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公子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張嘴打着哈欠。她剛剛從牀上坐起來,慵懶地舒展着腰肢。衣襟半系,寬鬆的領口從肩頭滑落,露出一大片香肩。
公子嫣掀開被子,下牀穿衣。
這個過程一點都不慢,因爲公子嫣省去了好幾步裝扮的步驟。她只是用昨夜剩下的清水洗了把臉,漱了個口,再把頭髮再盤起來之後就完事了。
相比於大家閨秀的梳妝打扮,公子嫣突出一個隨意。
看着鏡中的自己,公子嫣笑了笑。鏡中的公子嫣也對她笑了笑。然後,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收斂了笑容。
良久之後,公子嫣起身,開門往屋外走去。
走到石路之上,公子嫣忽然回頭,望向曾經柴如歌所住的屋子,自己是不是應該去看看林凌雁?想到這點,公子嫣邁開了步子,往那間木屋走去。
走到門口,她又有些遲疑了。
公子嫣深吸了一口氣,敲了敲門。
屋內林凌雁的聲音響起,“誰啊?”
“是我,公子嫣。”公子嫣說完,推門而入。
林凌雁正坐在牀上,披了一肩外衣。她的頭髮變成了全白,看上去讓人觸目驚心。她看到進門的公子嫣,笑着說:“請坐。”
公子嫣不敢去看林凌雁的樣子,她看到了陸離昨夜放在牀邊的那張椅子,她坐了下來。“好些了麼?”
“嗯。好多了。”林凌雁回答。
“柳茗煙倒還真是有辦法。你的氣色竟然能夠恢復得這麼好。”公子嫣笑着說道。
林凌雁點了點頭,說道:“醫仙畢竟是醫仙嘛。”
兩人寒暄完幾句,忽然冷場。
林凌雁看着公子嫣,公子嫣也看着林凌雁。
兩人之前不是沒有交集,那時候,公子嫣爲了武宗寶藏的鑰匙,追尋着林凌雁。而更早之前,兩人在搶奪那把武宗寶藏的鑰匙的時候,就曾經交鋒過幾次。
林凌雁也是在那時,初見了陸離。那時,她以爲陸離是公子嫣的手下。
之後的事情,誰都沒有料到。
林凌雁沒有料到自己會愛上陸離,正如公子嫣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讓陸離走進了心裡。
用徐良的話來說,陸離這輩子就是吃了狗屎運了。是的,走了狗屎運也不會有這樣的好事啊。這樣兩個女子,如此出衆之人,爲何都會垂青陸離?
其中林凌雁更是徐良珍愛的那把美人墨扇上的仙女一般的人物。
“沒道理啊。”徐良曾經憤憤不平。
愛情這種東西,哪裡會有道理可言?有些時候,一件小事,一個眼神,可能就是愛情的開端。毫無道理。
陸離其實並沒有像徐良那樣,擅長花言巧語,善懂女人。他在這方面不善言語,他只是在用行動證明而已。
“呃,這次的事情,多謝樊籠了。”冷場片刻,林凌雁打破了尷尬。
公子嫣擺擺手,說道:“只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之前,外子也多受你照顧了。”林凌雁臉上似笑非笑。
公子嫣一僵,隨即反應過來,她的言語之中意有所指。公子嫣擡起頭,看着林凌雁的眼睛,說道:“那是應該的。”公子嫣看似平靜,但是內心卻因爲外子這兩個字,起了波瀾。
這是妻子對丈夫的稱呼。
一時間,她心中有了一股莫名的感覺,有些酸,有些澀。
她不明白這種感覺叫什麼。
如果有另外的人知道這種感覺,那麼就會告訴公子嫣,這種感覺叫吃醋,亦或者叫嫉妒。
“以前,還要多謝你了。”林凌雁說道。
公子嫣不解其意。
林凌雁很是開心地說道:“謝謝你,是讓陸離來帶我走。那段日子,我真的很懷念。”
“呵呵,舉手之勞。畢竟當時他也算在我的麾下。”公子嫣嘴上這麼說,心中卻覺得這話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可是,她看向林凌雁眼睛。她的眼睛之中,只有真摯。
嗯?這是在裝腔作勢?公子嫣揣測着。
事實上,林凌雁是真的在道謝,沒有其他的意思。陸離也提起過公子嫣,所以陸離與公子嫣之間的那一點點味道,林凌雁還是品嚐得出來的。之前那句承蒙照顧,的確算是林凌雁對公子嫣的敲打。但是這一句感謝之言,發自肺腑。
對於現在的林凌雁來說,遇到陸離這樣的人,如果錯過了,真的會後悔一輩子的。
巧合的是,在她的對面,正好有一個在後悔的人。
世事無常。
世間許多事,都壞在一個錯過之上。
當初的人,如今的事,只要是錯過,那麼便成了自己的過錯。
人道知錯就改,可這些錯,沒有辦法改。只能放在心中,堆積,掩埋,告訴自己,那沒錯。
這就是公子嫣現在的心境。
“對了,陸離去哪了?”公子嫣發覺兩人又有些陷入冷場的感覺,於是再次打開話題。
“他一早幫我去帶早飯了,去了有一會了。應該快回來了吧?”林凌雁說道。話音未落,陸離就出現在了門口。
公子嫣回頭,陸離拿着一個食盒,走進屋來。
“公子大人,你也在啊?早飯吃了嘛?一起來吃點吧?”陸離笑着招呼。
公子嫣的眼神狐疑地在陸離身上打量。陸離從昨天到今天,似乎有了變化。怎麼說呢,現在的陸離身上,多了一份從容。一種看上去成熟的味道。
她不知道昨夜陸離和林凌雁之間做了什麼,所以感到有些奇怪。
其實這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一個人的成熟,有時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有時候只是一刻。
昨晚的事,不僅僅對於林凌雁來說,意義非常。對於陸離也是一樣。
陸離在完完全全擁有林凌雁之後,那種擁有的感覺,讓陸離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了歸屬感。那是一顆心真正有了棲息的地方。
在堇國的大多數地方,並不是把弱冠之禮,當成男人成熟的標誌。那只是成人。很多地方,都是把男子成婚之後,才真正定義爲長大了。一個有了家室的男人,有了擔當,於是便成熟了。
陸離大抵也屬於此列吧。
至少他現在表現出來的態度,讓公子嫣感到有些失落。
平靜,淡然,像是對待多年老友一樣對待自己。可公子嫣更希望陸離在提起自己的時候,多一份不一樣的感覺。
但是,他沒有。
這就意味着,他真的,放下了。
“不了,我吃過了。”公子嫣笑着說道。
“這樣啊。”陸離答應了一聲,打開食盒,然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碗粥來。粥是小米,正散發着熱氣。“來,凌雁,喝碗粥吧。”陸離又從食盒之中掏出一個勺子。
“啊?有其他的嘛?”林凌雁問道。
“有啊。我還帶了三碟小菜,拿了兩個饅頭。如果你要麪條呢,我去幫你下。”陸離如數家珍,給林凌雁一一展示。他捧起碗,舀了一勺,放到嘴邊吹了吹。“我去問過柳茗煙了,她說你最好吃些清淡的。所以呢,你最喜歡的糕點當然是沒啦。”
“好吧。”林凌雁張開嘴,讓陸離喂她。
兩人的動作那麼自然,好像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這就是夫妻之間的感覺。
公子嫣覺得自己再呆在這裡有些多餘,所以站起身來說道:“抱歉,我還有些事情,就不打擾你們了。”
“哦,不管怎麼樣,這次真的多謝樊籠出手。也替我謝謝柴如歌。”陸離說道。
“無妨。”公子嫣瀟灑地轉身,留給陸離一個背影。
“對了,公子嫣。”林凌雁叫住了她。公子嫣回頭。林凌雁指了指陸離,說道:“以後,說不得還要麻煩樊籠的。還請你繼續多多關照陸離。”
公子嫣笑了笑,說道:“無妨,樊籠面對門派,保一個人底氣還是有的。”公子嫣以爲林凌雁在說現在他們兩人的處境。
林凌雁看她答應了,笑着沒有說話。
公子嫣轉身,出門。
走出門外,公子嫣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擡頭望了望天,今天,還真的是個好天氣呢。
陸離在屋內,繼續喂林凌雁喝粥。對於公子嫣,他從和林凌雁在一起之後,一點一點淡去了曾經的愛慕之心。昨晚之後,更是一點心思都沒有再起。
兩人一個喂,一個吃很快消滅了大半碗粥。
“陸離,吃不下了啊。”林凌雁推開了陸離的手。“我想出去走走。”
“走走?你現在能夠下牀了?”陸離一愣。
林凌雁忽然臉紅了。
陸離看到林凌雁的模樣,也笑了笑。
“那我要你揹我。”林凌雁一副撒嬌的模樣。
陸離嘆了一口氣,略帶嫌棄地說道:“真拿你沒辦法。”話是這麼說,但是他放下了碗,拿過一旁衣架上的衣物,仔細幫林凌雁穿上。除此之外,還用自己的外衣把林凌雁裹了起來。這才背起了她。
兩人走出屋外,外面陽光正是和煦的時候。
陸離揹着林凌雁,在石路上走着。
“怎麼樣?重不重啊?”林凌雁忽然問陸離。
“重。”陸離言簡意賅。
林凌雁錘了陸離肩膀一下。沒有哪個女人喜歡被說重,因爲那和胖會掛鉤。
陸離輕笑一聲,“我的所有都在我背上,你說我絕不覺得重?”
“嘻嘻。”林凌雁聽到陸離的話,環住了陸離的脖子。她現在的心中,滿是甜蜜。所有一切的陰影,都拋之腦後。
走了一段,陸離忽然說道:“凌雁,我明白就要出發。我要去一趟雲滇,那裡的阿難陀寺,說不定有救你的方法。”
“嗯。”林凌雁淡淡嗯了一聲。“那你今天要好好陪我。”
“好。”陸離爽快地答應了。
兩人的身影在石路之上漸行漸遠。
“陸離,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啊?”
“啊?”
“啊什麼!我想給你生個孩子。”
“哦,好啊。”
“起個什麼名字好呢?”
“你來決定好了。”
“男孩叫陸凌,女孩叫陸雁,好不好。”
“你這也太省事了……”
“你這是不同意嘛!”
“不不不,同意,同意。我舉雙手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