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三個小時。
各個口徑的火炮在轟鳴。
高速機槍發出撕布一般的‘嘎嘎’聲。
突擊步槍高亢、清亮的槍聲連成一片。
三條戰爭飛艇在高空盤旋,一條條火鏈從天空瘋狂的鞭撻下來,打得地面上不斷升騰起大片的血霧。
戰爭飛艇已經收到了地面的旗語命令,他們投擲炸彈的頻率放低了許多。
他們在空中盤旋,只是看到下方有狼羣和高地人聚集,他們纔會慢悠悠的丟下一顆巨型炸彈,將那方圓大半里的區域徹底夷平。
高地人的軍隊……
高地人的狼羣……
潰散了。
悍勇的高地人,面對這超出了他們想象極限的火力打擊,他們失魂落魄,猶如行屍走肉一樣在戰場上亂撲騰。
壕溝防線,他們是無法靠近半步。
他們想要撤退,但是密集的炮火封鎖了他們後退的路線。高空的戰爭飛艇投下的巨型炸彈,更是讓他們無路可逃。
方圓十里左右的一片戰場內,屍骸遍地,血凍成冰。無數平日裡兇悍殘暴,動輒就舞刀弄劍的高地漢子,一個個丟盔棄甲,將攜帶的軍械輜重全部丟棄,猶如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
狼羣……這些兇狠殘毒的惡狼,也終於從無邊的野性中回覆了一絲靈智。
它們夾着尾巴,發出淒厲的悲鳴聲,在戰場上胡亂奔逃,然後被不斷落下的炮彈、炸彈炸得粉身碎骨,被精準射擊的帝國軍士兵擊斃當場。
一隊一隊的帝國軍士兵扛着突擊步槍,掛着新式手榴彈,甚至是扛着一百二十毫口徑的迫擊炮,相互掩護着從壕溝中走了出來,一步一步的朝着血淋淋的戰場突進。
戰場上,時不時有膽氣未散的高地人從屍骸堆中竄出,揮動着刀劍向帝國軍士兵撲來。
但是往往就是幾聲槍響,或者乾脆一顆手榴彈爆炸的聲音傳來,反撲的高地人就無奈倒地。
喬也跟着戈爾金,帶着一個警衛連的兵力,竄入了戰場。
喬的兩條袖子粉碎,泰坦之拳籠罩了雙手、雙臂,不斷散發出淡淡的幽光。
四周的士兵在不斷的射擊ꓹ 不斷有高地人和惡狼被擊殺。
生命在此刻是如此的卑微,每一次呼吸間ꓹ 都有上千條生命被踐踏進泥濘。
其他人不可見,唯獨在喬緋紅色的眸子中,戰場被一層厚厚的凝成實質的猩紅色煞氣籠罩。這一層煞氣高達數百尺ꓹ 覆蓋了十幾裡的戰場,猶如一片血色海洋在沸騰翻滾。
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ꓹ 然後這些猩紅色的煞氣就浩浩蕩蕩的朝着他席捲而來。
喬的身上,每一個毛孔都瘋狂的張開ꓹ 猶如一個個小小的黑洞ꓹ 歇斯底里的吞噬着外界涌入的煞氣。
‘緋紅’的本能在狂嘯,在戰慄。
猩紅色的煞氣涌入身體,立刻化爲一道道狂野的熱流沖刷全身。
喬的皮膚微微泛紅,他的精神海、力量海、能量海都在不斷的膨脹、收縮,猶如心臟一樣急速的跳動着。
每一次跳動,三海的質地都在‘完美’態的基礎上更加堅韌一分,三海的體積都在‘完美態’的基礎上更加膨脹一分。
精神海中的精神力ꓹ 力量海中的血氣能量,能量海中的騎士之力ꓹ 三種奇異的力量都在猩紅色煞氣所化的熱流沖刷下ꓹ 不斷的提純ꓹ 不斷的凝鍊ꓹ 密度越來越高,純度越來越高。
漸漸地ꓹ 喬的精神海中的精神力ꓹ 逐漸從緋紅色的霧氣狀ꓹ 緩緩的向水霧狀轉變。一滴滴細小的液滴在精神海中緩緩凝聚,喬的精神力開始有液化的徵兆。
力量海中的血氣能量ꓹ 也是如此。
能量海中的騎士之力,更是如此。
喬跟在戈爾金的身邊,戈爾金手持一杆新式的突擊步槍,齜牙咧嘴的,不時舉槍扣動扳機。
他的槍法極準,每一聲槍響,千尺之外總有一個高地人或者一頭惡狼哀嚎倒地。
趁着四周槍響炮響的機會,喬想起了他對秩序天平拉姆的承諾。
喬咬破舌尖,在心頭默默唸誦對拉姆的祈禱詞。他舌尖流出的鮮血迅速沾染了一絲奇異的力量,古老、腐朽、衰敗、不可揣測……
殷紅的鮮血在喬的口腔中猶如活物一樣蠕動着,最終化爲百來個充斥着奇異威能的血色神紋。
喬重重的咳嗽了一聲,然後一口血水吐在了地上。
戈爾金回頭看了喬一眼,喬的口水已經吐在了地上。戰場上遍地都是鮮血,已經凍成冰塊的,已經凝固的,還熱氣騰騰正在快速冷卻的……
喬的一口血水吐在地上,一點都不起眼。
戈爾金也沒注意到喬的小動作,他只是點了點頭,叮囑道:“喬,這裡是戰場,小心一些……嗯,也不要太緊張,這一仗,我們贏定了。”
喬咧嘴微笑。
他吐出的血水在地上急速的擴張。
百來個詭異扭曲的神紋瘋狂的吞噬四周的血水,猶如分櫱殖生的水蛭一樣,快速的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
百來個神紋,在幾個呼吸間就化爲百來億之巨。
這些神紋順着地面上的鮮血急速的向四周擴散,頃刻間就籠罩了整個戰場。
尋常人不可知、不可測之地。
戰場的虛空之上。
肉眼不可視的維度。
一架小小的猶如虛影,通體破破爛爛殘舊不堪的天平,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戰場高空的濃雲中。
滄古,腐朽,衰敗,被遺忘,不可知,不可測……
難以形容的氣息籠罩了整個戰場。
喬清晰的感知到了拉姆之力的降臨。
除開他,戰場附近,實力達到了六階的海德拉秘衛,以及實力比普通海德拉秘衛更強的薩利安,以及幾名肩章上掛着上將軍銜的帝國資深將領,他們同時覺得身體微微一寒。
那是源自靈魂深處的震懾,讓他們的肉體本能的發生了某種應激的反應。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孤苦伶仃的孤兒,膽怯的行走在黑夜的荒原上,一頭巨大的、蠕動的、兇殘狠戾、邪惡狡詐的魔物,悄然從他身後的地面鑽了出來,將碩大的腦袋探到了他的頭頂,輕輕的滴下了一條細細的涎水……
這是源自生物本能的夢魘一般的恐怖。
這是人類這個族羣,源自誕生之太初的恐怖。
那是命運不能操持於自身,生命不能由自己把控,一切都爲外力操控,身不由己、無力反抗而帶來的,從靈魂到每一個細胞的本能的恐怖。
“那些該死的高地人,他們想要幹什麼?”薩利安咬着牙,下意識的握住了腰間佩劍的劍柄:“難道他們想要祈求狼王沃爾的力量?哈,我們真該帶幾個高級的神棍過來……”
一衆帝國將軍沒吭聲,他們只是警惕的看着四周。
如果高地人真的動用狼王沃爾的力量……神棍只有神棍才能對付,他們真應該如薩利安所言,從帝都的大教堂弄幾個高級神棍過來。
“殿下,這次我們把他們打得太痛了……這是百多年來,我們帝國對高地人最輝煌的一次勝利……他們的損失太慘重……他們怕是,真要不顧一切的動用禁忌的異端之力了。”
在場的一名帝國上將低聲的嘟囔着。
在狼羣的最後方,那些狼神廟大祭司掌控的軍隊中,十幾名大祭司目瞪口呆的聆聽着偵察狼騎傳回來的消息。
十八個部族聯軍,數十萬精銳的高地戰士,數倍數量的惡狼羣,居然在短短几個小時內,被帝國軍打得幾乎崩潰?
“這不可能!”身上黃金首飾比體重高出好幾倍的枯瘦老人嘶聲尖叫:“這不可能……帝國豬一定作弊了,他們一定作弊了……我們,我們一定要報復,一定要報復!”
一衆大祭司眸子裡閃爍着兇殘的幽光。
他們是想要讓那些少壯派部族貴人們受到一點教訓。
他們是想要削弱一點高原帝國女皇陛下掌控的軍力。
但是他們絕不想在這裡損失慘重,甚至是全軍覆沒。
無論如何,那些在前方衝殺的高地戰士,是他們的族人,是他們的子民,更是他們的財富和力量的來源。死傷三五萬,他們可以接受……死傷數十萬,沒有一個部族承受得起這個損失。
這可都是部族內精銳中的精銳啊。
“偉大的狼王,我們必須做點什麼。”一羣大祭司目光詭譎,語氣幽森的嘟囔着。
隨之,拉姆的氣息從天空落下。
這些正準備做點什麼的大祭司們,他們的身體突然一僵,他們一個個猶如被劇毒的巨蛇盯上的青蛙一樣,渾身僵硬的坐在座狼背上,動彈不得,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眼前,出現了一片混亂的、渾濁的混沌虛空。
無窮無盡的古老、腐朽、衰敗,帶着濃烈的死亡和遺忘氣息的灰色氣流在他們身邊盤旋。
他們眼前,出現了一條不可名狀,無法形容,不可揣測形態,無法確切描述的巨大影子。
一聲微弱的狼嘯聲在大祭司們的腦海中響起,隨後狼嘯聲銷聲匿跡,再無半點兒蹤影。
大祭司們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怕的‘概念’。
然後這個‘概念’消失了……他們對這個‘概念’,對這個‘概念’代表的存在,以及對眼前這一片混沌虛空,以及站在虛空正中得那道影子的記憶,全部消散。
就好像這一切都從來沒存在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