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日。
海德拉堡,距離佛羅倫薩已經被查封的莊園不到兩裡地。
冰雪已然消融,生機恢復的黑松林內,一座小小的獵莊上空炊煙繚繞。
原木搭成的小木屋裡,此刻應該正躺在青松街一百五十八號地下刑房中的佛羅倫薩,正穿着華服,愜意的品嚐着加了奶和糖的紅茶。
一名身穿純金色神袍,手持權杖,頭戴三重冠冕的老人坐在他對面,若有所思的透過玻璃窗,看着外面松林中,幾隻蹦跳飛翔的小麻雀。
冰海王國本土艦隊發動進攻的一瞬間,老人左手一枚碩大的金色寶石戒指放出了熠熠光輝。他低頭看着戒指,兩顆純金色的眸子裡噴出了奪目的神光。
“佛羅倫薩,老友,他們開始了。”老人微笑着點頭:“神的光輝終將重新覆蓋梅德蘭。”
佛羅倫薩擡起頭來,笑看着老人:“那麼,您覺得,或許存在,或許只是傳說的,艾爾的那些真正的掌控者,他們會出現麼?”
老人笑着搖頭:“如果只是一場普通的局部戰爭,他們爲什麼會出現?”
老人請嘆了口氣:“但是,當戰爭的層級超過了所有人的預設……他們當然會出現。”
佛羅倫薩沉吟了一陣:“那麼,再給他們添把火吧。”
他翹起了右手小指,指頭上一枚猩紅色的戒指微微一亮。
青松街一百五十八號地下刑房內,被銬在鐵架上,渾身都是傷痕,氣息衰敗到極點的‘佛羅倫薩’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嗥聲:“我交待,我交待所有的一切……除了我,還有其他地位和我相當的那些混蛋們……他們的真實身份,還有他們的人……”
小木屋內,頭戴冠冕的老人微笑着點頭:“這樣,就差不多了。不給那些藏頭縮尾的傢伙沉重一擊,他們不會輕易的拋頭露面……這樣,就差不多了。”
老人微笑看着窗外:“一個組織再神秘,再強大,當它展露在外的主幹受到毀滅性打擊的時候,那些傢伙,還能穩坐釣魚臺麼?”
佛羅倫薩帶着一絲敬畏,目光凝肅的看着老人:“那麼,您準備什麼時候出手呢?”
老人眯了眯眼睛:“當然,是在……德倫帝國觸碰到艾爾的底線的時候。”
佛羅倫薩端着茶杯,靜靜的看着茶杯中暗紅色的茶水。
“艾爾的底線麼?”他輕聲的自言自語。
沉吟許久,他才輕輕的問道:“那兩位至高的偉大啊,祂們……”
老人同樣語氣極其輕微的呢喃道:“一切褻瀆神靈的,都將被徹底毀滅。我主的光芒,一定會普照梅德蘭。”
與此同時。
圖倫港口。
十幾條大型運兵船已經靠上岸邊,一條條舷板重重落下,那些齜牙咧嘴、光着膀子,身上因爲長期海上生活,缺少淡水清潔身體的冰海王國陸軍士兵們,他們嗷嗷叫着,揮動着兵器衝上了碼頭。
迎接他們的,是來自岸上的大小建築內,一門門隱藏起來的野戰炮的炮火。
一發發開花彈呼嘯着襲來,有些開花彈落在海中,炸起一道道水柱,有些開花彈落在了匯聚的士兵隊列中,老式黑-火-藥填裝的開花彈威力有限,每一發炮彈,都只讓寥寥幾個士兵哀嚎着撲倒在地。
衝進港口內海域的三十條戰列艦橫過龐大的身軀,一門門艦炮從炮位中探出頭來,伴隨着沉悶的轟鳴聲,數以千計的炮彈拉出一條條白色軌跡,狠狠的砸進了德倫帝國軍的防線。
碼頭上,一座座客棧,一座座酒館,一座座貨棧,一座座倉庫,以及那些裝飾得美輪美奐的商會大樓,全都在戰列艦的齊射中爆炸、崩塌,燃起了滔天大火。
冰海王國本土艦隊,梅德蘭大陸最強大的艦隊。
所有水兵的素質,所有炮兵的素質,全都是梅德蘭最頂尖的精銳。
德倫帝國軍在岸上佈置的防線,那些炮兵陣地,那些步兵陣地,在三十條戰列艦區區三輪齊射後,就被打得灰飛煙滅。
一刻鐘後,伴隨着尖銳的哨子聲,不多的身穿鐵灰色制服的帝國軍士兵撤離了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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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冰海王國運兵船靠上了碼頭,大羣大羣生得獐頭鼠目、凶神惡煞的冰海王國陸軍士兵大吼大叫着衝上了岸,在軍官們的怒聲咆哮中,排成了歪歪扭扭的隊伍。
幾個做貴族打扮的中年男子打着白旗,穿過滿是彈坑,被硝煙籠罩的陣地,高舉着雙手來到了碼頭上。
一名肥胖的中年男子大聲的嚷嚷着:“我們代表圖倫港市政廳,向貴國投降……我們願意支付合理的代價,請貴國確保圖倫港所有市民的人身安全,以及圖倫港的安寧、穩定。”
是的,在金羊毛岬角和銀牛角岬角兩座炮臺被摧毀,冰海王國本土艦隊衝進港口後,圖倫港市政廳代表圖倫港七人委員會家族,代表圖倫港的大大小小的商會,投降了。
在梅德蘭大陸的戰爭史上,這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所謂的‘騎士精神’?
大抵是這個意思吧——兩個國家的軍隊在城市郊區打得焦頭爛額,而一旦一方獲勝,城市本身往往會向勝利者投降。
支付足夠數額的款項,確保城市整體不會受到太大的破壞,這是慣例!
當然,這其中免不了一些膽大妄爲的亂兵肆意劫掠,侵害百姓等等,但是大體上,大家的面子都還能過得去!
尤其是城市中的貴族,只要擁有貴族身份,他們的人身安全,大體是能得到保證的。
本土艦隊副官德克思帶着一羣海軍將領登岸,他們帶着矜持的笑容,看着幾個圖倫港市政廳官員的到來。德克思微笑着向對方點頭致意:“那麼,我們接受你們的投降,這是明智的選擇……但是,請問,黑森公爵,還有七人委員會的其他人員呢?”
肥胖的市政廳官員向德克思深深的鞠躬行禮:“他們在市政廳,等待諸位閣下的大駕光臨。”
擡起頭來,這名官員很是認真的看着德克思:“德克思將軍,我們只是爲了保護圖倫港的市民,所以才向貴國投降……而這場戰爭的結果,尚未可知!”
德克思聳了聳肩膀,他用力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這場戰爭的結果,顯而易見……圖倫港,將成爲一個自由港,它和德倫帝國,再無任何關係。”
半山區,威圖家宅邸。
喬張開雙臂,擋在了腓烈特的身前:“殿下,你應該帶着你的人,離開了……按照梅德蘭貴族紳士們的規則,既然威圖家是圖倫港的象徵,那麼在圖倫港陷入危難之時,我們就不能拋棄圖倫港。”
腓烈特死死的盯着喬,鐵灰色的眸子裡閃爍着兇狠的光芒:“蠢貨,你們在海德拉堡,已經得罪了喬治皇子,你們得罪了冰海王國……難道你以爲,你們留在圖倫港,他們會信守貴族的默契,對你們高擡貴手麼?”
喬微微歪了歪頭,看着腓烈特。
莉雅站在喬身後的臺階上,雙手叉腰,大聲的說道:“腓烈特殿下,威圖家族的安全,不用您操心……相反,您先照顧好自己吧……如果您被冰海王國俘虜,後果,您是清楚的。”
腓烈特看到了莉雅身後站着的莉雅和薇瑪,他的眸子微微一動,猛地上前了一步。
四周成羣結隊的威圖家護衛,同時舉起了手中的短銃。
在場的威圖家護衛有近千人,而腓烈特帶來的士兵,只有百多人。
腓烈特目光深沉的看着莉雅:“尊敬的公爵夫人,希望您不會因爲今天的決定而後悔……您應該明白,威圖家和冰海王國之間的仇恨。”
莉雅抿了抿嘴,‘呵呵呵’的笑了起來:“黑森有句話說得很粗糙,但是我覺得,有道理……沒什麼事情,是金幣無法解決的,如果是,那麼一定是金幣還不夠多。”
腓烈特沉默了一會兒。
他向莉雅深深的鞠躬行禮,然後直起了身體,很認真的說道:“我希望,您能認真考慮我之前提出過的建議……蒂法可以成爲我的妻子。威圖家族,可以在未來的帝國海軍版圖中,佔據更大的份額,掌握更大的權力。”
“海軍纔是未來,而陸軍,勢必只是守家之犬。”
腓烈特深深的看了一眼莉雅,然後轉過身,大踏步的離開。
呂西安向着莉雅攤開了雙手:“尊敬的公爵夫人,請您,還有黑森閣下,認真考慮我們的建議。現在的威圖家族,有資格參與德倫帝國蛋糕的分配,而未來,德倫帝國最大、最甜美的一塊蛋糕,毫無疑問,是海軍,是海洋,是海外的殖民地!”
“權力,財富,以及……一切!”
“在冰海王國,在聖希亞王國,在尼斯聯合王國,掌握海軍的新興勢力,將掌握最高的權力……相信,在德倫帝國,也將如此。”
“海洋纔是希望!”
“海洋纔是未來。”
“現在,殿下需要威圖家族的幫助。”
“未來,殿下將不再需要任何外力。”
“現在,是威圖家爭取未來的最佳時機……錯過了這個機會……”
呂西安搖了搖頭,轉過身,緊緊跟上了腓烈特的隊伍。
喬回頭看着莉雅。
莉雅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我承認他們的話有道理……但是,我們選擇誰,也不會選擇一個對我們動過惡意的小混蛋。更不要說,蒂法不喜歡這傢伙!”
槍炮聲逐漸進了。
成羣結隊的冰海王國陸軍,正猶如渾濁的河水,順着大街‘嘩啦啦’的侵入了圖倫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