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匆匆趕到蘭溪縣蓮花渡口的時候,已經是五月下旬了。整個渡口人滿爲患,他們的船排了好久的得以上岸。
蘇微晴付清了船資,禮貌的向陸先生道別。
“蘇夫人,陸某深知唐突,只是不知蘇夫人可否替陸某在蓮花鎮上尋個住處?陸某囊中羞澀,那個……”
陸先生其實是想借住蘇夫人家中的,但路途上聊過兩句,蘇夫人似乎是寡居家中。男女大防,不大好。
“陸先生怎麼會想到要在蓮花鎮小住?不過,我雖然是蘭溪人,但已有三年未歸。家中房屋不知道還能不能住人,陸先生這個忙,我怕是幫不了了。”
開口已經是很沒面子的事兒了,陸先生連忙擺手。
“蘇夫人的難處陸某自然知道,陸某是見蓮花鎮淘金熱興起,此景難得一見,便想留下長長見識。蘇夫人請吧,陸某自己再想想辦法。”
淘金熱?什麼意思?蘇微晴一直忙着收拾行李,並沒有在甲板上看熱鬧的風土人情。
“蘇夫人還不知道?是了,夫人一直都在船艙裡……”
陸先生便談性大起的說起了,蓮花鎮淘金熱的事。據說在蓮花鎮上有一座富金礦。
洪水之前,富金礦裡每年產出的金子能裝滿幾十輛馬車。後來洪水來了,把金礦沖垮了,有許多碎礦石被衝了出來。現下雖然金礦那裡又被嚴家看守,但是衝出來的碎礦石隨着洪水的退去,散佈在整個蓮花鎮上。
“原來是這樣,那陸先生更不應該在這裡多留了。謀財害命,來的多半是亡命之徒,打得是一夜暴富的主意。這樣的人,是最危險的,最容易犯罪的。”
蘇微晴皺眉,災後重建,有這樣的消息傳播開來,是件很不好的事兒。希望桃樹村那邊的情況不要太糟。
下了船道了別後,蘇微晴帶着孩子們進了鎮子。糧食在中途的渡口上已經買了,不確定家裡還有沒有鍋碗瓢盆剩下,得帶一套回去。
“晴娘?是你嗎?你回來了?”正在挑選鐵鍋打火石這些的時候,身後傳來個耳熟男聲。
蘇微晴回頭。
“吳老哥,好久不見。”
“你不是!”,吳老哥聲音壓了壓,“不是犯事兒,被流放了嗎?”
“這判了三年,最後一年被貴人大赦,就提前回來了。”
吳老哥恍然大悟,拍了自己的胳膊。
“我就說,好人有好報,晴娘你是個好人,會有好報的。”
“承吳老哥吉言了,不知道吳老哥知不知曉桃樹村的情況?我義兄他們如何了?這次的洪水威力甚猛,也不知道房屋還能不能住人。”
“馬六他們提早得了信兒,搬去石冶城了,沒事兒,好着呢。”
至於桃樹村那塊兒,怕是不好入住了。吳老哥沉吟了片刻,纔想起來。
“晴娘你當初那個都豆乾作坊的房契還在嗎?”
“在的,那房子還能住?”
“太能住了,桃樹村離翠湖口最近,那塊兒時常有官兵巡邏,一般人還住不進去呢。走走走,還要買些什麼?老哥我有牛車,送你一程。”
“多謝吳老哥了。”
桃樹村離翠湖口近,蓮花鎮上又聚集了這麼多的淘金客,金礦那邊戒嚴是應當的。不過連桃樹村都被納入了巡邏範圍,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蘇微晴有點兒遲疑,考慮着要不要回去桃樹村了,不行的話,先去縣裡住上一段時間?
“晴娘,縣裡你怕是住不了了。豆乾作坊那邊兒你有房契就安心住下,我記得你好像還有地是吧?有地有房在桃樹村安心住着,好。”
房契地契她都帶着呢,只不過爲什麼縣裡不能住了?
“縣裡怎麼了?”
吳老哥駕着牛車,撓撓頭,有點兒難以啓齒,這種話讓他一個大老爺們兒來說。
“縣裡的吳家原是你外祖家是吧?前些日子,吳老太太改嫁了。”
改嫁了有什麼問題,蘇微晴頓了頓,才反應過來。
“你是說,吳老太太?”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吳老太太好像已經六十六了吧?
“吳家已經沒有男丁了,出了這檔子事兒後,吳家旁支也都撇了個乾淨。縣簿上記載,你們家小辰,現在是吳家的家主。”
倒是沒想到,只是離家兩年,吳家竟然會出這樣的事。印象裡,吳老太太是個嚴厲潑辣的老婦人。
“橫豎是老太太改嫁,嫁出去了,就是外人了。與小辰不相干。早年吳家就已經衰敗,現在老太太改嫁後,吳家更是一錢不值,小辰也沒有財產可以繼承對吧?”
吳老哥皺着眉,這件事兒鬧成了大笑話,這一點兒倒是沒人問過。
“怕是沒有的,要是有那些旁支能不咬上一口?”
“那便無事了。”
臨近桃樹村,果然迎面就遇見了一隊兵丁路過,吳老哥上去和人交涉了一番後。那十夫長過來查看來了房契地契之後,才揮手放人。
豆乾作坊的現狀比她預想的要好,應該是馬家臨走的的時候把東西都鎖好,門窗都關好的緣故。
雖然被水泡過,但是大部分東西都還算完好。
“這就是我家了,從前這兒還有頭騾子,可大了可能幹了。”到了家了,小辰就像是除了籠的小狗一樣,歡騰的前院後院的跑,帶着鐵軼和秀秀兩個介紹着自己的屋子。
“別脫衣裳,江風還有些涼。”蘇微晴由着他去,自己動手打掃衛生。
吳老哥原本送到了就該走了,見狀也熱心的留下來打掃。
“老哥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兒吧,這些我來。多謝你送我們回來,家裡這個樣子也沒辦法留你吃飯。初八的,把嫂子大寶帶過來,一起吃個飯熱鬧熱鬧。”
吳老哥動作麻利的把大件兒都扶正,搬起來。搓搓手,露出笑來。
“不礙事,就是搭把手,費不了多少時間。就是,還有件事兒,我得給你說。”
一路上吳老哥已經欲言又止多次了,蘇微晴扔下帕子,站直身子等着他開口。
“那個蘇記豆乾,我和馬六商量着賣了。”
蘇微晴擦了擦手,沒有吱聲兒的點點頭。
“當時,石冶城的貴人都打壓的我們貨賣不出去了,還到作坊這邊恐嚇。咱們民不與官鬥,我就勸馬六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