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姚甜甜和五奶奶緊趕慢趕的,可是讓她們爬上山樑的時候,虎妞還是帶上了滿臉的不耐煩。倒是她身邊一個夥計打扮得青年人,見了五奶奶他們上來,如釋重負的長出一口氣,禮貌的招呼道,“姨奶奶您來了啊?奶奶正在家盼着您老呢。”
青年人說完,略一躊躇,對沉着臉的虎妞喊到,“虎妞,……”
“你叫我什麼?你說過多少遍了,要叫我小姐,小姐!”青年人的話還沒有說完,虎妞就大聲呵斥了起來,“跟沒看到那些戲文裡都這麼稱呼的麼?怎麼還跟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似的,你現在是本小姐家的管家,我郭家大飯莊的二掌櫃的,你要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
虎妞說着話,鄙夷的瞅了一眼姚甜甜身上穿着的土布夾衣,高傲的一仰下巴,甩出了一記大大的白眼。
姚甜甜強忍住爆笑出聲的衝動,地域歧視的她見過不少,在她上一個時空裡,帝都人民自詡在天子腳下,聽到了官場八卦多一些,就自以爲高人一等,把所有非帝都的人都稱作地方上來的,這是佔着點地利吃祖宗的老本。
姚甜甜也見到過,一些地方因爲被殖民過,或者國家政策上早傾斜了幾年,近幾年經濟上突然的爆發起來了,暫時的物質生活好了一些,也自認爲高人一等的代表了現代文明,對非本地的人們都叫做鄉下人或者內地人,這是典型的暴發戶的心態。
當然,姚甜甜也見過一些窩裡橫的省會城市的人,出去了同樣被人家叫作地方上的、鄉下人、山裡人,但是他對於同一個省的非省會城市的同胞照樣嗤之以鼻,認爲自己高高在上,比人家高出一等,這樣的人沒有任何是非觀,是明顯的勢利小人。
可是,以上那些人不管是什麼心態,他們所生活的地方也確實是有些優勢的,有些值得他們驕傲和自豪的地方的。但是這個虎妞的驕傲來自哪裡呢,難道是來自她們家在鎮上開的飯館?她認爲鎮上的生活足矣傲視自己這個生活在屯子裡的野丫頭了?
姚甜甜擔心自己笑出聲來,讓五奶奶難做,她趕緊掩飾的扭過頭去。迎面對着山樑上吹來的陣陣涼爽的風,自顧自的把樹葉草帽摘了下來,讓涼風帶走頭上的汗珠,留下一身清爽。
許是看出了姚甜甜刻意的迴避,青年人有些訕訕的勸到,“現在姨奶奶也接到了,虎,不,小姐,咱們該回去了吧?”
“不行!”虎妞再次大聲地,胡攪蠻纏的說,“我想吃野山雀的蛋,你去給我掏來,那回縣裡來的孫小姐說了,那東西最美容養顏了。”
“可,可是,郭大爹吩咐說接到姨奶奶酒趕緊回去的,小姐自己不也說過嘛,接到了姨奶奶,就不用我陪了嘛,還說自由對你十分仰慕的人替你跑腿賣力的。”青年人帶着委屈和無奈,低低的嘟囔了一句。
饒是青年人聲音很低,虎妞還是聽到了。這句低低的抱怨一下子捅了馬蜂窩,虎妞聲嘶力竭的吼了起來,“祥子,你活得不膩歪了?要不是我爹讓你陪我來,你就不陪了?我奶奶還說讓你在家張羅着呢,你怎麼不聽?你這個癩蛤蟆打的小算盤,當我真不知道啊?現在還敢取笑我?!難道本小姐還說謊了不成?”
吼完之後,虎妞似乎自己也覺察到了自己的話沒有什麼說服力,她轉頭,瞅了瞅五奶奶,因爲奶奶的緣故,她終於還沒敢太放肆,扭身赴對着姚甜甜的身影,大聲地問道,“喂,我問你,那個傾慕被小姐的憨頭呢?他怎麼沒有跟着來,他死哪去了?”
姚甜甜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彷彿遠處的山間的綠樹紅花特別的吸引着她,讓她看的癡了,外界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耳了。
一旁的五奶奶皺了皺眉,虎妞這麼說她的寶貝孫子,五奶奶的火騰的一下子就竄了起來,但是她畢竟是個長輩,而且是長了兩輩,是不好和小輩孩子計較的,她壓了壓火氣,儘量平和的說道,“大壯那孩子這幾年長大了,當年是有正經的事情要做,自然不再會出來做些調皮搗蛋的事了。”
那個被稱作祥子的年輕人,看到了五奶奶有些鐵青的臉色,趕緊打着圓場說道,“虎,不,是大小姐,今天是奶奶的六十整壽,家裡請了很多的客人,還需要大小姐出面打理呢。找野生鳥的鳥蛋的事咱們以後再說,我保證會讓大小姐滿意的。”
“哼,看在你也是爲了奶奶着想的份上,今天就饒了你這一回。”虎妞氣呼呼的是說着,又衝着姚甜甜的身影翻了個白眼,衝着五奶奶抱怨道,“姨奶奶,您從哪弄來的野丫頭啊,怎麼是個聽不懂人話的聾子哪!”
“姨奶奶遠來是客,您老人家帶來的人也是咱們郭家飯莊的客人,大家跟我回家吧。”祥子上前一步,趕在五奶奶說話之前,趕緊謙虛地說到。
虎妞沒有看到五奶奶瞬間變幻的臉色,或者說她根本不在乎五奶奶是不是生氣了,她發泄完情緒,把五奶奶和甜妞甩給了祥子招呼,自己則打着她的小遮陽傘,一扭一扭的先走了。
五奶奶對着虎妞的背影輕輕的搖了搖頭,轉頭招呼姚甜甜到,“甜妞啊,歇息的差不多了,咱們該走了。”
早在山腰上的時候,姚甜甜就打定了主意,多聽少做,反正也就是一天的時間,就當自己來看戲的,結果甫一照面這位趾高氣昂的虎妞大小姐就差點讓姚甜甜笑噴了,看來自己剛纔想的不錯,這裡確實是一場好看的戲啊。
姚甜甜抱着事不關己的看戲態度,對於虎妞的冷嘲熱諷也就不那麼在意了,聽到五奶奶的招呼,姚甜甜轉過身來,一臉的笑嫣,“好,我聽奶奶的。”
虎妞跋扈,五奶奶是長輩不和她計較,同齡人的甜妞也很大度,這讓祥子放下了心來,他感激的對着姚甜甜笑了笑,低聲地解釋道,“虎妞沒有兄弟姐妹,自小嬌慣了些,請甜妞小妹妹多擔待些,別和她計較。”
瞧這說話的口氣,明顯就是一個替不懂事的孩子收拾爛攤子的家長的口吻嘛,可是聽方纔虎妞對他的稱呼,彷彿只是他們家飯莊的掌櫃的,是虎妞他爹讓他來陪着虎妞的,而他雖然嘴上對虎妞有着些許地微詞,卻處處維護着她,她替圓場,替她收拾亂攤子,他到底是什麼態度呢?
可另一方面,虎妞的奶奶打發嬌生慣養的虎妞來接五奶奶和她的孫子,卻讓這個祥子在家裡幫忙張羅着。而虎妞對這個祥子卻是呼來喝去的,耍着大小姐的威風,還說大壯是仰慕她的小跟屁蟲。
看來,這一家人的意見也不大統一嘛,姚甜甜心頭暗自梳理着現有的信息,對虎妞和祥子這對主不是主,僕不是僕的年輕人的關係有了大體的認識之後,忍不住吐嘈了一聲,這場戲不大容易看啊,搞不好還是場鴻門宴呢,大壯沒有來,跟在五奶奶身邊的自己怕是要成爲那被殃及的池魚了。
面對笑臉相迎的祥子,姚甜甜暗自揣測着這個穩中的年親人在虎妞一家三代人之間到底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好奇心驅使,姚甜甜笑眯眯的應了一句,“祥子哥哥你放心,我和奶奶是來給姨奶奶祝壽的,哪能和虎妞小姐鬥氣,讓你們主人家爲難呢。”
姚甜甜刻意把‘你們主人家’幾個字咬得重了些,果然看到了祥子臉上誠惶誠恐的表情一閃,急忙說道,“姨奶奶和甜妞小妹妹遠來是客,我替我們東家歡迎你們。主人家,我可不敢當,我就是個快要動死在路邊的小乞丐,”
祥子說到這裡,眼神一陣迷離,彷彿是想起了當初的孤苦無依和飢寒交迫,稍微一頓,他帶着虔誠的感激繼續說道,“是東家心善收留了我,給我飯吃,給我衣穿,還讓我學習了做菜的本事,我一輩子感激東家,聽東家的吩咐,其它的事情,不是我該想的。”
姚甜甜只是輕輕的一試探,祥子就把自己的身世和在郭家的尷尬地位都說了出來,收留了他的東家郭大爹教會了他一切,還打算把閨女託付給他,可是奶奶和孫女這一老一小,似乎對這件事另有看法,奶奶邀請她的老姐妹翠花來祝壽,除了想念老姐妹,怕是也和這件事有些關聯吧。
打住!姚甜甜趕緊叫停,自己怎麼還改不了當初在職場上形成的職業思維,看什麼都想挖出背後的陰謀來啊,這裡是異時空純樸的古代鄉村,不是那個現代爾虞我詐的職場,這裡沒有這麼多的陰謀,這裡是五奶奶和她的老姐姐之間姐妹情深。
姚甜甜在心頭自我批判了一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收起了試探的心思,轉移了話題,她甜甜的微笑着,好奇地問道,“祥子哥哥在飯莊裡做掌櫃的,肯定也會做好吃的飯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