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沙發對面,就是黑暗的臥室。
他打開那間臥室的燈,裡面變得非常明亮。
我這才窺見到,那間臥室裡面,竟然有一張手術檯。
“你……這個……瘋子……”
我已經沒有辦法在發出清晰的聲音,除了我的意識以外,我現在已經無法再控制自己身體上任何一個部位。
他只是對我笑笑,就把我一下抱了起來。
沒想到,同樣瘦弱的他,竟然可以那麼輕鬆的抱起我。
——明亮的臥室裡,只有一張椅子。
與臥室的其他物品相比,這張椅子,已經可以算是乾淨的了。
因爲臥室的地面上,到處都是骯髒的污漬。
而這些污漬,看起來有點像是凝固的血塊。
他耐心的把我放在椅子上,並且擺正的我的頭。
“朋友,這個角度,你應該可以看得非常清楚,這可是專門爲你而準備的。”
他的口氣,總是驕傲和冰冷的。
我現在,卻只能轉動自己的眼球,除了這件事情,我什麼也做不了。
——關穎赤/裸的躺在手術檯上。
那是一張同樣看起來非常骯髒的手術檯。
上面滿是深褐色的污漬,儘管我明知道那是什麼,但是我仍不願意去想。
“關穎!關穎!快醒醒!”
我的內心在吶喊,卻絲毫沒有用處。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心跳在不停的加速。
此刻,我多麼希望對面的那個畜生,可以再注意到我,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一點希望,只要不去傷害關穎。
——無影燈下的關穎,那樣白皙,像是透明瞭一般。
而站在她身旁的他,卻像一隻躲進黑暗中的野獸,猙獰,臉上還帶着笑容。
他慢慢的帶上膠皮手套,然後用手指輕輕的在關穎的臉上比劃着。
他很小心,每一個動作都要深思熟慮一般。
然後他點點頭,像是確定了什麼一樣,轉過身去,到牆角的櫃子裡去翻找着什麼東西。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關穎的手,忽然動了一下。
“關穎!快醒醒,快逃!”
我還不住的吶喊着,可是嘴巴張開了,卻只能發出一些含含糊糊的聲音。
“我的朋友,你是不是着急了?”
他轉過身來,手裡卻端着一個四四方方的鐵盤子。
而鐵盤子裡,卻放滿了各式各樣的手術刀。
“朋友,你看,我是非常專業的,我是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的臉上滿是輕鬆,燈光從上方照下來,他的臉,卻顯得格外的消瘦和醜陋。
“要用哪一把刀子好呢?”
他端着鐵盤子,看着裡面的手術刀,卻顯得有點猶豫不決。
他忽然又看向我,笑着說道:“朋友,讓你見笑了,你知道,這些刀子各有各的用途,可我卻只會拿它們做一件事情,真是太尷尬了。”
他又想了一會兒,才從鐵盤子裡拿出了一把小而彎曲的手術刀,那把刀看起來鋒利無比,在他的手上,閃爍着淒冷的光芒。
“就它吧,我還從來沒有用過這一把,希望它不會讓我們兩個失望纔好。”
他自言自語的走到關穎身邊,然後彎下腰,仔細的去看關穎的臉。
“朋友,第一步,你知道我要做什麼嗎?”
“……”
我只能發出“吱吱嗚嗚”的聲音,瞪着面前的這個畜生。
“嗯,我想你一定猜出來了,你一向都是很聰明的。”
他彎着腰,擡起頭看着我接着說道:“第一步,我要割去她的眼皮,這樣做,一定會讓她看起來更加迷人的,當然,這還有另外一個很關鍵的作用。”
說到這裡,他顯得有點興奮,他驕傲的說道:“眼皮一沒,她就不可以再閉上眼睛了,到時候,她就能一直觀看着整個過程,和你一樣,慢慢的欣賞着自己華麗的蛻變。”
聽着他像表演一般的話語,我真想一下跳起來,撲過去殺死他。
可是我真的無能爲力。
此刻,懊悔,充滿了我的內心,我不但害了自己,還連累了關穎。
她是個不錯的女孩,卻要因爲我,即將成爲那隻野獸的盤中餐。
“朋友,現在,就讓我們來做第一步吧?”
他慢慢舉起握着手術刀的右手,左手已經把住關穎的臉。
——白白的臉,亮亮的刀,它們之間,僅剩下1釐米的距離了。
這一刻,憤怒,恐懼,絕望,完全佔據了我。
可是這一刻,卻同時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從我的內心深處,迸發出來。
——那竟然是一種興奮,一種期待,一種盼望。
它是陰暗的。
這就像是飢腸轆轆的野獸突然發現了碎肉,就像是嗜血的魔鬼突然窺見到了鮮血。
這種感覺是我從沒有過的,是我不能想象的,甚至是我不能控制的。
這一刻,帶着所有這些感覺,我只有不顧一切的掙扎着,希望就算能再爭取一秒鐘的時間,我也要爲關穎做些什麼。
終於,就在這一刻,我挪動了一下。
雖然只是微微的一下,我卻已經從椅子上翻滾下來,摔在了地上。
“見鬼!”
他抱怨了一聲,將手術刀放在了手術臺邊,然後就有點掃興的朝我走來。
“我說朋友,你就不能安穩的觀賞這場表演嗎?你可知道,現在正是關鍵時刻!”
他顯然有些生氣,但仍然用一種比較有禮貌的口氣對我說着話。
他廢了些力氣,終於又把我的身體安置在椅子上。
這一次,他顯然有點不放心。
“朋友,不要怪我,我也是爲了你好。”
他說着話,竟然用一根細細的繩子,把我捆在了椅背上。
“嗯,這一次,你不會再摔倒了。”
他對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非常滿意。
然後,他轉過身,再次走到關穎面前。
——忽然,他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嗯?剛剛的手術刀,我明明就是放在這裡的……”
話音未落,只見臥室內寒光一閃。
“啊!”
一聲嘶嚎,他已經捂着臉摔倒在了地上。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他在地上左右打滾,我卻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是關穎。
她正從手術檯上坐起來,赤/裸的身體,在無影燈下,雪白,透明。
她的手裡,正攥着一把手術刀,一把小而彎曲的手術刀。
刀鋒上,正滴着血——野獸的血。
“關穎!快逃,快逃!”
我的內心,在不停的吶喊着,可是我卻只能發出“吱吱嗚嗚”的聲音。
關穎坐在手術檯上,輕輕甩了甩頭,烏絲如瀑布一般,在她的肩膀上滑動着。
然後,她才注意到了我。
——只不過,她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在說:“你真讓我失望。”
不管怎麼樣,我現在只希望她能馬上跑出這間屋子。
“快跑!你還在等什麼?”
我依然在內心吶喊着,可她卻表現的一點兒不着急。
她跳下手術檯,站在地板上。
乾淨的身體,骯髒的地板。
她赤着腳,走到他的身邊。
他正在地板上掙扎着,翻滾着,痛苦的嘶嚎着。
“你在搞什麼鬼?爲什麼還不走?”
我實在搞不清楚,此刻關穎到底在想着什麼。
——她慢慢的蹲下來,就蹲在他的旁邊。
她的手裡仍然攥着手術刀,卻顯得那麼從容,那麼淡定。
就好像剛剛躺在手術檯上即將被傷害的人,本不是自己,而是他。
我知道自己什麼也幫不上,只好默默地癱軟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一切。
——然後,關穎說話了。
“你以爲每一次,你都會贏嗎?”
清脆的聲音,如海鳥一般,卻莫名的冰冷。
關穎身前的他,卻依然在地上翻滾着,雙手捂着臉。
鮮血已經從他的指縫間流了出來,流在地板上,變成了深褐色。
他沒有回答關穎,但是他的嘴裡,卻也不再發出那種痛苦的嘶嚎聲。
他慢慢的停了下來,不再滾動了,就那樣,安靜的捂着臉。
關穎再次淡淡的說道:“這一次,你輸定了。”
“我輸定了?”
“對,你輸定了。”
我完全的驚呆了。
被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驚呆了。
關穎對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而他卻真的答覆了關穎。
正當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們的時候。
他,躺在地上捂住臉的他,卻突然笑了起來。
“哼哼……”
他的笑聲不大,但是卻帶着無限的狂妄。
他說道:“就憑你?”
關穎卻冷笑了一聲,說道:“不,還有他。”
“他?哼哼……”
他再次笑了起來,手依然捂着臉,然後接着說道:“他只是個人。”
關穎卻淡淡的說道:“他的確是個人,但,你知道他是誰嗎?”
“他是誰?”
這一次,關穎卻笑了。
——我聽着他們的對話,已經疑惑到了極點。
他們倆,似乎認識,但是,這又怎麼可能呢?
關穎!你可要給我一個解釋!
我依然在椅子上“吱吱嗚嗚”,卻動彈不得。
這時,關穎站起身來,終於向我走了過來。
“你終於肯過來了?趕快逃吧!去找人來幫忙也是好的!”
我用眼神瞪着關穎,她卻不以爲然。
她就那樣赤/裸着站在我的面前,身體的每一處,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想背過來臉去,卻無法轉動自己的頭。
可是她,卻毫不介意,她好像根本不在乎這些,就那樣站在我的面前。
然後,她把手伸進了我的褲兜裡。
“你在幹什麼?你瘋了嗎?還不快跑?”
我依然希望她趕快離開這裡,誰知道下一秒鐘,會發生些什麼。
——她的手忽然一停,從我的褲兜裡,拿出了一個布袋子。
一個黃黃的布袋子。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笑容,然後轉身又向他走去。
她站在他的身邊,然後從袋子裡,取出了那個紅紅的玉墜——那個我父親留給我的鬼頭玉墜。
——“什麼?”
躺在地上的他,大叫一聲,突然翻身就站了起來。
他的手也從臉上移開了,一張蒼白的臉上,已經滿是血污。
我這才發現,在他的一雙眼睛上,竟然有一條深深的刀口,橫着切了過去。
“他的眼睛不是瞎了嗎?但是他卻可以看到了關穎手中的玉墜!”
他突然的舉動,把我嚇了一跳,我擔心他會再次撲向關穎。
可是,他卻沒有。
他從地上站起來後,渾身劇烈的顫抖着,不斷的向身後退去。
“這是他的?”
“是他的。”
“難道他是……”
他已經無路可退了。
他的背後,就是臥室裡用來遮光的黑色窗簾。
關穎看着他,卻輕鬆的說道:“他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根本傷害不了他,而他……”
她的目光突然一亮,眼神裡竟然也充滿了殺氣,厲聲說道:“而他卻能讓你們魂飛魄散!”
他緊緊的靠在黑色的窗簾上,身體顫抖得更加劇烈了。
“你說的沒錯,但是你別忘了,他是誰……”
“少廢話!你現在還不快滾?”
關穎不等他說完,竟然擡起腿來就是一腳。
她雖然赤着腳,但是這一腳的力量,卻不是一般的大!
他被一腳重重的踹在胸口上,只聽身後“咔嚓”一聲。
頓時,一股冰冷而又新鮮的空氣衝進室內。
——他背後的玻璃窗,被撞碎了。
他癱軟的,斜靠在地上……
風,將黑色的窗簾吹起來,一次一次拂過他的臉。
他的臉上,蒼白,滿是血污,一雙眼睛,已經變成了兩個黑黑的窟窿。
但是,他卻笑了……
“哼,你以爲,他真的會幫你們嗎?他可是鍾義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