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松溪老人

到了約會之處,呼延嘯早已守在那裡等候了。一見到江曉峰,立時一把抓了過來。急急說道:“孩子,你好麼?”

江曉峰道:“我很好,有勞叔叔關心了。”

呼延嘯回顧了王修一眼,笑道:“王兄的神機妙算,兄弟十分佩服。”

王修道:“兄弟一直在擔心着呼延兄婆和兄弟拼命呢!”

呼延嘯微微一笑,道:“兄弟已備下三隻巨雕,咱們各乘一隻。”

口發低嘯,舉手一招,旁側一棵大樹上。三隻巨雕破空而下。

三人舉步跨上雕背,呼破嘯低嘯一聲,巨雕提翼而起。

就在三人乘雕振翼而起時,兩條人影。疾如流星而來。

人未到,三點寒芒疾如飛失,在向三人射到。

呼延嘯大喝一聲,右掌一揚,發出一記壁空掌力,擊向當先一人。

那巨雕雙翼力道甚大,飛行極快。暗器射到,已然飛起了兩三丈高。

三點寒芒,一齊落空。

那當先奔行之人,不但身法快速,而且票悍無比,突然縱身而起,避過了呼延嘯的劈空掌力,左腳一點右腳腳面,人又向上升高八尺,五指齊伸,竟向江曉峰乘座的巨雕抓來。

人影,巨雕一錯而過,指尖掠着巨雕的羽翼未曾抓着。

無法瞧出來的是何許人物。

巨雕飛行迅速,次日午時不到,已然到了黃山盤龍谷中;巨雕落在谷中一道小溪之旁。

王修長長吁一口氣笑道:“如若江湖大局平定,兄弟要向呼延兄討取一物。”

呼延嘯道:“討什麼?”

王修道:“這頭巨雕,騎雕邀遊,山川河流,盡在足下,人生一大樂事也。”

呼延嘯笑道:“如若王兄不會役烏木,巨雕也不會聽你使喚。”

王修道:“那要先向呼延兄討教一些沒鳥之法了。”

呼近嘯道:“王兄才慧過人,役鳥術,亦不是太難的事,王兄如若真的願學,兄弟倒是十分樂意相授。”

語聲一頓,接道:“咱們在金山寺後,動身時遇上的施襲之人,王兄可瞧出是何許人物麼?”

王修道:“兄弟未瞧出來,但那人能拖梯雲縱的上乘輕功,自非平常人物了。”

呼延嘯道:“咱們未瞧出他們,他們是否已瞧出咱們呢?”

王修道:“我想他們早已隱在暗處監視咱們的舉動,但咱們停留的時間太短,他們約請人手不及,見咱們乘雕欲去,只好冒險動手了。”

呼延嘯道:“那是說,他們已經瞧到咱們了?

王修道:“大概是吧!不過,咱們乘雕飛行,一日千里,就算他們瞧到了也是沒有法子。”

擡頭望望天色,接道:“咱們該去了吧?”

呼延嘯遺走三雕,苦笑一下,道:“王兄,等一會,還望王兄替兄弟幫一個忙”

王修道:“什麼事?”

呼延嘯道:“兄弟和少林派有一點恩怨,如若遇上少林寺中人,怕他們興師問罪,還望王兄從中排除一下。”

王修道:“這個兄弟自當盡力。”

呼延嘯道:“但兄弟並非是害怕少林人多勢衆,只是爲了江湖大局,和我這江賢侄。”

王修道:“我明白,兄弟當設法聯絡幾位同道,決不論呼延兄吃虧。”

呼延嘯道:“爲了我這江賢侄,兄弟願意忍受一切責難,只要他們能夠爲我留些餘地,使兄弟能下臺,那就行了。”

王修道:“難得啊!難得,就憑呼延死這一句話,兄弟已五體投地了。”

呼延嘯道:“咱們走吧!”

起身向前行去。

江曉峰緊迫在呼延嘯身後,問道:“呼延叔叔,你和少林寺爲何結怨?”

這也是王修心中之疑,只是他不便詢問而已,暗中凝神傾聽。

但間呼延嘯道:“這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傷了少林寺兩位高僧,而且把一人打成了殘廢,那人此刻已是少林寺戒特院的主持,身份極高,如若今宵他也趕來與會,記起前仇,決然不會放過我了。”

江曉峰道:“叔叔爲什麼和少林寺衝突呢?”

呼延嘯道:“唉!只不過一點意氣之爭,雙方互不忍耐,造成一樁恨事。”

江曉峰看他不願細說內情,也不再強行追問下去,改變話題,說道:“這地方就是盤龍谷麼?”

呼延嘯點點頭,道:“不錯。”

江曉峰道:“此地的主人,似是極得武林同道的敬重,不知是何許人物?

王修道:“江世兄,所說過‘鬆蘭議劍’麼?

江曉峰道:“鬆蘭雙劍?

王修道:“不錯,四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兩大劍客。

江曉峰道:晚輩出道不久,不知兩人之名。

王修道:“今晚三更時分,就可以見到兩人了。

呼延嘯道:“孩子,見了‘鬆蘭雙創’時,別提你遺藝恩師,金蟬子的事蹟。

江曉峰道:“爲什麼,”

呼延嘯道:“因爲鬆蘭雙劍,和你那遺藝恩師,有過一點過節。

江曉峰呆了一呆,心中暗道:“這江湖之上,處處恩怨糾結,當真是麻煩的很。”

心中念轉,口中卻應道:“小侄遵命。

王修微微一笑,道:“呼延兄很細心,這幾日那‘鬆蘭雙劍,可曾現身過麼?

呼延嘯道:“旬日之前,一度出現,但不過去茶工夫,就退回石室中去,相約明日午夜以後,再啓室門,迎接與會之人。

王修道:“這個在不知道,但不知‘鬆蘭雙劍’現身之後,說些什麼!”

呼延嘯道:“他們似乎是在暗中示警……”

王修奇道:“示警什麼”

呼延嘯道:“好像是說我們這等大舉集會,無法瞞得住藍天義的耳目,在六月十五日午夜之前,無法再行外出,萬一有變、無能援手,要在場之人設法自保。”

沒有王修點點頭,道:“大約兩位老人家已有了什麼警覺,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

語聲一頓,接道:“場中有多少人?

呼延嘯道:“大約有三十餘人。”王修道:“有少林寺的人麼?”

呼延嘯道:“有三個少林派中人,兩個僧侶,一個俗家弟子,三人的年紀都不太大,也都不識得老夫,不過,聽說少林寺中有幾位主事的首腦,將於明午之前趕到。”

王修道:“還有些什麼新到的人物?”

呼延嘯道:“這要問公孫成了,我一向很少和武林同道往來,識人不多,再者,我又改了裝束,濟濟羣豪,有什麼人會注意到我這個糟老頭子,我也賴得和別人搭訕,唉!我當年在江湖獨行其是,黑、白兩道中人物,我是一向都不賣賬,得罪了好多人,連我都已記不清楚,生恐一旦身份泄漏,只怕先要招來甚多麻煩。”

王修微微一笑,轉過話題,道:“我們離開鎮江之時,藍天義還在那裡,除非他們也有巨雕可乘,十日之內,還無法趕到此地,強敵突襲之事,倒似不用顧慮,只是,在下感覺到這些黃山聚會之人的身份,似是太過複雜,倒是不得不小心一些了。”

呼延嘯道:“兄弟也早有此慮,這件事,你要好好和公孫成談談,他邀些什麼人?”

王修道:“怎麼?你連公孫成也沒有會談過麼?”

呼延嘯笑道:“那公孫成,倒似是有些個聰明,對兄弟似是很注意,但兄弟卻一直在避免和他們多談。”

王修道:“武林之中,有誰不知鳥王呼延嘯永遠穿着一襲彩農,此刻你驟換一襲青衫,又經易容,就算兄弟,如非聽到你們叔侄的談話,連我也無法認得出來。”

呼延嘯神色一整,肅然的說道:“王兄,兄弟有一件事,想鄭重情託王見。”

王修道:“呼延兄說的如此鄭重,那必定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了,但不知小弟能否辦到。”

呼延嘯道:“說起來,倒是簡單得很,兄弟這番童人江湖,既無爭名奪利之心清,亦無逐鹿爭霸之願望,鳥王二字在武林中的聲譽,兄弟已經是很滿意了。”

王修接道:“這個我知,嚇延兄這番童人江湖,完全是爲了江湖大局,武林正義…、……”

呼延嘯呵呵一笑,接道:“題目太大了,兄弟擔當不起。”

目光一掠江曉峰,道:“兄弟這番倒叛藍天義,不求聞達於江湖,甘願以餘年出生人死,都爲了我這位賢世侄,鳥王呼延嘯的名號,兄弟亦不願再讓人知曉,從此之後,我將以江賢侄的老僕出現江湖,易名江嘯……”

江曉峰吃了一驚,急急說道:“這怎麼行,叔叔豈不要拆殺小侄了麼!”

呼延嘯微微一笑,道:“這個你不用多慮,一則,爲叔的在江湖上結仇太多,如若以真實姓名,鳥王的身份出現,將會給你招來了無盡的麻煩,再者,藍天義殺我之心、亦重他八十倍,如若此訊傳出,藍天義必將傾盡所能的追殺我……”

哈哈一笑,接道:“王兄不要誤會,藍天義雖不懼我的武功,但他卻對我役鳥之術,有些頭疼。”

王修神情凝重的點點頭,道:“呼延兄說的不錯,如若能使烏王隱於幕後,對武林大局更是有益無損。”

呼延嘯道:“世人都知我喜穿綵衣,一旦我換去衣衫,再稍經易容,大約還不致被人瞧出。”

江曉峰道:“天下之人,都知道只有叔叔一人善於役烏。只要看你移動鳥羣。豈有不被人猜知身份之理?”

呼延嘯笑道:“如非必要,爲叔從此不役烏,而且,我也要把役鳥之法,慢慢傳授於你。”

江曉峰造:“這叫小侄心中如何能安?”

王修正色道:“江世兄,呼延兄這等作法,用心至爲良深,你只要能夠體會到他的深恩愛心,那就夠了。”

呼延嘯笑道:“我只要能夠看到你成名武林,受人敬仰。那就是我最大的快樂,而且,如此一來。立時就可避去我和少林寺中衝突的可能。”

王修道:“江世兄,只要你心中對呼延兄崇敬。口頭上的稱呼,又有何妨呢?”

江曉峰無可奈何時說道:“兩位都如此,倒叫晚晚……”

呼延嘯一擺手,接道:“咱們就這樣決定了,孩子,此後,凡在有人之處,你儘管支使我,在別人之前,老夫已成你的老僕江嘯了。”

目光轉到了王修的臉上,接道:“王兄,我瞧公孫成那小子,有些才智,只怕無法瞞過他,萬一被他瞧出來時。還望王見從中轉圓,囑咐他別口沒遮攔的說出去。”

王修道:“這件事交給兄弟,呼延兄……”

呼延嘯搖搖頭,道:“叫我江嘯。”

王修微微一笑,道:“江嘯但請放心。”

輕輕咳了一聲,道:“咱們先去瞧瞧公孫成,看他請的些什麼人?”

大步向前行去。

三人穿過了一層松林,到了一處突然四人峭壁的斷潤之目u。

那斷澗深不過十丈,寬不過四丈多些,澗中卻生滿了青草,短鬆。

江曉峰還未看清楚斷潤中的景物,忽的人影一閃,澗口深草叢中,躍出一個身着百結樓衣的少年,笑道:“江兄弟,久違了。”

江曉峰凝目望去,只見那人正是小丐俠常明,急急伸出手去,握住了常明的右手。道:“常兄,你們也逃出來了?”常明笑道:“多虧藍家鳳幫忙,指示了我們一條逃走公路線,才得安然脫險。

江曉峰怔了一怔,道:“藍家風幫忙?”

常明道:“不錯,是她幫忙,詳細情形,日後江兄弟,會不妨問問那藍家鳳。

抱拳對王修說道:“見過王老前輩。

王修微微一笑,道:“聽公孫成常誇讚你,是一位可造之才。

常明道:“還要老前輩多多提攜。

目光轉到呼延嘯的臉上,道:“這位老前輩面生的很。

王修道:“這位麼?是江兄的老管家江嘯,久年尋找主人,終於被他找到了。”

常明仔細打量了江嘯兩眼,心中雖然有些懷疑,但卻瞧不出破綻,也就不再多問。

他做夢也想不到。狂傲不可一世的鳥王呼延嘯,竟然會甘願爲人之僕。

王修一揮手,道:“公孫兄在麼?”

常明道:“在澗內坐息,在下替三位帶路。”

轉身向內行去。

王修舉步緊迫在常明身後,江曉峰、呼延嘯魚貫相隨,直人澗內。

行至近處,只見一塊突巖,由斷崖間伸了出來,外面草叢,矮鬆,層層掩護,如若不是走到斷崖之前,很難瞧得出來。

江曉峰轉目望去,只見公孫成盤坐在斷崖之下,旁側放着鍋、碗、柴、面等食物炊具,似乎是幾人已在此住了不少時間。

常明輕輕咳了一聲,道:“公孫叔叔,神算子王老前輩駕到。”

公孫成緩緩睜開雙目,望了王修、江曉峰一眼,霍然起身,抱拳說道:“王兄,江世兄。”

目光轉到呼延嘯的臉上,頓然住口。

王修一合掌,道:“咱們坐下談。”

緩步行人突巖之下。

公孫成道:“這些日子之中,我們就一直住在這懸崖之下,自炊自食,打坐調息,倒也算一段很安閒的日子。”

呼近嘯爲了表示自己是老僕的身份,江曉峰坐下後,肅立在江曉峰的身後。

王修道:“這不是安閒,而是大風暴的平靜,在下看公孫兄近月時間中,又見惟。停了。”

公孫成微微一笑,道:“總算已得‘鬆蘭雙劍’的消息,明日午夜時分,會晤天下羣豪,但望在這次會晤之中,能使兩位老人家振奮而起,重行出山,領導我武林,以抗拒那藍天義,兄弟這番心機,就不算白費了……”

語聲一頓,接道:“這幾日來,兄弟在苦苦思索一件事,始終想不明白。”

王修道:“什麼事?”

公孫成道:“藍天義佈署已成,不知何故意然拖延了十個月沒有發動,王兄智慧過人,或可想出箇中之秘。”

王修道:“這個麼?自然別有內情,但此刻,藍天義已然心無憚忌,隨時可以發動。”

公孫成道:“箇中內情,一點也不能泄漏?”

王修沉吟一陣,道:“因爲藍天義怕一個人,那人來死之前,藍天義不敢妄動。”

公孫成奇道:“世間竟然有這樣一個人物,在下怎麼全然不知呢?”

王修道:“一則是,那人在江湖之上,全無半點名氣,二則是,公孫兄決對想不到他會和藍天義爲仇。

公孫成道:那是什麼人?

王修道:“藍夫人!

公孫成、常明全都聽得一怔,道:“藍夫人,這的確是叫人想不到的事情。

王修輕輕嘆息一聲,道:“夫婦兩人,同參上乘奧妙武學,藍天義有多少能耐,藍夫人最是清楚不過,但兩人卻有着不大相同的思想,一個主善,一個主惡。”

公孫成道:“如若我們能夠連給那藍夫人,倒是制股藍天義一道捷徑。”

王修輕輕嘆息一聲,道:“可惜藍夫人已經死了。

公孫成道:“如何死的?

王修道:“死於藍天義的掌下。

公孫成道:“距今好久了?

王修路一沉吟,道:“死去不久。

公孫成輕輕嘆息一聲,道:“這麼說來,那藍天義的武功,仍然強過藍夫人?”

王修道:“兩人本是一對恩愛異常的夫婦,但藍夫人的才智,卻是高過那藍天義甚多,所以藍天義遇上了什麼疑難a之事,大都要請教夫人。但藍夫人卻既明大義,又兼婦德的女人,她不滿意丈夫的作爲,但卻有不能以妻子之聲,出來和丈夫作對,藍天義對夫人,卻有着無比的畏懼,藍夫人姑守鎮江一年,藍天義一直在江湖上倒行逆施終不敢放手施爲,但如今他沒有顧慮了,也許此刻江南道上,已正有着劇烈的變動。”

公孫成道:“如若小弟能夠早知此事,必將晉見藍夫人,勸他以大義爲重。”

王修道:“在她潛意識內,早已覺着應該死在丈夫的手下,纔算盡了婦德,所以,當她和藍天義動手到生死關頭之際,不忍殺死丈夫,卻給了藍天義殺死她的機會。”

公孫成道:“王兄知曉的如此詳盡。有如在現場目睹一般。”

王修道:“在下看到藍夫人的屍體,也看到藍天義……”

語聲一頓,接道:“藍夫人的話題,到此爲止,在下相信,這件事在江湖上,還算是一件隱秘,此時此情,這件事還不宜在江湖之上宣佈,公孫兄以爲如何?”

公孫成道:“王兄說的是,在場之人,情勿把此事宣揚出去。”

目光轉到江曉峰接道:“江世兄,呼延老前輩沒有來麼?”

王修接道:“鳥王已把武功傳授給江世兄,來不來,都不關緊要了,但在下相信,我們一旦需要他時,他會隨時出現。”

公孫成略一思索,道:“好一個隨時出現。”

江曉峰聽王修不但隱瞞了延嘯的身份,而且又把自己從那藍夫人學武一事,也一併隱起,暗自討道:“他才智過人,江湖上一致公認,隱瞞之年,必有道理,我也暫時不能泄漏了。”

心中念轉,口中問道:“公孫老前輩,在下想請教一事?”

公孫成道:“什麼事?”

江曉峰道:“我那方姊姊那裡去了?”

公孫成一悼大拇指,道:“方姑娘可當巾幗英雄之稱,調峰犀利,口若懸河,而且不惜勞苦,奔走說服各門派與會人物,她剛到武當派停宿之處而去,大概就要回來了。”

常明突然冷哼一聲,說道:“迄今爲止,各門派與會之八,心中還不信那藍天義會在江湖上造成劫難,對此聯手抗拒藍天義的事,都很冷淡,唉!大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公孫成道:“虧得方秀梅方姑娘那份奔走的熱情,不厭其煩,再三解說,有時一人舌戰羣豪,常至脣乾舌焦,這份耐心連兄弟也覺着望塵莫及。”

王修道:“去年參與藍天義六十大壽賀客,只有她和江世兄是生離藍府之人,其他人物全都被一網打盡,江世兄又甚少在江湖上走動,識人不多,只有偏勞萬姑娘奔走解說了。”

呼延嘯假扮老僕,一直靜靜的站在江曉峰的身後,垂手而立,一語不接,倒是裝的十分神似。

王修道:“目下這盤龍谷中,到了有多少人?”公孫成道:“就兄弟所知,到會之人,不過三十多位,侄少林、武當,兩個武林中最大的門派,都已有人到此,希望至今日三更之前,能夠多有幾位高人趕到。”

王修道:“少林、武當,趕來的是何許人物?”

公孫成道:“唉!說來實叫人泄氣的很,兩派來人不少,但非派中的主要人物,小要飯的說的不錯,大約非要幾場慘痛的戮殺之後,才能夠使他們清醒過來。”

王修沉吟了一陣,道:“照在下的想法,他們縱然沒有討伐藍天義的用心,但一睹鬆蘭雙劍,也該是武林中的一樁大事,也許主要的人物,都會在今夜之中趕到。”

公孫成道:“但願王兄高論中的。”

王修微微一笑,道:“公孫兄,藍天義以數十年的俠名,一旦爲惡,實也是叫人難信,鬆蘭雙劍,雖然是武林中大具聲望的人物,但他們卻無法說出藍天義的惡跡,這羣英大會之上,說服羣豪,還要伏憑公孫兄和方姑娘的力量了……”

突然住口不言,側耳聽去。

果然,突巖之外,傳過來枯草折斷的輕微聲息。

常明挺身而起,道:“大約是方姑娘回來了,我去接她進來。”

王修道:“小心一些。”

常日正待舉步而行,突見人影一閃,一個十四五歲,身着青衫背插長劍,眉清目秀的童子,停身在突巖之前,距幾人,也就不過是兩三尺遠近,說道:“不敢有勞。”

顯然,他已經聽到了王修和常明的對話。

王修心中暗道:“好快的身法。好靈敏的耳目,小小年紀,有此成就,自是大有來頭的人。”

公孫成站起身子一抱拳,道:“在下公孫成,請教小兄弟是那一門派中人?”

那個童氣定神閒,還禮笑道:“在下是松溪老人的守洞童子。”

公孫成道:“失敬,失敬,閣下原來是松溪老人的門下。”

那小童微微一笑,道:“在下奉命來此尋訪閣下。”

公孫成道:“奉何人之命?”

青衣小童道:“松溪老人之命。”

公孫成道:“有何見教?”

青衣童子道:“東主想在未見羣豪之前,先和公孫先生談談。”

公孫成道:“松溪老前輩現在何處?”

青衣童子道:“候駕丹室。”

公孫成道:“可是隻限定在下一人麼?”

青衣童子打量了王修、江曉峰一眼後,道:“以外的嘉賓,勞請公孫先生代邀,但人數不能超過八位。最好那些人,都是和藍天義照過面,或者知他較多的人。”

公孫成道:“那很好,在場之人,大都和藍天義又過面的,就我們五人一行如何?”

青衣童子道:“如若公孫先生覺着妥當,在下自是不便多言,小童替諸位帶路。”說罷,轉身向前行去。

這事大出意外,不但公孫成爲之一呆:就是王修也有莫名所以之感,兩人相互望了一眼,齊齊舉步們前行去。

江曉峰低聲說道:“王老前輩,在下去不去?”

王修回頭一笑,道:“一起來吧!”

幾人隨在那青衣童子的身後,出了深谷,向一座絕峰行去。

遠遠看去,那絕峰峭立如削,縱有上乘輕功,也是不易攀登,行至近前,才見那峭壁間石巖突出,處處都可落足着手。

行近峭壁之前,青衣童子停下腳步,道:“咱們如攀登峭壁,可省下不少路程,如要繞道,必須繞過此峰,走一條羊腸小徑。”

公孫成道:“既有捷徑可循,咱們就攀登這片峭壁吧!”

青衣童子微微一笑,道:“這走法近的很多。”

手足並用,向上攀去。

羣豪相隨身後,魚貫而登。

青衣童子一面向上攀行,一面不時回顧,似是察看幾人的腳程。

行至崖腰時,突然停了下來,道:“到了。”

公孫成回目流顧,只見停身處,正好把谷中形勢,盡收眼底,如若那松溪老人,派人在此監視,谷中人的活動,大都看的十分明白。心中暗道:“這鬆蘭雙劍,選了這等一處險靜所在隱居,原來是有心安排。”

只見那青衣童子,在一個粗大的石巖上搖動了一陣,峭壁間立時裂開了一座石門。

但那人口之處極小,只是勉可容一人側身擠人。

青衣童子當先行人,公孫成等,魚貫而隨。

只只用p石門之內,另有一個十三四歲的佩劍女童守候。

呼延嘯走在最後,進人石門之後,那女重立時將門掩上。

門內是一條很窄的石道,大都要佝背而行,纔可通過。

行約十餘丈,景物突然一變。只見一廣大的石室中,放着石案和松木椅,石壁一角處,放着一座三尺高低的丹爐,爐中火光熊熊,冒出半尺左右的藍色火焰。

一支高燃松油火炬,照的滿室通明。石室中空氣清新,想是有着很好的通風路線。

王修暗中估計攀登山峰形勢,這一陣奔走,大約已經將近到前山,這石室員在山腹之內,但深度不超過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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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轉動,只見這爐室對面壁間,有着兩處門戶,想是還有相通的石室。

那走在最後的青衣童子,進人丹定之後,回頭推上一塊石蓋,掩去了幾人進人丹室的門戶。青衣童子回顧了幾人一眼,緩緩說道:“諸位請坐。”

這石室很寬敞,十餘張松木椅子,半圓形的圍着一座長形石案。

王修拉過一張木椅,當先坐下,公孫成、江曉峰等依序而坐。

這時,那青衣童子已然捧着香茗送了上來。

公孫成接過香茗,打量石室一眼,不見那松溪老人,但卻忍下沒有發問。

那青衣童子似是巴瞧出了公孫成心意,說道:“諸位請銷候片刻,敝東主就要出來了。”

話聲甫落,只見在首一座石門大開,緩步走出一個身着皮袍的白髮白髯老人。

江曉峰心中暗道:“這老人很會保重啊!這樣熱天,意身着皮衣。”

目光微擡,只見他臉色紅潤,依然有如童子,雙目中神光懾人,一望即知,是一位身具精深內功的人物。

公孫成站起身子,一抱拳,道:“晚輩公孫成,見過張老前輩。”

王修、江曉峰等緊隨着站起身子,抱拳作禮。

松溪老人一拱手,道:“諸位請坐下。”

自己也在一張松木椅上坐了下來。

王修輕輕咳了一聲,道:“三十年前晚輩有幸得拜仙顏,但不知老前輩是否還記得晚輩王修?”

松溪老人笑道:“你號稱神算子的是麼?”

王修道:“不敢當,那是江湖朋友們的擡愛。”

松溪老人目光轉到江曉峰的臉上,道:“這位小兄弟,大名怎麼稱呼?”

江曉峰道:“晚輩江曉峰。”

常明接道:“小耍飯的常明。”

呼延嘯道:“老奴江嘯。”

松溪老人微一沉吟道:“藍天義執意胡鬧,不知目下江湖上的情形如何了?”

公孫成道:“託天之福,目下江湖上還是個陰霸未雨之周,藍天義在這一年中,一直未開始大舉發動。”

松溪老人凝目沉思一陣,道:“這中間定然是別有內情了。”

王修道:“老前輩高見,但目下牽制那藍天義的原因,已然消失,江湖大變在即。但幸得老前輩禪關屆滿,看來,這一代武林同道,福澤深厚,不該受此磨難。”

松溪老人道:“唉!藍天義如若熟讀了金頂丹書和天魔令。縱然我和掘荊雙雙出山,也未必能夠是他之敵,果很累累,豈是無因……”

王修接道:“老前輩語含玄機,似乎是說藍天義爲害江湖一事,播因子數十年前了?”

松溪老人點點頭,目光轉註在公孫成的身上,道:“我所以要提前請你們到此。一則想了然一下江湖近況,再者就是告訴你們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了。”

仰臉思索了一陣,道:“世人都知道藍天義的俠名,但知道藍天義的出身生性的人,確實是少之又少了。”“王修和公孫成,在武林中向以博聞多知稱譽,但此事兩人卻是全無所悉,想互望了一眼,茫然不知所對。

松溪老人道:“藍天義確然在江湖之上;作了不少爲民除害,行使仗義的事,但那並非是出幹他的本性。”

公孫成道:“他行快數十年,獲譽之高,江湖上一時無兩,想不到六十大壽之後,竟然易善爲惡,要在江湖上造一番殘酷的殺劫,不錯把數十年建立起來的俠譽,全部盡付流水,這一點實叫在下想不明白。”

松溪老人道:“這就和他的出身生性有關了。”

王修道:“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藍天義縱然是出身卑微,但他在武林中的輝煌成就,也該滿足了,爲何會臨老變節,不怕自毀聲譽?”

松溪老人略一沉思,道:“藍天義出身子盜匪世家,其生父閻坤,匪號藍鬍子,五十年前在江湖道上,是一位極具惡名的獨行大盜,但他的母親,卻是一位書香世家的宦門之女,閻坤夜人官府,見其貌美,施展迷香,挾其外出,迫其成親,生下了藍天義,那閻夫人熟讀典籍,極富心機,對閻坤威迫成親一事一直耿耿於懷,但她自知手無縛雞之力,閻坤又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閻夫人雖有報復之心,卻無報復之力,那閻坤又是粗魯之夫,不解溫柔,把夫人抱囚於一座懸崖絕峰之頂,以防她逃走,而且動輒打罵,這就使那藍夫人心中積怨更深,極思報復,苦於沒有機會而已,但數年之後,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

這一段武林秘辛,只聽得王修等一個個瞠目結舌,全神貫注。

王修輕輕嘆息一聲,道:“那藍夫人找到了什麼樣的報復機會”

松溪老人道:“唉!背後論人之短,實非老夫願爲,但留下形勢不同,老夫只好直說了。”

王修道:“我等洗耳恭聽。”

公孫成道:“也許可從那藍天義出身之中,找出對付他的辦法。”

松溪老人道:“那就是藍子羽的出現了,籃子羽爲躲避仇人追蹤,帶傷避難絕峰之頂,遇上了閻夫人,傷勢發作,無法行動,閻夫人助他療好傷勢,並留在家中養息。其時閻坤在外行劫來歸,閻夫人本來很美,只是山居無人,又加上夫婿不解溫情,也就未注意過自己的容貌,但自籃子羽留住之後,她開始注意自己,她天生麗質,再加上刻意修飾,雖已生兒育女,但卻別有一種成熟嬌豔……”

說到此處,似是難再接口,沉吟不語。

公孫成道:“以後情形如何了?”

松溪老人道:“唉!以後麼?那閻夫人就和籃子羽勾搭成奸,閻坤回家之後,目睹其情心中自是大怒,藍子羽爲護情和那閻坤展開了一場惡鬥,那時藍天義已解人事,目睹其情,自然是傷心欲絕了。”

語聲一頓,接道:“藍子羽的武功,本來是高過那間坤甚多,但他心中有慚,不忍下手,但在閻夫人值保之下,只好施下煞手,活劈了閻坤,帶着閻夫人下了絕峰……”

公孫成道:“藍天義也隨同而去麼?”

松溪老人道:“那時他年紀幼小,全無謀生之能,只好跟着藍子羽,易姓爲藍,那籃子羽在武林之中,原是一個邪正之間的人物,但他對閻夫人,倒是很好。對待藍天義更是視如已出,把一身武功,傾囊相授,大約是希望在藍天義身上的舍施,以補心中一份愧咎,但那藍天義心中卻一直記着殺父之憂,有一次,在一場父子過招中,藍天義突然記起殺父之仇,忽下辣手。刺死籃子羽,藍夫人目睹其情,心中愧忿交集,閉門懸架而死……”

王修突然接口說道:“我明白,明白了!”

松溪老人道:“你明白什麼?”

王修道:“他潛意中。對女人有一份英可名狀的痛恨。所以,忍心繫了他賢淑無比,聰慧絕倫的妻子,對那位明豔照人,美絕人衰的女兒,也不是出於衷心的喜悅。”

松溪老人怔了一怔,道:“藍天義又殺了自己的妻子?”

王修道:“不錯,他殺了一個賢淑的妻子,也是助他成爲江湖一代大俠的恩人。”

松溪老人嘆息一聲,道:“他內心中,隱伏着對女人一種怨恨,一旦這些怨恨爆發出來,就成不可收拾之局,平日裡千般愛護,一想間可能取她之命。”

公孫成道:“藍天義如何得到金頂丹書和天魔令,練成絕世之技,老前輩可知曉內情?”

松溪老人道:“那天義的二字是他自己所取,因他滿懷激忿,行道江湖,下手極辣,很短時間,便成了綠林道上的公敵,俠義道中人,大都在暗中助他,有些安暗中替他解圍,又有些甘願把自己得意的武功傳授給他,就這樣,藍天義在夾縫中成長起來,武功漸高,俠名日著,致於他如何得到金頂丹書,和天魔令,就非老失所知了。”

王修緩緩說道:“坎坷的幼年,悲愴的身世,造成藍天義極端的性格,也使他學得了故作忠厚的外貌,內心之中卻潛伏無比的兇殘,他恨女人,更恨世人,爲善則除惡務盡,爲惡他冷酷嗜殺,很多年在江湖上行走的經驗,又使他學得一些假仁假義的用人手段。”

松溪老人道:“當今武林之中,知曉藍天義身世之秘的,除了老夫之外,絕無僅有,但老夫亦不願把此中內情,當天下武林之面,張揚出去,這就是老夫約請幾位來此的用心了。”

王修道:“現在老前輩敘述往事,使我等茅塞頓開,也使人對藍天義反覆無常的變化,不再感覺驚奇了。”

公孫成道:“藍天義心極深沉,常人難料,早有行惡之心,卻能毫不露一點風聲,只待萬事皆備,乃開始行動,目下江湖道上,尚有很多是不信藍天義會造劫武林,老前輩對此一事是否能夠父示我等一二?”

松溪老人道:“這也很難怪他們,如若是老夫不是早已瞭然那藍天義的身世,我也不會相信人言的了。”

王修道:“目下大患已成,劫難迫在眉睫,老前輩是否有對付那藍天義的辦法呢?”

松溪老人道:“這個,老夫亦無完全之策,你和公孫成,在武林之中,向以多謀見稱,難道也想不出一個辦法麼?”

這倒打一耙,只問的王修和公孫成面面相覷,良久之後,王修才說道:“藍天義積數十年的準備,確令人有無機可乘之感,還望老前輩振臂一呼,使武林同道早些覺醒,共御強敵。也許還可爲武林道上保存一些元氣。”

松溪老人站起身子,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老夫相信,我歸隱這數十年間,武林中必有美質奇才,也許今夜子時的羣豪大會之上,能找出對付藍天義的良謀……”

目光凝注到江曉峰的臉上,笑道:“我看這位小兄弟年紀很輕,但他的內功,卻已修到相當助境界了。”

江曉峰一欠身,道:“晚輩才質愚拙,還望老前輩多多指教。”

松溪老人笑道:“老夫自信這一對老眼,還未昏花到看錯人的程度,看你內蘊英華,似是成就已超過了年齡甚多,縱然是天賦過人,也得下一番苦功才成,但師承亦極重要,但不知令師何人?”

對江曉峰早得呼延嘯的教導,不敢說出金蟬子的名字,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一個替代之人,況吟良久,說道:“家師很少在江湖上走動,識人不多,晚輩亦不敢說出師父名諱。”

松溪老人點點頭:“武林不乏這等不求聞達的隱士,那纔是嘯傲林泉的高人,像老夫這般,既已退隱,仍然擺脫不了名利的糾纏,重行出山,只算得一俗夫罷了。”

公孫成道:“老前輩應邀出山,是爲了武林正義,蒼生禍福,怎能說是爲了名利的糾纏?”

松溪老人微微一笑道:“爲了武林正義也好,福禍也好,反正老夫是重被捲入江湖恩怨之中了。”

目光又轉到江曉峰臉上,接道:“就老夫所見,後起之秀中,同下的是一個可造之材,但老夫知道每一個門戶中,都有他的規戒,我縱有傳技之心。卻也不便冒昧。”

哈哈一笑,接道:“這麼吧,老夫數十年退隱生活中,研究丹藥之道,以遣寂寞歲月,練成了伐毛洗髓的靈丹五粒,服用之後,相信對你將小有幫助,此丹既無禁忌,又不需靜坐養息,每十日服用一粒就成了。”

江曉峰急急說道:“老前輩這等厚愛,晚輩是感激不盡,但這等寶貴之物……”

松溪老人接道:“寶劍贈烈士,紅粉送佳人,你有很好的天賦,又得遇良師,小小年紀,內功已有了極佳的成就,老夫贈送靈丹,只不過是助你收牡丹綠葉之效。”

目光一轉,望着那青衣童子道:“去把那瓶九轉個還丹,和護命保元丹繪我拿來。”

那童子應了一聲,轉身而去,片刻之後拿了兩個羊脂工瓶。

松溪老人接過玉瓶,把一個較小的瓶子交給江曉峰,道:“這是五粒九轉小還丹,也是老夫丹爐中最爲珍貴的藥物,你收着吧!”

江曉峰起身一揖,道:“這個……這個,晚輩如何能愛。”

王修道:“長者賜,不敢辭,張老前輩垂愛你,正是你的造化,還不快些拜領恩情。”

江曉峰略一沉吟,伸手接過玉瓶,長揖拜倒,道:“多做老前輩踢丹之恩!”

松溪老人道:“不用多禮,快快請起。”

再打開大瓶木塞,倒出了四粒翠綠色的丹丸,分贈王修,公孫成,常明,呼延嘯每人各一粒,說道:“這護命保元丹,乃老夫練制的療傷丹藥,奉贈各位一粒,以備不時之需。”

王修抱拳一禮道:“老前輩的厚賜,我等感激不盡。”

松溪老人道:“諸位也該休息一下了,今晚三更,咱們峰頂再見。”

話雖說的婉轉,但卻是無疑是在逐客,王修與公孫成相互望了一眼,齊聲說道:“我等就此拜辭。”松溪老人回顧了那青衣童子一眼,道:“你代老夫送客。”

青衣童於應了一聲,道:“小的結諸位帶路。”

帶着幾人仍從原來山腹中行出。

青衣童子送幾人出了洞門,掩上石門退回。

公孫成一行趕回山谷之內,方秀梅早已在巖下等候。

江曉峰揭前一步。抱拳一禮道:“姐姐好麼?”

方秀梅眨動了一下眼睛,喜道:“兄弟,你幾時到的?”

江曉峰道:“小弟剛到不久。”

公孫成目注三修,說道:“方姑娘最大敬慕之人到了,怎麼也不打個招呼?”

方秀梅目光一掠王修,道:“神算子王修兄麼?”

王修點頭一笑道:“正是區區在下,方姑娘俠骨熱腸,爲武林正義奔走,當真是叫咱門男子漢羞愧萬分。”

方秀海嘆息一聲,道:“一年之前,賤妾對藍天義崇敬無比,b只覺遍這天下也找不出這樣一位堂堂正正的英雄俠士,想不到他竟然是一位僞裝忠厚,內懷陰謀的人物。”

王修道:“如若藍天義早死幾年,將可使他的俠名永垂武林,可惜他活的太久了。”

方秀梅道:“藍天義的深沉,的是可怕,他準備了近二十年,武林之中,竟然無一人能夠在他來除去僞裝面目之前,發現他爲陰謀。”

王修道:“他行道江湖數十寒暑,誅無數綠林兇匪,江洋大盜,俠譽滿江湖,一時無雨,縱有一二人,能瞧出他胸懷陰謀,志在統霸武林,說出來又誰肯相信?”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王兄說的是。”

目光轉到了公孫成的臉上,道:“你們到那裡去了?”

公孫成道:“松溪老人造人召我們在丹室之中會晤……”

方秀梅聽得一怔,道:“他突然召你們到丹定之中會晤,定然有着很重要的事情了?”

公孫成道:“他告訴我們那藍天義的出身,使我們又加重了對那藍天義幾分瞭解……”

語聲一頓,接道:“而且,還給了我們每人一粒療傷靈丹。”語聲一頓道:“姑娘去見武當派中人,結果如何了?”

方秀梅道:“唉!真是一言難盡,不論我提出了多少目睹的事實,那牛鼻老道始終是有些不肯相信。”

公孫成這:“也許是給人帕門的聲望不夠,人微言輕,無法使人相信。今夜之中、松溪老人要和天下英雄見面,以他在江湖上的聲望,一言九鼎,應該能使與會之人相信了。”

王修道:“姑娘,見了武當門下的什麼人?”

方秀梅道:“一箇中年道士,身着紫袍。背插長劍……”

公孫成道:“姑娘沒有問過的法號麼?”

方秀梅道:“問過了,但他不看肯說,那也是沒法子的事,不過……”

王修道:“不過什麼?”

方秀梅道:“我聽得一個勁裝少年,呼他四師叔。”

王修略一沉吟,道:“該是武當門中青萍子了,此人在武當四子中,排行生四,如是他,那就好多了。”

方秀梅道:“好什麼?我瞧也是一個冥頑不靈的人。”

王修笑道:“如若是他,在下自信可以說服。

方秀梅道:“我和他說了半天。他沿右一句承諾不見一點激動,幾位少林高僧,也是一般榜樣。似乎是全然不把武林危亡事放在心上。”

王修道:“主要是他們對此事,還不相信,需知藍天義如若發動,武當和少林,都是他們主要的下手目標,如着咱們能使他們相信的話,兩派決不至袖手旁觀了。”

方秀梅道:“虛名不但誤人,而且害世。如果藍天義沒有那震盪江湖的俠名……”

公孫成接道:“如若他沒有蓋世使名,也許他不會生出統霸江湖的念頭,咱們只能盡其在我,這次黃山之會,如無法使各大門派信服,那就叫在劫難逃了。”

一向足智多謀。被人譽爲神算子的王修,突然拾起頭來,望着藍天白雲,緩緩地說道:“在下心中一直懷疑一件事……”

方秀梅道:“你懷疑什麼?”

王修道:“我懷疑藍天義身側或幕後,另有一位足智多謀的人,暗中替他策劃這次事件,過去,我懷疑是那人是藍夫人。但此刻,已證明不是藍夫人。但我卻無法說出那人是誰,金頂丹書和天魔令上,記載着絕世神功,和龐道奇學,但卻並沒有記述險詐權謀之術,藍夫人才智還在藍天義之上,但藍天義竟能欺騙藍夫人近二十年這就非藍天義所具有之能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那人的武功也許不高,但他卻是一位智謀超過人的陰險人物。”

方秀梅怔了一怔,道:“藍天義身側之人,我大都知曉,但除了茅山閒人語之外,我再也想不出還有什麼人有此才謀了。”

王修道:“也許就是君不語,或是另有他人,只怕咱們無法一下子能夠猜到。如是咱們真能一舉猜知,”那也不足爲奇了長長吁一口氣,道:“此事一時間無法瞭然,眼下倒有一件重要之事,不知公孫兄和方姑娘如何決定?”

方秀梅茫然望了公孫成一眼,道:“公孫兄,什麼事啊?小妹一點也不知道。”

公孫成苦笑一下,道:“我也和姑娘一樣。”

目光轉到王修的臉上,道:“王見才能,勝我等十倍,不用繞圈子讓我們猜了,什麼話,還請明說出來吧!”

王修道:“今夜黃山羣雄大會之上,兩位準備如何激動他們的鬥志,聯手拒擋藍天義?”

方秀梅道:“小妹把目睹實情公諸天下,如是還不能說動他們,小妹準備自挖心肝,以表大信於天下。”

王修道:“很悲壯,但於事無補,聽在下之言,打消此念”

目光轉到公孫成的臉上,接道:“公孫兄有何安排呢?”

公孫成道:“小弟麼?覺着只有盡其在我,如不能說服與會之人,那只有讓日後的事實慘劇來證明了。”

王修道:“縱然能說服與會之人,也只能使他們相信此事,到此之人,未必都是主腦人物,就是相信了,也無法立刻行動,而且有行動,必要有個首腦人物才成,那人應該先使與會人對他生出敬佩。”

公孫成究竟是聰慧人物,略一沉吟,道:“王兄想在這次大會之上,創造出一個使與會之人敬服的偶像?”

王修道:“不用創造,那人就在此地。”

公孫成道:“以王見的盛名……”

王修搖搖頭,道:“不是我,我和你一樣,咱們都是輔助之人,不能擔當首腦之位,這人麼?就是這位江世兄。”

江曉峰道:“我?”

王修道:“英雄出少年,藍夫人拖住了藍天義,給了你一年的時間,這是天意,江世只就不用推辭了。”

方秀梅望了江曉峰一眼,道:“王兄,這件事太重大了,我這位江兄弟出道不久,江湖上大都不知其名……”

王修道:“愈是沒有名,才能激起別人的不服氣,才能形成一場熱鬧比試,才能顯露出江世兄的武功,才能使與會之人心生敬服。”

方秀梅道:“兄弟,這一年,你跟着鳥王呼延嘯,不知是否學會了他的百禽掌法了。”

江曉峰道:“小弟才智愚笨,只怕無法盡得神髓。”

方秀梅還待接口,公孫成卻搶先說道:“王兄如此安排,想是早已胸有成竹了,要我等如何配合,但請吩咐。”

王修道:“我也是剛剛想到,兩位與會時,仍請照原議進行,兄弟自會在適當時機,安排江世兄出場,不過……”

目光轉到方秀梅的臉上,接道:“方姑娘千萬不可安存自絕之想。如若咱們無法使與會者覺醒自救,你死了也一樣於事無補。”

方秀梅道:“賤妾覺着留下此身既無能助江湖道義,希望以死喚醒天下英雄,三兄既然提醒賤妾,賤妾自當保重就是。”

她一介女流,但對是非之分,認真無比,大義凜然,在場之人,無一不心生敬佩之感。

王修點點頭,道:“方姑娘仁使節操,的是叫人敬服,咱們也得利用此一時刻,好好調息一下,今夜之中打起情神,應付與會之人。”二更過後,黃山天柱峰上,坐滿了武林豪客。

雖是六月暑天,但人夜後的天柱峰頂,仍然有着輕微的寒意。

一輪明月,撤下皎潔的光輝,耀如白晝,松濤輕嘯,更顯得名山清幽。王修等一行人登上峰頂時,上面已然集滿了天下英豪。

這些人坐的並無一定的次序,三五成羣,各據一方。但卻空下了正北方一大塊空地。

顯然,那是留給武林名宿,鬆蘭雙劍夫婦的。

江曉峰目光流轉,打量了峰頂羣豪一眼,只見這些人有增有道,有老有少,約略估計;不下五六十人之多。

這些人雖然甚至彼此相識,但卻很少交談,大都是閉着雙目靜坐養神,形成了一種冷淡、嚴肅的氣氛。

王修、公孫成、方秀梅、江曉峰、常明等,找了一處草坪坐下。江曉峰低聲對王修道:“老前輩,這不像一次聚會、倒像是來此聽憑宰割的囚犯一般,有着一股冷肅之氣。”

他說話聲音雖小,但峰上人都是武林高手。仍有不少人聽到了江曉峰的話,登時有數十道目光投注過來。

方秀梅冷哼一聲,道:“這叫明哲保身,怕說多了話,惹火上身,摸他們忘了覆巢之下無完卵的古訓。”

這幾句話說的聲音甚大,山靜夜深,全場中人,都可聞得,但卻無人接言答話。

江曉峰看在眼中,不禁暗暗一嘆,忖道:“今夜之中,我如真能出手,必得給他們一些教訓纔是,叫他們知道,逃避未必就能自保。以激勵他們拼命保命之心。”

一念及此,頓覺豪氣橫生。

突然間,響起了一個清朗的聲音,道:“王兄,久違了。”

江曉峰轉目望去,只見一個黑髯長垂,背插長劍的中年道人,盤膝而坐,遙遙的合掌作禮。

王修微微一笑,抱拳道:“青萍道兄,別來元恙?”

原來,那道人正是武當門中四子之一的青萍子。

青萍子頷首應道:“託天之估,善哉!善哉!”

言罷,重聞雙目。

就這一陣,峰頂正北方一片空地之上,已然出現了一男一女兩個人。

這兩人來的無聲無息,全場中人,大都不知兩人幾時登上了峰頂。

那男的白髯過胸,青袍福履,赤手未帶兵刃,正是松溪老人。

女的滿頭白髮,身着玄服,背括雙劍。

月光下,只見她臉色光潤,全無老態。

松溪老人目光轉動,環顧了四周鴝羣豪一眼緩緩說到:“老夫夫婦退出江湖數十年。本擬從此之或後不再過問江湖中事但卻被幾片血書感動,忍不住重行出山,但老夫並無意強人所難,迫諸位聽從老夫……”

目光轉註到公孫成的身上,道:“這些武林同道,都是你所請,什麼事,應該由你說明,羣議如有決定老夫自當細作考慮。”

方秀梅暗暗嘆息一聲,村道:“連鬆蘭雙劍,看起來也是沿頭的很,不足以領袖武林。”

王修似景已從方秀梅的神情中,瞧出她心中怨忿,低聲說過:“情勢未明之前,他不得不如此說。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只見公孫成站起身子,作了一個揖,說道:“多乘諸位賞臉,在下這裡先行謝過了。”

四周羣豪,雖都把目光轉投過來,但卻無一人還禮,有無一人接言。

公孫成揭輕咳了一聲,道:“兄弟和幾位武林同道,偵得了藍天義收羅黑道人物,準備大開殺戒,征服武林,遂地統治江湖之願,故而邀請諸位到此,共商對策。”

語聲頓住良久,四周一片寂然,竟是沒有接話的人。

公孫成長長吁一口氣,又道:“藍天義不但收羅了甚多綠林道上的惡煞凶神,而且,白道上高手,亦被他收羅甚多,他由天魔會上學得用毒之本,以及控制人生死的奇技,使羅致之人,個個聽命於他,兄弟舉例說明,諸位當知那藍天義手段的惡毒了……”

目光轉動,四項羣豪,仍未見一個響應接口的人公孫成黯然說道:“武林道上,大家都知曉少林高僧無缺大師,武當名宿玄真道長,這兩位方外高人,都是一向受我武林同道等仰的人物,以他們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放不會甘爲藍天義的爪牙,但他們兩人,目下卻在藍天義的手下,動紂爲虐……”

在他想來這番話至少對使少林和武當兩派人接口,但事實上,卻大出了他意料之外,少林僧侶和武當門中人,競無一人接公孫成嘆口氣接道:“綠林道上乾坤二怪,也算是極具威望之人,但此刻,也爲藍天義所役用,助他行惡。”

這次,竟然有了反應,只聽一個清亮的聲音說道:“數十年來,江湖上只聽說藍天義行俠仗義,卻從未聽說過他僞善行惡,敞門中接到了鐵面神丐率五行的通知,說那藍天義藍大俠,即將在江湖上掀起一番殺劫,迄今十餘月,卻是毫無動靜。”

這番話立時引起了四周的反應,但聞一個冷冷的聲音接道:“本門也有同感,當水門中接到鐵面神丐的通知之後,對此事異常重視,因此,故掌門亦曾下令本門中全面戒備,藍天義如若真有不利江湖的舉動。本門當奮起一戰。”

“照那李五行的通知,多則一月,少則十日,江南武林道上,格將有一些慘事傳到,俱本門中戒備三月之久,卻未聞一件江湖變故。故而,在下代表本門,提出愚見,此事應當從長計議,不可貿然從事。”

公孫成凝神望去,只見那第一個說話之人,乃是意形門的掌門人十二蓮花童子玉,第二個接口的卻是南太極門中名宿田萬山。

松溪老人點點頭,道:“老夫這些年來,息隱黃山,對武林中事,很少過問,也不太瞭然,對藍天義爲人,老夫雖略知一二,但他的近年情形,卻是隔膜甚深,兩位之疑,老夫亦難答覆。”

方秀梅高聲說道:“晚輩方秀梅自信是所有在場中人,和那藍天義較爲接近的人,對那藍天義也知曉較深,量掌門和田大俠提出之疑,賤妾自信能夠答覆。”

松溪老人道:“好!方姑娘有何高論,儘管情說,今夜這黃山之會,老夫希望諸位都能暢所欲言,辨出一個是非真理。”

方秀梅道:“晚輩遵命。”

童子玉望了方秀梅一眼,道:“方姑娘有何高論,我等洗耳恭聽。”

方秀梅道:“去年藍天義六十生日,江南武林道上,大都趕往鎮江藍府,去爲藍天義祝賀,貴掌門是否也去了呢?”

童子玉道:“區區雖未親身趕往,但卻備了一份厚禮送去。”

方秀梅道:“那很可惜,如是童門親身趕去,也許會看到一場驚險大變,那也用不着今夜賤妾一番口舌了……”

語聲一頓,接道:“賤妾可以斷言,童掌門的禮物被收下,送禮人卻未能登人藍府一步,就被遣了回來。”

,童子玉道:“此乃藍大俠謙遜之處,遣人相迎途中,收上禮物,重償送禮之人,在下並未有着受屈之感。”

方秀梅道:“閣下乃一派掌門之尊,交遊廣闊,去年趕往藍府拜壽的武林高手,定然有童掌門的相識故舊了?”

童子玉道:“不錯,有幾位和在下相交頗深。”

方秀梅道:“那些人,是否參加了藍府中的酒筵之會呢?

童子玉道:“他們在武林之中,都是甚有身份的人,自然是參加了。

方秀梅道:“童掌門要憑心而言,這些人蔘與了筵會之後,童掌門可曾再見過他們?”

這話問的甚是有力,童子玉沉吟了半晌,道:“沒有見過。

方秀梅道:“那麼重掌門是否聽說過他們的消息?”

童子玉微微一怔,道:“這個麼?亦未聽過,不過……”

方秀梅道:“不過什麼?”

童子玉道:“在下幾位知友,都是各有成就之人,平常無事,一二年不通音訊不足爲奇。”

方秀梅道:“至少,你會聽到他們一些近況傳說,但這一年你卻是什麼也沒有聽到,是麼?”

童子玉道:“難道這就能證實那藍大使生了謀霸江湖的意圖麼?”

方秀梅道:“例證甚多,這不過是其一罷了……”

語音一頓,接道:“童掌門可知曉你那幾位參與藍家壽筵的朋友到了那裡?”

童子玉道:“這個在下不知。

方秀梅道:“他們服用了藍天義在酒菜之中下的奇毒,已爲藍天義所控制,目前正在爲那藍天義奔走效命。”

田萬山突然接口說道:“但江湖中並來傳出他們若何消息豈可斷言已爲藍天義所收羅?”

方秀梅道:“可惜田死亦未親身趕往,如是你去了,會叫你不寒而慄。”

武當派中的青萍子突然接口說到:“在下想請教姑娘一事。”

方秀梅道:“道長清說。”

青萍子道:“姑娘可是與會之人麼!”

方秀梅道:“除了一二次之外,十年來我年年參加那藍天義的壽誕。”

青萍子道:“藍天義在酒菜之中下的毒物很毒是麼?”

方秀梅道:“奇毒無比。”

青萍子道:“但他對姑娘卻特別手下留情,未在姑娘酒菜之中下毒。”

方秀梅道:“問的好……”

輕輕籲一口氣,道:“賤妾也中了毒……”

青萍子接道:“那是說姑娘中毒之後,仍能夠逃了出來?”

方秀梅道:“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人,那人也在此地。

青萍子道:“什麼人?”

方秀梅指着江曉峰,道:“這位江相公江曉峰。”

青萍子道:“在下想很多人。都未能逃出,只有兩位逃了出來,竟能好好活着,毒既未發,人也未死……”

方秀梅向羣豪不厭其煩的解說自已被藍天義暗中下毒情形,道:“藍天義明知奇毒無教,所以,才放我們離開,但他卻沒有想到,我們別有一番遇合,竟然解了身中奇毒,留下性命。”

青萍子合掌當胸,道:“無量壽佛,貧道爲兩位慶幸,能夠逃得性命,只是別有一番通合,解了身中奇毒,未免太過籠統,如是姑娘想說服在場之人,最好能坦然相告,說明內情。”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好吧!那是藍天義千密一疏,忽略了鎮江住着一位療毒聖手薛二孃……”

田萬山接道:“薛二孃住在鎮江何處?”

方秀梅心中一動,道:“她住在鎮江,不過,此刻已經不在鎮江了。”

接着把自己和江曉峰療毒經過,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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