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畫不再多問,帶着紫君的旨意便匆匆離宮。到了睿王府外,自是十分驚詫。沒想到北冥的親王,門庭竟是如此的蕭瑟冷清。侍畫輕步走出轎子,便上前扣門,可惜卻毫無任何迴應。侍畫擡頭望着高大的門匾,躊躇不前。若是就這樣無功而返,該如何向紫君交代。可是似乎這睿王府根本是一座空宅,哪有半點人跡?
“你們是何人?”侍畫正在猶豫不定之時,從不遠處傳來一個男聲。侍畫轉身望去,只見龍灝睿一身月白色的對襟長袍騎在馬上。衣襟之上繪着水墨翠竹,長髮未束,低垂在肩上。那份飄逸帶着幾分灑脫,倒有幾分仙氣。
“奴婢參見睿王殿下!”侍畫趕快行禮,心中不禁嘀咕,這睿王還真是夠與衆不同的。
“你是宮裡的人?”龍灝睿翻身下馬,自是看出侍畫的來歷。
“奴婢是朝華殿的宮女,特奉貴妃娘娘懿旨,給睿王送禮物!”侍畫恭敬的回道,只是不知道紫君讓她送的此物,到底是何用意?
“貴妃娘娘?”龍灝睿自是分外詫異,帶着一臉的驚詫推開了偏側的門快步走了府中。侍畫趕快跟了上去,穿過迴廊便看到了一片紅殷殷的一片楓葉林。侍畫不禁被紅葉漫天飛舞的美景所吸引,差點忘記了呼吸。
“貴妃娘娘讓你送的是何物?”龍灝睿一臉冷淡,目光落在遠處的楓葉林,帶着幾許惆悵疏離。
“娘娘讓奴婢將此物交給睿王殿下!”侍畫拿出繡袋恭敬的遞與龍灝睿,躬身立在一側等候。
龍灝睿一眼就認出繡袋上的水仙,緩緩打開,一隻溫潤剔透的玉簫便映入眼簾。龍灝睿欣喜若狂,心中已然明白了這其中的含義。她終於回來了,終於想起了他。龍灝睿很是欣慰的站在迴廊下,將手中的玉簫放在了心口上。耳邊似乎已經聽見了她的盈盈笑聲。
“貴妃娘娘可是有旨意?”龍灝睿眼中噙着激動的淚花,爲何他們之間總是要彼此錯過?
“娘娘只是說,睿王殿下看到此物便會明瞭!禮物已送到,奴婢先行告退了!”侍畫擡眼望了一眼滿心傷楚的龍灝睿,霎時明白了這玉簫中所帶的情愫。
“你去回稟娘娘,本王明日會入宮謝恩!”龍灝睿心中恨不得此時便衝入宮中,只可惜如今他們倆的身份,讓他不得不爲她的名節着想。
“奴婢這就回宮覆命,奴婢告退!”侍畫躬身行禮,轉身消失了迴廊的盡頭。
龍灝睿低頭凝視着手中的玉簫,一顆凝淚滑落在通透如冰的玉簫。心有千千結,盡在不言中。
紫君坐在榻上聽着侍畫的回稟,心中頓生一股酸澀。這些年還真是難爲他了。昔日意氣風發,壯志滿酬的龍灝睿,如今竟是像一個閒散人一般。而這一切,最終還是爲了她。紫君想到此,心中一股感動由然而起,眼中淚光閃動。他的這份情誼,她自是此生難償!
“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侍畫望着面若煙雨的紫君,自是好奇她與龍灝睿的那層深淺不明的感情。
“但說無妨!”紫君知曉她好奇何事,她也本打算將她恢復記憶的事情告訴她們。
“小姐,這睿王和您難道是舊識?”
“對,是舊識!而我本也就屬於這裡!”紫君緩緩起身望着滿園凋零的海棠,不知不覺之間,又入深秋。
“小姐,奴婢不懂!”侍琴立在身後越聽越迷糊,侍畫趕快給她使眼色,示意她止聲。
“這一切好似夢境一般,連我自己有時都會懷疑是大夢初醒還是一睡不醒。”紫君伸出手,任由枯黃的落葉從指尖飄落。
“小姐還是切勿憂慮了,腹中胎兒要緊。皇上一定能回宮與您團聚的!”侍畫自是看出紫君此時的傷懷,出言相勸道。
紫君淚若雨下,手輕輕的撫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經感受到那股生命的力量。
“孩子,你可知若不是你,我定會隨他而去!而如今你便是我的全部希望!”紫君漠然的望着天邊紅透的晚霞,陷入了無盡的思念與彷徨之中。她沒有選擇,她要爲他撐起這片山河,將腹中的孩兒養育成人。註定此生此世定是無法遠離這朝堂之上,深宮之中。
洛浩辰在邊城也接到了紫君的密信。上面卻只有一句話:“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洛浩臣緊緊的攥着錦帛,自是體會到了紫君寫這幾個字時的萬般傷楚。
“洛將軍,貴妃娘娘是何旨意?”慕容博望着他沉痛的表情,自是焦急萬分。如今皇上下落不明,他們自然是要聽命於擁有虎符之人。只是慕容博沒想到,龍灝淼竟然把虎符交給了她而已。
“將軍自己看吧!”洛浩辰愁眉不展,他已經在西陵谷搜尋了幾個月,仍是沒有皇上下落。真可謂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該如何給紫君回信?
“哎!聽說米丞相已經下了大獄!看來朝中局勢很不樂觀啊!”慕容博看過錦帛,深嘆了一口氣。一臉煩躁的坐在了太師椅上。
“慕容將軍,我一直覺得皇上此次遇伏,不是偶然。我們的計劃根本沒有紕漏,南越國沒理由會犧牲那麼多將士性命,誘我軍上當啊!”洛浩辰越發覺得此事有蹊蹺。難道真有內奸?
“我也是這麼認爲的,但是這內奸絕不會是出在軍中!”慕容博縷着花白的鬍鬚若有所思的回道。
“軍中將士有人看見皇上失蹤那日,賢王曾出現過西陵谷。怕就怕京中有人想要謀朝篡位,那貴妃娘娘和米丞相的安危就岌岌可危了!”慕容博始終沒忘記龍灝熙,他可是一直在蠢蠢欲動。
“老將軍說的沒錯,看來我必須要儘快趕回京中去!”
“也好,你迅速帶兵馬回去,也好以備不時之需!如今邊城糧草充裕,只要我軍堅守不出,南越國又能奈我何?”
“那就仰仗將軍了,我明日便回京!”洛浩辰起身,緩緩嚮慕容博深深的鞠了一躬。他纔是北冥的肱骨之臣,忠義可嘉。
端靜公主一得知龍灝淼失蹤之事,便匆匆忙忙的趕到宮中。一入朝華殿,便看見正在與紫君品茗的程蝶舞。她與他自是不陌生,她本就喜歡程蝶舞那溫婉如約的性子,平日裡本就走得親近。
“蝶舞,原來你在這?”端靜很是詫異,趕快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米正宇入獄,她擔憂她的安危,曾派人去相府尋她未果,卻不想她已經入宮了。
“是貴妃娘娘接我入宮的!不想讓公主擔心了!”程蝶舞趕快起身行禮,這是在宮中,自是禮數不可少。
“蝶舞,都是自家姐妹,不要這麼拘禮!”紫君這幾日與她相處,也是越發喜歡她這豁達的性子。心中不禁爲正宇娶此賢妻而暗自慶幸。
“紫君,邊城的事我聽說了!你勿要保重身體啊!”端靜最是擔心她過度傷感會影響腹中孩兒。畢竟這已是北冥最後的希望。
“端靜,放心吧!他會回來的!”紫君很堅定的望着窗外,一日未見他的屍身,她都不不會放棄。
端靜不禁嘆氣,自知又觸到了她的傷心之處。只能沉靜的坐在一旁,與程蝶舞一起爲這一對苦命鴛鴦祝福。此時殿外響起一陣悠揚的簫聲,那樂律甚是獨特。端靜和蝶舞都聽得真切,自是面面相覷,這是從哪傳來的樂聲。
紫君沉坐不語,自是聽出了這樂律玄妙。一首無果,花開兩季。已然成爲了他與她最後的知音之情。
“端靜,你陪蝶舞坐坐,我想去透透氣!”紫君放下茶杯,淡然的說道。
“紫君,不如讓我陪你去吧!”端靜有些不放心,出言問道。
“不用了,我想一人清淨一下!你們也不必跟隨了!”紫君婉言拒絕了端靜,命所有宮人不得跟隨,隻身一人離開了朝華殿。
紫君知曉這樂聲的來處,她已是多年沒有踏足這秦華宮。當年如妃的慈眉善目卻還是那般的清晰入目。面對這慘敗不堪的花園,早已沒了昔日繁茂如春的景緻。紫君順着秦華宮向深處而去,樂聲越來越近,她已經看見了那枯落的海棠樹下,龍灝睿那飄逸的身影。
“睿!”紫君醞釀許久,千言萬語卻只能匯成這一個字。她欠他的太多,就像杜月清一樣,難以償還。
龍灝睿驀然轉身,望着園中那端的紫君。心中瞬間波濤翻滾,情難自抑。
“雪顏!”龍灝睿沒想到今生還能這樣在喚她一聲,那夜的偶遇已經讓他心碎,他本以爲今生與她就此錯過。如今她重新出現在這裡,已然還是當年那個讓他傾心不已的洛雪顏。
“睿,這些年難爲你了!”紫君真不知該說些什麼,此時所有語言都沒辦法表達他的感激之情。他退隱於世,放棄了權位,無疑只是爲了她當年的一句話。而如今她卻要他再次重出朝堂,他是否又會願意?
“雪顏,你是對的。龍灝淼果然適合那個位置,我又何來難爲之說。我是心悅臣服!”龍灝睿想去碰觸紫君的柔夷,卻停在半空緩緩的落下了。她這一生都不會愛上他的,即便那個男人已經不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