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小說,一直很小衆,因爲妻子一直喜歡這種恐怖故事,其實,以前妻子是寫言情的。
比如那種《霸道總裁,小妖精你是我的不許跑!》。
不過,
興許是產後憂鬱症的原因吧,導致後來妻子在創作方向上開始偏向恐怖靈異。
不過妻子的問題並不嚴重,性子可能比以前變得稍微清冷了一些,也變得不太願意出門,不喜歡和陌生人交流,但對自己對孩子還是熱情體貼。
拿着鋼筆,
一個字一個字地寫,
他就這樣坐着,謄抄着。
其實,
一開始,
妻子對自己的這種癖好不是很理解,
後來他解釋說因爲是她的書她的故事,所以自己用鋼筆寫下來再讀,能更貼近她的內心。
妻子很感動,
對於作家來說,
這種不要錢的情話多得可以清倉甩賣,但女人似乎就喜歡吃這一套。
也因此,
每次妻子有新作出版他抽出時間在謄抄時,
妻子就喜歡坐在他身邊,看着他,累的話,就靠着他,看着他謄抄,享受着這種感覺。
筆尖,不停地在紙張上寫出一個接着一個的字。
他沒有回頭看,
也沒有向周圍張望,
因爲他已經有了那種妻子就在自己身邊陪伴自己的感覺,
妻子就在自己身邊,
是的,
她就在自己身邊。
客廳裡,
三具屍體,仍然靜靜地擺在沙發上,
二樓,
死者的丈夫(父親),
正一本正經地坐在書房裡用鋼筆寫着字,
這像是黑白片裡的恐怖場景,
帶着一種令人難以理解卻又頭皮發麻的混亂邏輯,
有點像是行爲藝術,
真正的行爲藝術,本身就不應該去考究它的邏輯,而是在那紛紛亂亂之中,尋找所需要表達的內涵。
他今天沒去上班,
中秋節之後,本就是放假,廠子裡的工人經過了這幾天的加班加點趕工之後也需要時間休息一下。
而且,最繁忙的時間過去,廠子這段時間也不會那麼忙了。
丈人和丈母孃出國旅行了,因爲妻子性格變冷淡的原因,很少會和他們主動去交流打電話,丈人丈母孃也很少過來打擾他們的生活。
至於那位當警察的大舅哥,
他已經忙工作忙到“妻離子散”了,
自然也沒有時間來拜訪串門什麼的。
一整個白天,
他都在謄抄,
很認真地謄抄,
每一筆每一劃,都寫得極爲工整,完全是全身心地在投入。
一整個白天,
沒吃沒喝,
甚至坐在那裡都沒動過,
他只是不停地寫着,寫着,
寫到了太陽下山,
寫到了月亮掛起,
從白寫到了黑……
他麻木了,
他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似乎只有這種不用停頓下來的謄抄,才能讓他忘卻自己所不想記起來的東西,才能讓自己感受到自己想感受到的溫暖與依戀。
最神奇的是,
鋼筆,
連墨水都沒有更換,
彷彿可以無窮無盡地寫下去一樣,
這裡的油墨,
一直都用不完。
反倒是一直緊握着鋼筆的手掌,
開始青筋畢露,
顯露出實習護士小姐姐最喜歡的那種狀態。
“呼…………”
等到後半夜時,
這本血色字體封面的恐怖故事《我愛我家》,終於謄抄完了。
他身子後仰,伸了個懶腰,感知着自己骨節上所傳來的一陣脆響,肉體上的疲憊,似乎完全感知不到,而且精神上,反而顯得更加地亢奮起來。
“吱呀!”
臥室門被推開,
露出了一隻碩大的狗頭。
是一隻阿拉斯加。
家裡,
並沒有養狗。
記得當初剛結婚時,自己和妻子養了一隻小阿拉斯加幼崽,後來因爲妻子懷孕了,這隻狗只能送人了。
等倆孩子慢慢長大後,妻子因爲性格變化原因,對養狗這件事提不起太大的動力了,因爲一條狗也是一條生命,你把它買回來養在家裡,吃喝拉撒照顧起來不亞於照顧一個孩子。
但妻子內心之中,還是喜歡狗的。
在自己剛剛謄抄好的這本書裡,裡面有一隻狗,一隻成年阿拉斯加。
喜歡吃火腿腸,很聰明,會坐下會握手,還能載着孩子遛彎。
阿拉斯加走進來,把自己的頭湊在他的膝蓋上,輕輕地蹭着。
他伸手,
撫摸,
狗頭。
然後,
慢慢地起身。
狗卻擋着它,不讓它出去,擡起頭,看着他,嘴裡還流着哈喇子,它餓了,在討食。
在妻子的故事裡,
這隻狗很可愛,很懂事,很聽話,
它是喜歡吃火腿腸,
但真正每天必須吃的,不是火腿腸也不是狗糧,
而是活人的鮮血。
在故事裡,每天晚上,它都會出去一段時間,是爲了覓食。
它會出去咬人,吸食它的鮮血後再回來,被吸食鮮血的人只會覺得昏沉了一下,精神有些不濟,不會有其他的問題,甚至都不會察覺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它吸食血的分量,其實是目標對象身上的孽債,如果作惡的少,壞事做得少的人,就只吸食一點點,如果是那種徹頭徹尾的壞人,被直接吸食致死都有可能,當然,如果是好人的話,它根本就不會找到你。
記得當初妻子說過,她原稿裡這隻阿拉斯加可不是這樣子的設定,她想寫出一個餓了就出去隨便找人神不知鬼不覺吸食鮮血進食的狗,在外面是魔鬼,在家裡是乖寶寶寵物,是孩子們的好玩伴。
這纔是她想要的感覺,但爲了出版和規避政策原因,不得不這般修改。
“餓了麼?”
他用鋼筆刺開了自己的手掌,看着鮮血滴落下來。
但阿拉斯基只是搖搖頭,對他的血不感興趣。
“餓了的話,就出去找吃的吧。”
他伸手,解開了阿拉斯加脖子上的牽引繩。
阿拉斯加開心地搖晃着尾巴,跑出去了。
深吸一口氣,
他走出了書房。
已經一天一夜沒下樓了,他還是有些不敢下樓,
哪怕,
他看見了狗。
站在樓梯位置,他猶豫了很久,也擔心了好久,下樓梯的第一步,始終沒敢邁下去。
一直到,
他聽到了下面,
傳來了孩子們清脆的笑聲。
“呵呵呵……哥哥……我要要吃……我也要吃……”
“不給不給……媽媽說糖吃多了壞牙齒呢……妹妹不準吃……哥哥吃……代替你壞牙齒………”
“哥哥壞……媽媽……哥哥太壞了…………”
孩子們,在下面追逐着。
雖然他和妻子常呵斥兒子要照顧妹妹,但現在還小的哥哥卻經常故意戲弄自己的妹妹。
驀然地,
心裡,
出現了勇氣,
他走下了樓。
孩子們在追逐打鬧,
妹妹追不上哥哥,氣鼓鼓地站在那裡,見他下來,馬上跑到他身邊,抱着他的大腿,喊道:
“爸爸,哥哥壞,打他屁屁!”
他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
忽然間,
他很想哭,
鼻子開始發酸。
“我沒有,我沒有,爸爸,別聽妹妹瞎說,她把自己的糖吃完了,想吃我的。”
哥哥也趕緊跑過來解釋。
兒女都聚集在自己身邊,
他們在吵架,
他們在圍繞着自己告狀,
這種感覺,
一點都不煩人,
反而覺得十分的美好。
“嘩啦!”
妻子推開廚房的門,
繫着圍裙的她從裡面走出來,
依靠着門框,有些不滿地抱怨道:
“阿姨今天請假回家了,我隨便做了點,你也隨便吃點吧,你老婆是不會做飯的,這一點你追我時也應該知道。”
“肯定都吃光。”
他激動地說道。
妻子笑了笑,催促道:“帶孩子們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他帶着孩子們去洗手,進了衛生間,倆孩子很乖,自己打肥皂認真地搓洗着小手。
他則是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面容枯槁,憔悴無比,臉上慘白,也沒了多少血色。
應該是太累了吧,最近實在是忙得不可開交。
看來,
還是得多注意休息啊。
帶着孩子們走了出來,妻子已經在客廳飯桌上擺放好了碗筷,一家子落座。
“蛋黃還沒回來啊。”女兒問道。
蛋黃是那隻阿拉斯加的名字。
“你要吃飯,蛋黃也要吃飯啊,它在外面找東西吃呢。”妻子說道。
女兒點點頭,“希望蛋黃今天能吃得飽飽的,晚上陪我好好玩。”
“你也要吃得飽飽的,纔有力氣陪蛋黃玩啊。”
他吃了口飯,飯煮的有點過軟了,水放得多了一點,但他卻覺得分外好吃,很香甜。
他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電視里正在播放着通城新聞。
“本臺剛收到的消息,傍晚時分在崇川區建設路西段銀行門口,一名女子被一條大狗咬死,大狗現在不知去向。
城市遛狗不帶牽引的問題已經越來越嚴重,本臺向社會呼籲養狗者要文明養狗,不要給其他人造成麻煩和傷害,我們希望這種慘劇不會再發生。
同時希望市政府可以加強這方面的管理和監督,加強城市寵物管理完善規範。
據悉,
讓人值得注意的是,
被咬死女子職業是一名家政保姆,四十歲,非通城本地人。
警方調查出了她的身份證信息,發現和本人不相符。
現今,女子真實身份已經被覈實,其名下有多筆鉅額欠債記錄,屬於躲債出來冒名頂替別人身份證去職介所報備註冊的。
出事前,
她剛從自己供職的那家高檔別墅小區人家裡下班回來……”
——————
一千張月票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