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姜嬤嬤用力咳了一聲,提醒佚先生,他又跑題了。
“都是衝着榮華富貴、家族利益來的,這樣的人,行不得醫。”姚聖手擰着眉頭髮表意見。姜嬤嬤點頭贊同,行不行得醫她不知道,可她知道,要是這麼收人,那姑娘身邊可就亂七八糟什麼人都有了。
“衝着榮華富貴的容易,奔着家族利益的,一個子能布上十年幾十年,防不勝防!”佚先生冷哼了一聲,不過,想在他手裡布子,有點癡心妄想了!
“無所謂。”李兮開口,“這些人是招來學護理學醫術的,只要她們能學下來,學會就行,別的無所謂。”
“如果不到姑娘身邊侍候,那倒不用太費心。”姜嬤嬤立刻接話,不到姑娘身邊侍候,就不算李家下人,她就不多管了。
“那就定幾條規矩。”佚先生主意又多又快,“學醫要學得好,頭一條得專心,收進來的小丫頭們,終生不得嫁人,第二,斷絕與生身父母家族一切消息來往,若發現交通消息,以逃奴和窩藏逃奴論,這事得找太原府衙做個見證。”
“嗯,這樣也好,學醫確實得專心致志。”姚聖手一臉贊同。
李兮看看佚先生,再看看姚聖手,沒等她說話,姜嬤嬤拉了拉她低聲道:“姑娘,這兩條規矩至少能攔住那些奔着榮華富貴來的人,這些小丫頭至少在進門的時候,是奔着終生學醫行醫而來的。”
李兮一想也是,讓不讓她們嫁人以後再說,至於和父母家族通不通消息,這個也可以以後再說。
“再加一條,以……半年吧,半年內不合格的,統統退回去。”李兮想着看着她解剖嬌蕊嚇暈了的閔大,學醫,不是誰都能學得了的。
“大概能淘汰多少?”佚先生緊追了一句,有淘汰就得備夠足量的人選。
“我也不知道,你覺得那些小姑娘,有多少能對着屍體以及切割活人面不改色的?”李兮反問。
站在李兮身後的白芷忍不住嚥了口口水,姑娘還少說了一樣,還得不怕噁心不嫌髒!
佚先生臉色一僵,片刻才咳咳着道:“要留一百個對吧,先照一千個買吧,還不行,一千個太多,沒地方安置,西路那幾個小院……反正年紀小,一個屋裡多擠幾個,最多能住兩三百個小丫頭,先招三百個,出了正月就讓人沿西路一排排全蓋成房子,再補人進來,照姑娘這麼說,二十個裡頭能留下一個就不錯了!”
“還要再設個大廚房,衣服被褥……”姜嬤嬤接話。
“連牀都不夠。”佚先生抖開摺扇。
“不是急事,等準備好了再說。”李兮趕緊道,她一開始的意思,是先買個十幾二十個小姑娘試試,怎麼幾輪商量下來,就變成這麼大一件事了?
“這些小事難爲不住佚先生。”姚聖手捻着鬍鬚,看着佚先生呵呵笑,他非常樂意給他添點麻煩,雖然這麻煩算不上什麼麻煩,但能讓他煩心幾天,那也是好的。
“確實算不上什麼。”佚先生擡起下巴,千軍萬馬他都調度了,不過安頓幾百個小丫頭,還能難得住他?
柳府尹一進上房,就將手裡捏着的幾張紙遞給夫人陶氏,“你看看這個,我就說,那位李神醫不是好相與的。”
陶夫人忙展開細看,媳婦周大奶奶伸手脖子往陶夫人手裡看。
“不讓嫁人?”周大奶奶脫口驚叫,陶夫人回頭白了她一眼,周大奶奶急忙伸手捂住嘴,她又沒沉住氣。
“牛主薄他們都看過了?還準備把姑娘往玉華院送嗎?”陶夫人一目十行看完,嘴角往上彎了彎,似笑非笑,這規矩定的可夠苛刻的。
“有的算了,有的舉棋不定,畢竟,這位李神醫,以後的前程在那兒擺着呢。”
“人就是這樣,總掂量不清自己什麼份量,真覺得進去了就能到李神醫身邊侍候,有朝一日就做了李神醫身邊的大丫頭,榮華富貴風光無限?”陶夫人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氣。
“我和送信的管事多聊了幾句,說是這批小丫頭買進來,就是學醫學……什麼護理,就是學着照顧病人,不到李神醫身邊侍候的,這後頭還有一條,你看到了吧,生死由命,李神醫當初從朔方城帶出來的十六個丫頭,最後活到太原城的,只有兩個。唉。”
柳府尹嘆了口氣,看了媳婦周大奶奶一眼,周大奶奶臉色慘白,她孃家這兩天來了四五趟了,要送幾個堂妹去應選!
“什麼時候挑人?你親自過去?”陶夫人問道。
“後天一早,我過去看着,這算大事了。”柳府尹又嘆了口氣,他總覺得,事兒纔剛開始。
周大奶奶心神不寧,到底找機會悄悄問陶夫人討主意,“阿孃,您說,這應選……能不能去?”
“這誰知道?”陶夫人看着媳婦,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事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誰能說得清?而且,好事壞事,只怕都得十幾年之後才能看得出來,再說,哪算好哪算壞,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你孃家堂妹應不應選,那是他們的事,你只記着,一句話不許多說,說錯了,萬一人家有個好歹,招人抱怨是小事,害了人家女孩子一輩子,就算沒人說話,你自己能安心了?”
“是!”周大奶奶趕緊答應,卻覺得心裡更沉重了。
牛尾衚衕那間大雜院,蔣家婆子和媳婦狗兒娘對面坐着,狗兒娘拍着懷裡的狗兒,低着頭出神,蔣家婆子念念叨叨,“……不讓嫁人,哪有這樣的規矩?不跟本家通消息也就算了,大戶人家這樣的多了,可這不讓嫁人算什麼事?這女人不嫁人,這哪能行?滿天底下沒有這樣的理兒!我看哪,還是算了,女人不嫁人,這一輩子怎麼過?家裡沒有男人哪行?”
“阿孃不到二十歲就守寡,不就是沒有男人過來的?”狗兒娘擡頭看向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