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在手,自以爲可以穩操勝券的楊海富得意地走了,姚潤之帶着姚甜甜和大壯、狗娃幾個進了裡屋。
楊家屯的鄉親們也都陸陸續續地離開了村塾,楊二嬸磨磨蹭蹭的走到了最後,扯住了正想跟進裡屋的兒子。
福生面上的表情一僵,有些憤憤的回過了頭來,“娘,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告訴你,姚先生大才,他不會貪圖咱們楊家屯族長的位置的,他只是受老族長所託,要帶領鄉親們過了眼前的難關。這一次,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要支持姚先生到底的。”
聽了兒子連珠炮一般的一番話,楊二嬸一反常態沒有喝斥他,反而面上有點訕訕的叮囑道,“福生,娘知道你長大了,娘也不管你了。現在三叔公暈倒,老村長也心灰意冷的,你去跟着照料一下,娘怎麼會阻攔你呢。至於,姚先生,你既然這麼相信他,就跟着他去幹吧。”
“呃,”楊二嬸入情入理的一番說辭,讓準備承受她的狂風暴雨般的責罵的福生一愣,他的娘他了解,她什麼時候這麼大度無私了呢?不過,娘既然不再阻撓,福生也就樂得輕鬆,他飛快的接到,“既然娘也這麼認爲,我就跟着去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了。”
說着話,福生轉身就往裡屋塊不得跑去,彷彿生怕他娘哪根筋不對,又突然反悔了一般。
楊二嬸看着兒子匆匆忙忙的背影,臉上掛上了一抹狐狸一般算計得逞的笑容,然後,一轉身子,興致勃勃地回家去了。
福生和楊二嬸母子這一耽誤的時候,姚甜甜他們已經進了裡屋。不過,他們都悄悄地站在門簾後面誰也沒敢打攪內屋東間的楊老村長和三叔公。
三叔公還是口不能言,脖子上的青筋暴露這,嘴裡咿咿呀呀的表達着並不清晰的意思,而楊老村長的臉上則是一副既愧疚又希冀的神色,他沒有說話,只是大口的喘着粗氣。
看屋子裡並不輕鬆的氣氛,估計是這叔侄二人是經過了一番爭執的,說也沒有說服誰。而姚潤之輕輕擺了擺手,把姚甜甜一干人等都擋在了門簾之外。
姚甜甜大眼睛轉了幾轉,轉身出門,一溜小跑的跑進了西間的竈間。看着在竈臺的大鍋上熱騰騰的冒着熱氣,白色的熱氣從高粱稈編成的鍋蓋周圍嫋嫋的冒着,帶出陣陣香甜的氣息,姚甜甜的小嘴一撇,高興的樂了起來,她就知道五奶奶一定會把蕎麥餑餑備的妥妥當當的。
姚甜甜咧着小嘴,幾步蹦了過去,一探身把手放到了鍋蓋正中的木把手之後,剛想一把掀起鍋蓋,突然,她的鼻端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鮮香,姚甜甜頓時身子一僵,冷冷的打了個寒顫。
緊閉着自己的眼睛想了一會兒,姚甜甜在心頭暗自給自己打氣:不怕,不怕,它在厲害,現在也是被打死熬成了湯的,是我吃它,它吃不了我的!
悄悄的嘟囔了一番,姚甜甜鼓足了勇氣,一狠心,伸手把鍋蓋就掀了起來。頓時,熱騰騰的水蒸氣挾裹着蝮蛇的鮮香、蕎麥的清香和野菜特有的芬芳一下子充滿了整個屋子。
“呵呵呵,”在滿屋子的熱騰騰的香氣中,五奶奶的揶揄的笑聲適時地響了起來,“小甜妞這是還沒有吃飽啊?大鍋裡的好東西不少呢,咱不着急,慢慢的吃。”
“我,”姚甜甜剛鼓起的勇氣就是一瀉,她的手微微一抖,鍋蓋又掉到了大鍋上,蓋住了那股子讓人又愛又怕得鮮香,姚甜甜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過身來,結結巴巴的解釋道,“不,不是我餓了,是,是三叔公體虛,我想給他找點吃的。那,那,那什麼不是很滋補的嘛?”
“小甜妞真是個心細的好孩子。”五奶奶誇獎了一句,在門口走了進來,她接過姚甜甜手裡的鍋蓋,小心的掀開一半,然後熟練的用筷子從裡面夾了三個蘸着蛇湯的蕎麥餑餑,抄起一旁的大海碗,把蕎麥野菜餑餑放了進。想了想,五奶奶又拿去大勺子,舀了小半勺濃濃的蛇湯順着碗沿倒進了大海碗裡。
“給,拿去吧,他三叔公是需要吃點東西了,這回讓他也嚐嚐鮮,不過蛇肉還暫時不能給他吃,太補了,他還受不了呢。”五奶奶說着話,把手裡的大海碗往前一送,自然的遞到了姚甜甜的眼前。
姚甜甜本能的往後一縮身,馬上就艱難的頓住了自己的身子,她的小臉上滑過一絲謀算的光芒,決絕的一伸手,穩穩地端住了大海碗,清脆地說,“奶奶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三叔公的。”
說着話,姚甜甜轉身一挑門簾,向着東里屋走去。隨着她端着還冒着熱氣的大海碗走近,福生、大壯、狗娃幾個都不約而同地轉過身來,一個個的不由自主地饞得嚥着唾沫,臉上都掛起了嚮往的迷離神色。
姚甜甜見了他們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下意識的一屈臂,把大海碗護在了胸前,小聲地說道,“你們少打歪主意,這是給三叔公吃的!”
“呵呵,小甜妞想的真周到啊。”叔叔姚潤之穩穩潤潤的誇獎了一句,“三叔公體虛,正需要吃點東西補補呢。”
姚潤之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聽在姚甜甜的耳中確實沒由來的一驚,難道是叔叔已經砍破了自己拿蕎麥餑餑來給三叔公吃的另外的小心思?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小小年紀的,太功利了點呢?
姚甜甜心頭忐忑着,擡頭望去,卻只看到叔叔溫潤的笑臉,看不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姚甜甜暗自吸了口氣,也把臉上的天真無邪的笑容放的大大的,用清脆的童音,虛虛實實地說,“是五奶奶想得周到呢,說是三叔公現在還不能太補,只能吃些蘸着蛇湯的餑餑,我只是跑跑腿,給三叔公端過來罷了。”
不知道是門簾外的說話聲驚動了老村長和三叔公,還是蕎麥野菜餑餑的香氣引起了他們的注意,老村長臉上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下,轉過了頭來招呼道,“你們都進來吧。說起來,三叔暈倒還是甜妞這孩子臨危不亂的幫了大忙呢,這回又心細周到了拿來了吃食,真是個乖孩子。”
隨着老村長的話,三叔公也停止了咿咿呀呀,循着香味轉過了頭來,臉上難得的泛起了一絲喜悅。三叔公擡起手臂,衝着姚甜甜艱難的招了招手,嘴裡又含混不清的說了句什麼。
雖然聽不清三叔公說的是什麼,但是誰也不不會否認他是在招呼姚甜甜到他身邊去,姚甜甜等的就是這一刻呢,她帶着天真無邪的笑臉,三步兩步的就竄了過去,“三叔公您餓了吧,我給您端來了餑餑,味道很特別哦。”
乖巧的說着,姚甜甜狡黠的一笑,刻意的按了按蕎麥野菜餑餑,讓他們蘸滿了濃濃的蛇汁,然後才伸手取了一個熱乎乎的蕎麥野菜餑餑,連同她可愛的笑顏一起送到了三叔公的眼前,“給,您嚐嚐。”
三叔公口不能言,眼睛裡的笑意卻讓人知道他現在心情不錯,他張開了嘴巴,用只剩了一半的牙齒輕輕的咬了一口,慢慢的品了一會,他的眼神越來越亮,摻雜着一絲懵懂的疑惑,像個求知慾旺盛的孩子一樣,定定的向着姚甜甜望去。
看了三叔公這樣的神情,姚甜甜心頭樂開了花,她裝作沒有看懂三叔公眼睛裡的探尋意味,擡手取了桌子上一碗水來,遞到了三叔公的嘴邊,討巧的勸到,“三叔公,您喝口水再吃,這幾個餑餑都是給您準備的哦。”
見到姚甜甜這次沒有那麼善解人意,沒有解說這個好吃餑餑的來歷。三叔公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不過口中有些乾渴的他對於送到嘴邊的溫水也沒有辦法拒絕,乾脆張口喝了一口。
故意忽略了三叔公的失望,姚甜甜放了水碗,又殷勤的送上了蘸了濃濃的蛇肉汁的蕎麥野菜餑餑。
就這樣,三叔公帶着疑惑,姚甜甜裝傻充愣,喂他吃兩口蕎麥野菜餑餑,又餵給他一口溫水,不大一會兒的工夫,兩個蕎麥野菜餑餑就全喂到了三叔公的肚子裡去了。
當姚甜甜放下了空空的水碗,又拿起最後一個蕎麥野菜餑餑的時候,三叔公實在是好奇的忍不住了,他擡起雙手胡亂的搖晃着,拒絕了再吃,他瞅瞅眨巴着大眼睛的姚甜甜,又看了看溫潤如玉的姚潤之以及他身邊神色各異的半大小子們,最後把目光聚焦到了老村長的臉上。
見時機差不多了,老村長嚥了口吐沫,又清了清嗓子,這才鄭重其事地說道,“三叔,您剛纔吃的那種東西叫蕎麥,是在黃不仁家的荒山上發現的。昨天甜妞和大壯無意間發現了之後,姚先生昨晚連夜帶着人偷偷的把種子運了回來,就放在村塾的東廂房裡呢。姚先生說這種植物栽北方有人種植,只要兩個月就能成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