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多倫之死

聖旨很快就傳了下來,沐寂北即刻就被放了出去,並有了郡主的封號。

老太妃帶着府中的人早早就來到皇宮的永盛門等着沐寂北,打算早些把她帶回相府。

白竹再次出現在沐寂北面前,一身禁衛軍副統領的服裝,生生被他穿出幾分紈絝子弟的味道,吊兒郎當的看着面前溫軟的女子,不由得調笑道:“只待上一晚就走?不打算再多留幾日?”

沐寂北揉了揉紅腫的手腕,只是溫和的笑笑:“我怕我在多待上幾日,白副統領又要勞心又要勞力,若是因此而英年早逝,我的罪過是該有多大。”

白竹抱着懷笑了笑,開口道:“你倒真是個沒心沒肺的,本大人這麼幫你,怎麼也不見你有什麼回報?”

沐寂北低垂着眸子:“只怕大人討要的太多,我實在是償還不起。”

白竹的眸子閃過一縷精光,宛若暗夜中的一道流星,帶着不可捉摸的意味。

沐寂北轉身走出天牢,門前卻早已經有太監在等候,一身硃紅色的袍子,腰間的白玉可以分辨出他的品階,一見沐寂北出來,立刻躬身上前道:“參見永夜郡主,給永夜郡主請安,咱家奉太后娘娘之命,請永夜郡主前往鳳翔宮走一趟,太后娘娘要見您。”

沐寂北雙眼微微眯起,看來太后是坐不住了呢。

“既然如此,便勞煩公公前面帶路了。”沐寂北微微頷首。

那公公點頭走在了前面,沐寂北不緊不慢的跟着,心中卻是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個多時辰後,便到達了鳳翔宮,邁進大殿的朱漆紅木的門檻,沐寂北一眼就瞧見了坐在主位上的太后,昨日的華服已經換下,換上了一身鴨蛋青色的素服,領口袖口腰間都是黑色的刺繡,頭上更只是簡單的插着幾隻白玉簪子,臉上的妝容也十分素淨,若非坐在那個位置上,倒是看不出究竟是何身份。

沐寂北走上前去,給太后見了大禮:“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后冷笑一聲,並未讓沐寂北起身,而是開口道:“沐寂北!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連哀家都敢騙!”

沐寂北也不驚慌,似乎對於太后的反應早有所料,不溫不火的開口道:“回稟太后娘娘,臣女不知太后娘娘何出此言?”

太后鳳眉一挑,繼續道:“你不是說你會證實哀家心中的猜測嗎?可是如今你自己卻從天牢脫身。你先是利用哀家去多倫府上爲你打探消息,卻是過河拆橋,設計自己逃出了天牢,你是不是以爲,皇帝封了你爲郡主,你就可以爲所欲爲,哀家就不敢把你怎麼樣!”

沐寂北不急着辯解,只是反問道:“敢問太后娘娘,若是臣女始終呆在天牢之中,要如何才能取信於您?況且您曾說過,若是臣女自己出的來這監牢,您是不會橫加干涉的,所以臣女不知如今錯在何方?”

太后一掌拍在鳳椅的扶手上,金色的鳳椅隱隱發出顫音,整個大殿的空氣冷凝的彷彿沒有一絲波動:“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在哀家面前竟然還敢強詞狡辯!如此沒有教養,到底是誰在縱容!”

沐寂北低垂着頭,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卻是繼續道:“難道說太后娘娘遷怒臣女並非因爲臣女沒有實現之前的承諾,而是因爲臣女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竟逃出了生天!”

“你!你真是。無法無天!”因爲震怒,太后頭上掉下了一縷髮絲,整個人更因爲雙眼紅腫變得猙獰起來。

沐寂北也不再退讓,擡起頭來直視高坐上首的太后,帶着些咄咄逼人的意味繼續開口道:“還是說太后娘娘是怕臣女證實了這德陽公主是多倫所殺,怕在一夕之間失去兩個女兒,從此再沒有人陪伴在您身邊,所以害怕接受這個事實,想將罪名歸罪於臣女身上,妄圖自欺欺人!”

“簡直是一派胡言!”太后的語氣少了之前的凌厲氣勢,微微軟了下來。

沐寂北心頭泛起一絲冷意,人就是如此,總是喜歡自欺欺人,甚至可以假裝充耳不聞,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甚至假裝事情是自己想象的那個樣子,可是,到頭來最後卻只會害了自己。

就像前世的她,很多時候明明已經察覺到安月恆和伍青青之間有着問題,可是她卻總是告訴自己,沒有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便不要相信,要相信她愛的那個男人,可是,最後呢,結果呢,落得的是什麼下場?

“太后娘娘已經養虎爲患,造成了慘劇,若是繼續縱虎傷人,只怕追悔莫及,難道太后娘娘還要繼續執迷不悟?”沐寂北看着被氣的說不出話的太后冷冷的開口。

其實,她知道,太后如此憤怒主要是因爲第一個緣由,那就是她料定了自己最後會死在天牢,給她的寶貝女兒陪葬,可誰知她如今不僅活着出來,還加封爲郡主,要知道,從一個庶女到郡主,這簡直就是一步登天!

所以,剛剛喪女的太后老人家不滿了,雖然她管事不多,但是卻不喜歡事情脫離自己的掌控,尤其這人還是一個自己已經決心處死的庶女,所以覺得失了面子,再加上連日來積聚的怒氣,這才雷霆大怒。

不過沐寂北巧妙的轉移了話題,激怒太后,讓她將目光轉移到了多倫的死之上,同時,打消她心中最後的一絲猶疑,決心將此事追查到底,這樣一來,沐寂北逃出生天的事情就被無視了。

“哼!好,哀家就給你這個機會,若是此事是多倫所爲,哀家便不再追究於你,你便去做你的北邦皇妃,但是你若證明不了此事是何人所爲,就算是你如今被指和親,哀家也一樣有千百種辦法讓你死掉!”太后似乎有些疲倦,言辭卻依舊尖利,帶着不容置喙的神情。

沐寂北沒有做聲,確實,即便是她身處丞相府,也不可能十二個時辰皆是萬分謹慎,總會有所疏露,更何況,她不能永遠呆在相府之中,不出大門。所以,只要太后讓她悄無聲息的死掉,那麼無論是北邦三皇子還是皇帝都沒有辦法,人已經死了,沒有人會爲了一個死人翻臉,她就是真真正正的消失了。

放低了姿態,太后也緩和了聲音,揮了揮手:“下去吧。”

沐寂北起身告退,心理卻也明白,太后不是不相信這個兇手是誰,甚至連以往的事情也能夠猜出很多,她只是不願承認罷了,或許很多人難以理解,比如很多平常百姓家賣妻賣子的人都多的是,怎麼一個久居高位見慣各種手段,甚至背信棄義的婦人卻將一個養女看的如此之重?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當一個人在物質上得到了滿足,什麼也不再缺少,那麼精神和情感上便會有諸多缺失,對於感情反而更加珍視,所以這西羅的太后所缺少的便是感情和真心,也正因爲如此,她纔會對兩個從小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女兒如此看重,哪怕是多倫殺了德陽,她的心理也總是有一個聲音爲她開脫。

沐寂北出了永盛門之後,便見到了熟悉的相府馬車,老太妃坐在車裡,時不時的掀起簾子探望一二,瞧見沐寂北之後,心終於是落到了肚子裡去,卻沒由來的生出一絲嘆息。

沐寂北坐上相府的馬車,瞧了瞧車子裡只有老太妃一人,隨即開口道:“姑母不必憂心,北北這不是安然無恙的出來了。”

其實本來同老太妃一同來的還有沐寂晗和沐海蓉,只是沐寂北出來的晚,老太妃眼見着天已經到了晌午,怕兩人悶着,便打發車伕僱了輛馬車,先將兩人送回了相府。

“北邦三皇子怎麼會要娶你爲妃?”老太妃緊着個臉,語氣不善。

沐寂北雙眼澄澈,好似十分不解:“三皇子求娶侄女的時候,不是已經言明,說是爲侄女的琴聲所折服,傾慕於我的才藝和心思,所以纔會求娶侄女,姑母爲何還如此發問?”

老太妃見着她這個樣子,索性也不再故意繃着臉了,語氣軟了下來:“你可知那北邦是蠻荒之地,多半都是大漠狂沙,那裡的民風又十足的剽悍,到了那裡,少不得是要吃許多苦頭。”

沐寂北知道老太妃憂心她,可是她實在是覺得老太妃對北邦有些誤會,雖然她說的倒也基本屬實,但是決計沒有那麼誇張,她曾經去過一次北邦,那裡天朗氣清,陽光和煦,放眼望去,盡是草原和牛羊,男子女子們在草原上放牧,唱着悠遠的歌曲,倒是十分自有與暢快。

當然那風沙也着實十分惱人,甚至很多地方都是沙漠,民風確實也有些過於剽悍,女子也是馬上能騎,肩上能抗,絲毫不遜色於男兒,但是北邦真的不是什麼窮鄉僻壤,相反有着極爲豐厚的底蘊。

“雖然條件不是很好,但是北北畢竟是進入北邦的皇家生活,怎麼也不會太差的,北邦雖然土地貧瘠,但是並不貧窮,而且北邦皇室素來奢靡,又怎麼會差?再者北邦強盛,侄女嫁去做了三皇妃,卻是不敢有人怠慢的,唯一不捨的,便是姑母了。”沐寂北笑着說給老太妃聽。

老太妃只是嘆了口氣,知道沐寂北向來是個有主意的,多說也無益,便也不再勸說。

回到相府,正巧過了晌午,太陽依舊悶熱,高高懸掛在天上,彷彿是要壓下來一架大火爐。

按照習俗,沐寂北被冊封郡主,是要廣辦宴席,請人來慶祝的,不過因爲正逢太后的愛女逝世,卻不宜大肆鋪張。

“聽說北邦三皇子沒有多久就要回北邦了,所以這宴會就訂在明日,請帖和宴會的安排我已經吩咐人準備的差不多了,因着比較匆忙,所以許多菜式和糕點都是從百花樓訂的,明日會送到府上,你也要好好疏整一番,畢竟身份不一樣了,不能失了禮數。”老太妃一面邁進院子,一面同沐寂北開口道。

沐寂北點點頭:“有勞姑母費心了,姑母這兩日也乏了,還是要多多休息。”

老太妃點了點頭,沒有再看沐寂北,卻是覺得自己似乎老了,再也折騰不起了。

沐寂北一路向自己的院子走去,經過花園之時,瞧見花朵竟然已經開的奼紫嫣紅,便四面打量了這花園的佈局,花園處於正中,四面連接四條主路,卻還拐着幾個旁支,每一處都通向別一處地方。

不遠處則是小橋,橋下流水潺潺,爲這悶熱的天氣帶來幾分涼爽。流水之中有着不少錦鯉,慢悠悠的遊動着,陽光照射在流水之上,被打亂成一片片碎金。

沐寂北收回目光,只覺得此處地形極好,可以瞧見遠處是否有人過來,卻又不易被人察覺。於是,將目光落在了那形態各異的花朵之上,心思微動,不知想到了些什麼。

沐寂北將白鷺和白竹喚了出來,輕聲吩咐了些話,便回了自己的房間,想起不知所蹤的青瓷,沐寂北的心恨的厲害。

青瓷似乎是唯一能夠證明寂晴還活着的人,也是唯一見證着她從愛到恨轉變的人,更是一路陪着她在她身死之後卻依然願意衷心相待的人。

在沐寂北心中,青瓷是她的親人,是在這個世界上時刻提醒着她不要變成殺人狂魔,不要被仇恨吞噬了本心的人。

沐寂北始終認爲,青瓷比自己善良,比自己堅強,儘管她的頭腦似乎並不及自己聰明,甚至在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她也會拖自己的後腿,有時那麼冷的一個人卻又會婦人之仁,但是沐寂北還是願意帶着她,因爲在沐寂北看來,她是有生命的,是鮮活的,她的存在,讓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一具行屍走肉。

沐寂北站在窗前遠眺,遠處小山重疊,樓宇林立,陽光折射着水露,像是炸開了的水晶,只是女子的背影卻格外寂寥,周身充斥着一種極爲複雜的情感,狠厲和溫柔,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殷玖夜,就這樣吧,從此山水不相逢,你我的歲月,各自安好,只當這是一場驚夢。

沐寂北忽然覺得可笑,可笑她自詡涼薄無情,卻能記住他說的每一句話,也能記住那張乖張霸道的面容,沐寂北不禁搖了搖頭,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緣,何須誓言,今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長歌當哭,爲那些無法兌現的諾言,也爲生命中求而不得的愛戀。

窗外伸進來兩三枝桃花,帶着淡淡的香氣,隨着微風浮動,偶爾會灑下些花瓣,陽光籠罩起女子,在地面上留下一片陰影,模糊了容顏,也模糊了時光。

沐寂北收斂了那莫名的傷春悲秋,也不去承認自己心中的那絲絲痛意和遺憾,有時她也會想,若是能同他過一輩子,也是好的。只是現實卻總是一把無情的利刃,連做夢的機會也不留給她,沐寂北薄脣微抿,臉上沒有常見的笑容,甚至說,是一丁點的笑意都瞧不見,整個人周身都散發着肅殺的冷氣,狠厲也殘忍。

明日相府設宴,多倫一定會來,既然敢來,就永遠的留在這裡吧!雙眸之中寒光乍現,驚飛了一樹的飛鳥。

沐寂北知道,自己此番成功脫身,甚至從一個將要死的人,搖身一變變成北邦皇妃,多倫一定心有不甘,會忍不住來找自己。

而她要的就是這個機會,這次,她要多倫死在這!

次日

丞相府前車水馬龍,喧囂不已,不爲別的,就因爲丞相府內有個庶女一躍成爲了郡主,要知道,從一個庶女,到縣主,再到縣君,以此類推,是多少人窮極一輩子也得不到的尊榮。

所以不少人前來祝賀,當然,很多人認爲沐寂北是走了什麼狗屎運,不過是陰差陽錯運氣太好罷了,但是沒有人會不承認,僅僅是這份運氣,讓他們不得前來低下向來高貴的頭顱,因爲這郡主不是簡單的皇室郡主,是即將成爲北邦三皇妃的郡主。

這樣一來,相府的權勢豈不是更大,有着北邦這樣一個強有力的後盾,即便是在西羅,相府的人也足以橫着走了,而原本攝政王府和皇權兩相對峙的場面,瞬間就因爲丞相府的壯大,隱隱形成了三局頂立的局面。

但是,也有人認爲,北邦依然是支持攝政王的,否則怎麼會把尊貴的北邦公主交付給他,這種時刻,萬萬是任何一個也不能得罪的,這些官場的老油條們也都開始敲打起自己的算盤,情形一時間複雜起來。

雖然說是在公主的喪期,不易過分張揚,但是實際上老太妃卻並未因此有所收斂,反而是將一切準備的極爲華貴,給沐寂北做足了面子。

賓客尚未到齊,沐寂北已經打點妥當,一身湖藍色的掐五彩絲線刺孔雀的長裙,胸前攢無數顆水晶,勾勒着金邊,頭上配着瓊花海棠雕金簪,額前繞系三根金絲白玉珠細抹,整個人豔麗逼人,精緻的讓人移不開眼。

相府的花園之中,栽種了不少的名花,有杜鵑,有芍藥,有牡丹,還有大朵的波斯菊,一簇簇,一團團,好似百花盛宴。在光陽之下開的驕傲,彷彿是在搔首弄姿的美人,花叢之中還有不少飛舞的蝴蝶,時上時下,流連於花叢之中不肯離去。

樹上有着不少的鳥兒,百靈,喜鵲,八哥,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在懶洋洋的天氣裡嘰嘰喳喳的鳴叫着,混合成一道道美麗的樂音。

沐寂北佇立在百花之中,宛如是花中仙子,悠然自得,倒是一點也不急着趕去前院,似乎在欣賞百花的美態,與百花融爲一體。

“永夜郡主真是好樣貌,生生將這萬花叢都比的沒了顏色。”多倫一身柳綠色紗裙,踩着地面上的荊棘草走了進來,環佩叮咚作響,身姿窈窕,豐乳肥臀,眼角眉梢皆是流動着惑人的風情,隨着她的動作,更是飄散開一道道壓過百花香氣的脂粉香。沐寂北轉過身來,一雙眼眸含笑看向多倫,開口道:“比起公主的美貌,臣女實在自愧不如。”

多倫,你果然按捺不住,來了。

多倫輕佻的一笑,開口道:“姑且不論這樣貌的好壞,可是永夜你的心計卻是本公主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

沐寂北你還真是有本事,這樣竟然也能出的來。

沐寂北反問道:“還是公主棋高一着,不是卸去了臣女一隻臂膀?”

你多倫知道觸碰人的軟肋,我沐寂北自然也不逞多讓。

多倫冷笑一聲:“不愧是永夜你的臂膀,着實也是讓本公主吃了一驚,看來都是永夜調教的好呢。”

沐寂北你可知道,你一次次讓我覺得勝券在握,最後卻是功虧一簣的這種滋味。

“再好還不是落入了公主的手中,說到底都是公主的手下敗將,沒什麼值得好炫耀的。”沐寂北柔聲開口,話語裡聽不出一絲尖銳,若不是這字裡行間都透着反脣相譏的意味,讓旁人看去還以爲是姐妹兩人在說着什麼體己話。

“可是本公主的目的卻是不在她,而是在永夜你的身上,誰能料到,前一刻還在大牢中等待着酷刑和死亡的人,下一刻卻搖身一變成了西羅的金枝玉葉,成爲了郡主?這提及永夜你的本事,多倫確實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多倫語氣中的攻擊性越發明顯,帶着幾分開門見山的急躁。

“就算是郡主又能如何?還不是馬上就要遠嫁北邦?”沐寂北似乎帶着絲無奈的開口。

多倫卻是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永夜你這是要逃嗎?還是你以爲本公主會允許你逃離西羅,待日後再捲土重來!”

多倫的語氣帶着張狂,不等沐寂北開口,繼續道:“你要知道,本公主不將你踩到腳下,實在是心有不甘,若是就這麼讓你走了,豈不是要失去很多樂趣?”

沐寂北看着笑得得意的多倫,突然走近到多倫耳畔,輕聲道:“公主你還有樂趣嗎?是不是在殺死周淳的時候,就再也不知樂趣爲何物?”

多倫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臉上的肌肉幾乎都僵硬在那裡,滿眼震驚,慢慢將目光移落在沐寂北的臉上,對着那張似笑非笑帶着嘲諷的臉,踉蹌着後退一步。

多倫直愣愣的看着沐寂北,似乎沒有想到會從沐寂北口中說出那個人的名字,更沒有想到會從她的口中說出這個自己隱瞞了多年的真相!她怎麼會知道?怎麼會知道這

“呵呵,你這是在詐本公主嗎?你以爲本公主是三歲孩子,會相信你這不入流的招數?”多倫回過神來,眼珠從僵直的狀態微微一動,冷笑一聲,隱藏着眼底的驚慌失措。

“哦?是嗎?既然公主想不起來了,不若臣女幫您回憶回憶。”沐寂北嘴角噙着一絲冷笑,一步步逼近多倫。

多倫看着神色冷凝的沐寂北,心頭一緊,隨着沐寂北的逼近,多倫卻是不受控制的後退起來,腦海中似乎又回憶到了當初那一幕。

“那年,你年幼喪母,在宮中孤苦無依,偶然遇見德陽,她見你長的可愛,又憐你倍受欺凌,便央求着當時的郭羅妃也就是當今太后,將你抱養在她的名下,於是,你從一個落魄喪母的公主從新變成了一個備受寵愛,人人追捧的公主。”沐寂北的話語像是魔咒一般,讓多倫想起了那記憶深處永遠也不能忘懷的童年。

那年,她的生母被人害死,她一瞬間便失去了依靠,她的母親並非是西羅人,所以她也沒有任何靠山可以依靠,再加上先皇子女衆多,她很快就被遺忘在了長樂宮的一個角落,被人欺辱嘲笑,甚至連飯也吃不飽,過着早先她從未想過的生活。

直到後來,她無意中遇見了德陽,那個單純快樂的真正的公主,她比她要大上幾歲,可卻比她要單純的多,隱隱帶着幾分霸道,多倫看着她一身的錦衣滑鍛,綾羅珠玉,羨慕的不行,甚至小小的她便沒由來的開始厭惡這個長相清純,思想更是單純的女子。

但是出乎意料的,這個女孩子十分喜歡自己,於是多倫便開始甜甜的喊着她姐姐,她給了她糖果,並揮舞着小拳頭,告訴自己以後都不會有人在欺負自己。

於是,從那之後多倫被帶到了郭羅妃身邊,成了她的另一個女兒。

“德陽和太后都對你很好,只是自小你的母親便是教導你要學會察言觀色,揣度人心,而受到過欺辱的你一直從心底排斥着郭羅妃和德陽的靠近,只是,爲了你想要的生活,你卻慣會討好兩人,甚至讓人真的以爲你將其當做了親人。”沐寂北繼續開口,雙目直視着多倫的瞳孔,清楚的在其中看見了一閃而過的脆弱。

蛇打七寸,你多倫會,我亦是也會,沐寂北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或者不該把年紀尚小的你說的這般有心機,只是從小的耳濡目染卻是讓你骨血裡流淌着同你母親一樣的東西,爭權奪勢,貪慕虛榮。更或者。是忘恩負義!”沐寂北的聲音越發凌厲,似乎重重的擊打着多倫的內心。

多倫驚慌失措的後退起來,企圖遠離沐寂北,也不再看她,而是沉沉的閉上了雙眼,是,其實太后和德陽一直都對她很好,可是她忘不掉太后給德陽做的衣服總是用蠶絲金線,而自己的只是普通金線,她也忘不掉吃糕點時,太后總是吩咐人做的盡是鹹口,因爲德陽喜歡,只是卻沒人知道自己喜歡甜食。

她也忘不掉鳳翔宮中的下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中的鄙夷好敷衍,甚至看着德陽時眼中帶着的縱容和寵愛。是,她明知道這些東西本來就已經是她額外擁有的,可是沒有人心甘情願比別人差,爲什麼明明同樣是公主,可她卻要寄人籬下,看人臉色,而德陽卻是衆星捧月。

也因此,哪怕德陽讓她的生活不必在飢寒交迫,可她依然歡喜不起來這個莫名多出來的姐姐。

“你一直嫉妒着德陽,她心思比你單純,身份比你華貴,首飾比你多,衣服比你漂亮,比你更受小孩子歡迎,所以,你討厭她,你從小就討厭她,哪怕她給了你她所能給你的一切,你卻依然討厭她!”沐寂北冷笑着開口,似乎只是在簡單的闡述着事實。

多倫的眼角滑落下一滴淚珠,這些被塵封在記憶深處的東西,終究是被沐寂北支離破碎的拼接了出來。

此刻的她只覺得心痛的厲害,無休止的蔓延着,明明已經過了那麼多年,明明她都已經老了,爲什麼還要提起這些舊事,在她殺死德陽的時候,她都不曾去回憶,因爲她懼怕,多倫的心抽搐的厲害,好似被人挖空了一般。

“是,我是嫉妒她,我嫉妒她年輕貌美,被人保護的像是個不諳塵世的公主,我更嫉妒她擁有我不曾擁有的一切,卻又頂着仁善的嘴臉施捨給我!”多倫漸漸變了聲音,聲音帶着哽咽卻也尖利。

“是,但是儘管如此,你還是一直維持着與她的關係,可是你終究沒有想到,命運再次同你開了一個玩笑,你竟然同她愛上了一個男人。”沐寂北看着苦笑的多倫繼續開口。

“那個男人如春風般走進你的心田,讓你滌盪起少女的情懷,可是,上天似乎刻意同你作對一般,那個男人愛着的卻依舊是德陽!是你無比厭惡的德陽”沐寂北一雙黑眸澄澈的彷彿洞悉了一切,字字逼問!

“呵呵,真是想不到,德陽那個呆子竟然會把這麼多事都告訴給你,倒你倒是真得了她的心呢!”多倫自嘲的開口。

她多倫自詡美貌,又一直扮作乖巧,可是那個男人卻依舊喜歡任性妄爲的德陽,無論她怎麼善解人意,可傾聽的卻依舊都是那個男人關於德陽的甜蜜牢騷。

而她,在那一刻心如刀絞,恨從心氣場,第一動了殺機,恨不得殺了德陽,取而代之。

“是,於是你設計了一出好戲,佯裝幫助德陽和周淳私奔。”沐寂北篤定的開口。

多倫的眼中閃着怨毒,手指不受控制的緊緊握成拳狀,尖利的指甲抵住掌心,傳來陣痛:“不錯,是我設計的,其實父皇當時已經打消了讓德陽和親的念頭,只是這目標卻是轉移到了我身上來,我再一次要成爲犧牲品,成爲爲了德陽而犧牲的犧牲品。”

“所以,你不甘,當德陽和周淳兩人相聚在一戶人家中時,你謊稱皇帝的人馬找來,支走德陽,卻是藉機表明對周淳的心意,不惜以死相逼、”沐寂北再次開口。

多倫沒有做聲,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愛一個人的滋味,卻也是第一次知道愛一個人不得的滋味,更是第一次恨一個人的開始!

“是,我也不怕告訴你,反正你也是快死的人了,既然德陽敢將心事說給你,我多倫又有什麼好怕的?”多倫似乎已經篤定不會讓沐寂北活過今日,也不在乎沐寂北是不是猜到什麼,只是多倫卻忘了,自己如此激動的情緒之下,必然有所失控。

“看來你這一輩子都只能活在德陽的陰影之下呢,即便是她死了,你卻依然不能自拔,你,多倫,只是德陽的影子。”沐寂北淡定自若的開口,看向多倫的目光中帶着分憐憫,帶着分嘲諷,讓多倫險些抓狂。

“果真是牙尖嘴利呢,就算是我一輩子活在德陽的陰影之下又如何?我親手殺了她的愛人,讓她行屍走肉的活了近二十年,我還有什麼不滿足?我只贏了一局,便贏了她一輩子!”多倫有些瘋癲,似乎對沐寂北的話起了極爲強烈的反應。

“這麼說周淳真的是你所殺?”沐寂北挑挑眉,帶着絲懷疑看向多倫。

多倫背過身去,暗沉着嗓音開口道:“是,那日我向他表明了心跡,並且告訴他如果他帶着德陽離開,父皇將會派遣我遠赴南喬和親,我求他不要扔下我一人,我也求他帶着我一起走,哪怕…”

“哪怕你願意做小?”沐寂北接道,絲毫不顧及多倫的心理。

多倫沒有開口,沐寂北卻再次逼近:“可是,一向和沐出風的他卻言辭堅定的拒絕了你,不管你是否會被派去和親,這讓你高傲的自尊心一下子受到了重創,彷彿瞬間被人踩在了腳下踐踏,你不肯承認自己這輩子永遠比不過德陽,哪怕是你放低了身段做小他也不肯接受!你覺得很丟臉,覺得受到了侮辱,所以你拿起刀對準了他,帶着哀求,帶着狠決,威脅他若是不肯接受你,你便殺了他!”

多倫的眼睛通紅,眼中的淚水滑落下來,帶着不敢置信的嘶吼出來:“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怎麼會知道!”

沐寂北勾起脣角,湊近多倫:“你更沒想到,他甚至不曾拒絕,卻是直接將身子湊近,推進了刀身,你驚慌失措,卻恨他反過來威脅於你,你怒從心起,將本插的並不很深的刀生生貫穿他的身體刺了進去!”

因着沐寂北的逼近,多倫跌坐在地上,整個人的情緒有些失控,也不再理會沐寂北再說些什麼,一邊哭一邊笑,有些似發瘋,又似崩潰了一般。

沐寂北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目光中帶着一絲憐憫,帶着惋惜開口道:“而後,德陽從地窖中鑽了出來,瞧見了這驚恐的一幕,你已經做好了同德陽破裂的準備,卻沒想到,那個不愛你的男子卻爲了你,欺騙了德陽,爲了不讓你失去你所擁有的一切,爲了不讓你葬送同德陽之間的感情,他不惜隱瞞了你殺了他的真相,在死之前依然選擇替你圓了謊。”

多倫再次閉上了眼睛,淚水在佈滿厚重胭脂的臉上留下兩條重重的劃痕,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沐寂北沉寂着目光看着她的模樣,在心中告訴自己,沐寂北,你要記得,永遠不要有一天變成這個樣子,永遠不要忘了你是誰?無論是浮華,仇恨,愛情,還是什麼,永遠不要把自己變得面目全非,那將是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

“所以在他死後,你即便厭惡德陽,卻依舊與德陽維持成好姐妹的模樣,也因爲他寧死拒絕,所以你變得淫蕩不堪,你要向他證明,有無數男子爲你趨之若鶩,你要向世人證明,你多倫有着無數男人的追捧!你貌美,你性感,你美麗的不可方物,可是你自己卻都不知,其實你只是一具粉紅骷髏!”沐寂北字字誅心,每一個字都重重的擊打在多倫的心上。

多倫坐在地上,半響沒有開口,目光竟然同德陽有些相像,空洞的什麼都沒有,除了麻木還是麻木。

多倫始終理解不了,爲什麼到最後,那個男人還要幫着她隱瞞,明明是她殺了他,他爲什麼臨死還要幫着自己,她始終理解不了。

沐寂北不再開口,時間漸漸流逝,多倫似乎漸漸回過神來。

多倫猛然擡頭,驚醒般的看着沐寂北,站起身來,開口道:“哼,沐寂北,你真是好算計,竟然妄想利用我的軟肋,想讓我崩潰,讓我承受不住因此發瘋或發狂,甚至想讓我陷入自責痛苦而死,最好再來個自我了結!”

沐寂北勾起紅脣:“看來你清醒的很快,我的計劃似乎失敗了呢。”

多倫諷刺的笑道:“即便這些事埋藏在我記憶深處多年,是我心中的一顆毒瘤,但是不得不說的是,我還是要感謝你,若不是你直接扒開了我的內心,讓我直視這些,怕是這些東西永遠都是我的軟肋,可是如今,將這些呈現了出來,我將再也不會有所畏懼!無論是周淳,還是德陽,都只能成爲我多倫的墊腳石!我多倫總有一天,會像世人證明,誰纔是真正值得追捧的人!”

沐寂北一臉天真的看着多倫:“多倫公主,您該知道,臣女並非是那麼心善的人,怎麼會好心幫着您直面痛苦,又怎麼會有時間聽着您講述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多倫一愣,順着沐寂北的目光看去。

沐寂北走到身旁的百花之中,輕輕摘下了一朵橙黃色的不知名花朵,拿到多倫面前,開口道:“多倫公主,您知道這朵花的名字嗎?”

多倫的目光放在沐寂北的手上,那是一朵橙黃色的花朵,花瓣重重疊疊,帶着幾分妖嬈,卻並不熟識。

沐寂北笑着爲多倫解釋道:“這是幽晴花,來自於北邦,花氣甜膩,讓人聞之可以情緒不穩,意志不堅,所以剛剛我只是稍稍激怒於你,你便已經情緒失控,並不十分清醒。”

不錯,這花是昨日沐寂北讓白鷺特意栽進這處花園之中的,因爲色澤豔麗,所以同旁的花朵交匯的很好,並不會引起格外的注目。

“哦?看來本公主倒真是有些小瞧你了!不過即便是又怎麼樣,說到底,你不過是個要死的人罷了!”多倫有着小小的驚愕,因爲她本是以爲沐寂北只是利用她內心深處的弱點進行抨擊,揭開她的傷疤,讓她痛不欲生,就如同她也找到了她的軟肋一樣。

但是,她並未想到沐寂北竟然還會藉助這北邦之花,看來也是做足的準備的,多倫看着淺笑的沐寂北,心頭隱隱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似乎有什麼事情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沐寂北淺笑着搖搖頭,略帶惋惜的看着多倫,開口道:“不,要死的人不會是我。”

多倫眉頭一蹙,不屑的笑道:“不是你那是誰?難道你以爲只憑這些陳年舊事就能打倒我多倫!”

“陳年舊事打不倒你多倫,哀家倒是要看看,我郭羅氏族能不能打到你多倫!”太后陰冷的聲音先從拐角處傳來,緊接而至的便是一身素服卻十分威嚴的當今太后。

多倫一愣,而後眼中閃過十足的慌亂,目光開始躲閃,不敢同太后對視,最終卻帶着絲頓悟的落在了沐寂北的身上。

沐寂北勾起脣角,微微開口:“要死的人不是我,是你!親愛的多倫公主。”

多倫瞳孔微縮,她先是洞悉了她的過往,繼而毫不猶豫的揭開她的傷疤,那些她心中所畏懼所痛苦的東西,一一呈現出來,繼而利用這些讓自己失控,可是實際上卻是早早安排太后等人將她的每一句都聽的清楚,看的明白!

相信若是往常,她不一定會中計,可偏生這沐寂北先是用了那北邦之花讓她神智模糊,又故意擊中她的軟肋,掀開多年前的記憶,而自己卻是在她的挑撥之下,傻乎乎的將所有的東西盡數倒了出來!正中下懷!

場面似乎一時間就僵在了這裡,太后用無比陌生的眼神看着多倫,這個孩子,她給她一切富足的東西,也給她感情,即便是不如德陽那般親厚,可是卻也從不曾虧待了她,可是誰曾想,她的心思卻是這般,太后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半截。

“哀家就算是養條貓貓狗狗,這麼多年來,也會知道向哀家搖尾示好,可是你卻是連這畜生都不如!可憐我的德陽一心把你當做好姐妹!”太后的胸腔劇烈的起伏着,神色間帶着荒涼,看來,多倫一事實在是讓她失望了。

“哼,你少在那惺惺作態,這麼多年,你是給了我不少的東西,可是我又何嘗不是看着你們母女的臉色度日。”多倫冷笑着開口,也不再畏縮,似乎打算破罐子破摔。

‘啪,啪,啪!’的鼓掌聲響起,北邦三皇子從另一個拐角走出,身後跟着一身白袍,眼中卻帶着恨意的年輕男子。

“看來本皇子差點錯過了一出好戲。”北邦三皇子朗聲開口。

多倫將目光落在北邦三皇子身上,卻是一眼就瞧見了他身後的那個白衣男子,瞳孔驟縮。不住的後退:“你…你…”

那白衣男子越過北邦三皇子,走到多倫面前,尖銳的笑着,帶着幾分猙獰:“多倫啊多倫,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

“你。你不是死了嗎…你怎麼會…”多倫語無倫次的開口,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受了極大的刺激。

是,我是差點就死了。你那一刀讓我修養了數年…可等到我歸來。德陽卻已經有了駙馬…你將我同她生生分隔,我不怪你。可你卻狠心的殺了她。你可曾對得起我對你的維護!“那白衣男子漸漸逼近多倫。

多倫踉蹌着後退,目光閃躲”不是我。不是我…“。

這個男子是她心中永遠也揮之不去的噩夢,她永遠也忘不了他對上自己手中劍的樣子,忘不了自己發狂講的整把劍貫穿他身體的樣子,也忘不了,臨死前,他那雙溫柔的帶着寵愛的看着自己的眼睛,那是她永遠揮之不去的夢魘。

沐寂北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德陽雖然一心愛着周淳,可是當年心神俱損,身體一度不好,而適逢年齡已經很大,太后不忍愛女日日受此折磨,便給德陽許了一門婚事,德陽怕母親憂心,隨即點頭同意,只是即便是有了駙馬,這情形卻也並未好轉,兩人貌合神離,相敬如賓。

多倫抱着自己的頭轉身就要跑,似乎十分痛苦和掙扎,太后並未多加阻攔,沐寂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跑,似乎已經遲了。

沐寂北擡眸看向那白衣男子,他露出一抹不屬於他的邪肆的笑意,擡手將帶着金鼎子的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放在嘴邊吹了起來。

”嗚~“聲音從他的嘴邊流淌出來,只片刻,天空之上,便從四面八方聚集了無數飛鷹,在空中盤旋,這些飛鷹最初是極爲凌亂的,只覺得黑壓壓一片,帶着壓頂之勢,絲毫沒有秩序可言,褐色的翅膀有力的震動着,幾乎擦着天上漂浮的朵朵白雲。

可是漸漸滴,在那白衣男子的哨聲下,那些帶着壓頂之勢的飛鷹竟然漸漸聚攏盤旋成一個圓環,在空中環繞,再不見絲毫紛亂,偶爾發出尖銳的嘶鳴,劃破天際。太后滿面驚愕,十分震驚的看着空中的景象,儘管距離如此之遠,可那黑壓壓的一片,幾乎要覆蓋了這一片的天空,壓抑的可怕,隨着飛鷹的盤旋,幾人更是感到一陣陣凌厲的風聲呼嘯而過,幾乎擦着自己的面頰,在這暖暖的日頭之下,卻帶着寒意。

多倫似乎也察覺到了身後有恙,回頭張望了一下卻只覺一道道黑色的閃電直罩她的面門而來。

那鋒利的爪牙,兇狠而尖銳的目光,讓多倫陡然生出無端恐懼,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一道道黑影在多倫的面門前呼嘯而過,多倫一發出一聲刺耳的叫聲:”啊!“

太后捂着嘴後退一步,重重的嚥了嚥唾液,喘息漸漸加重,相信若不是有人攙扶着,怕是很難站穩。

北邦三皇子也是面色微沉,帶着絲複雜看向一臉平靜的沐寂北,一身湖藍色的長裙,只襯的皮膚白皙,整個人的眼角眉梢都流動着溫軟的氣息,彷彿最是無害。

可是,他卻分明能在那雙澄澈的眼中,瞧見洞察世事的涼薄和嘲諷,還有隱藏的極深的狠厲與殘忍,這讓他的心沒由來的一顫。

再看多倫,兩隻眼睛已經只剩下血淋淋的黑洞,無數的鮮血翻滾着溢了出來,在臉上好似勾勒地圖一般蜿蜒曲折的流淌着。

多倫兩手捂着自己的雙眼,血水蔓延過指縫,發出痛苦的尖叫:”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矯健有力的雄鷹依舊盤旋在多倫上方,依稀能聽見翅膀擊打的聲音,偶爾還發出尖利的叫聲,似乎是被鮮血激發了野性,迫不及待的想將眼前的東西拆吞入腹,只是因爲那白衣男子並未給出口令,所以只是飢渴的忍耐着。

四周的地面上並未發現多倫丟失的兩隻眼睛,想來是被雄鷹啄去,給叼走了。

太后顫顫巍巍的指向沐寂北,開口道:”你。你…哀家說過。會親自。親自懲罰…“

沐寂北移開同太后對視的目光,對着那白衣男子點了點頭,那男子再次發出了不一樣的口哨之聲,一瞬間,千百隻飛鷹衝擊而下,直奔着多倫而去,不容躲閃,尖銳的利嘴啄進多倫的身體,連帶着衣衫被撕扯的破破爛爛。

多倫是恐懼的,更是痛苦的,她想不到她會一種這樣的方式死去,更想不到自己最終會死在這個愛了一輩子的男人手上,到死,他愛的都是德陽啊!自己這一輩子到底是在證明什麼,到底是在證明什麼!

她一無所有,到最後,她終究是一無所有!爲什麼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只能是屬於德陽!

”啊!“多倫發出一聲悽慘的尖叫,隱隱驚動了前院,多倫想跑卻是動彈不得,只覺得無論怎樣撲騰,身上都牢牢的被雄鷹所覆,掙脫不了,漸漸滴,多倫身上的皮肉一塊一塊的被撕扯了下來,很快就再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太后本是要對着沐寂北開口,可是瞧見多倫的模樣,只覺得胃部翻滾,嘔吐了出來。

那雄鷹每啄一處,必是把衣衫連帶着皮肉一起啃食下去,而後露出森然的白骨,積少成多,因爲雄鷹數量極多,不出片刻,多倫便只剩下一具骷髏,森然的白骨置身於空氣之中,散發出淡淡的血腥味,再不見這個女子生前的美貌和罪惡!

太后兩眼一翻,險些暈了過去,北邦三皇子也是不由自主的擰起了眉頭,沒有言語。

沐寂北走到虛弱的太后面前,淺笑着開口:”太后娘娘可是身體不適?“

太后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沐寂北,激烈的喘息道:”你好大的膽子,哀家明明說過,這件事交由哀家親自處置,可你卻。你卻。“

太后像起剛剛那一幕,仍然心有餘悸,根本無法說出口。

沐寂北勾起粉嫩的脣畔,開口道:”可是太后您似乎忘了,這件事一開始就是多倫嫁禍給臣女的,雖然如今臣女已經證實了自己的清白,但是臣女向來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再加上多倫公主一直在太后膝下長大,臣女對於太后您可並不十分相信,古語有言,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所以麼,這自己的仇臣女向來喜歡自己報!“

”你!你!你就不怕哀家怪罪於你!你真是無法無天。“太后似乎從未見過態度如此謙恭,話語卻如此囂張的人,一時間只覺得心力交瘁。

沐寂北輕蔑的笑笑:”如今一事,太后娘娘您也該知道臣女是什麼性子,臣女與太后娘娘本無仇恨,臣女又要遠嫁北邦,臣女心想實在是不值得爲了一個已死之人,再與太后娘娘結成仇怨。“

沐寂北話中有話,很是明確的告訴太后自己是個記仇的性子,同時告訴太后她將遠嫁北邦,而北邦三皇子如今也在這,若是太后對自己做出什麼事,這北邦三皇子難免不會認爲是太后所爲,得不償失。再者,也是在提醒太后,識時務者爲俊傑,如今多倫已死,爲了一個多倫同相府或者北邦結仇實在是不值。

太后本就與老太妃不合,只是因爲一個坐鎮宮中,一個移居宮外,再加上沒有什麼利害衝突,一直相安無事,若是有了一個什麼臨界點,相府怕是會同郭羅氏族對上,這對於太后那個身爲南燕王的兒子十分不利。

太后的目光很深,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子,身姿曼妙,眼神清澈,說起話來鮮少帶着氣勢,只是溫溫軟軟的,就好似不問塵世的公主,只是,太后知道,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假象,這個女子心腸歹毒之厲害程度絕對數一數二。

沐寂北見着太后不再做聲,收斂了笑意,再次開口:”今日的事臣女本就打算知會太后一聲,並未打算勞煩太后娘娘親自動手,所以太后娘娘還是放寬了心纔好。“

天空中的雄鷹依舊盤旋着,在白衣男子的指揮下,繼續着動作。

沐寂北側身讓開,讓太后可以看見多倫一處的狀況,只見那些飽餐之後的雄鷹竟然將多倫的白骨一根根叼起,在太后面前呼嘯一聲,便揚長而去。

太后只覺得眼前一黑,被那翅膀呼扇的險些尖叫出聲。

老太妃不知從哪裡走了出來,開口道:”太后娘娘,您瞧,多倫公主如今屍骨無存,我勸您還是不要繼續追究爲妙,總的來說,雖然過程不甚相同,可結果卻同樣也是您想要的。“

太后看着這個爭搶了一輩子的女人,沉沉的閉上了眼,再沒有開口。

沐寂北在昨日經過相府花園的時候,觀察了此處的地形,覺得十分有利於隱藏人身,更是適合將那北邦之花移至百花之中,隱沒香氣,讓人無從分辨。

而後,她再讓白鷺掐準時間,將太后請來,直到聽着多倫在自己的誘導之下,將一切說出。

沐寂北知道,太后也一定不會輕饒多倫,養育了這麼多年,最後卻是養出了仇恨,但是沐寂北不想把多倫交付給太后之手,一則是因爲多倫生事太多,不僅讓自己深陷牢獄,更是讓青瓷現在下落不明,這個仇,她是無論如何也會報的。

二則是因爲沐寂北要像太后示威,這些久居高位的人總是覺得自己是個人物,喜歡左右別人的生命,更是三番五次妄圖拿捏自己,但是沐寂北要讓她知道,自己不是可以隨便揉捏的軟柿子,讓太后以後妄圖動她的時候總是要顧忌着點。

況且今日這一幕,足以滯留在太后記憶深處,讓她午夜夢迴,甚至也忘記不了。

同時,這多倫最後連骨頭渣都不剩,雄鷹將多倫的白骨都叼走,指不定會扔在那個荒野山頭,太后是想找也找不到,更別說追究妄圖追究,卻也是沒有證據的,畢竟今日在場的這些人,怕是沒有人會指證。

再退一萬步講,沐寂北大可以一句,這多倫是被雄鷹給吃了,她未曾碰過多倫一根手指,多倫死了,關她什麼事?

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漸漸散開,沐寂北看了看那白衣男子,微微頷首。

那人也點點頭,似乎在表示謝意,便輕飄飄的轉身離去。

太后因爲受到的衝擊太大,已經支撐不住,被身旁的婢女攙扶下去,老太妃看了眼沐寂北同北邦三皇子,意味不明,轉身離開。

北邦三皇子走到沐寂北面前,俯視着這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女子,開口道:”馭鷹之術?“

沐寂北擡頭:”怎麼,三皇子有興趣?“

北邦三皇子糾正道:”本皇子姓戰,名冬雷,你可以直接稱呼本皇子的名字。“

沐寂北挑挑眉,沒有作答,今日來的那名白衣男子,並不是多倫和德陽兩人深愛的周淳,他是周淳的弟弟,周興。

沐寂北前世在安月恆手下的時候,曾經被安月恆派出執行一個任務,那就是將這個周家的獨子殺掉。

周家不算是大族,但是倒是個和睦的家族,聽說周淳的父親只娶了他母親這一個女人,生下了兩個兒子,一個是周淳,一個是周興,兩人相差不多,再加上已經過了十多年,樣貌多多少少也有些變化,多倫將周興認作周淳並不是什麼難事。

周家一直有着一種讓人眼紅的本事,那就是馭鷹,說白了也就是可以駕馭空中的雄鷹,讓他們來幫助自己,要知道,鷹是空中之王,如果能夠駕馭雄鷹,無論是傳送消息,還是幫助自己作戰,都是不可多得的利器。

但是周家的這項本事很隱晦,所知者甚少,代代流傳,極爲神奇。

在周淳死後,周夫人也一蹶不振,沒多久就去了,而深愛妻子的周家家主,竟也神奇的在同一天死了,面容安詳,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安月恆得知周家有馭鷹這個本事之後,小小年紀的他,便親自去請這個同他差不了幾歲的周興,只爲了讓這馭鷹之術能爲他所用,但是,周興卻並不領情,甚至出言譏諷了安月恆。

安月恆年少之時,修煉並不到家,是以回去之後就對寂晴下了命令,讓她將其殺掉。

寂晴確實也是依命而爲,但是當她瞧見固執的周興,始終跪在自己雙親的墳前不肯離開的時候,她突然就心軟了,想想自己空白的記憶,有些思念不知是什麼樣子的父母,寂晴的心微微動容。

看着周興從一個衣食富足的世家公子,一下子就變得孤苦無依,甚至受人欺凌,可本該變得世故圓滑的他,卻偏生那麼倔強。

寂晴不想違背安月恆的命令,可是她卻沒有殺周興,她給周興找了一戶普通人家,讓他從此隱姓埋名,並讓他保證永遠不能使用馭鷹之術。

周興答應了,所以從此消失了,甚至讓衆人以爲他死了。

但是隻有沐寂北知道,他一直都在,在她安排的那戶人家裡一直過着普通人的生活,儘管他並不快樂。

所以昨天沐寂北早早安排好白寒給了他消息,沐寂北則在夜色裡,穿戴整齊,悄悄潛了出去,找到了周興,只道自己是寂晴的朋友,告訴他寂晴已經被安月恆所殺,又告訴他有機會爲自己死去的哥哥報仇,只是需要他請飛鷹來助,不知是否願意?

所以,周興答應了,帶着隱忍,跟隨沐寂北來到了丞相府上。

有時,沐寂北會想,當初連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放掉周興,可她偏生違背了安月恆的意願那樣做了,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註定,老天就好像安排好了一樣,讓寂晴留周興一命,又讓周興幫助沐寂北以此,由此因果。

北邦三皇子戰冬雷靜靜的打量着女子精緻的五官,看着那帶着幾分涼薄卻滿是笑意的眸子,只覺得自己越發難以看透這個女子,看了看掛在自己腰間的同心結,勾起脣角,沒關係,不管她到底是怎樣的女子,都要同自己回北邦了。

”戰冬雷。“沐寂北輕輕呢喃着重複道。

戰冬雷不置可否:”你可要好好記着,這個名字將陪伴你過一生。“

沐寂北聽後,眉眼含笑,也沒有辯駁,卻莫名的想到了那個男子,上次青瓷探聽了消息,她並沒有讓白寒告訴給他,也不知他是否能撐得過,此番歸來,怕是與自己再不復相見了吧。

”戰冬雷,北邦公主此次來西羅和親,這是偶然事發,還是早有預謀。“沐寂北彎着眼睛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的男子。

戰冬雷愣了一下,卻是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還真是有趣。“

沐寂北也不反駁,宛轉蛾眉,將目光落在了戰冬雷的臉上。

這個結果對於沐寂北來說至關重要,因爲如果北邦公主是早有預謀嫁進攝政王府的,那麼便意味着北邦在安月恆同皇族之間選擇了安月恆,而相反,若是這件事只是一個偶然事件,甚至說是在自己的一力促成之下才達到的結果,那麼至少說明北邦並沒有打算扶持安月恆。

”若是我告訴了你,你倒是要如何回報於我?“戰冬雷將頭探到沐寂北臉龐,只覺得女子的肌膚宛若上好的羊脂玉,不見一絲瑕疵。

沐寂北看着戰冬雷磊落的目光,莞爾一笑,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我馬上就是三皇子的妃子了,三皇子如今卻是同我談些回報的問題,還真是讓人傷心。“

戰冬雷本只是調笑一番沐寂北,可瞧見她那故作傷心的樣子,心還是抽了一下,即便明知道是假的,可是他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此番前來只爲糧草。“

沐寂北露出一絲會心的笑意,繼續道:”如此看來,三皇子還真是無情,爲了糧草一事,不惜毀掉自己妹妹的幸福。“

戰冬雷一愣,見着得了便宜賣乖的女子,再次大笑:”你還真是無恥,這婚事我妹妹不知,難道你還不知?分明就是你一手促成纔是。“

沐寂北卻是辯解道:”你可不要冤枉了我纔是,這分明是你同皇帝結盟,按照皇帝的要求將其嫁入攝政王府,看着她同伍家相爭,等到事發,再來針對安月恆,從中獲利,難道你堂堂北邦三皇子敢做不敢認?“

戰冬雷目光深了一些,字字鏗鏘:”想不到你倒是看的如此通透。可我戰冬雷自問沒有做過對不起我妹妹的事情,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任何人都要爲自己的選擇承擔相應的後果,她也一樣不例外。同樣,若是有朝一日,她死於伍家之手,那隻能怪她技不如人!但是,我這個做哥哥的,卻是一定會爲她討回個公道!“

沐寂北垂下眸子,沒有再開口,這戰冬雷可不是個草包,他尊重她妹妹自己的選擇,也給她足夠的保護,卻也接受她最後可能會身死的下場,這是對她妹妹而言最好的決定。

同時,他同皇帝達成了協議,得到了糧草,而若是他妹妹出事,他又能夠有理由針對安月恆,爲北邦謀取更大的利益。

其實,皇帝這招棋頗有些引狼入室的感覺,只不過,這狼尚且沒有什麼圖謀。

沉默了片刻,沐寂北繼續開口:”人找到了嗎?“

戰冬雷皺着眉頭,搖了搖頭,開口道:”沒有,懸崖之下是一片海域,什麼痕跡都找不到,不過所幸的是也沒有找到屍體。“

沐寂北點點頭,戰冬雷已經沿路尋找,四處打聽,若是青瓷已經死了,那麼屍體多少應該被沖刷到岸上來,如今還沒有消息,人便應該還活着。

想到此處,沐寂北的心稍稍安了下來。

戰冬雷看了看沐寂北再次開口:”後日我們便要啓程回北邦了,我會留下人手在這裡,繼續尋找,若是有了消息,會第一時間傳送到北邦。“

沐寂北點點頭,帶着謝意看了看這個北邦三皇子。

”你且好好準備些東西,北邦風沙大,日頭也毒,怕是你會不習慣,北邦的生活同西羅也有很多不同,你可以多帶些東西。“戰冬雷再次開口。

沐寂北不動聲色,沒有回話。

青瓷從懸崖之上掉落下去之後,先是重重的撞到了攔腰伸出的一顆樹幹上,只是不等青瓷抓住,便再次掉落了下去。

但是也因爲有着這層阻擋,倒是緩解了衝擊,讓青瓷掉落到海中後沒有直接砸進海底。

海水極爲湍急,洶涌澎湃,只一入海水,青瓷便覺得周身劇痛,鹽水洗刷起傷口毫不留情。

一浪接着一浪,將青瓷越發的卷向海中央,無論怎樣也遊離不出,直到太陽落山,青瓷終於漸漸支撐不住,可是四下無物,根本無法靠岸,青瓷已經越發疲憊。

隨着太后的落下,海水也漸漸泛起了涼意,再不如白日的溫暖,青瓷漸漸的只覺得刺骨,咬破雙脣,支撐着,可在這夜色之中,卻是更難找到方向,凜冽的海風吹起,只覺得頭昏腦漲。

終於,青瓷失去了知覺,再也遊不動了,長時間的體力透支和不好的狀態,讓她幾乎可以感受到瀕臨着的生命的終結。

漸漸的,鹹澀的海水沒入她的耳朵,鼻子和嘴巴,長髮在水中飄起,滌盪起來。

小姐,謝謝你一直對我的照顧,謝謝在所有人嫌棄我笨的時候,你耐心教我,謝謝你在我一次次拖拉你的後腿時,你卻從不怪罪,也謝謝你讓我知道了什麼是家,什麼是親情,青瓷怕是不能陪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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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終於馬不停蹄滴碼出來了。五月一號之前爲了湊夠四月更滿三十萬字,可能不能準時八點更新,都會多更,但是五月一號之後依舊是早上八點更新,可能就不另行通知了…親愛的們見諒哈…

哈哈…我的封面被親們說是像蛇妖,我囧了…。

第三十五章 晴天霹靂第一百五十八章 萬里廝殺第一百一十五章 皇子之死第八十一章 正在進行第一百九十七章 宮宴在即第七十九章 婚事驟變第一百一十一章 樹林談話第三十二章 落魄畫師第一百二十五章 東窗事發第一百三十一章 參透機關第五十五章 兩人溫情第六章 太妃駕到第一百七十五章 陰魂不散第一百六十二章 登基大典第一百二十二章 青國歸府(求票!)第一百三十八章 帝都水田第四十八章 陰謀四起第一百零六章 出現轉機第七十一章 絕地反擊第二百三十五章 凝霜之死第一百八十八章 青國之死第七十二章 兵權之謀第七十六章 靈機一動第一百一十六章 剝絲抽繭第一百四十二章 伍家衆女第一百零五章 暗放冷箭第五十四章 孫家瓦解第九十六章 丞相歸來第一百二十三章 海清回府第一百六十三章 風雲變幻第十九章 墓前異象第一百九十五章 邊做邊愛第一章 宿命之死第六十八章 盧家登場第二百章 翻手爲雲第八十一章 正在進行第十七章 找到死因第六十章 前往佛寺第一百六十章 開始奪城第二百二十四章 八方來朝第六十章 前往佛寺第一百五十五章 惑亂江山第一百五十章 他的心思第四十九章 下毒者誰第一百八十六章 毀容之痛第一百九十八章 暗流涌動第八十二章 死咬不放第一百八十六章 毀容之痛第二十八章 主母心思第四十九章 下毒者誰第一百七十四章 琉璃之死第九十一章 心思轉變第六十六章 請君入甕第一百二十章 引蛇出洞第九十章 溫情之後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會娶你第九十八章 針鋒相對第一百一十四章 齊暉葬禮第二百二十章 盛世婚嫁(下)第二百一十一章 陰差陽錯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是對手第一百二十章 引蛇出洞第一百一十九章 巧辯是非第九十四章 追查下去第一百五十九章 打草驚蛇第五十一章 好戲開鑼第二百一十四章 伺機而動第一百一十四章 齊暉葬禮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典驚變第五十五章 兩人溫情第六十二章 霧裡探花第一百八十六章 蠱蟲已解第二百一十七章 親生兄妹第六十七章 多倫公主第二百一十八章 天打雷劈第一百零四章 居心不良第八十五章 微妙局勢第九十九章 衆矢之的第六十九章 禮崩樂壞第四十五章 莫名情愫第一百六十章 開始奪城第二百一十七章 親生兄妹第一百五十五章 惑亂江山第一百三十五章 塵埃落定第四十七章 風平浪靜第一百五十六章 兩軍交戰第九十一章 心思轉變第一百三十三章 暗流涌動第八章 損失臂膀第一百六十七章 奔赴邊疆第一百三十五章 塵埃落定第九十四章 追查下去第一百一十章 徹底顛覆第一百三十八章 談婚論嫁第二十九章 花中布偶第六十八章 盧家登場第二百零五章 他的安心第七十五章 宴會終結第一百六十六章 正中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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