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寂北微微擡眸看向王公公,王公公再次開口道:“可是。這暗牢卻不在孫夫人所說的地方。”
這一下,衆人都有些弄不懂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又說有暗牢,又說不是孫夫人所指?難不成這天牢中還好多處暗牢?那這禁衛軍副統領的膽子可就太大了。
“到底怎麼回事,還還不快把事情說清楚!”皇帝不耐煩的開口。
王公公立即點頭:“是,陛下,奴才帶着人馬按照孫夫人所說的地方找去,可在那條路盡頭的牢房中根本找不到什麼破碗,奴才更是將所有能動的不能動的通通翻了動了一遍,可是依然是一無所獲,奴才想着孫夫人該是不會欺瞞聖上,便仔細的敲打了四面的牆壁,可奴才可以肯定,那些牆都是實打實的,絕對不會是空的,更不會說連接着暗牢。”
孫夫人滿面錯愕,反射般的看向沐寂北,卻正巧同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對上,心頭不由得一跳,怎麼會,怎麼會沒了!之前她秘密去探望柳夢的,還裝作走錯了路,去那裡瞧過,那裡確實還有一隻破碗的,怎麼一間暗牢好端端的就沒了。
“那你個之前爲何要高呼有暗牢?”說話的是沐建寧,從今日沐寂北事發,沐建寧總算是開口說了一句話,似乎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孫夫人此番計劃即將失敗,試探着兩邊的高下。
皇帝太后和衆多大臣也都看向王公公,等着他給出一個解釋。
王公公有些緊張的再次開口道,卻隱隱帶着絲得意之色:“是這樣的,奴才見那裡沒有暗牢,便將整個天牢都成翻了一番,這才耽誤了時間。結果倒是不負所望,奴才在兩個位置找到了兩間暗牢,只是這暗牢似乎還在開鑿之中,奇怪的很。”
“還有兩處?”皇帝有些震驚的反問着,可心中卻是七上八下的,難道王公公找到的是…。
白竹這時上前一步,雙手奉上一張地圖:“啓稟陛下,這是當年微臣接管天牢之時的天牢地形圖,上面標記紅點的兩個地方便是王公公口中的暗牢,此圖程禁衛軍統領手中還有一張,與之一模一樣。”
白竹似乎也知道什麼,卻是什麼也不說,只是把皮球踢回去給了皇帝。
皇帝接過那張圖,有些忐忑的查看了起來,第一眼便是去找王公公所說的那兩處,程衛也將在他手中的那張圖雙手奉上,皇帝一手拖着一張,裝模作樣的對比着。
沐寂北不動聲色的和白竹對視一眼,白竹輕不可見的對着沐寂北點了點頭,算是招呼,沐寂北嫣然一笑,便也移開了目光。
皇帝一看標記的那兩處,險些將白眼翻了出來,果真是…果真是!
終於大怒,一把將兩張地圖都甩到了孫夫人的臉上,開口道:“這就是你所說的暗牢!”
衆人一時間都不明白這是怎麼了,皇帝何以如此動怒,看皇帝的態度。這暗牢似乎是有所端倪的。
衆人的確不知,這王公公所找出的兩處暗牢實則是皇帝修建的暗道,皇帝一心籌謀,預感到安月恆遲早會有逼宮造反的一日,便在皇宮暗處修建了十二處極爲隱蔽的暗道。
若是有朝一日安月恆造反逼宮,他便會立即從寢宮的暗道中逃離出去,待到安月恆殺進來稱王稱帝之時,他再派人在深夜分別從十二條暗道秘密潛入,將一羣高興的得意忘形的人殺個措手不及。
畢竟若是安月恆強行逼宮,人手一定衆多,自己勢單力薄不一定能抵擋,負隅頑抗,只會讓自己折損的更快,所以皇帝深思熟慮之後,纔想出這出人意料的辦法,只可惜,看如今的情形,是尚未成功,便胎死腹中!
如今這暗道卻被王公公這樣找了出來,公然呈現在衆人面前,是想瞞也瞞不住,必然會讓安月恆等人有所察覺,自己苦心謀劃的一切更是功虧一簣!
皇帝的心疼的厲害,幾乎都要把他疼死了,這些個暗道,可是他最後扭轉敗局的利器,如今卻是沒指望了,他怎麼會不疼!
皇帝將目光投向孫夫人,帶着毫不掩飾的殺意,若不是這個愚蠢的婦人胡亂指認,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真是該死!還有那王公公,貪功冒進,竟然壞了自己的大事,他一定要讓他們不得好死!
孫夫人一個戰慄,突然莫名的恐懼。
多倫輕飄飄的瞟了一眼地上的兩張地圖,便明白了自己的皇兄爲何如此動怒,只是多倫沒想到,自己這個無能的皇兄竟然還能有這樣的思量,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不過多倫並不惋惜,在她看來,雖然沒有找出真正的暗牢,但是將皇帝苦心謀劃的事情泄露了蹤跡,皇帝也一定會把這件事算在沐寂北頭上,只是孫夫人等人怕是都要陪葬了!
“孫夫人,無事生非,沐寂北,動亂國本,柳夢,指做僞證,王公公,辦事不利,還有這些不成氣候的樂師,通通都給朕拖下去斬了!”皇帝龍威震怒。
衆人心中一顫,還是有些雲裡霧裡,不過聰明的人卻已經猜到了,這王公公必然是發覺了皇帝什麼見不得光的秘密,所以皇帝一怒之下,纔會連王公公也一同問斬!
老太妃看向沐寂北的目光中帶着隱隱的擔憂,難道這孩子就這麼死了。
“陛下且慢,臣女有話要說。”一直安靜的沐寂北終於擡頭開口,直視上首的皇帝。
“你還有何話可說?今日之事皆因你而起,若不是你引起音變,何故生出這麼多事端,你到底還有何話要說!”皇帝的語氣中帶着不耐和怒意,依然在惱火於他苦心開鑿的暗道就這麼被人發現了,這個該死的王公公!跟在他身邊這麼久,竟然最會壞他的事!
沐寂北開口道:“回稟陛下,臣女認爲今日之事並非皆因臣女而起,而是有人在暗中謀劃,想要藉着太后娘娘的壽宴大做文章!”
“此話從何說起!”皇帝的心神不由得也是一震,難道這一切真的是有人在暗中操控,目的就是要挖出自己暗道的秘密?皇帝不由得關切起來。
“陛下請看。”沐寂北將自己的那方變了音的古琴拿到了皇帝面前。
衆人都順着沐寂北的指向投去目光,只見那雙素白的小手用力一拽,幾根琴絃便被拽斷,甚至幾根琴絃是被從琴絃的弦孔處拔出的。
“你這是作何?”皇帝有些不解開口問道。
沐寂北柔聲開口:“陛下請看,這裡有什麼?”
皇帝和太后看向沐寂北所說的弦孔,卻發覺那裡隱隱有水跡,皇帝伸出一根手指沾染了一下弦孔,再次開口道:“這是什麼?”
通常來說弦孔裡注水會影響到琴的音質,長時間下來,還會產生鏽跡,但是一般來講,水珠並不會這般嚴重的使琴變聲,生鏽也是需要些時日,那麼到底爲何沐寂北的琴會發生這樣的變化呢?
“這是鹽水。”沐寂北作答的同時將琴放下,轉身走到盧佩兒面前開口道:“盧小姐,請借琴一用。”
“沐小姐請。”盧佩兒有些猶疑,這件事她並不知道到底是何緣故,只是這麼多人面前,她也不能拒絕,只好忍痛割愛。
不過盧家家主看向沐寂北的神色卻是變了,這個丫頭是怎麼知道的,他通曉樂理數十年,才偶然發現了這個辦法,再翻查史書,收集了各國音變的資料,才發現,原來音變根本不是什麼天機示警,而是人爲操控。
“請陛下讓人拿一杯濃鹽水過來。”沐寂北再次開口。
皇帝一個眼神過去,便有太監跑了出去,沐寂北則是繼續開口道:“這架琴臣女在來之前還曾試過,音質極好,從上面的牛毛斷就可以看出,是一把絕世好琴,斷然不會發生這般嚴重的音變效果,只是臣女奏琴之時,卻發生了此事,實在是奇怪。”
皇帝漸漸被沐寂北的思路所牽引,在那軟軟到底話語中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聽着她的話,點了點頭,表示認同,雖然他並不是很懂琴,但是作爲一個帝王,曾經也是修習過琴課的,知曉這種等次的琴通常是不會發生這麼嚴重的音變的。
沐寂北見皇帝點頭,將目光轉向了跪了一地的樂師們:“從北北奏起琴音開始,樂師們便都察覺了這是音變,所以纔會不經陛下允許便擅自配樂,爲的不過是將北北的琴音矯正過來,阻止音變的發生。”
“只是樂師長似乎沒有想到,樂師們的好心並沒有帶來好的結果,反而是徹底的形成了大規模的音變,一發不可收拾。”
皇帝聽着沐寂北的話再次點頭,開口道:“那麼爲何樂師之前奏樂卻是正常的?怎麼一到你這裡就發生了變故。”
沐寂北走向樂師身後的一排排樂器,衆人便都隨着她步子看去,見她停在了一組編磬的面前,不知要做什麼。
盧家家主眯起了眼睛,仔細的盯着沐寂北的動作。
果然,沐寂北忽然一把將編磬推倒,倒在地上的一排編磬發出鏗鳴之聲,重重的敲打在衆人的心上,皇帝皺起了眉頭,太后更是不悅。
可是衆人卻驚奇的發現隨着磬的倒塌,地面上多出一些東西,白色,成塊狀,有的已經碎開,形狀無規則。
沐寂北勾起脣角,撿起其中一塊,走到皇帝面前將其雙手呈上。
皇帝將那白色塊狀物拿在手中,仔細端詳之後開口道:“是岩鹽?”
沐寂北點頭,鹽巖是鹽做成的鹽塊,極爲珍貴,通常只有皇族貴簣才能擁有,可如今這鹽巖卻出現在編磬之上,不得不說讓人猶疑。
“鹽巖腐蝕作用極強,將鹽巖覆於磬之上,只需靜待些時候,磬必變聲,而磬乃五樂之首,主導各種樂器的配合,主導者動亂,其它樂器自然是曲不成曲,調不成調。”沐寂北開口解釋道。
衆人頓時恍然大悟,皇帝的眼中帶着絲欣喜,沒想到音變一事確實是人爲造成,這樣一來,那些什麼亡國之音的傳聞便不攻自破,自己的江山便依然穩固。
“那爲何琴絃只需要在弦孔中注入鹽水即可,可鐘磬卻需要用這鹽巖?”皇帝再次開口。
“因爲琴絃細膩,只用手指輕撥尚且會斷,所以只需鹽水腐蝕便會改變琴音,而鐘磬之壁厚且堅,所以需要換成鹽巖,只要提前將鹽巖注入些水,鹽巖便會自己融化,腐蝕鐘磬,但同樣因爲鐘磬壁厚,不會一時便有所變化,這也是爲何之前樂器明明正常,而到了臣女卻發生變故的原因。”沐寂北柔聲解釋,不急不緩。
皇帝頓悟的點了點頭,這時,正逢那太監取回的鹽水已經滴入了盧佩兒那把琴的弦孔,輕輕一撥,果然聲音同沐寂北之前奏出的琴聲極爲相似。
盧佩兒看着自己愛琴被作爲試驗,心痛的不得了,像是她們這種善於琴藝的人,通常都有一把用慣的琴,也是極爲名貴的琴,這琴陪伴自己十餘年,盧佩兒早就對它有着極爲深厚的感情,可如今被注了鹽水,變成這種聲音,而她卻是無能爲力,盧佩兒的心,痛的彷彿在滴血一般,可偏生,爲了盧家的名聲,她不能表現出一絲不滿,還要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
安月恆盯着場中的女子,不張揚,也不內斂,沒有一點攻擊性,甚至只會讓人當做是無害的動作,可那敏銳的洞察力,卻是連自己都自嘆不如,他自然也是不會相信這什麼音變的詭談,可惜他卻並未發現這音變的緣由。
那日多倫找到他,將這一出狠毒的計策告訴給了他,同意他分一杯羹,不過條件卻有一個,那就是要配合她們演完這一場好戲。
他深思熟慮之後,覺得這次事成,必然會收穫頗豐,離問鼎皇權可謂是邁進一大步,於是便決定捨棄沐寂北,轉而和多倫合作。
只是他到底小看了沐寂北,沒想到這種境地她竟然也能翻身!這就化解了安月恆的一個目標,此種解釋一出,便只是世家陰謀了,而不再是什麼神秘的天機示警了,百姓們自然也不會去理會這些氏族大家之間的勾心鬥角。這樣一來,便不會對皇帝造成任何影響。
沐寂北給趙於江使了一個眼色,趙於江會意,立刻起身上前開口道:“啓稟陛下,微臣認爲,此事事態嚴重,等同謀逆,動搖國之根本,造謠生事,利用太后壽辰之便,廣散流言,置皇室威嚴於不顧,微臣建議,此事當全面徹查!”
皇帝和太后對視一眼,即便兩人並不是親生母子,但是今日的情形卻對兩人都沒有好處,這音變一事對着皇族而來,兩人自然也會暫且聯手。
其實,如今這件事讓幾位皇帝和太后均產生了錯覺,均是認爲此次音變是衝着自己來的,皇帝認爲是有人洞悉了自己的密道一事,藉此機會讓自己暴露出來,太后則認爲有人在自己的壽辰上設計音變和冤案,是在針對郭羅氏家族,對於郭羅氏的冷眼旁觀表示警告。
此種解釋一經說通,衆人便想起了之前說什麼冤魂惡鬼,不入輪迴的和尚,這和尚所謂的什麼預測,明顯是不攻自破。
“大膽妖僧,竟敢欺上瞞下,肆意造謠,聳人聽聞!來人,將這妖言惑衆的妖僧給哀家拖下去賜死!”太后似乎也十分震怒於自己一心推崇的得道高僧竟然是個騙子,而且對於他的做法更是認爲辱沒佛法,當下便開口將其賜死。
那高僧一聽,終於沒了之前淡然的模樣,惶恐的跪在地上:“太后饒命啊,太后饒命啊!我只是一時被錢財迷了眼,纔會做出此等荒唐之事的,還請太后饒命恕罪啊!”
沐寂北勾起脣角,看看王公公,再看看這了悟大師,果真是驗證了一句古話,伴君如伴虎,轉眼天堂,轉眼地獄!
“你的意思是有人買通你,讓你如此說辭?”皇帝厲聲問道,更是認爲這幕後黑手知曉自己挖密道一事,纔會利用這音變一事,讓自己暴露。
“正是如此啊,陛下,小人不過是見錢眼開纔會應下,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會這麼嚴重啊陛下。”那和尚急於爲自己辯白,慌張的可以。
“是何人買通你的!如實說來!”太后也嚴厲的看向了悟,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人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她的頭上,利用她對了悟的信任,險些讓她毀了郭羅氏的聲譽。
“是…是…是盧家三公子。”了悟顫顫巍巍的開口,將目光看向了盧家座位方向。
盧家家主心頭一驚,立刻跪了下來,盧家的衆人見此也緊跟着跪下,其中就包括盧家第三子盧引修!
“回稟陛下,微臣實在冤枉,還請陛下明鑑。”這個時候盧家家主是沒有資格說話的,盧引修自己開口辯解道。
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否則,要知道維持好的聲望極便會影響盧家的聲望,要知道守住一個家族的聲望極爲困難,可要是毀掉一個家族的聲望卻是格外簡單,盧引修知道,如果自己無法證明清白,依着自己父親的性子,一定會捨棄自己保住盧家!
“了悟,你可有證據?”皇帝一見是盧家面上裝作不是十分相信信,畢竟盧家的聲望是真的極好,可內力卻是將盧家記在了心上,就是這盧家讓自己的計劃胎死腹中!
那和尚思索了片刻後,再次開口:“回稟陛下,這三公子是太子伴讀,三日前與太子一同與我在宮中巧遇,說是仰慕佛法,想同我探討佛理。”
太子見此,點頭道:“回稟父皇,卻有此事,那日兒臣見兩人聊得投緣,不便打擾,便先行離去。”
皇帝的眉頭微微蹙起,好似不知該如何決斷,這時盧家多年累積出的聲望便起了作用,不管是皇帝一脈的人還是安月恆一脈的人,都開口求情:“回稟陛下,依老臣之見,此事必然是妖僧信口雌黃,盧家公子品行端莊,依老臣之見,是斷然不會做出這等事的!”
“微臣也認爲此事尚有蹊蹺,雖然說盧三公子曾同妖僧單獨在一起,但是也許只是爲妖僧外表所惑,潛心商討佛法罷了,也並不能證明就是做出了收買妖僧之事。”又一大臣爲盧三公子辯解。
“陛下,微臣附議。”
……
盧家家主和盧家衆人的心不由得漸漸平靜下來,是啊,沒有證據,什麼都是白搭。
沐寂北雙眼眯起,這些人都把盧家當做真正的君子之家,只是不知若是有朝一日知曉這盧家到底是有多麼虛僞齷蹉,爲了維護這假名聲做出多少慘絕人寰的事情時,是會有多麼的激動和氣憤!
沐寂北再次給趙於江使了個眼色,便見趙於江對太后身後的一個二等宮女做出了手勢。
就在皇帝和太后猶豫不決的時候,那宮女的手開始越發劇烈的顫抖,‘啪’一聲,宮女手中的托盤掉在了地上,彩釉的酒壺碎了一地。
那宮女慌張跪下:“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殿前失儀,拖出去砍了。”皇帝今日張口閉口盡是取人性命,可見惱火的實在是不輕。
“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那宮女再次求情。
太后見之是自己身邊的二等丫鬟,平時話很少,不是個趨炎附勢的,而且素來穩重,怎麼會在這種時候連個托盤多舉不好,實在反常!
“且慢,萍兒,你可是知道什麼?”太后放緩了語氣。
那丫鬟有些糾結的咬了咬脣,淚眼汪汪的看向太后:“太后娘娘,奴婢有罪啊。”
“你且說來,自有哀家做主!”太后的語氣陡然凌厲。
那萍兒猶豫了一會,終於開口道:“那日太后派奴婢去請了悟大師,結果奴婢卻。卻瞧見…盧三公子把一摞子的銀票給了悟大師,說。說是到時事發。讓了悟大師說出。說出是有冤情…”
“當時奴婢驚慌不已,連忙跑開,不敢告訴太后,也不敢張揚。回去的路上還撞到了王公公,被訓斥了一頓。”那叫萍兒的婢女開口道。
了悟已經提醒,恍然醒悟,開口道:“對了,那日盧三公子給我的銀票還在這。”
了悟從懷裡掏出一疊厚厚的銀票,激動的遞給皇帝,皇帝翻看起來,正是盧家錢莊的銀票,便一把將之甩像了盧家家主:“如今人證物證俱全!朕倒是要看看你們還有什麼話可說!”
盧家家主忐忑不安,這和尚當日可謂是獅子大開口,而這麼大數量的銀票到別處兌換起來卻是格外顯眼,反而容易弄巧成拙,而盧家家主也因爲這麼多年來的無往不勝,放鬆了戒備,根本不認爲沐寂北有翻身的可能,更沒想到音變一事就這麼被化解了,於是便直接讓盧引修在自家錢莊取了銀票,但是要求那名妖僧做完事情之後立刻滾蛋。
盧引修更是顫抖不已,卻是開口道:“回稟陛下,這宮女也許早就同了悟勾結在一起,陷害於我,這銀票也有可能是及早在盧家錢莊換出來了。”
盧引修到底是年輕,經不住這樣的場面,一面擔心自己的父親拋棄自己,一面擔心會被坐實了罪名,心慌張不已,當初盧家家主秘密讓他操辦此事,就是因爲他是太子伴讀,出入宮中極爲方便,不會惹人懷疑。
這次盧引修的話一出,再沒有人爲他講情了,不僅僅是因爲銀票一事,更是因爲他這話似乎在影射太后。
果然,太后一聽更爲惱火,也是認爲這盧家果真是針對自己來的,拍案而起,笑問道:“怎麼,盧三公子的意思是說哀家主導了這一場好戲,讓萍兒同了悟聯合起來設計於你!你可是此意!”
盧引修的額上漸漸冒出冷汗,磕磕絆絆的開口不知是怎麼解釋:“微臣。微臣…”
太后語氣一頓,轉而對着盧家家主,再次開口:“是不是盧大人也這樣認爲?”
盧家家主心中一緊,立刻做出取捨:“回稟太后,是臣教子無方,纔會做出這等事情,還請太后從重處置,微臣絕無半句怨言!”
衆人只覺得這盧家家主爲了大義捨棄自己的私慾,果真是讓人佩服,不然放在自己身上,自己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沐寂北卻只是冷笑,這只是衆人多年受盧家影響的慣性思維罷了,其實換個角度來說,虎毒不食子,這盧家家主卻肯捨棄自己的兒子,連親情喪且置之不顧,又怎麼能對別人衷心呢。
“好了,既然盧大人你也承認了此事,如今又人證物證俱全,那便將這始作俑者拉出去斬了吧!”今日事情諸多,太后和皇帝卻默契的達成了統一。
“太后饒命啊,太后饒命啊!父親大人,救救我啊…”盧引修一瞬間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苦苦求饒,盧引修的小命從剛一出手就結束了。
“太后明鑑,臣女有一事不明。”沐寂北再次開口,衆人不由得將目光落在這個一開口就要人命的女子身上。
多倫也微微坐直了身子,少見的帶着分小心翼翼。
“說吧。”太后的語氣放平緩了許多。
“既然是盧家收買了這妖僧,要求他說出有冤情一事,可爲何這有冤情之人,卻是出現在了多倫長公主府上。”沐寂北聲音輕柔,可說出的話卻是落在了每一個人身上。
太后掃了眼多倫,沒有開口。
沐寂北繼續道:“而且這鐘磬一事似乎還未查出,到底是何人動了手腳!”
多倫見此立即起身跪在了地上:“回稟母后,多倫不過是因爲了悟大師的話纔想起了孫夫人一事,將孫夫人等人召上大殿,不過是希望以母后之名平息這音變引起的動亂,母后篤信佛教,若是能在這壽宴上化解一樁冤案,自然是修行無量。”
多倫的話說的滴水不漏,而且之前那妖僧確實只是說有冤情,聽見這話想起孫夫人,倒是並不突兀,而且多倫還巧妙利用太后篤信佛法一事,表明自己心意。
太后臉色很沉,只是:“嗯”了一聲。
沐寂北不再開口,垂下眸子,這太后明顯已經是想到了多倫必然參與到了這件事中來,因爲這次壽宴可以說是多倫一手操辦的,太后一定能夠猜到這鐘磬一事也是同她脫不了干係,不過既然太后如此態度,明顯是不想深究多倫。
多倫雖然是異族女子所生,但是生母死的早,可以說是太后一手帶大的,向來也是個能討太后歡心的,比起端莊的德陽公主這個親生女兒,可以說是彌補了太后的很多遺憾,帶來了很多的歡樂。
“今日是母后壽辰,萬萬不可因此生氣,都是多倫辦事不利,好好一個壽宴卻被弄成這個樣子,回去之後,多倫便立即爲母后抄取百遍佛經,爲母后祈福。”多倫在太后面前終於是收起了那一身的媚態,一雙眼睛中滿滿都是自責。
太后見此滿意了不少,百遍佛經若是親自來抄,可不是三兩日能夠完成的,太后見着下首的沐寂北正垂着頭,也不張望,不由得生出幾分滿意,這是個懂人心思的人,不會在這種時候死咬着不放,讓人爲難。
皇帝也不傻,賣了個人情給太后,開口道:“好了,今日之事明顯是盧三公子一手謀劃,盧愛卿卻大義滅親,實在是讓朕爲之動容,賞盧家家主落地珊瑚一件。”
“謝主隆恩。”盧家家主跪在地上磕頭叩拜,滿眼都是感激之色。
沐寂北不由得冷笑,這盧家家主還真是會做戲,只怕現在心中也是要痛死了吧,不過雖然死一個兒子,但是畢竟還有兩個,不知道若是再死一個,他是否還能這麼平靜。
“將孫夫人,柳夢,王公公,都拖下去,賜白綾。”皇帝再次開口。
“啊!不要。不要。沐寂北…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你殺我兒子,逼死我丈夫,殘害我女兒,又滅了我母家,你會遭到報應的!”孫夫人叫囂着,柳夢卻是已經忘記了反抗。
可除了少數人,都覺得孫夫人的話很是好笑,沐寂北不過一介弱質女流,縱然今日偶然發覺了音變的實質,可是看她周身沒有一絲凌厲之氣,誰也不信她能扳倒這麼多人!要說是太后或者多倫這樣的女人,他們倒是還會相信,可沐寂北?還是別說笑了…
沐寂北看着幾人被拖出去的身影,沒有開口,目光幽深,這次柳孫兩家該死絕了吧。
轉過身後,太后再次開口:“相府五小姐聰慧異常,爲我西羅化解了一場動亂,甚得哀家心意,就把那套南喬國送來的孔雀頭面賜給沐五小姐吧。”
“臣女謝太后賞賜,祝太后青春永駐,得享太平。”沐寂北乖巧的回話,既然太后決定放多倫一碼,她自然不能再咬着不放,況且就算是追究起來,怕是也很難動搖多倫的地位。
老太妃看着沐寂北重重的喘了口氣,同這個丫頭在一起,簡直是能要了命,她的心被她扯拽的七上八下,直到現在才終於落了回來。
看看這丫頭惹上的都是些什麼事,音變,換死囚,開暗道,銅鑼國發兵,哪一件不是牽連極廣,涉及重大,可這丫頭卻偏生完好無損。
回到座位上,青瓷有些好奇,小聲道:“小姐,你是怎麼知道那鐘磬上有鹽巖的,你都不知道,你把那排編磬推倒的時候,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老太妃坐在前首,卻也是豎起耳朵聽着後面主僕二人的竊竊私語。
“按照盧家以往的做法,一定會在比試之前就對我下手,可是我除了偶遇盧引玉之外,並未遭到盧家的任何設計,而盧引玉手段拙劣,一看便不是出自盧家家主之手,那麼也就是說盧家是打算在這次宴會上動手了。”沐寂北柔聲開口道。
青瓷點點頭表示明白:“可是小姐怎麼會想到盧家是使用什麼手段呢?”
沐寂北解釋道:“盧家最擅長的是什麼?是音樂,是琴!在這大殿之上,盧家必然不敢公然要我性命,唯有依靠深諳的樂理,高超的琴技,或者君子的聖明聲譽,來除掉我。而最有可能的一種,便是在樂器上動手腳,藉助皇帝和太后之手,將我除去。”
青瓷點點頭,老太妃的眼中也閃過一絲讚賞,她到底也是小瞧了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心思縝密的程度前所未見,足以令人震驚,若不是聽她分析,她也想不出沐寂北是怎樣推斷出盧家是如何做的手腳。
“這件事本是不難應付,但是多倫和安月恆卻參與其中,各自謀利,所以事情纔會變得這麼複雜。”沐寂北笑道。
青瓷將聲音放的更輕,老太妃不由自主的往後靠了靠身子,正襟危坐,沐寂北一見,輕聲笑了出來。
“可是小姐,那暗牢怎麼會突然沒了呢?”青瓷再次詢問道。
“白竹這個人,絕對不會只是一個簡單的禁衛軍副統領,早在他發覺孫夫人前去探望柳夢的時候,便已經察覺,並且給我傳了消息。”
“小姐你知道?”青瓷的聲音微微放大,難道小姐知道今日孫夫人會在殿前指證?
沐寂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解釋道:“白竹告訴我,孫夫人那日半瘋半傻前去探望柳夢,便覺得事有蹊蹺,我得到消息後,便讓他將暗牢堵死,將皇帝的兩條暗道做出些痕跡,轉移視線。”
“小姐,你又是怎麼知道那牢中有暗道的?難道是白竹告訴你的?”青瓷有些震驚,自己幾乎是一直和小姐在一起,怎麼小姐知道這麼多事情?
“不是白竹告訴我的,你可還記得我和柳夢曾經被關在過天牢,柳夢因爲懼怕老鼠,曾發生過尖叫,當時我並未覺得奇怪,可是事後越想越覺得蹊蹺,那房間明明處在角落,若是柳夢尖叫,厚實的牆壁應該會折會很大的迴音,可是當時卻並未有這種感覺,我便大膽猜測那裡也是空的。”沐寂北詳細解釋着。
“而後小姐請白竹幫忙把孫露換掉的時候,白竹卻並未把孫露藏在那裡,小姐便覺得那處不是暗牢,而是密道!”青瓷漸漸跟上了沐寂北的思路,老太妃也是聽的險些想要插嘴。
“是。”沐寂北點點頭。
可青瓷還是有些不解:“可是小姐,你把皇帝的暗道暴露了,那豈不是幫了安月恆的大忙,能有什麼好處?”
沐寂北輕笑着:“皇帝這暗道必然不會只有兩條,一定是打算有朝一日棄宮而逃用的,而皇帝這樣的人怎麼會捨得將帝位拱手讓人,必然給自己留有後路,趁着奪位之人歡喜的時候帶人從暗道殺回去。如今我不過只是暴露了兩條暗道,卻是讓場面越來越混亂,越是混亂,我們還有可能渾水摸魚,亂中取勝,所以,這是混戰!”
老太妃終於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之前說安月恆也參與進來了,可此事卻並未將他牽扯出來,他豈不是會完好無損,甚至得益最大?”
沐寂北笑着搖頭:“他不會完好無損的,雖然動不了他,卻也會讓他損失慘重!”
沐寂北笑的神秘,老太妃沒有再開口,而是將目光轉回了大殿之上。
“啓稟父皇,兒臣有事啓奏。”殷玖夜一身金邊黑色蟒袍站了起來,再次開口。
衆多女子將目光落在了六皇子身上,不由得怦然心動。
沐寂北也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似乎刻意收斂了不少,少了平日霸道強勁讓人窒息的氣息,話似乎也因爲要替代殷玖笙而稍微多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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