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驟然一收,將她的手捏得通紅,慕容南朝勾脣,笑得猙獰扭曲:“盈兒,你方纔說的什麼?”
“早在前世,鳳盈的心裡便有了六王爺,只是鳳盈自己沒看清罷!”鳳盈一字一頓,吐字極爲清晰,對着他雙眸的沒有絲毫畏懼,像是不知在踏入皇宮的那一刻,她已然成爲了砧板上的魚肉。
“盈兒你爲何要這般傷朕呢?你就沒有心嗎?”死死捏着她的手,慕容南朝俊逸的面容愈發扭曲,眼中帶着光,像是利刃,要將她活剝生吞。
“鳳盈有心,可只對在意的人有心。”手上傳來劇痛,她能感受到,有一根指頭被他捏到脫臼,可她依舊是一派鎮定的模樣,淡然道:“三王爺,不是每個對鳳盈好的人鳳盈都要有所迴應,不是每個喜歡鳳盈的鳳盈都要去喜歡,說句不好聽的,鳳盈雖算不得傾國傾城,但喜歡鳳盈的也會有那麼三五個,難不成鳳盈要一一回應?還是將自己拆成三五份?”
“呵呵,很好,你說得很好!”雙肩聳動,慕容南朝大笑,只是他喉間發出聲音,眼底卻一片陰冷:“你不喜歡朕,可你卻去喜歡一個前世被你害死的男子,你當真覺得重活一世,你就能同前世的一切斷了關係嗎?”
“鳳盈並不覺得會同前世完全斷了關係,但今生必然會過得與前世不同。”手指輕輕動了動,她眉頭微微擰起。
見她如此神情,慕容南朝手一鬆,便見她迅速將手縮了回去。
託着脫臼的手指,鳳盈輕輕揉捏着,稍稍用力,將骨頭正了回來。
“你……”眼中浮現憂色,慕容南朝責怪道:“盈兒,你爲何要激怒朕呢,就這麼好好地同朕說話不行嗎?非要將朕激得失控了,這對你有什麼好?”
“慕容南朝,是我在激你嗎?”鳳盈撇撇嘴,無奈地搖頭道:“三王爺,你覺得你現下做的有意義嗎?你已經同我大姐在一起了,她也將女子最重要的清白給你,爲了你做了那麼多壞事,你就不能好生待她嗎?”
“好生待她?盈兒,你怎會如此心善呢?”恢復一派冷靜的模樣,慕容南朝看她的目光依舊是對所有物的佔有:“你果然是在怨朕,否則你不會在此刻提起鳳容。”
“……”深吸一口氣,鳳盈哭笑不得地看着自信滿滿的男子,竟不知當如何反駁。
她當說慕容南朝是自信呢?還是他病態呢?他是哪隻眼睛看出她在怨她,哪隻眼睛瞧見她對他存了心思?提起大姐鳳容只是因着她不想被糾纏,想叫他好生想想那爲他付出頗多,甚至不惜作惡的可憐女子。
“你放心,鳳容那邊沒有任何問題,只要朕想讓你爲後,她就會乖乖地做妃。”慕容南朝說着,將那杯冒着熱氣的茶盞往她面前一推,徐徐道:“喝吧,這是你大姐鳳容親手給你泡的!”
“……”垂眸看着熱氣嫋嫋的茶盞,鳳盈扯了扯脣,淡淡道:“本小姐能拒絕嗎?”
“這是皇命!”再將茶盞推近,慕容南朝眼底有着濃到化不開的笑意:“容兒親手爲你準備的,你們姐妹多年,不能不領她的情吧?”
“皇命?誰的皇命?”手放在茶蓋上,鳳盈並沒有馬上將茶蓋揭開。
從茶香上她已經曉得裡面泡的是什麼茶,且這並不是普通的茶,裡面加了藥,味道很是明顯。
無色無味的藥藥性相對較弱,而這種氣味瀰漫而出的,藥性則極其強大,就算她對醫藥方面一知半解,也能大致猜出這茶裡放的什麼東西。
“無論是誰的皇命,你都必須遵循。”將茶蓋掀開,慕容南朝笑道:“你說呢?”
“三王爺說得沒錯!”端起茶盞,在那撲面而來的水汽中紅了臉。
能叫皇上聽命於他,那麼現下無論是皇命還是他的命令,她都必須將這盞茶喝了。
“盈兒莫怕,這裡面可都是容兒對你的一番心意。”一手支着下顎,慕容南朝“好心”催促道:“喝了這杯茶,陪朕好好聊一會兒,朕就會給你自由。”
“既然三王爺這般說,咱們二人還是先將話撂明白吧。”送到脣邊的茶盞被放下,鳳盈淡然道:“喝了這杯茶,鳳盈何時能走?三王爺口中的自由又是什麼自由?”
“喝了這杯茶,你只需陪朕聊一刻鐘,一刻鐘後,去留隨意,朕絕不攔你!”
“好!”在他勢在必得的目光中,鳳盈端起茶盞,含笑仰頭喝下。
溫熱的茶水入腹,除了那甘甜的回味,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表的香,雜糅萬般花草,且隱隱有些熟悉。
介於梅和迎春之間的香氣,像是兩者綜合一處,腦海中靈光一閃,鳳盈頓悟,這是嵩山上的一種野花,絳紫的花瓣,豔紅的花蕊,生得很是惹眼,一瞧便知是毒花。
“現下,還有一刻鐘的時間。”慕容南朝拍拍手,很快有人將一個沙漏端上,他將沙漏倒置,放在石桌的最中心。
“三王爺想聊些什麼?”這是第一次,鳳盈可以和顏悅色,心平氣靜地和一個自己厭惡的人喝茶談天,或許是因爲經歷得多了,許多事情就看淡了,厭惡一個人的反應也就不再那麼明顯。
“盈兒,你覺得,慕容南宇他是否也是重活一世呢?”言罷,在她錯愕的目光中,慕容南朝端起茶盞,徐徐道:“因着前世敗在他手中,朕布了很多局,可都叫他一一化解了,這讓朕不得不產生懷疑,畢竟這世間一共有三條佛繩。”
“他重活一世如何,並非重活一世又如何?”面上淡然依舊,鳳盈心中卻因着這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盈兒是個聰明人,你應當曉得,他若是重活一世,前世又是爲你逼宮害死,他對你這般好,其中盤算……”尾調拖長,慕容南朝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全,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是個意志堅定的,所以那藥量,他下了常人的兩倍,爲的就是叫她這回插翅難逃。
此時的鳳盈意識已然恍惚,眼前的男子面目變得不再真切,混沌中扭曲,又圓回,竟是成了一襲藍衣沉穩的男子。
微微將手伸出,忽的收回,鳳盈暗暗咬牙,眉目輕展,笑了出聲。
是她癡妄了,是她魔障了,竟將眼前男子瞧出了別種模樣,他們明明長得一點都不像,一點都不。
“藥效已經發作了!”凝視着她酡紅的臉,慕容南朝長指勾住她的小指,輕輕摩挲着她細膩的肌膚:“盈兒,你想知道你喝的是什麼嗎?”
“什麼?”鳳盈依舊在笑,明明是任人宰割的狀態,她卻笑得無比高興,像是得了糖人的孩童。
“‘春閨遲’。”手一寸寸將她衣袖朝上推去,而後懸在小臂半截處停下,慕容南朝眸光沉了沉,指甲忽的嵌入她的肉中。
大家閨秀手臂上都有守宮砂,那是表明清白的鐵證,可她沒有,她沒有,他還想着她是再騙他,沒想到……
手高高揚起,在落下的一瞬間被捏住。
微微擡眼,鳳盈搖搖頭,驅趕掉眼前幻象,沉聲道:“三王爺,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對本小姐動手?”
“你這賤人,當真是恬不知恥!”縱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瞧見她手臂上凝白一片後,他心頭的火依舊忍不住“呼呼”朝外冒。
“三王爺這麼想得到的女子是個賤人?”手上猛然用力,將男子甩了個趔趄,鳳盈起身,雙手撐着石桌,不叫自己痠軟的雙腿癱掉。
擡眼瞪視着那霸道的男子,鳳盈咧脣,鄙夷道:“本小姐是恬不知恥,可本小姐再下賤,那也不會是對你三王爺下賤,且三王爺可要看清楚了,現下你三王爺用的手段有多正人君子,連想要一個下賤的女子都得靠這些淫藥,三王爺比起鳳盈,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吧!”
逞口舌之利,她不會輸給任何人,既然慕容南朝那麼在乎一個她根本沒點過的守宮砂,她就陪他好好玩玩。
“鳳盈,你會求着朕要你!”站穩身子,慕容南朝上下打量着她,眸光再落到桌上的沙漏上,世間已然過了一半,而她尚只是神識恍惚,神力並未減退。
這女子當真是可怕,若不是下超過兩倍藥量她會七竅流血而死,他便多下些了。
“慕容南朝,我鳳盈還就告訴你了,本小姐不會尋死,更不會求你,新仇舊恨,咱留着一筆筆慢慢算。”高傲地揚起頭顱,鳳盈眼中是一片濛濛水汽。
她現下唯一該做的便是轉移注意力,不去想身上蝕骨的癢,還有肌膚上的炙熱燒灼。
“盈兒,就算你真的想自殺,你覺得現在的自己能做到嗎?”上前半步,大掌掐住她的下顎,慕容南朝冷森森道:“你瞧瞧現在的自己,在你這般狼狽的時候,慕容南宇人又在哪?他不過是想報仇,叫你陷入他的溫柔中無法自拔,而後狠狠將你拋棄。”
“放開本小姐!”被他這般掐着,鳳盈只覺神識順着那大掌一分分被抽走。
他的手冰涼,像是北疆蠻荒之地涌現的清泉,而她是仲夏在北疆迷途的旅人,手那涼氣的牽引,身不由己。
“難受嗎?是不是覺得身上癢得很,巴不得朕現在在這牡丹亭中要了你?”薄脣湊近她耳際,慕容南朝輕輕吐氣道:“求朕,你若是求朕,朕便給你個痛快,否則,你會吃盡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