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希爾德大教堂的鐘樓,沉悶的敲響了十二聲。
日曆又翻過一天,現在是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十九日。
圖倫港,棕櫚樹大街四十七號,這是一棟頗爲奢華的獨棟小樓,白牆、紅瓦、浮誇的外部浮雕裝飾,再加上院子裡整齊的棕櫚樹,居住環境頗佳。
“哪怕是最近躥紅的歌劇女星,她也買不起這裡的房子。”喬叼着雪茄,站在小樓的後門外,低聲絮絮叨叨的扳動手指算着賬:“所以,亞南這傢伙,給了她多少錢?”
棕櫚樹大街是圖倫港的新興富人區,這裡的一套獨棟小樓,起步價就在十萬金馬克以上。
威圖家族在被炮擊摧毀的老劇院,還有如今的新劇院,都有一定的股份,他知道一個當紅演員的身價如何。維倫亞小姐,作爲最新躥紅的歌劇女星,她一年的合法總收入,大概在三千到五千金馬克之間。
相對於普通平民,這已經是堪稱天文數字的收入。
只是相比這裡的房價……
牙跟在喬的身邊,他咳嗽了一聲:“少爺,維倫亞小姐,還可以選擇,租下這棟房子。”
攤開雙手,牙笑道:“棕櫚樹大街附近,一棟宅邸的平均租金,大概也就是五千金馬克一年,百分之五的年回報率,很普通,但是恆定長久。”
喬呆了呆,然後聳聳肩膀:“哇哦,當然,還可以租房子。但是我很少有這個概念,我看上了什麼東西,從來都是直接下手買。”
嘴脣動了動,喬吐出一股濃煙。
五千金馬克,毫無疑問,這也是普通人無法承受的天價。所以棕櫚樹大街的住戶,要麼是生意有成的新晉富商,要麼就是背後有貴人扶持的藝術家。
歌劇演員,芭蕾演員,詩人,畫家,作曲家,鋼琴師……
衆多在圖倫港知名的藝術界名人聚居於此,棕櫚樹大街,堪稱圖倫港最有藝術氣息的一條街道,可不僅僅因爲它比鄰新歌劇院。
站得稍遠一點,很注意隨時將自己身體藏在樹木陰影中,司耿斯輕咳了一聲:
“一個懵懂的年輕女人,一朝成名,火速躥紅,虛榮和享受,尤其是要維持在同行中的排場,她怎可能拒絕一套,對她而言太過於奢靡浪費的豪宅呢?所以,她應該是用全部的年收入,租下了這套房子。”
輕嘆了一聲,司耿斯帶着刻骨銘心的怨氣,喃喃抱怨道:
“隨之而來的,自然是緊巴巴的錢袋子,想要一套高檔化妝品都捉襟見肘的個人財政。該死的貴族,他們就知道誘人墮落,他們肯定會趁虛而入。維倫亞小姐,居然墮落成了亞南的情人?你們相信,他們會是真愛麼?”
搖搖頭,司耿斯厭惡的咕噥道:“不,怎麼可能是愛情?他的年齡,可以做她的父親!”
“一筆可恥的交易,一筆無恥的交易……偉大的穆啊,看看,看看,這就是聖希亞王國的貴族。這就是,所謂的,對你最虔誠的信徒的真面目!”
喬在心中感慨,司耿斯先生心中,究竟是有多大的怨念啊。
不過由此可見,這位維倫亞小姐,最近在圖倫港究竟有多躥紅,就連司耿斯先生,都成了她的忠誠戲迷。
鬼臉掌櫃悄無聲息推開了造型繁複、精美,用青銅鏤空雕花製成的後門,向喬招了招手。
喬就在牙、司耿斯,還有一羣護衛的簇擁下走進了這座宅邸。
後門旁的犬舍中,兩條大型拳獅犬癱倒在地,長舌頭從嘴裡耷拉出來,低沉的打着鼾。犬舍旁的小房間內,一名值夜的男僕,同樣陷入了昏睡中。
順着棕櫚樹之間的小道,一路走進院子正中的小樓,整個宅邸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兒聲音傳出來。幾間僕傭房內,都傳出了沉重的鼾聲,無論男僕女僕,全都睡死了。
“幹得漂亮,鬼臉掌櫃!”喬由衷的讚歎道:“能夠不驚動任何人,取走那份資料,對大家,尤其是對維倫亞小姐,是一件好事。”
想想看,按照亞南的述說,聖希亞王國爲了這份資料,在外海預備的那支由四條一級戰列艦爲首的分艦隊,喬的心就不由得往下沉。
這事,不會這麼輕易結束。
順着樓梯,直上二樓,順着走廊,直達盡頭的會客廳,在這裡,又有一道弧形的樓梯,通往了主人日常起居的三樓。
三樓最大的一間起居室,面朝碼頭方向的落地窗全部敞開着,厚重的天鵝絨窗簾收起,只有輕柔半透明的紗簾被放了下來。
夜風吹動紗簾,暗香浮動,起居室內柔軟的大沙發上,幾名身材窈窕、氣質迷人的少女,正橫七豎八的躺在那裡。
地上放着幾個白銀質地的水菸袋,長長的軟管耷拉在地上,菸嘴中,一縷縷混雜了香料的淡淡煙氣冉冉冒出。
空氣有點渾濁,一種曖昧的氤氳在房間內迴盪。
幾位少女的衣着都極其清涼,牙輕輕的吹了聲口哨,司耿斯則是回過頭來,聲色俱厲的喝令一羣護衛站在了外面的走廊,嚴禁他們走進半步。
喬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沙發上,那名有着一頭緞子一樣柔美黑髮的少女。
立體感頗強的五官,象牙色的皮膚在黯淡的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纖細瑩白的身軀,手指甲和腳指甲上,都塗了一層淡粉色的指甲油。
喬前些日子,纔在莉雅的逼迫下,陪着她看過一場最近大紅大紫的《尼斯商人》歌劇,他認得這位,就是《尼斯商人》的女主角維倫亞。
非常精緻的一位美人兒。
再想想亞南閣下的尊榮,以及他的年紀,喬輕輕的吹了一聲口哨:“用《尼斯商人》的臺詞來說,這是一個污穢的世界,有哪一朵花,可以出淤泥而不染?”
搖搖頭,喬徑直走過起居室,進入了維倫亞的臥室。
按照亞南的供述,在維倫亞臥室的牀頭,喬將一副碩大的《睡蓮》油畫向一旁滑出了六尺多遠,露出了後面一個三尺見方的保險櫃。
依舊是熟悉的山紋盾徽,喬笑着,輸入了亞南供述的十八位密碼。
拉開沉重的保險櫃門,入眼處就是一個長一尺半、寬一尺、厚有半尺的厚牛皮公文箱。
喬取出公文箱,仔細的審視了一下公文箱上的兩枚小掛鎖。
掛鎖絲毫無損,亞南供述的幾處暗記也都完好無損,很顯然,在亞南將資料交給維倫亞小姐後,這位美麗的少女並沒有對這公文箱產生任何不該有的好奇心。
“仁慈的穆忒絲忒在上,這對她,對我們,都是好事。”喬輕輕的拍了拍公文箱。
然後,他好奇的翻了翻保險櫃內的其他東西。
一本旅遊護照,然後是一疊空白的旅行支票,十幾個小匣子,裡面裝了幾件很不錯的寶石首飾,按照市價,大概在三萬金馬克上下。
一個天鵝絨的錢袋,裡面放了一百枚不到的金幣,其中還混雜了幾枚冰海王國鑄幣局鑄造的大金鎊。在錢袋旁邊,有一個精巧的小皮夾,裡面有七百多金馬克的紙鈔。
就是這麼多了。
一名剛剛在圖倫港嶄露頭角,旋即大熱大火的歌劇女星,她的全部身家,就這麼多了。
“需要一份力量藥劑的進階藥方麼?”拉普拉希的聲音及時的響起。
“哦,不,我是一個警察,可不是下作的賊!”喬急忙拒絕了拉普拉希的提議。
再認真的看了一眼顯得有點空蕩蕩的保險櫃,喬正要關上保險櫃門,他的手指突然莫名的抖了一下,他的瞳孔‘唰’的一下變成了淡紅色,瞳孔深處的三圓六芒星魔法陣,再次緩緩旋轉起來。
喬的手在保險櫃裡左右晃了晃,然後他朝着視野中的一團幽森的旋渦狀黑光抓了下去,‘咔嚓’一聲,保險櫃裡的一個暗門被激發,在那保險櫃內的內進,居然還有一層夾層。
在這夾層中,塞滿了一疊疊嶄新的金馬克紙鈔,更有近百塊兩磅重的金塊整齊的碼放在一起。在這些紙鈔和黃金的最上方,端端正正的放着一顆乳白色的水晶球。
喬目光深沉的看着這顆水晶球,看着這筆總價值在百萬金馬克之上的財富。
這顆水晶球,乍一看普通尋常,唯有在緋紅視野中,喬能看到這顆水晶球內猶如深潭一般不可測的異力。深邃,扭曲,好似一個細小的通道,通往不可測的存在。
喬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再睜開眼,眼裡的紅光就消失了。
“哇哦!”喬低聲感慨道:“我們的維倫亞小姐,看來不僅僅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歌劇女星呢……”
拉普拉希那獨特的,好似鸚鵡魚啃珊瑚的尖細笑聲又響了起來。
“可不是麼……如果你願意付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金錢,我甚至可以告訴你……”拉普拉希的話戛然而止,顯然在故意的釣喬的胃口。
“哦啦,我纔不想知道。”喬搖了搖頭,重新關上了暗門,將保險櫃復原,將那副油畫迴歸原位,然後拎着保險櫃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一個半小時後,在大羣家族護衛的簇擁下,喬終於回到了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