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然趕到停車場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看到,他把小研跟丟了!
他一躍跳上汽車垃圾堆成的小山頂端,雙拳一握,腳下的隱根頓時四散開來,像弓箭一樣發射了出去。
短短几秒,段然的隱根就遍佈了停車場,密密麻麻,挨挨擠擠,纏繞着,延伸着,讓這裡恍如原始森林的深處,蒼涼寂靜,加之月色濃重,又給這裡平添了幾分恐怖。
就連主根也沒閒着,它纏上了只剩一半的旗杆,扭動着身軀指揮着所有隱根,像是這裡的王。
隱根陸續蒐集到了安大略仿體的爆炸碎片、言小研掉落的頭髮、林少陽的衣衫布條、二人的血跡,還有林彼得的氣味。
從這些信息中,段然提煉出了一個可怕的結果,那便是言小研被捕獲了!
原來,安大略與林彼得真的是一丘之貉,不,現在還要加上林少陽!一定是他們父子使了一通苦肉計,就此矇騙了言小研!
段然仰天怒吼一聲,隱根受到了感染,反覆將地上的車輛纏起又扔下,一時間,停車場內亂作一團,汽車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煞氣逼人。
段然從垃圾山上跳下,他要去找林氏父子算賬,隨着他的腳步,隱根全都撤回了他的身體,所有車輛“咣”的一聲落了地,各種噪音在一瞬間消失了。
可他沒走兩步就停了下來,敏銳地回頭,“出來!”
“別別別動手!是我!是我!”陸鑫瑞連滾帶爬地從一輛卡車上下來。晃晃悠悠地朝段然走來,只見他翻着白眼,邊走邊吐。剛纔隱根那一番折騰,想必是讓他吃到了苦頭。
“你怎麼在這裡?”段然扯住他的胳膊,躲到一邊,花少現在這狀況,不吐他一身已經算是給他面子了。
“我本來是去和林所長匯合的,可他接到我的消息後卻自己先出動了,我半路撞上他。就偷偷跟蹤他過來了!”陸鑫瑞說着乾嘔了兩下。
“小研呢?”
“被林彼得抓走了,肯定是去了他的研究所了。”陸鑫瑞躬着腰,虛弱地說着。
“果然是被姓林的騙了!我這就去找他們算賬!”段紛憤然鬆手。陸鑫瑞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
“你別去!小研已經被抓了,難道你也想被他們捕獲嗎?”陸鑫瑞趴在地上,咳紅了臉,卻仍舊勸他不要衝動。
“那倒要看看他們有沒有本事抓到我!”段然已經氣得失去了理智。
“不許去!”陸鑫瑞使出渾身力氣向前猛撲而去。他死死抱住了段然的雙腿。
“你幹什麼?”段然衝他吼道。
“你傻啊!你現在去就是自投羅網!小研還指望你去救她呢!你要是被抓了。你們倆就一起成了人家的實驗原料了!”
“可我不去,小研會有危險的!”
“林彼得不會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解剖她的,他一定會做好各項數據分析纔會動手,這需要一定的時間,只要我們在這段時間裡想好計策,就可以把小研安全救出來!”陸鑫瑞說的太急,脖頸上的青筋暴起,清晰可見。
段然咬了咬嘴角。緩緩蹲下,嚴肅問他。“你保證?”
“我保證!”陸鑫瑞響亮答覆。
“好,我信你!”段然衝他伸出了手,陸鑫瑞微怔,同樣伸出了手,段然一把將他拉起,“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你跟我走,我帶你去我的另一處住所,決不能讓安大略盯上你。”陸鑫瑞鄭重說道。
“安大略……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的。”段然憤恨念道。
林少陽從昏迷中醒來,眨了眨眼睛,記憶立刻像潮水般涌進了他的大腦,畫面回到了他看到父親的那一刻。
“爲什麼,爲什麼會是你?”林少陽不可思議地看看父親,又看看安大略,安大略勾着嘴角站到了林彼得身邊,兩人顯然已成統一戰線。
“事情就是你看到的樣子……少陽,爲了科學,爲了人類的未來,爸爸讓你受苦了。”林彼得上前想摸摸兒子的頭以示安慰。
哪知林少陽反應過激,一把推開他的手,大喊着,“走開!你走開!”
“少陽。”林彼得面色憔悴,“你受傷了,要趕緊去醫院。”
“我不去!我哪裡都不去!你們誰也不許過來!”林少陽反身將網拉起,扛在了自己的肩頭。
“少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林彼得欲阻止他。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們這些人,口口聲聲爲了科學,爲了人類,可你們都做了什麼?”林少陽將網抓的更緊了,“你們在草菅人命!”
“她根本不是人。”安大略冷冷說道。
“那你就是人嗎?”林少陽直直指着安大略,“爸,他纔是‘植物人’你爲什麼不研究他?”林少陽的腳悄悄向後挪着,“爸,你抓他啊!你抓他啊!”
林彼得繃着嘴,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沒有我,林所長什麼也做不了。”安大略冷笑着朝林少陽逼近,“小朋友,趁早認清楚事實吧,快把它交給我。”
“你做夢!”林少陽揹着網轉身就跑。
還沒跑幾步,只聽“嘭”的一聲,林少陽重重摔在了地上,意識一片模糊,耳朵裡傳來了林彼得的聲音,“他已經受傷了,你還打暈他?”
林少陽感到背部一輕,他知道,網被他們收走了,失去了她,他的意識也在那一刻消失了,然而,他的手一直保持着捲曲的形狀,好像仍舊抓着她似得。
他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猛地從牀上躍起。眉頭一皺,身體上的疼痛此時才反射到了他的大腦。
他咬着牙按住痠痛的肩膀,打眼掃視了一遍房間。這是……病房?
看來,他被安大略打昏後就被送到了醫院。
林少陽掀開被子,忍着疼痛,躡手躡腳地下了牀,偷偷打開房門正欲逃跑,迎面就撞上了景雲。
景雲端着餐盤笑眯眯地說,“少陽。可以吃飯了。”
林少陽愣了一下,沒精打采地說,“好。”
看這情況。他一定是父親派來監視他的人,他被禁足了?
“少陽,進來吃飯啊。”景雲擺好餐盤,催促他過來。而他自己則坐到了一邊。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林少陽沮喪地折了回來,他悶不吭聲地扒着飯,時不時擡眼看看景雲,這傢伙已經開始悠閒地看報紙了,對研究所的事絕口不提。
“景雲哥……”林少陽放下了碗筷。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所長有交待,我一個字都不能說。”景雲說的極快,似乎是早就預備好的回答。從始至終他連頭都沒擡一下。
林少陽有些生氣,但景雲也只是聽從父親的吩咐辦事而已。他也不好發作,只好再次拿起了碗筷,慢吞吞地吃着,吃飽了飯纔有力氣跑啊,他要從長計議了。
林彼得將言小研捕獲後,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把她從網中放出來。
這個網,可是林彼得的獨門武器,制網的線取自冰蠶所吐的絲,網身看似遍佈着菱形鏤空花紋,其實,這網只要收起就是密不透風,根本沒有縫隙。
原因是林彼得在蠶絲裡摻入了一種熱帶雨林中極其罕見的樹膠,此樹膠呈透明狀,初收集時帶有濃重的汽油味,經過林彼得處理後,就無色無味了,樹膠在繅絲的過程中被反覆拉扯,形成了樹膠絲,由這兩種絲紡成的網,虛實結合,故而讓人產生了鏤空的錯覺。
他將網扔進了一個類似蜂窩的全透明的玻璃房中,不用說,那些鏤空的洞肯定也是使用了樹膠絲,這個玻璃房子同樣密不透風。
林彼得將玻璃房的頂蓋放下,言小研被徹底地困住了。
他從保險櫃裡取出一個遙控,對着玻璃房子按了一下,那些透明的孔同時噴出了一種紫色的液體,液體落到網上,那網居然消散不見了。
言小研的軀體顯現了出來,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林所長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一直冷眼旁觀的安大略佩服地拍起了手掌,“真沒想到短短几天時間,你居然可以做出如此精密的捕獵工具!快點兒告訴我,那紫色的液體是什麼?”
林彼得冷冷看他一眼,要不是安大略能夠提供他想知道的事情的信息,就憑着他對少陽的所作所爲,他早就對他下手了,“熱帶雨林裡野果子的汁液,樹膠遇上這東西就會被化掉。”
這真是再簡單不過的回答,什麼重要信息都沒有顯露。
“萬物相生相剋的道理,沒有人比林所長更明白其中的真諦了。”安大略朝玻璃房走去。
“你打算把她怎麼樣?”他盯着蜷縮在裡面的言小研興奮地問林彼得。
“不是你說的嗎?她開的花有起死回生之效,那我就讓她加速開花。”林彼得也走了過來,與他並肩而立。
“你要用這個東西提早她的花期?”安大略指了指玻璃房,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是。”林彼得敲了敲玻璃房的外壁,略微得意地說,“作爲一個科學家,千萬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看到的,往往只是表象。”
“哦,你的意思是這個東西……大有乾坤?”
林彼得微笑,“首先,製造這間房子的材料,用槍打都不會碎,她跑不了;其次,這間房子的構造會讓她加速脫水,等到原液被耗乾的時候,她的植物屬性便會自動開啓防禦功能,給她續一條命。”
“你怎麼能確定,原液耗幹她就會開花?”
“不是你說的嗎?開花落花的間隙就是她重生的契機,那隻要在這個時間段剪下她開出的花,我們不就可以發現植物或者是人起死回生的秘密了嗎?”
安大略勾起嘴角用異樣的眼神看着林彼得,現在,他才覺得這個人遠比他想象中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