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輝芒落下,十餘乘馬車便相繼上路。
拉車之馬,乃是勝京王朝極負盛名的白眉驥。這種馬匹聰穎靈慧,無需車伕駕馭,也能識途而返。
白眉驥鬃毛迎風而動,無鞍無轡,無拘無束,拖着馬車在凹凸不平的溼滑泥濘路上,如履平地。但崔封依然感覺到了陣陣顛簸,也不知究竟是車顛簸,還是心顛簸。
孫韋昨夜一宿未眠,此時躺在馬車中酣睡。崔封抄起身旁一本厚實的書,封面上寫着四個龍飛鳳舞的字——《修真術語》,他將之翻開,開始閱讀起來。
“蠻荒時期,天地矇昧,四方八域盡是混沌。後萬族崛起,封疆劃地,是爲天鬥時期。物競天擇,悍族繁衍生息,敗者淘汰於世。得以留存的各族,涸澤而漁,瘋狂聚納天地靈氣,致使萬物枯竭、龍脈沉淵,那便是後古時期,雖強者輩出,但卻遺患無窮。”
“時至今日,天地靈氣稍有豐盈,裕足滋養****,但也難現昔年盛況。”
崔封看得津津有味,他對力量極爲渴望,但卻無法違背崔泫。如今,他決定前往座安城,找到崔泫後,事無鉅細地告知於她,那時候,想必崔泫再不會阻止他踏上修途。
“修真先祖有言,一晝一夜爲一日,一日分作二十四真時,一時又爲六十分,一分又爲六十息,採‘道’之極數,定‘真’之生滅。”
崔封看得起勁,一個多“真時”,在不知不覺間逝去。
“希律律……”白眉驥長嘶,蹄聲漸緩。
孫韋醒來,抹了把嘴角流出的口水,出聲道:“看來已經到座安城了,崔小哥,下車吧,我馱着你。”
崔封報以感激的眼神,“否極泰來”這四個字,正中崔封的心坎。
渾身筋骨錯位,還未痊癒,縱使小心翼翼,崔封依然疼得不斷喘息、大汗直流。
下了馬車,伏在孫韋背上,崔封頓覺一股氣勢撲面而來。
城牆崇墉百雉,投下一大片陰影,如蠻荒時期那傳說中的巨獸一般。城門頂!高而寬闊,其上一塊色澤暗沉的巨大匾額,雕刻着“座安城”三個大字,筆走龍蛇、鳳泊鸞漂,渾然天成的恢弘之勢,爲這座城池,平添了幾分肅穆威壓,使之宛若一頭蟄伏的兇獸!
崔封哪裡見過如此巍峨的建築,一時間目眩神離,喃喃發問:“這是人力可以修築的麼?”
孫韋聞言,咧嘴笑道:“你可太小瞧天下修士啦,這座安城,不過是勝京王朝六州之一的平陽州轄下,一個不起眼的小城罷了。在平陽州中,座安城只能排在末流,算是落後的一方僻壤。”
崔封聽着這些,心中震動。他對勝京王朝的認知,皆來自於書籍,任文字再如何將勝京王朝描繪得地大物博、繁榮昌盛,也不及眼前這座安城闡釋得徹底。
在崔封眼中,這已是算得上氣貫長虹、波瀾壯闊的座安城,卻僅僅是勝京王朝一個落後的小城而已。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城門之中,行人往來不絕,有紅光滿面的商賈,也有行色匆匆的販夫走卒。
兩行披堅執銳的兵士分列左右,他們面無表情,目光鷹覷鶻望,每個人在他們面前似乎都無所遁形。
“這些守城的兵衛,可都是修士。一個城鎮是否繁榮、地位如何,從衛兵的修爲高低也能看出來。”孫韋對身後的崔封說道。
十數輛馬車魚貫而入,守城的衛兵掃了一眼便放行。
崔封由孫韋揹着,走入了座安城內。樓宇平房鱗次櫛比,序列有次,街道巷子縱橫交錯,行人熙熙攘攘,店鋪門庭若市,人聲喧闐。
崔封目不暇接、眼花繚亂,“城鎮……原來就是這個樣子麼……”,猛地,崔封心底涌出一陣熟悉的感覺,眼前的場景,似曾相識。
“大小姐吩咐過,叫我先將你安置在客棧之中,待到你養好傷勢後,會再給你一筆錢財,助你找尋親人。”走到一間客棧前,孫韋開口道。
崔封回過神來,聽到這話,心中對洪辰珀的感激更盛,他打定主意,找到崔泫之後,便說服姐姐,兩人一起投奔洪辰珀,爲其當牛做馬,以償恩情。
“二位有請,打尖還是住店吶?咱大安客棧的招牌菜‘紅燒豬蹄’,名滿座安城,還有……”孫韋跨過門檻,一個青衣小廝滿臉堆笑,迎上前來,滔滔不絕。
孫韋掏出金銀,言簡意賅:“給我找個上房,配齊三餐,日數不限,這些算是押金,應該是夠了吧。”
店小廝接過孫韋遞來的金銀,微一掂量,便忙不迭地點頭哈腰:“夠了!夠了!老爺財大氣粗,就算是住個一年半載,也還有富餘。”
孫韋點頭,他雖爲奴僕,但身爲豪府下人,地位比起尋常百姓要尊貴得多。
將崔封安置好後,孫韋辭別,臨走之時,留下了一張座安城的地圖,以及一小袋金銀。
崔封躺在綿軟的牀榻之上,細細回想着這幾日之事,如夢似幻。竹篁村,他不打算回去了,除非他擁有足夠扭曲是非的實力。
左右無事,崔封拿起那本特意帶在身旁的《修士術語》,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時光如白駒過隙,六日之後,崔封終於能試着下牀行走。其間,孫韋與洪辰珀兩人分別來過一次,孫韋帶了一些美味佳餚,洪辰珀則只是過來問候了一番。
值得一提的是,洪晨珀離去的時候,崔封聽得窗外滿是喧鬧之聲。從窗戶望出,只見客棧外的街道上,水泄不通,不少年輕男子摩拳擦掌,對着洪晨珀大獻殷勤。
而六日間,崔封也將《修士術語》、《修真萬錄》兩本書籍全部看完,學會了不少以往不曾見過的字符,對修真者的生活,又有了更深一層次的理解。
《修真萬錄》中,記載着衍生神識的方式,崔封照着學習了一番,輕易地便學會溝通自己的精魂。不過,他並未去嘗試衍生神識。
憑窗舉目四望,街上車水馬龍,崔封怔怔出神。今日他傷勢稍愈,四肢已能簡單活動。喚來小廝,崔封要了一根柺杖,向着客棧之外走去。
“座安城……三大家族……”崔封低頭看着手中拿着的一張綢布地圖,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