傍晚時分,甜蝦酒館。
酒館大廳內人聲鼎沸,烏煙瘴氣。
可憐的比利被七八個同僚按在一張木桌上,嘴裡叼着一個漏斗,一桶五升裝的朗姆酒正‘汩汩沽’的不斷倒進漏斗中。
比利已經被灌得直翻白眼,金褐色的酒液不斷從他嘴裡噴出,噴得渾身都是。
一羣快活的警察、水手圍在四周,或者站在木桌上,一個個手舞足蹈的大聲歡呼:“喝,喝,喝……灌,灌,灌……繼續喝……繼續灌!”
在木桌旁的地板上,已經有五六個胖乎乎的警察躺在地上,渾身酒氣熏天,陷入了半死的昏厥狀態。
很不幸,哪怕用上了大型釣具,比利和他的夥伴們,在下午的釣魚比賽中,依舊淪入最後十名之列。
排名前十的,全都是那條大型漁船上原本的水手。他們有着極其豐富的海釣經驗,可以說這就是他們吃飯養家的看家本領,他們怎可能輸?
皮膚黧黑的水手們得意洋洋的摟着花枝招展的侍女,混在人羣中趾高氣揚的放聲狂笑。
直翻白眼的比利絕望的看着逐漸搖晃起來的天花板,十指無力的痙攣着,好似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奈何他身邊只有一羣落井下石的‘親密同僚’,連一根稻草都找不到。
甜蝦酒館二樓,可以看到外面海景的包房裡,麪皮微紅的喬坐在方桌旁,不斷的打着酒嗝。
渾身熱氣騰騰、酒氣沖天的喬指着方桌對面的歇洛克,大聲的嚷嚷道:“我,喬·容·威圖,海釣的本領,很強……今天,只是一個意外,否則我不可能一條魚都釣不起來。”
是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或許是運氣不好,或許是喬太過於高估了自己的海釣技巧,總之今天下午的海釣賽事中,他顆粒無收,一片魚鱗都沒弄到!
“但是,我絕對不會耍賴。最後一名,就是最後一名。一小桶朗姆酒嘛,多大回事呢?”
喬的呼吸有點急促,剛剛比利開始被灌酒的時候,他依照事先的約定,幹掉了滿滿一小桶朗姆酒。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讓包房內的酒氣更濃烈幾分,哪怕是窗外的海風,一時間都難以將酒氣吹散。
畢竟是五升裝的高度朗姆酒,喬依仗着如今強悍的體格,一口氣將五升朗姆酒一口喝下,他也感到有點頭昏目眩、酒意上頭。
但是喬如今的體格畢竟是如此強悍,他和歇洛克坐進包房後短短半刻鐘時間,酒勁也就散去了七八成。
歇洛克換上了平日的裝束。
打理得筆挺的燕尾服,擦拭得雪亮的皮靴子,還有油光水滑、一絲不苟的頭髮。
他看着麪皮微紅的喬,微笑點頭:“由此可見,喬閣下正直守信,是一位真正的貴族……我這次來勒夫崗,是來對了。”
喬打了最後一個飽嗝,然後坐直了身體,雙手放在木桌上,雙眼直勾勾的盯着歇洛克:“所以說,不是什麼有緣碰見,您是特意來找我的?”
歇洛克微笑,笑容真摯而柔和:“我討厭釣魚,我認爲,這是一種無意義的浪費生命的事情。”
“但是,因爲我的身份,我顯然不方便公開的、直接的登門拜訪。冰海王國的全權特使,特意的登門拜訪圖倫港七人委員會主任委員的家庭成員,毫無疑問,這會導致太多的過度解讀,這樣做會引發不少的麻煩。”
“如果我用其他的方式,秘密的和您約見的話,東陸有句話很有道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秘密約見顯然會引發更多的猜疑和猜忌。尤其是在圖倫港,這本來就是各大勢力耳目衆多、陰謀詭計無窮無盡之地。”
“一次因爲釣魚,在海面上偶遇引發的,禮節性的晚餐邀請,這就非常的合情合理了。”
“這種手段,非常的虛僞,但是無論是我還是你,都可以對任何人說,這就是一次禮節性的晚餐邀請。您是勒夫崗如今的‘地主’,而我是無意中過境的‘客人’,這樣的聚會,合乎貴族禮節,合乎外交禮儀,沒人能夠挑剔什麼。”
喬一巴掌重重的排在了自己的額頭上,他無言以對的看着歇洛克。
“就是見個面而已,需要這麼複雜麼?需要麼?”
歇洛克微笑。
他取出小菸斗,將菸斗在木桌邊緣磕了磕,掏出一個絲綢做成的小口袋,捻了些菸絲塞進菸斗中,點着後‘吧嗒吧嗒’的抽了兩口。
“有時候,能省點麻煩,就省點麻煩吧。”歇洛克笑得很愉快,隔着木桌,他向喬伸出了右手:“自我介紹一下,歇洛克·瑟·斯普林蘭,冰海王國伯爵,還有其他一些閒職在身。當然,這些職位並不重要,我今天來見你……我的身份是——艾爾執劍人。”
喬握住了歇洛克的手,輕輕的搖了搖。
聽到歇洛克的自我介紹,喬愕然看着他:“艾爾執劍人?這是什麼?”
拉普拉希在喬的腦海中尖叫:“財大氣粗的緋紅噢,我知道艾爾是什麼樣的存在……需要艾爾的資料麼?只要一百萬金馬克,只要微不足道的一百萬……”
一百萬金馬克?
喬的臉重重的抽搐了一下,他目光奇異的看着歇洛克:“尊敬的歇洛克閣下,能否告訴我,什麼是艾爾執劍人?”
喬心中,有點小小的興奮和雀躍,甚至有點對拉普拉希小小的報復帶來的快樂。
價值一百萬金馬克的情報?
嚯嚯嚯,尊敬的歇洛克閣下,‘財大氣粗’卻‘小氣摳門’的緋紅喬已經做好了聆聽的準備。
兩人的手掌分開,歇洛克挪動了一下身體,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他靠在椅子上,小口小口的吐着煙氣,緩緩說道:“艾爾,是一個歷史悠久的互助組織。”
“有人說艾爾是梅德蘭最大的情報販子。”
“有人說艾爾是梅德蘭最危險的陰謀家。”
“有人說艾爾是被惡魔操控的邪惡異端。”
“有人說艾爾之所以存在是要毀滅世界。”
“如果你知道這些關於艾爾的,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說法,你一定會認爲,這是一個危險、恐怖、藏污納垢、黑幕重重的組織。”
“但是一如我所言,這只是一個開放度極高的,鬆散的,自發的,包容性極強的,合作互利的互助團體。”
“艾爾有很多成員,他們或者在梅德蘭,或者在東陸,或者在北陸,或者在南陸,或者在西陸……或者,在其他更加危險,更加神奇,更加不可思議,更加不可描述的地域。”
“他們出身不同,他們經歷不同,他們種族不同,他們族裔不同,他們的膚色、性別、語言、文化,他們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爲都各有不同。”
“唯一相同的是,他們偶爾都會用艾爾的名義行事。”
“不否認,艾爾當中有情報販子。”
“不否認,艾爾當中有野心分子。”
“不否認,艾爾當中有異族惡魔。”
“不否認,艾爾有人想毀滅世界。”
“但是艾爾當中,還有更多形形色色的人……最頂級的廚師,最頂級的鐵匠,最頂級的裁縫,最頂級的畫家……最聰明的人,最睿智的人,最強大的人,最奇妙的人……”
“因爲他們的存在,因爲他們的行事,所以外界對艾爾的揣測越發的複雜多變……因爲神秘,因爲不瞭解,所以在外界心中,艾爾就是這麼一個不可測的危險組織。”
歇洛克搖了搖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他認真的看着喬,微笑問道:“你知道‘艾爾’一詞的蘊意麼?”
喬呆滯的看着歇洛克,他有點惱火的說道:“抱歉,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歇洛克的目光閃爍了一陣,他迅速想起了他通過某些渠道,調查到的喬從孩童啓蒙到司法學院畢業期間的各項科目的成績!
很好,眼前的這位,是一個連最基礎的《大陸通史》都沒能及格的‘天才’!
乾笑了一聲,歇洛克沉聲道:“‘艾爾’,它在黃金時代諸神的預言中,代表了完美,代表了圓滿,代表了真理,代表了秩序,代表了一切有形無形的存在!”
“艾爾組織,他的理念是包容,是自由,是交流,是互助……他超脫了國家,超脫了民族,超脫了種族,超脫了現實中絕大部分的規章和戒律……”
“艾爾組織的宗旨,可以用這樣一句話來總結——人人爲我,我爲人人,以‘公平’爲唯一秩序,付出多少,得到多少。”
喬目瞪口呆的看着歇洛克,然後他輕輕的鼓掌,一臉誇張的笑容大聲讚歎道:“哇哦,太了不起了,太棒了,這話聽得我熱血沸騰,聽得我蠢蠢欲動……哦,真了不起!”
笑容一斂,喬垮着臉,用普通市民看一個蹩腳騙子的目光看着歇洛克:“那麼,親愛的歇洛克先生,艾爾組織,有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讓我都聽聞過的了不起的事情麼?”
歇洛克直勾勾的盯着喬:“沃爾之章是我們交易給德倫帝國的,拉法之所以重傷,是被我打的。”
喬慢慢的張大了嘴。
沉默了一小會兒,喬沉聲道:“那麼,您這次,在海上巧遇我,是想要?”
歇洛克掏出了一張精緻的黑色卡片,輕輕的放在了喬的面前。
“我正式邀請你,喬·容·威圖,加入艾爾組織,成爲我的門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