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思大多放在受了重傷的趙琰身上,沈太后還是留着心思注意着趙珩。看着兒子心不在焉的樣子,沈太后心裡的怒氣又在涌動。不過是一個逆臣之女,難爲自己的兒子一直惦記着,看來她不能再做一個安逸悠閒的太后了,她的兒子不該爲着女人傷神。
沈太后假意看了一圈屋子裡的人,然後作無意問起的樣子:“王妃沒有在賢王跟前守着嗎?”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覷,章寒煙一臉茫然,不知道沈太后到底知不知道方寧的緣故,不敢輕易作答。其餘的人都低垂着頭,儘量把脖子縮進衣領,隱藏自己的存在感。趙珩擡眼看着沈太后,嘴角微動,似乎想要說什麼,可是最後還是嚥下了想要幫方寧說項的語言。原本以爲太后只是掛念着趙琰的身體,沒想到她還是沒有打算放過方寧,趙珩心中多少擔心着,可是或許因爲知道沈太后的個性,趙珩覺得自己保持跟方寧的距離纔會讓他的母后安心。所以想要幫方寧,最好就是不要說話。
沈太后一甩衣袖,怒意寫在臉上:“去,把寧氏給我叫來,阿琰受傷了,大家都守着,她一個人倒去躲清閒了?”
“王妃她身子不好,見王爺在臣妾這兒,有臣妾照顧着,便讓王妃回去休息了。”章寒煙不知道方寧的事情趙珩有沒有瞞着太后,所以她不敢多說一句,只是又擔心方寧討了沈太后的嫌,所以遮掩了兩句。現在沈太后要見方寧,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派了綠緹趕緊去知會方寧,默默祈禱一切相安無事……
方寧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天之內經歷了兩次寒月院。她跟章寒煙算不得太熟,今日問藥之舉就讓她對章寒煙的印象直線下降。現在還多了一個太后,方寧更是有些窩火。這些趙家的人,都是跟她有着滅門之恨的人,她誰也不想見。可是在能夠殺掉趙珩之前,她又不得不在衆人面前虛與委蛇。
嫁入賢王府一年多了,沈太后從來沒有召見過自己,就連宮中大小宴會都被推掉。現在沈太后突然提起見自己,怕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方寧警惕心大起,自從竹顏出事後她就發誓,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身邊的人。現在太后召見,她不得不去,可是帶誰去卻是由着她自己。
鬆綠是方寧的陪嫁丫頭,要是出了事情,肯定先遭殃的就是鬆綠。所以方寧帶着雲喜出了門,方寧有些私心,雲喜是王府的人,若是有什麼事情,想來也不會受到太大的懲罰。帶着雲喜總比帶着鬆綠出門要好的多,萬一真的是避不開的劫難,方寧也沒有辦法保全雲喜,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方寧早已經收拾好了情緒,來到寒月院的時候,臉上是靜水無波。沒有看站在門口的趙珩,方寧低着頭邁進了屋子。看着滿屋子的人,方寧心想着陣仗還不小。三個太醫守在趙琰的牀前不知道在商量什麼,趙琰似乎是睡下了,大概也撐不住毒發吧!方寧倒是想趙琰就這樣去了,也好先去閻王殿給方家的人贖罪。
沈太后坐在明堂上,威嚴半露,捏着茶杯蓋子輕輕撥弄茶水的手指上丹蔻紅豔。方寧還算知禮,忍着內心叫囂着的報仇的衝動,盈盈一拜,向沈太后請安:“拜見太后。”
沈太后眉頭微皺,總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子不識禮數,可是方寧又的的確確是在給自己行禮。納悶了一小會兒,沈太后才揚起了眉角:“你就是寧氏?”沈太后放下茶杯蓋子,斜靠着椅背,手指輕輕颳着椅子的護手玩。
方寧不卑不亢,挺直腰身:‘正是。”
沈太后看着還算大方的方寧,眉頭微蹙。她不喜歡方寧,因爲她感覺到了方寧身上帶着的倔強。曾經因爲兒子跪着求過自己,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不知道趙珩把方寧改名換姓嫁給趙琰的事情。可是現在她突然想改變主意了,看着方寧的樣子,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沈太后覺得自己實在是不能讓這樣一個女子害了她的兒子。
端看了方寧兩眼,沈太后愈發的不喜歡方寧了,總覺得方寧十分礙眼,或許只是因爲她那雙清冷的眼睛很像一個人,一個沈太后恨了多年的人。許多年以前,還沒有成爲寵妃的高氏似乎就有着這樣一雙眼睛。
沈太后再掃了兩眼方寧,只覺得方寧眉眼間也跟高氏有幾分神似,心中一下子就躥起一陣火:“你身爲王妃,爲何琰兒中了毒卻不陪在他牀前伺候着?”三分笑意七分怒,隱藏在笑容背後的刀子更讓人膽戰心驚。
方寧心中嗤笑,不過表面功夫她還會做個一二,現在也不是破罐子破摔的時候。
“王爺身邊有章側妃照顧着,寧氏心中自然放心,所以便沒有守着王爺。”
“哼!”沈太后冷笑,“莫不是心中根本沒有琰兒,也不想管自己丈夫的死活了?”
方寧不知道沈太后爲什麼情緒變化那麼大,不過心裡卻是知道這是在故意刁難,反正說什麼都是錯,還不如不說。方寧將頭埋在胸前,不作回答。沈太后不知道哪裡來的怒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儘管震得手心有些疼,但是多年的驕傲還是擺在那裡:“寧氏,你可知錯?”
章寒煙沒想到沈太后真的是來找茬的,生怕方寧因爲觸犯到鳳顏而招收處罰,趕緊跪下:“太后!”
沈太后看了章寒煙一眼,知道這是一個心寬的,看起來趙琰的後院會太平一些,便沒有過多責怪章寒煙,只是警告了一下:“章側妃,難道你要認錯?”
“臣妾不敢!”
沈太后點了點頭:“那就起身吧!今日我只問問寧氏,沒別的意思。”
章寒煙點頭不迭,只道是認真聽着太后的吩咐。沈太后一直還算滿意這個出身禮部尚書家的姑娘,加上趙琰也喜歡的緊,所以本無打算殃及池魚。
視線再回到方寧的身上,沈太后也不知道自己想怎麼處置方寧,要是剝了王妃的封號?想到這兒,沈太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恰好看到趙珩躲閃的目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看着堂下跪着的人,心中倒是有些糾結。
“寧氏,照顧賢王不周,罰一年俸祿。”沈太后只是小懲大誡,希望方寧長個記性,安守本分,在這個賢王府還是會有她一席之地的。
方寧施了大禮,頭重重地磕在地上,一聲悶響傳進趙珩的心裡。腳下的步子忍不住就朝着方寧跨了一步,幸好有陳海鷹扶着他,不然他恐怕就直接走到方寧跟前了。
不過沈太后並沒有錯過兒子的失態,心中不免嘆息一聲——最是兒女情長傷人心。方寧依舊停着脊背,埋頭看着地上,也不知道那裡是不是藏着金子,方寧居然一直盯着那個地方。
“寧氏,你可服哀家對你的小懲大誡?”
方寧的拳頭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反覆好幾次,她才終於確定自己不會輕易動作。只是方寧的不回答讓沈太后很少不滿:“哀家跟你說話,你是聽不見嗎?”
方寧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不卑不亢。沈太后端起身邊的杯子就砸向方寧:“好個王妃,莫不是哀家說的話還不頂用了?”
方寧終於在雲喜焦急的期盼下磕頭謝恩,只是好像遲了。沈太后發怒,不如天子的影響力,但是就這半分力氣,她們誰也餓不死誰。
“哼!不過是個王妃就這樣輕狂,幸好不是要上大臺面的人,也不礙事。”這分明是羞辱方寧的話,暗中藏着的玄機可見沈太后其人用心之險惡。
“寧氏還請太后教誨!”方寧果斷朝着沈太后行大拜之禮,似乎是真的聽了太后的教誨一般虔誠。
沈太后看着方寧流血的額頭,才發現自己的一個茶杯砸的有些重了。不過她的心裡還是覺得方寧這是自找的。不想看着鮮血橫流在自己的眼前,沈太后便吩咐一直跟着方寧的小丫頭帶走方寧。
血腥味漸漸傳來,方寧覺得一陣眩暈,然後針對就倒在了雲喜的肩膀上:“雲喜,你怎在不停地動啊?”然後方寧就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沈太后看着方寧的這副樣子,在看到趙珩望這邊伸直的脖子,心下更是生氣:“帶着你的主子給我滾……”
雲喜嚇的,把方寧直接扔在了地上:“太后饒命,太后饒命!”
看着雲喜不成器的樣子,陳海鷹別過了頭,這樣悽慘的場面不適合他一個大老爺們兒看。趙珩看到方寧一下子被甩在地上,慢慢支起身子時,一臉的狼藉,心中悲痛萬分:“寧寧!”
沈太后的眼神掃過趙珩,正要發火,就聽着有人喊:“王爺醒了,王爺醒了。”
沈太后再顧不得別人,趕忙讓人扶着去了趙琰牀前。
“母后,您來了!”趙琰看着沈太后那張雍容華貴的臉,才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又望了一圈周圍的人,發現趙珩也在,便要拖着身子給趙珩請安。趙珩怎麼會忍心弟弟這樣行大禮,趕緊下令免禮。
這個時候趙琰還發現了方寧,然後不解地問道:“她怎麼會在這裡?”
沈太后這個時候纔想起方寧還在跟前,毫不掩飾眼底的厭惡,沈太后冷冷地發話:“還不快滾!”
這一次雲喜很聰明,忙不迭拉起方寧就走。方寧始終是失了魂魄的樣子,只是在走過趙珩身邊的時候,留下一記恨意的眼神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