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閃又嘆了口氣。
“我要是少荒唐幾年就好了,這火坑早晚都得跳,當初要是早早就跳了,當初也不至於無能爲力。”
黃閃僅僅聽着,明白不明白都一句話不問、一句話不接。
“閔大兜了個大圈子,往太原府去了,太原府有什麼好?你說,他是去投奔李姑娘,還是投奔陸離?”小司馬相公想到哪兒說到哪兒。黃閃慢慢烤着手,一句話不說。
“我不想去太原府,我討厭太原府,我就想見見她。”小司馬相公一下下捅着炭盆,“天上怎麼會沒有她的星象呢?你沒看看天醫星?”
“天醫星好好的掛在天上,幾十年如一日。”黃閃總算說了句話。
“人生真是寂寞如這星空。”透過開了幾寸的窗戶縫,小司馬相公看着外面密實璀璨的星空,這星空就跟京城一樣,熱鬧極了,卻跟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
“爺想打一仗,把樑地打個稀巴爛!”小司馬相公站起來,黃閃仰頭看着他,“樑王爺將星明亮,正鴻運當頭,不宜和樑地打仗。”
“那就把趙國打個稀巴爛!”小司馬相公極其不負責任的說了一句,站起來就往外走,落在椅子上的貂皮鬥蓬眼看要滑到炭盆上,黃閃急忙抱起鬥蓬,跟上小司馬相公,抖開鬥蓬,披一下沒披上,再披一下,再披一下……一直跟在觀星臺下也沒能披上,將鬥蓬交給了等在臺下的小廝。
太原城另一處不亞於樑王府的府邸裡,林夫人和蘇四小姐迎在二門裡,蘇三爺恭敬的扶着輛低調奢華的大車,一溜小跑進來,車子停下,蘇三爺緊幾步上前,打起簾子。
蘇三爺和蘇四小姐的父親蘇老爺板着臉下了車,蘇老爺的大車後面,還跟着輛青綢圍子小車,蘇老爺站住,看向蘇四小姐,示意小車,“去,把隨嬤嬤扶下來。”
蘇四小姐忙看向林夫人,林夫人衝她使了個眼色,蘇四小姐垂下眼簾,搖搖曳曳走到小車跟前,隨嬤嬤已經從車裡下來,衝蘇四小姐曲膝見禮,“有些年沒見四小姐,四小姐這氣度越來越好了
“隨嬤嬤好。”蘇四小姐淺淺一曲膝還了半禮。隨嬤嬤緊幾步上前,恭恭敬敬和林夫人見禮,林夫人先掃了蘇老爺一眼,“多年不見,嬤嬤一點兒也不見老,往後,有嬤嬤教導四姐兒,老爺就能放心了。”
隨嬤嬤低眉順目,垂手答是,蘇老爺斜着林夫人,似有似無的冷哼了一聲。
“王爺什麼時候進太原城?有確切的信兒沒有?”蘇老爺看向蘇三爺,蘇三爺身子一矮,“說是祭竈前肯定能回來。”
“你也不小了,怎麼一點長進也沒有?”蘇老爺看起來極其不滿意,“什麼叫祭竈前能回來,今天是祭竈前,臘月二十二也是祭竈前,到底哪一天?”
“他們沒說哪一天,就說祭竈前。”蘇三爺一臉委屈,他問了不只一個人,都說的是祭竈前,說是王爺親口說的,阿爹竟然還要怪罪他,他跟阿孃不和,拿他出什麼氣啊!
蘇三爺更生氣了,“蠢貨!王爺哪一天從鎮寧府啓程的,如今走到了哪裡,一天走多少路,你算一算不就知道哪一天能到太原城了?你就不知道自己動動心眼?非得人家把現成的送到你面前?”
“三哥兒能打聽到這些,已經不容易了,他長這麼大,哪得過什麼教導?誰教導過他?他跟沒爹的孩子有什麼分別?你倒要教訓他!”蘇老爺對蘇三爺的指責,讓林夫人委屈滿腹、憤懣異常,忍不住出言譏諷。
蘇老爺斜着林夫人,目光如刀。隨嬤嬤輕輕推了推恨恨瞪着蘇老爺的蘇四小姐,“四小姐,外頭冷,凍着夫人可不得了。”
蘇四小姐頓了頓,上前挽住林夫人,“阿孃,您別生氣,我和三哥都長大了,往後好好孝敬您。”
隨嬤嬤嘴角抽了抽,看樣子這位四小姐的眼光脾氣,和夫人如出一轍,唉,當初真不該心一軟答應了。
一進月亮門,林夫人和蘇老爺一個往左轉,一個往右轉,蘇三爺呆了片刻,往左邊跟了幾步,站住,又往右邊跑了幾步,再站住,幾個來回,林夫人和蘇老爺都走沒影兒了。
隨嬤嬤瞄着蘇四小姐,蘇四小姐徑自往自己院裡回去了,隨嬤嬤緊幾步跟上,暗暗又嘆了口氣。
蘇四小姐在炕上坐了,捏着杯子喝了半杯茶,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看着垂手站在炕前的隨嬤嬤問道:“阿爹總說你怎麼怎麼不得了,那你說說,怎麼除掉姓李的那個小賤人。”
“四小姐,李兮醫術冠絕天下,要不是她,朔方城和軍中必定天花氾濫,不知道得死多少人,如今她正是譽滿天下的時候,可除不得,再說,王爺是個有雄心大志的,這會兒李兮對他來說舉足輕重,四小姐已經賜婚王爺,就要和王爺同心同德,王爺有雄心,四小姐就該處處替他打點。”隨嬤嬤沉默片刻,咬着牙實話實說。
蘇四小姐臉色沉了,“照你這麼說,我就得眼睜睜看着那小賤人日夜纏着王爺,眼睜睜看着她捷足先登,眼睜睜看着她有朝一日踩在我身上,象阿孃那樣?”
“四小姐,”隨嬤嬤又是一聲暗歎,“您這會兒該擔心的,不是李兮是不是先登,踩不踩您,您該擔心王爺會不會不認這門親事。”
“你老糊塗了!”蘇四小姐氣笑了,“我這是賜婚,你知道什麼叫賜婚?這是太上皇的遺旨,就是皇上也不敢說半個不字,他敢不認這門親?他不想活了?你都糊塗成這樣了,阿爹讓你來幹什麼?讓我聽你說胡話嗎?”
“四小姐,王爺統領大軍駐守撫遠鎮時,皇上下了旨意,太上皇傳了口諭,召李兮進京給太上皇治病,王爺卻命人將李兮送往極遠城,皇上一連下了三道旨意,命王爺交接兵權,進京述職,可王爺卻置若罔聞,揮軍北上,趙國主力和北戎王庭打了個兩敗俱傷,王爺卻從極遠城回了樑地,太上皇駕崩,樑王府守國喪之禮了嗎?四小姐,王爺壓根沒把朝廷放眼裡。”
蘇四小姐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