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淵太子,多謝……”
離淵太子,凌歸玥扮成攬月的時候,叫秋水離淵殿下,太子殿下,但是,卻從來沒有叫過他離淵太子,離淵太子一般是秋水離淵出使別國的時候,纔會用到的稱呼。
聽着很明顯冰冷毫無任何溫度的話語,秋水離淵心底猛地一顫,現在還不知道,那他就枉爲一國太子,該死的,他上當了!
這攬月和那個黑衣人是一夥的,他中了他們的計。
腦中思緒翻飛,各種片段不停的拼湊,卻也只是用了一秒鐘的時間。
秋水離淵猛地一手成利爪,向後襲向凌歸玥,隨之利劍也朝着他破風而去。
心裡一陣複雜的情緒翻滾,噴涌而出,攬月,攬月,他竟然敢騙他,他怎麼能騙他!
“哼——”
凌歸玥一聲冷笑,身形未動,只是手心攤開,一道飄渺的細煙從指間冒出,無色無味的子午引在空氣中散開。
“你確定,你還有力氣?”
凌歸玥淡淡的話語被冷冽的劍氣掩蓋,只是,秋水離淵的劍在凌歸玥一寸之遙驟然停了下來。
“嗯——”
隨着一聲悶哼,砰地一聲,秋水離淵劍撐在地上,胸口撕裂的感覺源源不斷的傳來,透徹心扉的痛,額上也密密麻麻的冒出細汗,打溼了額頭上那一圈深紅的護額。
“啊——”
一聲困獸般的嘶吼從他嗓子裡冒出,秋水離淵痛得幾乎直不起身子。
“秋水離淵,子午蠱的感覺,怎麼樣?”
不會比冰魄七色蠱的感覺差吧,凌歸玥冷眼看着臉色慘白的秋水離淵,涼眸中毫無波瀾。
她說過,害驚瀾受苦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在第一次見面,她就給秋水離淵的茶中就下了子午蠱,是他太自以爲是。
月支的人擅長用毒,特別是蠱毒,月支的皇室對蠱毒更是精通,但是,秋水離淵這麼小心謹慎,還是被凌歸玥所算計了。
“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心裡撕裂的痛排山倒海而來,他自認最懂蠱毒,怎麼會察覺不到。
秋水離淵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擡起頭,看着眼前一臉不是清冷,而是冰冷寒冽的攬月,扯着泛白的脣,顫聲道:
“爲……爲什麼?你到底是,是誰?”
他不記得和攬月有過什麼深仇大恨,他爲什麼要這樣對他,秋水離淵眼中夾着複雜難懂的情緒,凌歸玥眉頭一蹙,有些不懂。
“我是誰,離淵太子你還真是健忘,天傲的皇家圍場,我們可是見過面的”凌歸玥脣角勾起冷冽的弧度,她就讓他死個明白。
凌歸玥低聲一笑,眼中驟然降溫,“秋水離淵,你的烈焰鐵騎,倒是匹不錯的馬,可惜,它以後再也見不到它的主人了!”
秋水離淵雙眼猛地一睜,眼底一片猩紅,是她,竟然是她!
“凌歸玥……”
秋水離淵,咬牙切齒的擠出幾個字。他的烈焰只有兩個人騎過,在天傲的圍場,那個馬上的女子,他怎麼會忘記,難怪第一次見到他,他會覺得熟悉那雙眼眸。
“竟竟然會是你……”
原來他心裡的感覺沒錯,攬月根本就是個女兒家,可是,他被自己心裡混亂的思緒矇蔽了。
多說無益,凌歸玥瑰紅的脣微微勾起,腳尖一點,一個瀟灑的旋身,擡手揮下頭頂暗格裡的幾件東西,向着秋水離淵一個漂亮的揮手。
“離淵太子,多謝——”
人家好吃好喝的供了她這麼久,最後還將她帶進老巢,臨死要將這麼些重要的東西‘交付’在她手上,她能不感謝他嗎?
“攬月……瀾玥”
一絲苦澀的笑意在脣邊散開,一手扭抓着心臟的位置,節骨泛白,她這是在爲了少驚瀾報仇嗎?
秋水離淵努力的想看清凌歸玥的背影,額上的汗水已經讓他有些睜不開眼,不知道是痛的,還是什麼原因,他撐在地上的手狠狠的插入到灰白的石板裡,周圍散開幾道血跡。
這一切怕都是凌歸玥在背後推波助瀾吧,攬月樓誘他上門,湖邊的琴音,還有出手相救打消他疑心……一步步引他上鉤!
“凌歸玥……凌歸玥……”
秋水離淵低頭,暗紅的眼低下,已經有些失去焦距,額上的一圈深紅的護額在清冷的燈光下,竟然泛着一股淒涼的氣息。
秋水離淵在這邊痛得生不如死,而凌歸玥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白袍翻飛,瀟灑利落,走得是乾乾淨淨。
凌歸玥腳下生風,用錦布包裹着幾件卷軸,大搖大擺的朝着外面走去。
“攬月公子,殿下爲何沒出來?”
外面在議事的幾個大臣看着攬月,眼中有些疑惑不解,爲何太子殿下沒有和攬月一起出來。
凌歸玥淡淡的擡起手中的錦布,開口道:“今晚的刺客就是刺殺酋風將軍的人,太子殿下還在處理點事,讓我將這幾樣東西先送到酋將軍府上”
衆人點點頭,紛紛讓開身,感覺到事情的緊迫,衆人也顧不上攬月那不冷不熱的態度。
“那攬月公子快去——”
看來這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
也沒回應他們,彷彿隨意瞥了眼身邊的人,凌歸玥錯身走開,頭也不回的離開密室。
衆人即使再忍,看着攬月對他們那不屑一顧的態度,也都有些冒火,紛紛交頭議論。
“什麼人,一個小白臉而已,還真當自己是根蔥”
“就是,給本大人暖牀都還嫌棄”
“太子殿下竟然會重用這樣的人”
……
凌歸玥即使走得很遠了,但是,這些細小的戲論還是沒有逃過她的耳,凌歸玥眼中蹦出一絲寒意,那你們就繼續留在這裡給你們的太子殿下暖牀陪葬吧。
凌歸玥一路不緊不慢的離開暗衛營,當然也是被一路恭恭敬敬的送出。
走出暗衛營沒多遠,就是一個細長的山坳,四周的風鼓動着樹木張牙舞爪的左搖右晃。
銀白的月光順着山坳流淌,凌歸玥擡頭望向側邊的一處幾十丈高的山崖,當看見山崖邊上,那一個黑色的小點,眸中一亮,即使隔得這麼遠,她依舊能感覺到那個男子灼灼的眼神。
單腳猛地一蹬,凌歸玥身子徒然躍起,驟然離地,白袍翻飛,在空中滑出優美的弧線。
凌歸玥錦靴的腳尖在崖壁上長出來的樹木上飛快的點着,朝着崖頂躍去。
快到崖頂,凌歸玥勾脣一笑,袖間一條白綾脫袖而出,朝着那個黑影襲去。
“呵呵……”
一聲低低的笑意隨着崖風擴散,一隻健臂從黑色的斗篷中伸出,準確無誤的截住了破風而來的白色玉帶,反手一扯,瞬間便佳人在懷。
“冷嗎?”
少驚瀾掀開自己身上的黑衣斗篷,將凌歸玥兜入懷中,緊貼着他裡面的緊身夜行衣,月光下,少驚瀾下顎鼻尖的弧度,彷彿行雲流水一般順暢。
“驚瀾,東西到手了,還有額外的收穫”
凌歸玥擡眼對上少驚瀾冰藍的雙眸,提着手中錦布包裹的物件一舉,這一趟,很值啊。
“嗯”
少驚瀾擡手拂開凌歸玥臉上微亂的青絲,殷紅的薄脣在銀白的月光下,透着一股殘忍妖冶的味道,冷聲道:“就差最後一步了”
“嗯,仇影他們怕是等在那裡很久了”
凌歸玥從少驚瀾懷中探出腦袋,視線探下山崖。
暗衛營看不出有什麼風吹草動,只有少許的星星點點的亮光,很是寂靜,視線順着山坳滑下,是密密麻麻的建築羣,月支的皇宮還是燈火大盛。
凌歸玥視線收回,最後落在了最上方的拜月湖,在羣山之間,很是顯眼,恍如明鏡,沒有什麼大的波瀾。
側邊被很厚的一堵山崖隔開,另外的一方,纔是形成清風河的缺口,凌歸玥紅脣一勾,若沒有地震這些發生,這拜月湖還真不愧是月支的聖湖,不過,今天,不是天災,是**……
“動手——”
凌歸玥聲音冷冽,夾着毀滅般的氣息。
凌歸玥勾住少驚瀾精壯的腰肢,擡眉和他對視,銀白的月光在少驚瀾寒冽的眉宇間破碎跳躍,給他棱角分明的俊顏鍍上一層寒光。
少驚瀾健臂朝天揮出,在夜風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手中是一枚信號彈一般的細竹管。
“嗤……碰……”
一絲細微的亮光沖天,在空中亮閃幾下便隱去,除了隨時緊鎖着這方的幾人,沒有任何人發現全文閱讀。
“轟轟——”
“轟——”
隨之,一聲聲巨響砸破了寂靜的深夜,比夏日的閃電雷聲還要駭人,驚起林中夜宿的鳥,一羣羣撲騰逃竄。
離兩人幾裡開外,拜月湖湖水被激起丈高的水牆,隨着這整天的轟鳴聲,響動並沒有停下來。
支撐着拜月湖的石壁鬨然破開,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湖水泄了閘一般,夾着山石亂木,朝着山間飛流直下,朝着凌歸玥他們的方向蜂涌而來。
“效果不錯——”
凌歸玥一指覆上瑰紅的脣,表情一片凌然。
蜂擁的洪水卷着草皮斷木,夾着吞噬一切的力量朝着皇家暗衛營的地方傾瀉而下,周圍山坳的泥土因爲下雨的原因,變得異常鬆動,澄澈的湖水奔騰了幾裡,幾乎是變成了泥石流,咆哮着吞噬一切。
“嘩嘩——嘩嘩——”
皇家暗衛營轉眼間被洪水吞沒,裡面的人甚至來不解反應發生了什麼,就被吞噬,彷彿被歷史無情的湮沒一般。
少驚瀾低眉看着懸崖壁下的驚濤拍着崖壁,捲走崖壁上的樹木,徹底的淹沒了皇家暗衛營,洪水並沒有停止下來,夾着勢不可擋的,向着低處的皇宮襲捲而去。
彷彿一條巨龍一般,繞着山脈吞雲吐霧,咆哮着向下衝去。
“玥兒……”
看着這勢不可擋的洪水朝着下方奔瀉而去,少驚瀾薄脣抿了抿。
“驚瀾,你放心吧”
凌歸玥纖長的手指順着少驚瀾胸前的衣襟,輕笑道:“不會真淹了整個京城的——”
她怎麼會不知道驚瀾心裡的想法,他對敵人會殘忍冷酷,會不擇手段,但是,她知道,她的驚瀾更是一個心懷天下的帝王。
凌歸玥低聲一笑,接着開口道:“無論是炸藥的效果和位置,湖水的體積,淹了皇家暗衛營足夠,也會衝了月支的皇城,不過,京城的百姓最多是受點驚嚇”
說到這兒,凌歸玥微微一聳肩,接着笑道:“或者是一夜起來,起腳就踏進水裡,清風河狂漲水位”
如果不是顧及這城裡的百姓,那些火藥足以炸掉那整塊懸崖絕壁,滅了這月支的京城。
她是生性涼薄沒錯,但也不喜波及無辜。
“嗯……”
少驚瀾擡手覆上凌歸玥的頭,這就是他的玥兒,不需要任何言語,她總是能一言道出他心中所想。
“我們也是時候回去了,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少驚瀾摟着凌歸玥,將她完全納入懷中,看着懸崖下面翻滾的洪水,少驚瀾眼中也有着震驚,他真的想看看玥兒腦子裡面到底有些什麼。
天上一輪寒月高懸,下面洪水裹着周圍的泥土肆意奔騰而下,敲打着崖壁,而崖壁上,兩個相依相偎的人影在這個情景的襯托下,透着一股妖異的氣息。
四面高牆,月支的皇城,青色白石爲地,琉璃紅瓦封頂,燈火大盛,宮女太監有的在睡夢中,也有的在熬夜服侍着磨人的主子,似乎沒人意識到風雨欲來的危機。
皇帝寢殿,武帝提着筆,眉頭緊鎖着,離淵有勇有謀,能擔當太子的大任,甚至有着征戰天下的野心,而離歌卻沒有,離歌適合和平時期的君王,但是,這個時候……
“哎……”
酋蒙兩家鬧得不可開交,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清理朝綱,牽一髮而動全身。
這個時候,武帝還在爲酋家和蒙家的爭執傷神,卻沒有意識到更具有毀滅性的危機正在向着他一步步靠近。
“轟——轟——”
驚雷閃電般的巨響襲來。
“來人,出什麼事了!”
本就心煩意亂的武帝揚聲厲吼,“何人膽敢在皇宮喧譁!”
“皇皇……出大事了”
御前侍衛長甚至是闖進了寢殿,急聲道:“皇上,是洪水!”
武帝怒目一睜開,甩手踏出寢殿,藉着明亮的月光,遠處咆哮而來的洪水充斥着他蒼老的雙眸。
“這怎麼可能”武帝立刻反應過來,起身入殿,摸着一物的手甚至有些發抖,幾下都沒有握住。
老皇帝眼中一片駭然,不可能啊,哪裡來的洪水?
即使是拜月湖因爲下雨漲水,也不可能這麼恐怖,更何況,那湖的缺口,還是在皇宮的另一個方向。
不過,來不及想那麼多,隨着咔嚓一聲,堅實的牆壁破開一道門。
“轟轟——”
石門剛剛閉合,鋪天蓋地的洪水瞬間淹沒了整個寢殿。
整個皇城,變成汪洋大海,不過,洪水好像是後繼無力一般,噴涌而下,之後,便四處散開,退去,獨留下一堆堆破磚爛瓦,或者還剩下一些堅實的建築迎風獨立。
月下,日出,不大不小,卻是無窮無盡的循環。
第二日一早,月支的京城大亂,或者說,是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一片混亂。
到處都是水跡,清風河水位一夜之間,漲了丈餘。
而皇城中,支離破碎,幾乎被毀去了一大半,而皇家暗衛營的地方,一片狼藉,形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湖泊,被側地的湮沒,一切,彷彿都石沉海底一般。
月支通往天傲的大道上,幾匹快馬飛快的奔馳着。
領頭的烏黑駿馬上,少驚瀾一襲藍色錦袍的,墨發飛揚,胸前是白衣飄飛的凌歸玥。
少驚瀾一提繮繩,看着眼不遠處的小鎮,低眉望向懷中的女子
“玥兒,累嗎,要不我們慢點”
爲了方便行事,他們沒有選着坐馬車,而是騎馬趕路。
烏斬得得的慢了下來,鐵蹄在大道上悠閒的邁着。
“不累——”
凌歸玥往少驚瀾懷中一貼,她哪那麼容易就累了。
這時,旁邊的一匹馬並上前來,上面的人開口道:“丫頭,你就告訴我吧,那玩意兒要怎麼弄?”
這痞痞的聲音,不是那風流雲還會是誰。
後面的仇影仇剎等人也豎起耳朵,想聽聽那個恐怖黑球是如何而來的,一袋黑球竟然能炸掉一斷崖,如果不是他們親眼所見,打死都不相信。
風流雲衝着凌歸玥一個魅眼拋去,“你就說說嘛”
這傢伙算是死纏上她了,凌歸玥翻了個白眼,淡淡的開口道:“告訴你也沒有用,原料中差了一樣東西”
沒了硝石,說什麼都沒用。
“風流雲,這個結果,你還滿意嗎?”
正當風流雲興致勃勃的想着他的炸藥什麼時候能夠到手,卻聽見凌歸玥冒出這樣莫名的一句話。
“呵呵……”風流雲彷彿自嘲般的笑了笑,也只是瞬間,低落的情緒便又回升,一臉嬉笑的望向凌歸玥。
“丫頭你想吃野味嗎?要不今天我給你露一手?”
凌歸玥眉頭一蹙,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風流雲就勒馬躍入了旁邊的密林之中。
少驚瀾看着風流雲的背影,冰藍的眼底一片流轉着令人難懂的思緒。
凌歸玥一行人就這樣,不聲不響的來月支逛了一圈,然後惹下一大堆的爛攤子,揮揮衣袖,又瀟灑的離開,很是低調,低調得沒有任何人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