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扯了,我知道了……”花日珩眉宇依舊不舒展的銀髮青年,真怕連他也鑽牛角尖了。就一直扯着他的袖子分散注意力,直到沐羿終於煩了,他拍掉了花日珩的手,點點頭道。

“咳咳咳……沐沐,其實我還是不太瞭解什麼是瘋魔?”花日珩假裝輕咳了幾聲,故意音量放大的,讓容成千逝慢慢回頭看向他們這邊。

“嗬,所謂‘瘋魔’千年不遇!沒想到卻偏偏給我們趕上了……”平靜下心情後,沐羿便溫和的慢慢講解起來:“瘋魔,即在近千年的日辰中,最陰晦的某一段時間。進入陰辰陰時陰曆的朔月之夜,由黑暗籠罩一切。在這段時間中,每個人都會被自己的瘋魔所支配。”

“因爲每個人的內心,都有不爲人知的黑暗角落,有可能是絕望的,悲傷的,或是本身就不夠強大,很脆弱的妖怪,一定會被內心的惡魔所吞噬。”

“不僅如此,每個人所追求的信仰不同,‘欲’自然也不一樣。‘欲’越重,那麼相對的他內心的揹負的東西就越多,駐紮的黑暗也會越多。有光必有影,這是必然規律。所以……”沐羿轉頭看了看花日珩,又將視線停在容成千逝的身上,繼續說道:“這也是千逝你問我爲什麼不直接回宮裡的原因。臨近瘋魔,那些‘東西’的騷動越發的瘋狂起來。而且出宮時只有我們三個人,對方蟄伏的力量有多少,無法辯知。再加上你又忽然陷入昏迷了……敵在暗,我在明,許多事情都防不勝防。能不動聲色的回來奇境,已經耗費了我們很大的心力了!”沐羿看着一直在認真的聽着他講的容成千逝,稍頓了一下,才補充了最後一句:“況且,回王宮就真的好了嗎?安全了嗎?”

“……”容成千逝沒有迴應,只有微微的顫動了空靈澄澈的紫眸。

是的,沐羿說的都沒錯,回不回王宮,其實結果都是一樣的……王宮只是用來驅除自己存在的圍場而已,不能稱之爲‘家’的存在!

屋裡忽然又微妙靜默了下來。

花日珩看了看各自陷入沉思的容成千逝和沐羿,撓着頭拼命的催促着自己快想個新的話題出來啊,這樣安靜的氛圍他最不習慣了。

然而恰好在此時,格子窗外的夕陽收起了最後的餘暉。

黑暗正式降臨了……

三個人共同望向窗外。

“提前入夜了!”容成千逝輕輕的說道。

昏暗很快的填滿了屋裡……

「注:奇境:汜之國的首都,而汜國館就是奇境總管(花日珩)所住的府邸」

桑珞在林中不斷地奔跑和尋找着……入夜中,瘋魔的影響全面爆發了。

許多曖昧不清的黑影,一直在她的身邊跟隨穿梭。分辨不出是什麼樣的魑魅魍魎。

“瘋魔……瘋魔……”少女停下腳步,有些徨彷不知所措的望着四周。樊繞的黑影更加肆無忌憚在她的身邊擦肩而過。

“滾開。”不耐煩的用力一震衣袖,幾個靠近的黑影彈到遠處。

“在哪呢……究竟去哪了,你在哪?”桑珞擡頭看見天空浮現的朔月,心裡焦急的想着。

偌大的鹿島之林,她找了很多的地方都找不到冉冉的身影。

那個自己一直心疼着‘妹妹’究竟跑哪去了?

“啊……”

“嘻嘻嘻……敖!”

“哈,哈……”

瘋魔開始了,鹿島的妖怪們都變樣了。

粗重的喘息聲、尖銳的叫喊聲、動物到處騷動亂竄的窸窣聲、成排的樹木被攔腰壓倒的巨響,一波一波的充斥着混沌而罪惡的夜裡。

桑珞看着周圍陷入瘋狂狀態的妖精們,不由得難過起來,那些曾經都是熟悉的同伴啊,此刻全都變成了會對你利爪相向的怪獸了……她抱着一身傷口只能無助的逃着躲着,慢慢的在無望的黑暗中迷失了方向……

前進,前進……黑暗,所看見的都是黑暗!

瘋魔籠罩的夜裡,無處可逃的小妖怪們,繼續在鹿島中疲憊的、沒有方向的前進着。

“叮……”木靈蟄伏在樹上,每見到一隻過往的妖精,都會發出顫動的旋律。

他們頂着白色大大的腦袋,五官中只剩一對空洞的雙眼,枯槁的身軀,此起彼伏。

“叮……”一隻木靈的腦袋開始發出類似響鈴的聲音,大大的腦袋帶着不安的頻率震動開來。

“叮……叮……”另一隻木靈也開始發出預警。

“叮……叮……”持續連綿不絕的響起。

“叮……叮……”一個接着一個,混合着越來越大聲。

逃竄的妖怪們慌亂的圍攏在一起,驚恐着顫抖着身軀,一時誰也無法發出叫喊來。

它們聆聽着深林裡傳來的動靜,‘嘭……嘭’樹木倒塌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近了!

“叮……叮……叮……叮”木靈的夜曲鋪天蓋地而來,然後還有伴隨着這場黑夜盛宴的噩夢……

“啊……”妖怪們終於失聲尖叫。

樹木攔腰倒塌的巨響終於蔓延到了小妖怪們面前,塵灰過後,是成羣的土螻獸。

它們張口喘着粗氣,猩紅着雙目,瘋魔之夜成功的催化它們的嗜慾!

“吼!”

“吼!”徹底泯滅了理性的怪獸們,齊齊仰頭高亢嘶鳴起來。

聲音落地後,就是對獵物的追逐開始了……

小妖怪們逃無可逃的抱頭哀嚎着。

猙獰的怪物張口叼住一隻妖怪,一口吞了下去。然後緊接着在四處逃竄的妖怪中又抓住了一隻,一口下嚥。

絕望的,無助的,哀傷的,交織在這個無眠而漫長的黑夜裡。

誰來拯救……誰來救我……埋身黑暗,緊閉雙眼,還是能看見死亡的恐懼。

“啊……”

淒厲的尖叫聲最後就湮滅在了,鮮血綻放的悽豔紅色裡!

無燈,無星,孤獨的迴廊,午夜的冷風,以及庭院中常年花開不敗的梨花,寂寞了一地。

容成千逝坐在迴廊的一處桌邊,手捧一杯清茶卻遲遲不見入口。他低垂着紫眸,神情靜若池水。

“呼……”潔白的梨花突然從他的頭頂傾瀉而下。

“花日珩你又皮癢了!”容成千逝微微擡起眼眸,看也不看後面的,淡淡說道。

“哎呦~”不知什麼時候偷偷繞到他身後的花日珩,遺憾的嘆了口氣。繼而一臉笑容燦爛的坐到他對面。

“真不好玩啦,吶,千逝,你能不能不要在安靜下來的時候,就像睡着了一樣呢!”花日珩將手靠在了桌上撐起自己的下巴,然後笑眯眯的看着對方。

“跟你無關。”容成千逝輕輕的放下茶杯,淡淡的回他四個字。

“嘻嘻……這樣多不好啊,會讓我想到千逝你上輩子會是個大家閨秀的千金小姐呢!”花日珩的臉上倒是越說越開心的樣子。

“吶,千逝,你上輩子真的是女孩嗎?”

“如果你覺得我還保留着前世的記憶的話,我就告訴你。”容成千逝驀地的擡起視線,澄澈空靈的紫眸,直直的望向滿臉戲謔的花日珩。

“誒,咳咳咳……”花日珩知道他又說了不該說的話,不自然的收起了了笑容,也收起了玩耍的心態。每次只要對上了那雙澄澈空靈的紫眸,都會覺得有種聖潔的感覺,誰都無法褻瀆。

“當然,誰會記得自己的前世呀,我只是開玩笑,開玩笑的……你就當沒聽見就好了!”花日珩有些心虛的乾笑着。自己又在不知不覺中踩到了別人的禁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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