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裡很久沒有那麼安靜了, 勒森不在,艾德蒙似乎也有事纏身暫時離開。只剩下艾迪怏怏的蜷在沙發角,啃着自己的小爪子。
陸彧戳戳它的腦袋, “你怎麼了?”
“我餓。”
艾迪抱住陸彧的手指, 含在嘴裡小心翼翼用牙齒磨。其實化身蝙蝠的它食量很小, 只需一點點血液就足夠了, 但眼下這人的血它可不敢碰。還有一個叫威特的老管家, 艾迪實在是對那種快過期的血液提不起興趣。它只好遺憾的繼續用陸彧的手指充當磨牙棒。
“如果不是很多,我不介意餵飽你。”陸彧很大方,順便抽出沾上口水的手指, 在艾迪毛茸茸的身子上抹了抹。
“我不介意你介不介意,我介意另一個人介不介意。”
陸彧微笑, “我沒聽懂。”
“沒關係, 我知道你聽不懂。”
艾迪垂頭喪氣, 天空是死氣沉沉的灰色,陽光無法穿透厚厚的蔽光層積雲, 這是白天出去獵食的好機會。但他又不能擅自離開古堡,畢竟德拉法恩的心頭肉還在這裡。
陸彧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威特管家送的糕點來的時間似乎比平時晚了些。他起身伸了伸懶腰,咯咯作響的骨頭抱怨着自己的主人最近鮮少運動。陸彧不由得再次摸摸自己的肚子……還好,沒有贅肉。
“我去廚房找老威特。”
“你怎麼知道他在那裡?”
陸彧侷促的撓撓頭, “不知道啊, 我一般都能在廚房找到他, 或者是他的小屋子。”
“是嗎。”艾迪倒回沙發, “也許那老傢伙老得不願亂走動了, 我最近很少見到他。”
“需要我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是你能吃的嗎?”
“我不想吃東西,我只想喝血。”艾迪在沙發上打滾。
“一個毛球, 喝什麼血。”
艾迪認真說,“不是毛球,是吸血蝙蝠。”
“低頭看看你的肚子,你看到了什麼?”
“肚臍眼。”
“還有呢?”
“……毛。”
“瞧,還說自己不是毛球。”
陸彧輕車熟路的往餐廳方向走,不料途中走廊就遇見了威特。
威特顯然沒想到陸彧會出現在這,他微微一愣,“先生,您怎麼過來了。”
來找你要吃的……陸彧突然覺得自己就像頭等着別人餵食的豬。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威特給他的感覺一直是慈愛而溫和的,“我肚子餓了。”
“是嗎?”威特勾了勾嘴角。
陸彧傻笑着點點頭。
“也只有這個原因才能讓你想起我這個老人家了。”威特有些渾濁的眼裡閃着淡淡的光,邁步向前走去,“很抱歉,今天製作下午茶點的原料不夠了,我正想出去買呢。”
陸彧跟在他身後,“您一個人?”
“當然,一直都是。”
陸彧覺得一直使喚老人家的勒森和自己都挺可惡的,“要不,我陪你去?”
“不,你不行,你得留在古堡,雖然偶爾我也希望有人能陪陪我這個老傢伙。”威特露出非常遺憾,並且孤獨的表情。
這個表情讓陸彧感到同情,他追了上去,“白天很安全。”陸彧亦步亦趨跟在威特身後,卻發現自己正走在離大門的相反方向,“你現在是要去哪呢?大門不在這個方向啊。”
“後門距離我的目的地更近。我只是去買一些食材而已,走正門會讓我繞個大彎子。”老威特笑笑,“有時候走走捷徑並不是壞事對嗎。”
“是嗎?”陸彧擡頭看看這位老人,“不過我倒不知道後門在哪呢。”
“也許古堡太大,您沒有小孩子般足夠的冒險心。”
“我從來就不是小孩子。”
“也對,東方人看上去總顯得比較年輕。”
陸彧第一次看到所謂的後門,腳步有些猶豫。隱藏在後院茂盛過頭的植被後,被成片的薔薇科植物覆蓋,“我不得不說,這裡看起來陰森森的。”
“是的,所以很少有人過來打理。德拉法恩那傢伙也並不在意這片雜亂無章的後花園,也許比起前院得井井有條,他更喜歡這裡的花草樹木自然生長。”威特推開了後門,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德拉法恩……那傢伙?
陸彧放緩了腳步,稍稍向後退去。
“小東西,你想去哪呢?”
陸彧頭皮發麻,一陣毛骨悚然。
威特站在蓄勢待發準備逃跑的陸彧身後,蒼老的身體猛的撞向陸彧的後背。即便威特是個年邁的老人,可他的體重還是擺在那裡。沒有設防的陸彧身體失去重心,威特跟着他一起,穿過了結界。
陸彧難以置信看向威特,“你……”
他下意識要回到古堡的結界裡,勒森不久前從新將血石還給了他,只要能回到結界裡……
身體突然騰空,陸彧被人拎着領子提了起來,勒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米洛漂亮的詭異的臉湊到他跟前,“又見面了啊,小傢伙。”
完了。
ωwш¤ттkan¤¢ ○
陸彧在心裡哀嚎。
自己並不想給勒森帶來任何麻煩,可是他總是不停惹禍上身。
陸彧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存在對於勒森來說是種負擔。他看向威特,那個深得勒森信任的老管家,陸彧的眼睛泛紅。
艾迪在結界產生波動的瞬間便直起身體,他意識到出事了。
變回人形迅速跑向餐廳,沒人。追尋着陸彧殘留的氣息,還有威特垂老的,死亡般的味道,艾迪來到空無一人的後院,鐵鏽斑斑的鐵門敞開着,他全身的神經瞬間繃緊,胸口彷彿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威特!
艾迪感到自己彷彿被狠狠抽了一巴掌。
已經晚了,人早就被帶走了。即使設下了兩層結界,陸彧還是被帶走了。而那個內應的人,是他們從來都沒有防備過的年過古稀的老管家。
誰都沒有懷疑過他,沒有人注意過這個半隻腳踩進棺材的人。
可笑之後,緊接着的是一股難言的憤怒與自責。
那個老傢伙居然會背叛德拉法恩,背叛莫瑞納家族。他們世世代代當夠了德拉法恩的忠犬,現在終於有一隻喪心病狂反咬主人一口了嗎。
吸血鬼具有瞬移的能力,對於高階血族而言,眨眼的功夫就能消失的無影無蹤。艾迪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無用。
想象到勒森知道此事後的臉色,艾迪心裡沉重至極。即便他當場折斷自己的脖子,也是罪有應得。艾迪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很喜歡陸彧的,所以纔會任由他搓圓捏扁化作蝙蝠的自己。而那傢伙卻因爲自己的疏忽被人從眼皮低下帶走,艾迪眼底閃過暴躁的紅色。
真是,該死。
該死!
他超着空氣胡亂的揮舞拳頭,以此來發泄胸口的陰鬱。
淡色的光芒後,艾迪身影消失在古堡,他得趕緊告訴勒森自己失職了,並且辜負了勒森對自己的信任。
他不得不告訴德拉法恩,陸彧被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