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龔進生身影消失在門外,隨後聽見親兵們如狼似虎的怒喝聲和龔進生的慘叫聲。不用想,一定是親兵們對着他拳打腳踢的不肯干休。
我還未從呆楞中醒過神來,有親兵大聲的報:“報國公,黃燦將軍求見。”我未來的急說話,黃燦已是大踏步行了進來。
“見過大將軍,”黃燦快步到了我前一叉手接着道:“京城一切正常,各位將軍讓我前來稟報,不過大將軍,龔進生殺不得,還請大將軍收回成命。”說完,帶着一臉焦急的神色看着我。
其實這一會我心裡已生了些後悔,不知什麼時候起,自己竟然開始有了些獨斷專行似的飛揚跋扈,對於人的生命看的淡了許多,好像是在山中的石室中學習“笑指天下”的功法後後心境生了變化,對於生命也不再像從前那麼熱愛了。
“黃將軍說的是,快將龔學士請回來,”我有了些歉然的看着黃燦急忙道,然後看到黃燦好像長出了一口氣,臉上也有了些笑容,接着兵士們已將龔進生推了回來。
龔進生鼻青臉腫的傲然的站在殿中,身着的衣衫已是被撕扯的破了幾道口,冷眼看着我一聲不出。
黃燦急忙走過去,對着他一彎腰道:“龔學士受苦了,我家將軍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只你以後說話還須小心些。”
龔進生冷“哼”道:“殺就殺,也能在這個世留下清名,百年後百姓們自會將今日之事在坊間傳誦。”
我不由笑了起來,人都死了,就是將你讚的如一朵盛開的鮮花般又有何用?剛想說上幾句,七王在一旁已痛斥起來。
“誑你白學了多年,對於天下之大道一點也未領悟,今後如何能輔佐我皇、救助百姓?”七王對着龔進生大聲的道。
龔進生呆了一下還未說話,彭鏗的聲音從殿外傳了進來:“七王說的正是,”然後人已是緩緩踱了進來,對着龔進生繼續道,“如果人人都如你一般,憑着一腔熱血如何能成其大事?”然後再面對着我臉色有些凝重的點了點頭,“大將軍,皇帝已經尋着了,不過人已是不中用了。”
聽了這話,我頓時只覺的腦中一片空白,然後心裡剎那間又如刀攪一般痛疼,不由的呆呆的看着彭鏗。三公主也楞楞的看着彭鏗,顫動着嘴角臉色蒼白若絹。
四皇叔聲音顫抖着問道:“彭將軍是在何處尋到的?爲何說當今不中用了?”
彭鏗長嘆一聲道:“不久前,將士們在後宮的冰窖內現了他,待救了出來後,人已是不行了,看來命不久矣。”
我呆呆的聽着彭鏗的話,眼前晃動的盡是小皇帝那雙清澈的眼睛,似乎向我不停的說着自己身受的苦痛,一時心又如刀割。
三公主和大皇子兩人大叫一聲,已是向殿門外衝去,隨後四皇叔和六皇叔也起身就走,七王衝着我匆匆的團了一下手後人也消失於殿門外。殿中一時油燭火光搖曳,極爲安靜。
看了一眼彭鏗,臉上似乎帶着若有若無的笑容,再看看黃燦,喜色早已在臉上顯現,龔進生雖然臉上青腫不已,可也是笑意時隱時現,我不由的心生狐疑。
從這幾人的表情來看,他們可能是爲我開心,依了這些將軍們的本意,想來他們原本是想擁我坐了皇位,這一下小皇帝似乎再也無法重登大寶,我便有了無窮的機會,可是遂了他們的願了,可是龔進生爲何也是如此讓我大惑不解。
小皇帝成仙了,在彭老將軍將他救出不到一個時辰後即一命奔了仙道。三公主哭了個天昏地暗,所有的皇親們不管是真是假無不傷心的似乎無不想替他而去。
我盡了全力,幾乎將身內的氣息全部傾出,可也無力迴天,想着李華能將已死透的趙青兒和陶元信救回,便讓陳中機返回玉山,從洞內直至鳳凰島請李華回來看能不能與天鬥上個一斗。
陳中機行的甚快,估計一路上也未歇息,帶着十數個強壯的兵勇來回僅用了七日,李華並未隨至,而是帶回了話,大意是人不可能勝天,這次生的事是小皇帝命中註定的,是定數使然。
我沉默了一日,隨後便是準備喪。
整個京城讓白色的絹綢幾乎蓋了一遍,小公主哭的幾次昏蹶過去,最後終於倒在了病塌之上。大皇子又活躍起來,可能依他所想,這個天下當是非他莫屬了。
京城裡的將軍們每天一早都齊聚到了我的府中,然後靜靜的散去,然後每天晚上又再次相聚。不過在我看來他們似乎並未有一絲絲的傷感,反而圍着彭鏗神神密密的不知說些什麼,有時還出陣陣的笑聲。
對於小皇帝之死我很是自責,不管從何角度來說,我和他相處的相當融洽,如今他這一去,我也覺的心裡空落了很多,可接下來扶那個皇親再坐了大位,心裡也是沒有了主意。
在爲小皇帝出殯的當日,李鐵拳、周大刀、張蘇裕、許寺和等人終於趕到了京城中。
皇陵位於京城的北面約七十里處,共有二十二位太清的皇室安葬於此地,我帶着衆將扶棺而行,一路上白幡遮天蔽日,哭聲不絕於耳,兩日後方行到了這個按百姓口中所言的風水俱佳之地。
頭昏腦漲的隨着御使們行完了各種大禮,我已幾乎累的站不起身來,眼看着一衆皇子和國戚們在陵前嚎滔不休,心裡也是惻然。封了大墓後,當日就歇在了陵側的禮殿之中。
“大莊主是怎麼想的,這個天下總的有人坐了纔是,不然太清會大亂。”李鐵拳目光炯炯的看着我道。
我坐在几案後,看着分坐於殿內的將軍和大臣們一個個的盯着我,只好苦笑道:“衆位將軍和大人們可有什麼好的法子?大家夥兒議上個一議,看看扶那位皇子登了大位。”
將軍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早已議定了什麼,一個個臉上似笑非笑的很是曖昧,然後齊齊的看着我一語不。我心裡有了些不好的感覺,看來這些人已是商議過,只瞞了我一個而已。
衆大臣們到是低着頭沉默不語,有幾人剛想開口,隨後神色一變又慌不迭的低下頭去,緊閉了雙脣。我尋着他們的視線看去,卻原來是彭鏗和衆將領們惡狠狠的目光,殿中一時便顯的極爲安靜了。
江萬纔打破沉默,對着我微欠了一下身道:“護國公,這個大位恐常人無法再能彈壓的住了,想當初女神也是因自已的後人無力再持,遂也不能違了天意才傳位於始祖,如今我們也不能逆天而行,各位大人、各位將軍還須從長計議。”
龔進生忽然跳了起來,看着殿中之人大聲的道:“想我太清多年的基業豈能如落花隨水而逝,各位大人、各位將軍、小子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對於這個人我是即頭痛又佩服,說來其學識在現在的太清也是極高,其位又是太學府之,當能領導學子們輔佐朝綱,可其言語極爲犀利讓人不敢懈怠,爲人又剛烈之極,以上次能直闖皇親之府來說,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之人,我也幾乎將他腰斬,可其人仍能笑顏以對,也是個了不得之人。
不少大臣們眼中早已是閃動着星星之光,似乎無限的希望均將出自龔進生的口,一個個頓時來了精神盯着他如同盯着個絕色女子般眼珠兒都不會了轉動。將軍們一個個卻是神色自得,似乎是胸有成竹,彭鏗更是一臉的放鬆。
“各位大人、各位將軍,想我太清歷經了太多的風雨,這些年來更是搖搖欲墜,要不是護國公力挽狂瀾將太清支撐住了,太清天下不定被誰奪了去。”說到這裡向我微微躬了一下身。
我心裡頓時有了些緊張,這個人說話向來是前躬後鞠的直述其利,而且絲毫不留餘地,若他在此時此地突然難,我應該如何才能應付,難不成再將他推出殿門不成。
“護國公的許多行爲方式我也不太贊同,比如這次突然從玉山折返,將新登大位的神女的後人直接拘役,雖說是爲國爲民,可畢竟已是以下犯上。”龔進生緩緩的道着:“不過這事也情有可願,想來那個人得了大位不明不白,使了些見不得人的手段,護國公如此作爲也是情可堪恕。”
聽着他的話,我先是心裡有了些怒氣,小皇帝好好的坐着天下,那個北宮猛然即奪了大位,如果確是小皇帝自己撣位於她,我也只能帶他而去,可她又將小皇帝置於寒冰之下一命西行,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那種人再穩坐天下,這個事人人皆知,龔進生也應瞭解,再後來聽他所說似乎是另一個意思,不由將心平靜下來側耳細聽。
“龔學士此言甚是有理,想我太清這些年來一直是多災多難,百姓們遭受的罪已不可以常理度之,”大臣中一人挺身而立大聲的道。我細細的辨認,似乎是老太傅新近提升的左徒。那人看都未看我一眼接着大聲的道:“護國公忠心爲國是有目共暏的,可這也不能說國公爺今後就能夠無法無天了。”
一旁坐着的李鐵拳大怒道:“你小子說話最好三思,不然我老大的耳光送給你。”我急忙對着李鐵拳擺擺手,這些個武將一個個性情暴燥,一言不合即動手相向,這時正議着太清今後的大計,自是應聽完衆人的話語再說。
左徒斜眼看了一下李鐵拳道:“將軍有力氣可向敵去,不要在大臣面前逞兇。”這句話本身沒有錯,可如果將方纔之言串在一起,明顯的是將個李鐵拳不放在了眼中,果然,我安慰的話語還未出,李鐵拳已一下蹦到了那人的身前。
“你們這些文臣一天就會想着亂七八糟的事,以爲我等如你等不堪,你明日大可提刀隨軍士們去南郡平叛,與亂匪鬥鬥試試。我們提着腦袋衝鋒陷陣,你們一句話就能將天下再倒過來,真正的豈有此理。”李鐵拳手指着左徒怒聲道。
趙一劍慌忙上前硬將李鐵拳拉了回來,然後捺在坐椅之中,李鐵拳兀自怒目圓睜。
龔進生道:“李將軍無需如此激動,現在大事未定我們不可再起了紛爭。”
左徒臉色蒼白的忙接口道:“正是、正是,龔學士此言甚是有理。”
另一邊坐着的工部侍郞大聲的道:“南方水患百姓流漓失所,疫病早已橫行,你們不思爲百姓分憂還在此地相互鬥嘴,豈是爲國着想。”
“水患真個了得,聽說凌洞關外已是人滿爲患了。”一個滿頭花的大臣大聲的道。
“可不,百姓們幾次造返都讓李將軍彈壓了。”兵部尚書也接着說。
“北郡羣盜又起事了。”
“東郡的不少地方百姓們也鬧了起來。”
“有奏絹到了朝中都讓給壓住了。”
“我也上過奏絹,言的是京城附近皇親們大肆圈地,百姓們都紛紛的告上門來的事。”
“就是,那些皇親簡直無法無天,上月還死了人。”
“大皇子的家將搶了個民女還將那女子的家人殺了。”
“七皇子在皇上仙去後大宴羣臣,你去了沒有?”
“我那敢喲,躲還來不急呢。”
“我送了禮就回來了,去的人可真不少。”
“玉樓新來了個唱曲的,嗓子真好。”
“我也去聽了,不過長的不怎麼樣。”
“萬花樓又有了一道新茶,聽主家說是用了東都的料。”
“我也去吃過,的確不錯。”
殿中的大臣們頓時亂亂的說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哄哄而起,殿內一時亂成了一團,衆將軍們一個個面面相覷。
老太傅緩緩的站起了身,衆人立時住了口。
“諸位大人,我們現在是商議天下的大事,無關緊要的先不說了若何?”老太傅緊皺着眉頭道:“如今大位未定,天下紛亂將起,依我看大人們還是先論論這個大位誰坐了好,能讓百姓們不再生事。”
“依我看大皇子最合適,且不說他本身原是太子,後來才被先皇廢去,現在已是懂的天下的至理,我推舉他。”右侍郞大聲的道。
“我不同意,大皇子前幾日還在街上爲一個妓同一個客商大打出手,甚是沒了顏面。我推四皇子,他爲人謹慎,當是能擔大任。”刑部尚書大聲的反對。
“我認爲七皇子合適。”
“你們都不對,四皇叔可以坐了此位。”
“依你說六皇叔也不差了,我推六皇叔。”
“十二皇子雖小,可眉清目秀的以後定是安國之君,我推十二皇子。”
“你懂不懂什麼是安天下的君主?我反對。”
“你說六皇叔不成你說一個。”
“我覺的九皇子可行,人長的俊又飽讀詩書。”
“人俊就能當皇上?我長的也不差。”
“你怎麼這麼說話?信不信我給你一老拳。”
“你動手試試?”
“七皇子好是好,性情太弱,不及四子。”
這一邊爭爭吵吵,那一邊幾個已是站起了身,捋着袖子擰在了一起。我一時不知該如何,看着這些人不住的搖頭。
龔進生看了看我長笑一聲,大聲的道:“這個大位我看有一個人最合適坐了。”
在殿中的將軍和大臣們頓時靜靜的看着他,幾個擰在一起的人也回了頭注視着他不再吵嚷,臉上均帶着些不信的神色。
龔進生團團的一拱手,笑嘻嘻的道:“依我看,想我太清飽受折磨,定須有一人能擔了起來,”說到這,故做姿勢的掃視了一眼大殿中所有的人,“這個人能夠爲百姓着想,能夠以一人之力平定天下,能夠聽的進爲民的忠言,能夠虛心接受各方的見解。”說完竟然閉了口閉了眼的不再說話。
一旁的老太傅靜靜的看着他道:“太學士不必再繞彎子讓人着了急,不妨說將出來衆人們議上個一議。”
這個事太過於重大,事關太清百姓們今後的生生死死,這個龔太學士性情雖然剛直,可學識也是不多見的,他說出來的人一定是滿足他口中所提條件的人,按那個條件,他口中之人完全能坐了皇位。
看着龔進生我也有了些着急,這些個書生總是拿腔拿調的。於是也忙着對龔進生道:“龔學士直管說出來就是,不然大家夥兒都有些着急了不是。”
龔進生衝着我點了點頭,然後回身再看了一眼衆臣,臉色平靜的伸出一隻手正正的指着我道:“這個天下大位非護國公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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