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無名山脈。
韓濤背靠參天大樹,低頭尋思着,他料定當今的沙侯璇肇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阿媛提着一頭半死不活的灰狼,興高采烈地來到韓濤跟前,說道:“小姐說待會兒有要緊的事和我們商量。”
她把灰狼交給了韓濤,後者露出獠牙,開始了他的晚餐。
“這都三天了,公子怎得還不醒呢?”阿媛打心眼裡佩服趙玄魁,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見到趙玄魁甦醒過來,這樣她懸着的心就有着落了。
韓濤把灰狼的乾屍丟到草叢裡,盤膝坐到阿媛的身邊,說道:“那兩把神照刀有沒有被小姐煉化?”
他說的是馬隊裡那兩個領頭人死後留下的神照刀。
阿媛道:“那斷刀一直由小姐保管,小姐沒說,我也不當問。”
她性格天真單純,但並非不懂規矩,由於她從小就做僕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韓濤的目光轉移到了璇茗的帳篷上。
他自上次用趙玄魁傳授的屍王行氣訣,調用屍氣凝聚成一把黑刀之後,就發現普天神照真氣與屍氣有差異也有相似之處。他也想知道神照刀能不能被甲屍煉化,如果可以,那他就等於發現了一條通向劫屍之境的捷徑。
他們逃到無名山之後,璇茗一直負責照顧趙玄魁的飲食,也只有她最合適。上次她被趙玄魁咬了一口,在即將屍化而未屍化的時候,的確將那些刺客死後留下的神照刀給煉化了。她以爲是當時體內還有普天神照真氣存在的緣故,但卻沒有料到,如今她以甲屍之屍氣,竟然可以把六品神照刀腐蝕掉,進而把神照刀瓦解後化成的普天神照真氣全部同化成屍氣,接着收入體內!
第二把神照刀正在璇茗屍氣的圍攻下,逐漸瓦解成了一絲絲的普天神照真氣,看着這一切,璇茗似有所悟。她運轉屍氣,手中很快浮現出一把神照刀,可刀體泛着幽藍色的光,顯然是虛影。她眉頭一皺,虛影迅速凝集,很快化成了實質,不過卻是一把通體烏黑的刀。
“原來如此,屍氣能夠凝結成實質而化爲刀,就像普天神照真氣可以凝結成神照刀一樣。那六品普天神照刀卻都是幽藍色,對應着六品楚官幽藍官袍的身份。照理說,我是六品銅甲屍,凝練出來的甲屍刀應該也是幽藍色纔對。爲什麼會變成黑色呢?”
璇茗將黑色的甲屍刀散去,化爲屍氣,重新收歸體內,接着繼續向趙玄魁傳輸屍氣。
帳篷外。
阿媛昏昏欲睡,她的眼睛一會兒睜開,一會兒閉上,時不時還叨唸幾句“小姐”。
韓濤仍然緊鎖着眉頭,這些天以來,他的眉頭就沒怎麼鬆開過。
“等不及了,我們今晚就得走!”
忽然,一隻手掀開帳篷帷幕,接着,璇茗扶着趙玄魁走了出來。
“走得了一時,走得了一世嗎?”趙玄魁咳嗽着道,韓濤的自言自語雖然聲音很小,但卻逃不過趙玄魁超強的覺察力。
韓濤和阿媛見趙玄魁甦醒,皆爲之一振,紛紛站了起來,迎向前去。
璇茗扶着趙玄魁靠着一棵大樹坐下,然後吩咐阿媛道:“快去把事先抓獲的兇虎帶過來。”
趙玄魁吸乾兇虎的精血,臉色好看了許多。
他的目光落在韓濤身上,道:“先生考慮問題的出發點是好的,不過茗兒把想法跟我說了,咱們不能逃,只能先守着這座無名山。”停頓了一會兒,他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別忘了,我們四個不是人,是四頭殭屍。我們會地行術,潛到地下二十里、三十里的地方,待上十天半個月,避開風頭就是。只要能隱藏身份,哪怕在下面待一百年,都必須忍住!”
“我反對!”韓濤鼓足勇氣,高聲道。
“你要走就走吧,反正我也留不住你,而且你也沒有必須留下來的理由。這些天多虧你的照顧,否則茗兒和阿媛是應付不了山林裡那些兇獸的。”趙玄魁平靜地道:“我雖然是殭屍王,但現在的實力卻跟你一樣,都是銅甲屍,所以我沒理由要你服從我。男兒志在四方,你要走就走吧。”
當下的趙玄魁一窮二白,既沒有實力,也沒有勢力,更談不上影響力,唯一的資本便是他殭屍王的身份。殭屍王體內流淌的不是屍毒,也不是殭屍血,而是魔種。
趙玄魁的一滴魔種可以製造出一名甲屍,由於他現在只有銅甲屍後期的實力,因此製造出來的甲屍實力只會是六品銅甲屍,實力與六品縣級楚官持平。雖是銅甲屍,但實力之強,也非常人可以想象。可是,如今的他不能製造太多的銅甲屍,一是會消耗他力量的來源魔種,二是他不能完全控制新生的後裔,比如現在的韓濤他就不好控制。
韓濤的實力與當下的趙玄魁相差無幾,而且韓濤已經發現屍氣和普天神照真氣有相似之處。若非他還有一些忠孝之心,早就跑的沒影了。
現在趙玄魁放話,韓濤也不猶豫,轉身欲走。
不料,趙玄魁又道:“慢着!臨行前,我有兩句話要跟你說。”他的目光掃過阿媛,接着落在韓濤身上,道:“第一句,你要帶阿媛一起走。”
韓濤立刻答道:“可以。”一邊的阿媛卻羞紅了臉,頓時低下了頭,看得出,她是希望和韓濤在一起的,雖然她不願意離開璇茗,但趙玄魁的意思,璇茗肯定會支持,她不願意也得願意。
趙玄魁道:“第二句,千年之內,你們不許提起我趙玄魁以及茗兒的名字。”
“謝公子(小姐)成全!”韓濤拉着阿媛,隆重地向趙玄魁和璇茗磕了一個頭。
阿媛哭了,哭的稀里嘩啦。韓濤也十分激動,他眉頭鎖了三天,這三天他一直在想找什麼理由離開無名山。他想過大吵一架然後離開,也想過偷跑,甚至想過抓璇茗去新侯爺璇肇那裡邀功,可現在的結果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璇茗溫柔地撫摸着阿媛的額頭,淡淡地道:“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嗎?”
“嗯!”阿媛哽咽着道:“小姐,我捨不得你!”
趙玄魁道:“你們,去吧!”說完,他閉上了眼睛。
璇茗卻道:“我送送你們。”
過了一會兒,璇茗回來了。
“你怎麼就捨得讓韓濤離開?”她覺得有些可惜,而不是責備,她知道趙玄魁有自己的主意。
趙玄魁道:“他的名利心很強,我現在的狀況無法給予他名利和地位。時間久了,只怕他會抓我們去邀功。對了,我讓阿媛和他一起離開,你怎麼沒有阻止?”
“如果你恢復了殭屍王的實力,應該能駕馭他吧?”璇茗漫不經心地說道,她沒有回答趙玄魁的問題。或許在她心中,趙玄魁已經成了她的相公。相公的主意有道理,做妻子的,理當支持。
趙玄魁有些無奈:“只怕到了那個時候,他的實力不一定就比我弱。”
璇茗不解:“你本就是殭屍王,雖然現在實力不足,但只要提升實力即可。韓濤要想成爲殭屍王,還要渡寂滅雷劫呢,他能不能渡過雷劫就已經很難說了。你比他有優勢,怎麼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
“我並非是長他人志氣。韓濤年輕,有衝勁,什麼事都敢做,可以不用考慮後果。我則不行,我經歷的事情太多,以至於形成了謹慎沉穩的處事風格。許多事情,往往是在思考的時候耽誤了最佳時機。”趙玄魁畢竟是老謀深算,不光把他自己看得很透,看別人也很徹底。
璇茗道:“不說這個了,我們換個話題。”
“什麼話題?”趙玄魁略顯疲倦地說道。
璇茗道:“爲了早日恢復殭屍王的實力,你有什麼詳細的打算?”
趙玄魁聞言,忽然一笑,道:“我正要與你商討這個問題!”他接着道:“我讀過楚國的歷史,知道歷史上曾經有兩位女王。現今沙侯視你爲眼中釘,肉中刺,絕不會善罷甘休。韓濤要走,不僅僅是他不願意躲到地底下,而是他不敢對抗當今的沙侯。能當上沙侯的人,不光要知人善用,還得有足夠強大的實力,歷代沙侯都是修成四品神照刀的超級高手。當今的沙侯少說也有五品巔峰的實力,如果親自出徵,一百個韓濤也必死無疑。”
“你還笑得出來!”璇茗故意怒道。
趙玄魁道:“韓濤和阿媛學會了我傳授的屍王行氣訣和地行術,但他們並不知道,我的獨家神功可不止這兩種。你能用屍氣煉化神照刀,我當然也可以。所以,爲了早日恢復殭屍王的實力,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計劃。這個計劃可以讓我們由被動變主動,而且可以大張旗鼓地去做!”
璇茗十分好奇:“什麼計劃?”
“你附耳過來,我跟你說……”趙玄魁說完,璇茗就直呼妙計。
“如果你剛纔提前說出來,韓濤和阿媛就不會走了。”璇茗覺得韓濤和阿媛走了,對她和趙玄魁來說是巨大的損失。
趙玄魁卻不這麼看,他道:“若韓濤生於亂世,當是梟雄,若生於太平之世,當爲能臣。最重要的一點,韓濤之前並不是你大哥的部下,而是你二哥、即當今沙侯的部下。新任沙侯爲了獲取民衆信任,當然要重用賢臣纔可治理好沙州兩城六縣。韓濤此去,十之*會迴歸新侯璇肇的麾下。他之前本就一心向着你二哥璇肇,所以他極有可能不會支持我的計劃。”
“原來如此,我發現你真的很聰明耶!”璇茗像是撿到寶了,一臉的興奮。
趙玄魁耳朵一動,小聲道:“馬嘯聲!他們來了!我去把帳篷燒了,你快去狼穴附近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