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舟擦着飛機而過,花瓣上的人,連石放在內,全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飛機只要再偏一點,巨大的機翼瞬間就會撞碎這片蓮花。
但世事總是那麼多巧合,偏偏就在飛機掠過的時候,雙方都停了下來。
“到了,那是我的酒吧,哈哈。”李修緣指着西湖邊一棟亮着燈光的小房子說道。
石放正看着那處亮光,冷不丁腳下一空掉了下來,急忙擡頭去看天上,那花瓣居然沒有了,花瓣上的人龍摩布貓,統統消失不見。
沒等他明白過來,“咚隆”一聲,石放掉進了湖水裡,一雙手不停的撲打着水面,兩隻腳連忙向下猛踩着水。
可不管他怎麼踩水,每一腳踩下去,總有什麼軟軟的東西托住了他的腳。
石放心中一急,口裡念道:
“水路兩分,存我留真,”
說完大喝了一聲:“開。”
“咚隆”一聲,又是個落水聲響起。
“開開開,開什麼開,我這剛下的酒糟,全讓你搞混了,你賠我的葫蘆。”一個男人的聲音叫道。
石放定睛一看,昏暗的燈光下,一個男人正站在離自己的四五米遠的地方,手中還舉着一根三四米長的釣魚竿。
“你是誰?”石放忘了自己在水裡,開口問道。
“我是誰,你又是誰?”這人把釣魚竿往岸邊一扔問道。
石放這人雖然一扔,釣魚竿就到了岸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邊,水只漫到自己的屁股蛋子。
石放把腳輕輕一挪,腳背上黏黏糊糊的粘了些泥巴一樣的東西。
“這水不深啊,哈哈哈。”石放笑道,敢情這就是個小水坑,腳背上的,還真就是幾坨泥巴。
“水是不深,人卻不淺,這大晚上的,不是什麼人都能從天上掉下來的。”這人說完身子一轉,朝岸邊走去。
石放正想跟上,一個東西從身的水面上輕輕碰了一下自己,回頭一看,釣魚燈的餘光下,一個一尺來長的葫蘆正貼着自己的屁股。
石放想起這人剛說的賠他葫蘆,想必這東西就是此人的,擡手一對着葫蘆腰一捉,這葫蘆卻往後一漂,避開了石放的手掌。
石放以爲是水的力量導致葫蘆飄動,跟了一步,五指一張,伸手再去抓這葫蘆。
這葫蘆忽然一繞,又避開了石放的五指,這下可能不再是水的原因了。
水再怎麼飄它,它也不可能拐彎啊這葫蘆不簡單;既然葫蘆不簡單,那麼這個人也一定不簡單。
此人來歷不明,雖說不是半夜,可也快晚上十點了,蹲在這西湖邊的小池塘裡,怕不是釣魚那麼簡單。
何況怎麼就那麼巧,他就偏偏掉到這人面前,偏偏那紅蓮花瓣此時突然消失呢。
這一點有疑,不可不防。
石放眼睛一閉,靜下心來聽了聽,遠處街道上行走的人們正在說着話,幾聲汽車的喇叭響起“滴滴叭叭”的,顯得略微有些糟雜。
石放深深吸了口氣,這口氣自喉嚨而入,向丹田沉下,在小腹內開會旋轉了一圈,耳朵已經已經能夠聽清人們在說什麼了。
“回去吧,剛纔起了陣風,怕要下雨。”
“下雨就下雨吧,難得這晚涼快,又沒什麼人,平常都人擠人的,難得清淨一下。”
“喂,慢點,不要跑。”
“今天賣了五千六,拿着。”
“您好,我來個冰激凌。”
“師傅,去四眼井多少錢啊。”
“討厭,別動。”
“二虎,這湖邊房子咱買的起麼。”
“嘿嘿嘿嘿嘿嘿。”
“哎喲,你擰疼我了。”
“老刷刷,儂吾要坐塌了摳腳好伐。”
“你的眼睛真美。”
一句句人們的說話聲傳了過來,石放感覺那股力量又回來了。
“你不上來啊,水裡好舒服是吧?”那男人坐在岸邊的小凳子上說道。
“這葫蘆在這,沒壞。”石放指了指水面上的葫蘆說道。
“壞是沒壞,可沒那麼聽話了,落了水,沒了酒糟,我還得再養它半年。”這男人說道。
“養半年?”石放聽了一愣,沒聽說養葫蘆還要養半年的,這玩意又不是紫砂壺,還得用茶湯潤色。
石放有點不好意思,畢竟自己掉了下來,也不知壞了人傢什麼好事,看了眼葫蘆,把右手一張,那葫蘆朝石放移動了一點。
石放微微一笑,有些得意地看了眼岸邊的男人,“我幫你把它拿過來。”
“哼哼,你拿得住?”這男人神秘的笑了笑,拎起腳邊另一個小葫蘆說道。
石放被這麼一激,倒有些不服,對着葫蘆把左手也擡起,這葫蘆“噌”
的一聲豎了起來。
“嗯?”這人正拿起那小葫蘆想往嘴裡倒酒,見這葫蘆豎了起來,剛到嘴邊的葫蘆一停,瞪着眼睛看着這豎起來的葫蘆。
石放一臉得意,慢慢將葫蘆給吸到身邊,嘴裡還唸叨着:“小東西,你還會跑?”轉臉去看那男人,心想怎麼樣,這東西我不是拿到了麼?
誰知這葫蘆到了離石放不到半米的位置,猛的向上一躍,對着石放的腦袋“咚”的就是一下。
一道紅光一閃,將這葫蘆一彈,“嗖”的一聲,這葫蘆被彈得飛向岸邊的男人。
這男人伸手一抓,接住了葫蘆。
石放摸了摸腦袋,雖說不怎麼疼,可畢竟有些丟人,衝男人笑了笑:“嘿嘿嘿,不好意思。”
說完慢慢朝這人趟了過來。
這人臉色一變,握着手中的葫蘆,水面的燈光反射下,一雙電目盯着石放一動不動。
石放見他瞪着自己,打算上了岸再跟他說話。
此人卻將葫蘆隨手往腳邊一扔,右手握拳對着胸前一立,舒起三根手指道:
“一點佔一點,
大路碰雙邊。
人從天上過,
雲下看真顏。
敢問先生,
從哪裡來?”
石放聽了一愣,這人雖然神秘,可也挺有意思的,見他盤自己的道,自然得想想再答。
“人從天上過”這句,不就是說的自己剛剛掉下來的事兒麼。
又擡頭看看了看天,頭頂上一半的星辰被遮住了,那說明夜空上頭有云,這不就是“雲下看真顏麼”。
頭兩句自己倒真不知道,既然人家在盤他的切口,又見燈下此人一臉嚴肅,笑了笑答道。
“添衣來種田,
力勇走跟前。
好兒張嘴笑,
心頭立日先。
這位仁兄,
我從來處來處。”
這人聽了一愣,眉頭一皺,右手一手一手,雙手抱拳一交叉放在胸前,左手在後豎起大拇指,右手在前翹起拇指和小手指,問道:
“川行偏要橫,
紅絲換水生。
二幺踢一角,
八合駕雲騰。
再問先生,
到哪裡去?”
石放聽了又一愣,這是盤上癮了麼,見這人頗有氣勢,一時也不願意輸給了他,石放也眉頭一皺,兩手一開,雙手五指朝天道:
“一人一口撐,
一萬立中正。
行交六千里,
人臥半爻乘。
我到去處去啊!”
這人聽了脖子一伸,手臂一放,從褲兜裡掏出一刀小扳手,指着石放罵道:“胡說八道個什麼?我最後問你一遍,百里平湖,走了九十,還剩多少?”
“九十什麼?”石放聽了有點懵,問道。
“百里平湖,走了九十還剩多少?這很難答麼?”這人說道。
石放哭笑不得,“我哪知道你走了九十什麼,是九十里還是九十步,或者你走了九十又退回去六十呢,你自己沒說清楚就跑出來打啞謎,反過來問我難不難?我又不認識你,你是不是有點毛病?”
“住口,再不答上來,我可不客氣了。”這人怒道。
“你跟誰不客氣?”石放眼睛一橫,問道。
“我跟你。”這人答道。
“真是啞巴唱戲,莫名其妙。我認識你是誰啊,要不是看你這葫蘆裡有些藥賣,你抓了放葫蘆裡泡酒喝。”石放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我可實在忍不住了。”另一個人在岸邊笑道。
“誰?”那人回頭問道。
一個手握竹扇的白衣人從岸邊的竹林中走了出來,扇子一指這人笑道:
“你這裡牛毛炒茴香,亂七八糟也就算了;他還要粉絲湯裡煮麪條,偏要搞得糾纏不清,我聽了半天了,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此人說完大笑了起來。
“你從哪裡來?”那人問道。
“江老六,這些年,你過得怎樣啊?”白衣人扇子一揮,笑眯眯的問道。
“啊?遊公?你……,你怎麼在這兒。”江老六驚道。
“你的釣魚竿怎麼還是那麼長,來了五個人到西湖觀風望意,你卻在這有心釣魚,你這趟想幹嘛?”白衣人笑謝謝問道。
石放趟了幾步上了岸,對着白衣人一拱手道:“不好意思,敢問您是……”
沒等他問完,白衣人“啪”的一聲收起竹扇笑道:
“呵呵呵,
八十年中橫了心,
宰相家門水汀臨。
山高只開一張嘴,
兄弟我隨緣至此,偶然觀看,不想這湖光山色之中,竟然有如此的趣事兒,方纔得了一場開懷大笑,這趟實在是賺了,難得難得。
石兄,兄弟我這廂有禮了。”白衣人說完手握摺扇一拱手道。
“李湘亭?”石放聽了一愣。
“有禮有禮,”石放忙還禮道,剛還了禮,突然覺得不對,他怎麼知道自己名字,剛想去問。
一旁的江老六先聲問道:“幸會,不知李公來此,有何貴幹?”江老六問道。
“你三江會六大長老都來了,看來這杭州城裡,得有大事要發生了呀,啊……,江老六,跟咱們說說吧。”李湘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