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回 三口莫談密,六耳不聞機
蕪城並不屬於邊防地區,但有一個重要的雷達基站還有幾個不公開的基地,所以周邊也有總計一個師的駐軍。大校的軍銜是正師級,那麼大校級軍官應該是蕪城駐軍的最高級別長官了。
下了車,我一眼就看見了一位大校,正是我在鯉橋圩大堤上遇到的那位指揮搶險的大校。古處長一下車就對我介紹道:“這位是秦師長,小石,你們應該認識……”轉身又對大校道:“老秦,人我給你帶到了,任務可算完成了……以後有什麼事情找你幫忙,你可別推三阻四……”
大校對古處長笑道:“你小子一到了地方,怎麼就不像個軍人了?做這麼點小事還想跟我討價還價!”又伸出手對我說:“石野同學,我們又見面了……”
我下意識的和大校握手,他的手掌很寬厚,略顯粗糙,但握在一起的時候有一種很有力、很安全的感覺。我有點不知所措的問道:“你,你是秦師長?是你找我來嗎?夏令營是怎麼回事?”
“進來說,別在外面站着……”說着話秦師長把我和古處長領到了一間接待室,坐在沙發上,有勤務兵倒上茶水,秦師長這纔跟我解釋了事情的始末。
秦師長確實是蕪城駐軍的最高長官。前幾天抗洪搶險的時候,駐軍部隊能抽掉的大多都參與到金寶圩等重要地點的防汛當中。後來鯉橋圩告急,地方政府又來求援,上級也指示出動。秦師長沒有辦法,只有親自帶着一隊新兵繞道趕到了鯉橋圩,沒想到卻碰見了我這個“奇人”。
我一身匪夷所思的“硬功夫”是他親眼所見,印象十分深刻!他回到軍營後接到一個老戰友的電話,說爲國家某個新成立的部門物色一批有特殊專長的民間人士,接受專門的訓練與測試,如果部隊裡有這種人材,也請秦師長幫忙推薦。恰巧,秦師長的老戰友已經“轉業”的古處長也接到了同樣的通知,當然古處長主要任務是在民間尋找。
秦師長本能的就想到了我,他立刻就給古處長打了個電話,就這樣我被請來了。聽完之後我問道:“那你們是把我騙來的嘍?根本沒什麼夏令營?”
秦師長笑着不說話,古處長答道:“不是騙你,參加這次訓練營的很多人都是你這麼大年紀的小孩。可以說是全國各地有特殊專長的少年人材大聚會,像你這種硬功夫只是其中一種。考慮到這個年齡段小孩的特殊性,一般都是學生,所以這個訓練營在暑假舉行,時間只有一個半月,不會耽誤你開學上課……你說它是夏令營也完全可以……怎麼樣,小石,有沒有興趣參加?”
“那這個訓練營,都幹些什麼?我去了有什麼影響?”
古處長:“接受各種技能訓練,同時對你的特殊專長進行考覈和測試,如果測試合格的話,將來每個月還會給你發一筆補助津貼。”
還有人發錢?這倒是好事!好事不會憑白無故上門,我還是問清楚:“都接受什麼訓練?測試合格是什麼意思?將來還有人按月發錢?是參加工作嗎?參加什麼工作?”
我一口氣問了這麼多問題,然而古處長卻很有耐心,慢條斯理的答道:“訓練的內容很多啦,包括格鬥、射擊、野外生存、駕駛技術、心理學、化妝術,……反正只有你學不會的,沒有你學不到的。至於測試合格,那就是指經過訓練,確定你確實是對國家有用的特殊人才。……對於有用的人才,國家當然會有特殊照顧了,每個月有補助津貼也是應該的。回來之後,你不用參加實際工作,仍然還是個中學生,只有在特殊情況下,需要用到你的專長的時候,纔會找你來幫忙。……你聽明白了嗎?”
古處長這番話連哄帶騙,但我當時卻沒聽出什麼破綻,點點頭算是明白了。古處長說的那些訓練內容,一向都是男孩子們最感興趣的東西,沒事還喜歡買個仿真槍,何況聽說有真槍可玩!我決定參加這個訓練營,但同時我也留了個心眼。
秦師長推薦我參加這個訓練營,原因是因爲我有特殊的專長——他所認爲的硬氣功。那麼我的特殊專長就是這個,我沒必要和別人說什麼金龍鎖玉柱,也沒有必要暴露我是一個修行人的身份。人留着底牌總有用的,誰知道這些人還會打什麼別的主意?我點點頭答應了古處長,表示我很感興趣。
見我點頭答應,一直沒有說話的秦師長開口了,語氣很嚴肅:“石野同學,歡迎你加入雄鷹訓練營。不過話要說清楚,你一旦決定參加,就要遵守紀律——在訓練營期間,不得和外界有任何聯繫,結束之後,也不得向其它人透露訓練營的任何內容。你能做到嗎?如果你不願意,你現在就可以退出,我也不會怪你,晚上請你吃頓飯,參觀參觀軍營,明天就派人送你回家……”
秦師長這麼說很嚴肅,但是他要強調的東西其實我已經想到了。這種訓練不對外界公開很正常,就像風君子教我丹道時告訴我不能對別人說一樣。只不過風君子可不像秦師長這樣一本正經。正不正經其實都一回事。他越說我越想參加,我在蕪城接觸的修行人並不多,種種江湖異人也很少。我當時就想:在那個訓練營中,會不會遇到平時很難碰到的奇人異士呢?僅僅是這一點,就足夠有吸引力了!
我答道:“紀律當然要遵守,不過我能不能先和家裡打個招呼?”
秦師長:“時間恐怕來不急了,最晚今天晚上就要報道。……你家裡那邊,古處長會派人打招呼的,你就放心好了。……如果還有什麼人你放心不下的,可以留個條,我幫你傳話。”
我想了想,其實我想打招呼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紫英姐,另一個是風君子。我暑假的時候突然不見了,總得和他們說一聲。但是紫英姐的身份太特殊了,還是不要讓古處長和秦師長這些人去找她。至於風君子,他那麼大神通,也許能夠知道我去了哪裡。作爲一個修行人,他也不想暴露身份和這些人接觸,還是算了吧。簡單的交代了幾句讓他們關照一下我家裡的情況,就沒再提別的要求。
見一切事情都談妥了,秦師長站了起來:“既然這樣,你就立刻出發吧。本來想留你吃午飯,看樣子時間是來不及了,你在飛機上吃吧。”
……
十八週歲那一年的夏天,我第一次飛上了天。不是道法高深可以飛天而行,而是我坐上了飛機。軍人做事就是利索,簡單幾句話,談好了立刻就出發。秦師長和古處長把我送到了郊區一處軍用機場,他們倆卻沒有上飛機,而是交代飛機上隨行的一位少校將我送到地方。蕪城的這處機場有時候是軍民兩用的,民用無非是山火巡邏、飛播造林之類,軍用大多執行的是運輸任務。
我從來沒有坐過飛機,所以對一切都很好奇。這是一架運輸機,沒有從倉門上去,而是從飛機肚子底下打開的裝卸跳板直接走到機腹中。靠着一側的簡易座位坐好,從壁上的掛網拉過安全帶扣上,飛機很快就起飛了。
這種軍用運輸機是多用途的,可以用來運送傷員、裝備、也可以進行空降跳傘訓練。但是隔音不太好,我只覺得有十幾臺拖拉機在耳邊轟鳴。機倉裡還坐着不少軍人,看樣子也是參軍不久的新兵,面色都很嚴肅,甚至有點緊張。大多數人都緊閉着嘴不說話。我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因爲噪音太大了!我身邊的那位少校遞給我兩個亮晶晶的東西,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拿在手裡一看,是兩個很小巧的手槍子彈殼,在看看他,他居然用這兩個東西塞住了耳朵眼。我學着他的樣子把耳朵堵住了,感覺好了不少。我雖飛在天上,卻沒有看見藍天白雲,因爲機倉沒有舷窗。但我不久就看見了外面的天空,因爲這時候有一名軍官把機倉門打開了,那些士兵排着隊列一個一個揹着包袱跳了出去!
他們想集體自殺嗎?我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這些人在跳傘。我親眼看見有的人在跳傘的時候腿肚子在打哆嗦,教官張嘴的喝罵聲淹沒在嘈雜的風聲與噪聲中。有幾個傢伙幾乎是教官用腳對着屁股踹下去的。看着這個場景我心驚肉跳——該不會也要我跳傘吧?我可不會!
還好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兩個小時之後飛機平穩的降落了。有一輛軍用吉普在機場接我,那個少校並沒有跟隨我上車。今天一天我遇到的人幾乎都在玩接力,我就像個接力棒被他們傳來傳去。先是方主任、後是古處長、秦師長、還有那個不知道名子的少校,現在又上了一輛車。
出了這個不知名的軍用機場,吉普在簡易公路上開的飛快,七彎八繞漸漸走入了山林之中,一路顛簸,大約又過了一個多小時,綠樹掩映中出現了一個基地的大門。車沒有停,越過崗哨直接開進了基地的院子。這個地方不小,不時可見三三兩兩穿着軍裝的人走來走去。吉普車在基地的各種建築中拐了幾個彎,進入了一處獨立的院落,停在了一棟白色的三層樓房前。
我剛下車,就有人迎上來握住了我的手,我甚至沒有來得及看清楚對方是誰,就聽那人說道:“你是石野?老秦推薦的人,一定有兩下子!……小夥子,沒看出來,你白白淨淨細皮嫩肉的,居然還有一身硬功夫!”
那人說我白白淨淨細皮嫩肉,其實我原來不是那個樣子。那是在我煉成金龍鎖玉柱之後的變化。我本來膚色微黑,可是後來就像蛻了一層皮一樣,全身皮膚變的潔白而且有一種光澤!我擡頭打量着面前那人,他穿着作訓服,肩膀上兩槓四星,也是個大校。身材很魁梧,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五,國字臉,很濃的眉毛,嘴角有一道淺淺的傷疤,年紀在四十歲左右。
那人見我看他,這纔想起了自我介紹:“石野同學,歡迎加入雄鷹訓練營——我是訓練營的總教官,姓李,你就叫我李教官好了……”說着話他握着我的手沒鬆開,明顯是在發力。他的手指很有力,幾乎就像鐵鉗一樣。我被他這麼握着有點不習慣,手背一弓再一縮,把手抽了出來。
我只是做了個簡單的動作,但是李教官眼裡卻顯得有點驚訝,連聲道:“好,果然有門道。你還沒吃飯吧……正好趕上了晚飯時間,先到餐廳吃飯,關於訓練的事明天再說,今天好好休息。”
……
餐廳就在這棟白色樓房的對面,是個很大的食堂。伙食不錯,四菜一湯,有葷有素,一桌坐六個人。我們這一桌的六個人其實也就是將來在訓練營中要住一間宿舍的六個人。我在來之前,曾以爲這裡大多數人可能和我一樣是有修行背景的人,後來才知道,這裡一百來號人中修行人不多,而大多數人的專長五花八門稀奇古怪。首先給大家介紹我這一桌,也是將來一個房間的幾位室友。在吃飯的時候教官佈置了一個任務,就是要每一桌人互相介紹自己,並且要根據每人的特點起一個代號,將來訓練中大家互相稱呼代號而不是名子。
年紀最大的,也是室長,他手裡有我們所有人的資料。他的名子叫李根(別笑,不是里根!),今年二十八歲。我們給他起的外號叫“老改”。是320-1號(320是我們要住的房間號碼。)
年紀第二大的,名子叫桂金,今年二十四歲。我們給他起的外號叫“鬼精”。是320-2號。
320-4號名子叫廖明華,今年十八歲。我們給他起的外號叫“趕匠”。
320-5號名子叫羅兵,今年也是十八歲。我們給他起的外號叫“總爺”。
320-6號名子叫蕭正容,他最小,只有十六歲半,我們給他起的外號就叫“小小”。
至於我石野,是320-3號。我姓石,我的特長登記又是“硬氣功”,所以他們給我起的外號就叫“石頭”。
這樣我們六個人相互的稱呼依次是:老改、鬼精、石頭、趕匠、總爺、小小。至於這些個外號,都與每個人的特長以及經歷有關,不是隨便起的。這在後文還會分別詳細介紹。
……
這天洗完澡,夜裡就寢的時候,我又想起了打坐煉功。但是在這個陌生環境中打坐我又擔心別人看了會覺得奇怪。不料向宿舍裡看了一眼自己就笑了。我們宿舍有六個人,夜裡倒有三個人在打坐,分別是我、趕匠還有小小。而其它三個沒打坐的人只顧自己睡覺,也沒管我們在幹什麼。總爺睡覺居在打呼嚕,我剛纔見他上樓,不是從樓裡面進來的,直接從三樓窗戶就進來了。這使我想起了咻咻。這小子是個軍人,原來是個偵察兵,可是當兵之後違紀不斷,半年後特種部隊挑人把他選上了,這一次又推薦他來參加訓練營。
上三樓不走樓梯直接走窗戶,有這種“特長”的,我們宿舍不止總爺一個,小小也很輕鬆的能辦到,不過他比較聽話守紀律,不像總爺那樣調皮搗蛋。關於小小,別看年紀小,但是他的特長很簡單也讓人佩服,就是兩個字“武功”。要知道能到這個訓練營來,特長就不是簡單的特長,所謂功夫也不可能簡單是練過武而已,一定是非常出色有過人之處。就拿我自己來說,我的“硬氣功”就絕對不是簡單的硬氣功,而是外門功夫的最高境界。
……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用過早飯之後,整個訓練營的人都在一個像大教室般的禮堂中集合。這種感覺很像上課,這是我參加訓練營的第一堂課。
一百來號人,大多數是十七、八歲的少年,然而大家都很自覺沒有人說話,搞得整個大教室就像空的一樣安靜。每個人坐位事先都安排好了,坐位前面放着一支筆還有一個紅色塑料皮的筆記本。
李總教官站在講臺上說了幾句話,大概是對本次訓練營的簡單介紹,除了訓練科目沒有詳細說之外,意思和古處長說的差不多。他的話很簡短,臺下鼓掌之後直接進入了正題:“現在進行第一項教育,保密教育……大家面前都有一個筆記本,筆記本上已經寫上了你們的代號與編號。以後你們參加什麼訓練,筆記只能寫在這本筆記本上,不許記在別的地方,訓練結束後,筆記本要收回,明白了嗎?”
“明白了!”臺下齊聲答道。
李教官:“現在打開筆記本的第二頁到第三頁,上面有三項內容,給你們三分鐘時間,把它看清楚,記住了,以後就這麼做!”
我打開筆記本,第一頁上寫着我的代號“石頭”以及編號“320-3”。再打開第二頁到第三頁,有三項內容,是關於保密工作的。有的同志也許對保密工作感到很神秘,總覺得很複雜。但是保密的基本條例我們國家這幾十年來都沒有變過,都印在這個本子上。這個本子上有三項內容,分別是:保密手冊使用辦法、保密工作三大紀律、保密工作八項注意。內容並不長,我給大家完整轉述一下——
保密手冊使用辦法:
1、工作中需要記錄的重要機密事項,均須記入保密手冊中,不得隨意記錄。
2、保密手冊不得隨便攜帶到公共場所。
3、保密手冊內容記事中有誤可以刪改,但不得撕毀、缺頁。
4、不得私自轉借他人或傳閱,如有遺失立即向主管部門報告。
5、用完後交回主管部門,另行補發,調動工作時必須交回。
6、如交回的舊手冊尚須查考,可隨時向保管人員借用,用完退還。
保密工作三大紀律:
1、高革命警惕,保守國家機密。
2、遵守保密制度,養成保密習慣。
3、一切言論行動,服從保密要求。
保密工作八項注意:
1、不該說的機密不說。
2、不該知道的機密不問。
3、私人交往不談論機密。
4、不私自摘記機密事項。
5、不擅自攜帶機密文件外出。
6、不擅自同外國人交往。
7、不擅自同在國外的人聯繫。
8、同敵人的竊密和一切失泄密現象作鬥爭。
這些東西其實是一切接觸機密人員的常識,但當時的我並不知道。打開這個本子看到這些話的時候,心中不禁油然升起一股莊嚴的情緒,覺得自己有了一種很了不起的變化——對這個訓練營也有了一種神聖感。我看的很仔細,直到很多年以後仍然能將上面這段文字一字不差的複述出來。其實裡面有些東西,放在改革開放的年代,普通人看上去恐怕覺得過時了。特別是“八項注意”中的第6條與第7條。但據我所知,這些條文後來並沒有修改。
教官說三分鐘就是三分鐘,三分鐘之後他命令大家合上筆記本。又說道:“下面進行紀律教育。……紀律教育有三條,第一條,服從命令!第二條,服務命令,第三條,還是服從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