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算了。”李兮遲疑了下,一邊嘆氣一邊搖頭,“這種獵隼,就要在這樣的草原上,一飛千里才活的痛快,跟了我,窩在擁擠的太原府,那太委屈它了,做人要適意,做鳥兒也要適意,以後我想看,就到草原上來看好了。”
“你喜歡草原嗎?”烏達幽深不見底的眼睛裡閃爍着期盼和隱隱約約的緊張。
“喜歡啊,不過我是一隻小家雀,到草原上逛逛還行,要長年累月的居住,那可不行,我還是喜歡京城啊,太原府這樣的地方,繁體熱鬧,要買什麼有什麼,要吃什麼有什麼,要看熱鬧隨時有,我喜歡城市。”
李兮半跪在烏達身邊,一邊叮叮咚咚說着話,一邊給他拆線。
“我造一座城市給你,象……太原府那樣。”
李兮笑的手一抖,差點把線頭抖掉,“好啊!你最好造個世界給我,象傳說中的天神那樣,你說:要有光,就有了光,要有座李兮喜歡的城市,就有了一座我喜歡的城市!烏達,你真是太好了。”
烏達也笑起來,神情很認真,“我先做姜戎可汗,然後做大可汗,這樣我就能給你造城了。”
“好啊!那我等着。好了,拆好了,你餓壞了吧,先吃飯?”李兮漫不經心的答了句,給烏達重新換了傷口上的細布。
“好。”烏達順從的答道,坐起來,下車來回走了幾趟,從心底笑出來,“很舒服,舒服極了,腿。”
“那當然!我可是神醫!”李兮看起來心情也好極了,她的病人好的這樣好,侯豐剛纔說,快的話,再有兩天他們就能到銅關了,希望陸離也能象烏達這樣,一夜就好了。
姜嬤嬤擺了飯菜上來,烏達吃了幾口,有些心不在焉,彷彿在想心事。
吃了飯,烏達眯眼看向天空,遠遠的,一個黑點越來越近,眨眼間,就近到李兮能看清楚的程度了,是那隻烏黑髮亮的獵隼。
烏達暗暗鬆了口氣,他的親衛們沒回來之前,他一直提着顆心,不是爲自己,是爲了她,她身邊沒有足夠的保護時,會讓他心生恐懼。
“會騎馬?”烏達問李兮,李兮點頭,趕緊又補充了一句,“只能慢慢的騎,跑不快的!很慢很慢!”
她的快和他的快,肯定是兩個概念。
“嗯,能騎就行,我們騎馬,我有話跟你說。”烏達好象猜到了李兮在想什麼,嘴角的笑意時隱時現,心裡突然微微一動,她昨天那樣對他,是在報復他帶她縱馬下山,把她嚇着的事嗎?
烏達的親衛們不比獵隼慢多少,帶着殺氣疾衝而來,勒馬調頭,調整隊伍,和前幾天一樣,將李兮和她那兩輛車保護在中間。
李兮上了馬,烏達勒着馬,落後她半個馬頭,跟着她的速度走。
“明天午時前,我們就應該能遇到樑王派來接你的隊伍了。”烏達一句話把李兮說愣了,呆了呆才反應過來,是了,去極遠城的人肯定會給陸離報信,陸離知道烏達送自己往銅關去,肯定會派人過來接應,侯豐說,離銅關只有兩天的路程,那明天正該遇到。
遇到,不會打起來吧?
李兮臉上陰睛不定,烏達側着頭,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沉默片刻,低低道:“你聽我說,進了銅關,不要停留,立刻往南撤,撤到過撫遠鎮至少五十里以外,最好撤進朔方城,前線太危險,戰場上瞬息萬變,樑王縱然有心,也不見得能護你周全,還有,往朔方城撤退時,不要走東線。”
李兮呆看着他,這些話裡,透着她雖然不明白,卻知道必定極重要的信息,他爲什麼要跟她說這些?
“明天我就回王庭,姜戎可汗想要草場,要珠寶,烏維要討好大可汗,我沒有興趣,至少,我不願意和樑地爲敵,山戎可汗嗜酒,最疼休利王子,休利死了,山戎可汗大約會在酒裡泡一陣子。”
烏達極目遠眺,語氣又輕緩的如同天上的流雲。
“你娘在哪裡?也跟來了嗎?”李兮突然問道,烏達轉頭看着她,‘嗯’了一聲。
“我配點藥給你?先是小病,然後病重了,最後可以用押不蘆。”李兮看着烏達建議道,烏達點了點頭,“好,你能讓人看起來象懷孕了嗎?一兩個月。”
“可以,不過要是巫醫的話,就說不準了,他們大神一跳,沒有道理講。”
“不是巫醫,配兩幅給我。”
“好!別的還要什麼?”李兮眼睛亮閃,她發現她對於毒的興趣遠遠超過了醫,這可真不是個好現象。
“暫時不用。”烏達看着一臉興奮、躍躍欲試的李兮,臉上說不出什麼表情,突然扭過頭,笑容綻放。
這一天,歇得很晚,吃了飯,李兮裹着厚鬥蓬,坐在烏達的狼皮褥子上喝奶茶,小藍過來,討了一杯要拿給好奇的白芷和白英,烏達拿杯子倒給她,體貼問她們要不要象她們姑娘那樣,多加點奶,再加點糖。
李兮抿了兩口,放下奶茶,“想喝奶酒!”
烏達一臉無奈的看着她,叫人拿了奶酒過來,李兮抿了口,招手叫小藍,“你嚐嚐這個。”小藍抿了一口,連連點頭,“這個好喝!”
李兮看向烏達,烏達只好又讓人拿了一袋奶酒過來,小藍連袋子拿過去,“我拿給白芷、白英嚐嚐!”小藍抱着酒袋一路跳回去,三個丫頭你一口我一口喝的不亦樂乎。
姜嬤嬤一邊看一邊笑一邊搖頭,守着紅泥小爐給李兮煮晚上吃的銀耳紅棗蓮子湯。
李兮暖暖和和裹在毛褥子裡,喝着香醇的奶酒,頭頂的星河直直的垂到地上,周圍的勒勒車在篝火中時隱時現,連遠處的狼嚎聽起來都有了幾分悅耳。
李兮喝着奶酒,看星河、看勒勒車,看暗夜中的草原,烏達只看李兮,彷彿在看整個世界。
第二天,走沒多遠,烏達就止住隊伍,“接你的人來了,走吧,我送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