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翰飛這一句“在下正是南嶽門下”,聽得兩個黑衣老人同時一怔。
連鬢胡老人乾笑道:“小哥此話當真?”
陸翰飛容色一怔,道:“在下南嶽門下,難道還有假的?”
禿頂老人面露喜色,雙手一拱,呵呵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老朽兄弟,間關萬里,總算找到了人。”
陸翰飛已從溫如玉口中,知道賽孫臏在臨死之前,留給自己一封信之事,已由船老大泄漏,傳出江湖,以訛傳訛,大家全認爲自己得到了白衣劍侶藏寶之秘,才紛紛追蹤趕來。心中不禁有氣,聞言冷冷的道,“你們找我何來?”
禿頂老人瞧了陸翰飛,溫如玉兩人一眼,笑道:“兩位前往何處?可否容老朽兄弟同行?”
溫如玉看出這兩個老人勁氣內斂,分明是身懷上乘武功的高手,在他們說話之時,一手託着左腰,緊站在陸翰飛身邊,凝神戒備。
原來她“五毒金針”細如牛毛,機括就裝在自己胸前,發射之時,只要左手在腰旁輕輕一按,一大篷金針,由強力彈簧的彈動,激射而出!
施發這種暗器,不必先取準頭,只要自己身體對準敵人,劇毒暗器,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射了出去,不明底細的人,等見到暗器,十之八九非死即傷,傷者身中劇毒,也非送命不可,端的歹毒無比。
陸翰飛聽禿頂老人說出要和自己同行,他一身武功已失,心頭一片茫然,只覺天下雖大,自己也不知到哪裡去好?臉上木無表情,落寞的道:“在下連自己都不知何去何從?兩位要跟我到哪裡去?”
連鬢胡老人突然一聲長笑,道:“小哥,明人面前,何用說假,許多武林高手,追蹤你一人不都爲‘石口金鑰’麼?何去何從,你心裡明白。”
陸翰飛瞪目道:“什麼‘石門金鑰’?”
連鬢胡老人雙肩聳動,哈哈一笑道:“小哥兒,只管放心,咱們間關遠來,並不是覷覦公孫喬夫婦藏寶,實是另有要事,你和咱們同行,有益無害。”
陸翰飛:“我真不知道‘石門金鑰’……”
禿頂老人目光只是打量着陸翰飛,徐徐說道:“小哥南嶽門下,身佩古劍,決不會沒練過武功,據老朽看來,小哥神色萎頓,氣機極虛,可能重傷之後,真無未復”一身武功,已失十之八九,如有老朽兄弟同行,不但路上可保無慮,到了地頭,老朽兄弟,自當助你得到公孫喬夫婦藏寶,而且願以師門僅存的一粒靈丹,助你恢復武功,不知小哥以爲如何?”
溫如玉聽得心中一動,暗想:他答應到了地頭,願以師門僅存的一粒靈丹,助陸少俠恢復武功,想來定非虛言,只不知他口中所說的地頭,是在哪裡?
目前趕來嶺山的高手,爲數不少,自己正愁獨力難支,有他們兩人同行,自是再好不過。心念轉動,不由揚了揚秀眉,問道:“兩位老前輩既不是爲白衣劍侶藏珍而來,找我陸大哥,不知爲了什麼?”
禿頂老人臉上飛過一絲爲難之色,頓了頓道:“這個……老朽暫時還無可奉告,不過兩位只管放心,老朽兄弟,決無絲毫惡意。”
陸翰飛道:“你們說的‘石門金鑰’究是何物?在下從沒聽人說過,兩位究要和我到哪裡去?”
連鬢胡老人連聲冷笑,道:“咱們好言相商,小哥兒竟然這般不能見信?”
溫如玉心機靈敏,暗想:“這兩個老人,陌路相逢,爲了要和自己兩人結伴而行,不惜許下重願,可見他們和此行目的,比這白衣劍侶的藏珍,還要重要得多。自己何不推說路程極遠,陸少俠武功已失,諸多不便,設法使他們先替他恢復了武功再走?
心中正在盤之際,給陸翰飛這麼突然一說,一時不由大急,連忙回頭朝陸翰飛使了一個眼色,道:“陸大哥,既然兩位老前輩這般說法,我們這就上路吧!”
禿頂老人面露喜色,含笑道:“姑娘想來就是北嶽高榮了?”
溫如玉被他說得臉上一熱,含糊應了一聲!
但就在此時,遠處林梢之間,響起一聲狼嗥般長笑,劃空而來!
溫如玉聽得心頭一緊,這聲狼嗥般笑聲,分明是去而復回的金蛇叟荊山民無疑,不禁秀眉徽蹙,故意裝出一臉驚惶,低聲道:“兩位老前輩,我們快到林中躲上一躲。”
話聲剛落,一條人影已電馳瀉落,那不是頭戴斗笠,身穿一襲寬大葛衣的金蛇叟是誰?
他身形落地,只側目瞧了兩個黑農老人一眼,就直對陸翰飛走了過來,一面回頭朝溫如玉陰笑道:“小丫頭在老夫面前也居然使起詐來,還不快跟老夫走……”
連鬢胡老人身子一橫,攔住去路,冷冷喝道:“站住!”
金蛇叟並沒注意這兩人是誰?口中幹嘿一聲:“給老夫滾開!”
突然一伸右臂,朝橫裡拍出一掌。
連鬢胡老人早已蓄足真力,身形不動,硬接來掌。
雙掌接實,如擊敗革,“砰”的一聲,兩人各自震得向後退出一步!
金蛇叟吃了一驚,暗道:“此人掌力不在自己之下,停下腳步,橫了連鬢朗老人一眼,口齒啓動,幹嘿道:“什麼人,老夫眼生得很!”
連鬢胡老人也自微微一愕,冷笑道:“爾是何人?老夫同樣眼生。”
金蛇叟臉色一沉,大不刺刺的道:“老夫這身打扮,你難道出沒聽人說過?”
連鬢胡老人大聲道:“老夫兄弟這身打扮,你難道也沒聽人說過?”
金蛇叟仰天發出狼嗥般大笑,道:“這麼說來,你們想替姓陸的小娃兒擋橫?”
連鬢胡老人曬道:“這還用說麼?”
金蛇叟說話之時,暗中凝聚功力,已到了蓄勢待發之境。聞言口中大喝一聲:“好!”
右掌猛的平胸推出,這一掌正是他數十年修爲的功力所聚,隨掌拍出的一股強猛風聲,勢道凌厲!
“好!”連鬢胡老人同樣大喝一聲,橫臂出掌,一招“橫架金樑”,潛運功力,硬封金蛇叟掌勢!
但聽又是蓬然震響,各自後退了三步,兩人身上的寬大長飽,全都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向後飛卷!
他們似乎功力悉敵,這連續兩招硬拼,使兩人擁有點真氣震動,血翻氣浮,退後三步之後、便各自凝神小息。
禿頂老人目光轉動,冷笑了一聲,忽然用“傳音入密”對溫如玉道,“陸小哥武功已失,姑娘陪他到右邊那塊大石後面去,來人只伯還不止一個呢?”
溫如玉聽得一怔,難道除了金蛇叟荊山民,又有旁的高手,隱身附近不成,自己怎會絲毫沒有察覺?心中想着,一面急忙輕輕拉了一下陸翰飛衣袖,道:“陸少俠,你站着累不累,還是到大石上去休息一會好麼?”
她說來顯得又是關切,又是溫柔。
陸翰飛一身武功已失,心頭正有一股說不出的鬱憤,眼看許多江湖高手,爲了白衣劍侶的藏寶,還是一批又一批的追蹤己,更覺怒惱。
他原不想和兩個黑衣老人同行,同時也不願溫如玉和自己作伴,茫茫天涯,最好讓自己一個人走去,無須人家關切,也用不着人家保護。
但話到口邊,瞧到溫如玉款款深情的望着自己,尤其她那對明亮的眸子中,含着焦急和憂愁之色,不禁心頭一陣惘然,輕輕嘆息了一聲,道:“姑娘何苦……。”
溫如玉沒等他說完,攔着輕笑道:“快別說啦,我扶你過去吧!”
當下半扶半攙的拉着陸翰飛,往右側走去。
禿頂老人等兩人走開幾步,突然目光-轉,縱聲笑道:“林中三位朋友,既然來了,何不也請出來讓老朽見識見識?”
喝聲末落,只聽一聲朗朗的長笑,從林中走出三個人來!
當前一個是面貌清痩,蓄着花白長髯的道人,揹負長劍,昂然而出。他身後是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和一個身形瘦小年約五旬的道人,這三位正是華山掌門東門子良、黔幫幫主獨角龍王沙無忌、和仙人掌左浩。
這時,連鬢胡老人業已退到禿頂老人身側。
金蛇叟荊山民雙目乍睜,口中陰森一笑道:“東門道兄和沙兄也趕到五嶺山來了?”
獨角龍王抱拳道:“哈哈,荊老哥山在這裡!”
東門子良在晨曦之中,飄然行來,倒確有仙風道骨之概,他先向金蛇叟打了一個稽首,自笑道:“荊兄久違了。”接着目光一轉,又朝禿頂老人稽首道:“貧道華山東門子良,兩位想必是龍門幫的高人?不知有何見教?”
禿頂老人聽地自報名號,口中“哦”了一聲,冷冷的道。“龍門幫的人,也像老朽兄弟這般裝束嗎?”
東門子良因看出兩人武功極高,但又十分眼生,除了龍門幫人文薈萃,高手極多,此外實在想不出他們來歷,是以有此一問,聞言不由楞得一楞,拱手道:“兩位何方高人?恕貧道眼拙。”
禿頂老人微曬道,“老朽兄弟,只是山野之人,哪裡配稱什麼高人?”
仙人掌左浩忍不往大聲道:“兩位不願說出來歷,自無不可,但攔在當路,究竟有何見教,何妨說說清楚?”
禿頂老人雙眉聳動,哈哈一笑道:“正是,正是,老朽兄弟,確有一致,和諸位相商。”
東門子良目光瞥過陸翰飛,冷冷問道:“兩位可是爲了南嶽門下陸小兄弟的事?”
禿頂老人點點頭道:“不錯,老朽兄弟間關遠來,原是爲了一件重要之事,近日才知這位陸小哥竟和老朽兄弟要辦之事關係十分重大,陸小哥目前武功已失,因此老朽兄弟必須把他送到地頭……”
陸翰飛聽得劍眉一軒,憤然站起身子,大聲道:“在下用不着什麼人護送……”
說着,立時轉身向前面山徑上奔去!
溫加玉驀吃一驚,連叫喊都來不及,縱身一掠,隨後追去。
這原是一瞬之間的事,陸翰飛的話聲,卻被東門子良一陣仰天大笑,掩蓋了過去。“哈哈,兩位可知南嶽門下這位陸小兄弟,和咱們也關係重大嗎?”;連鬢胡老人雙目一瞪,怒聲道:“咱們兄弟說過的話,從不更改,諸位打量着瞧吧!”
金蛇叟陰笑道:“老夫剛纔已領教過尊駕兩掌,咱們先比劃比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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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右手一探,從袖中緩緩抽出一支五尺來長,一通體鳥黑有光的軟鞭!
不,那是一條頭如如意,紅信吞吐的毒蛇,擡眼道:“這條如意烏梢,野性未馴,萬一咬上了人,三步必死,尊駕兵刃呢?”
連鬢胡老人瞧着他手上那條毒蛇,心頭也不禁發毛,暗想:此人以青蛇爲兵刃,自己倒是大意不得!他心頭雖是暗生凜駭,但臉上仍然絲毫不露,冷笑道:“區區一條毒蛇,還唬不倒人!”
說話聲中,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烏黑有光的鐵環。
禿頂老人也同時一撩長衫,從袍底取出一柄量天尺,低聲喝道:“左師弟且慢,問問他們,是一齊上?還是一個一個的來?”
東門子良驟睹兩人取出來的兵刃,口中微“噫”一聲,道:“兩儀尺,北極環,兩位原來是北溟門的高人!”
連鬢胡老人右手北極圈輕輕一掄,大聲道:“不錯,所以我瞧你們還是一齊上的好!”
金蛇叟冷笑道,“只怕老夫這條蛇兒,就夠你封架了!”
右手一抖,一招“三星入戶”,對準連鬢胡老人前胸點出!
連鬢胡老人喝道:“未必見得!”
北極環斜斜一轉,幻出三圈環影,筆直朝蛇頭上套去!
這一招手法詭異,瞧得金蛇叟不期心頭一怔,他自然聽說過,當年北溟真君以一尺一環,威震武林,武功詭異,罕有對手,有人說他那一尺一環,另有古怪,但當時誰也無法說得出其中究竟有些什麼古怪?
此時眼看對方第一招上,就舉環向自己蛇頭上套來,一時不知底細,不敢硬攻,身形一錯,微向右撤,左掌閃電從側拍出。
連鬢胡老人環影倏收,身子不動,左掌一豎,迎着來掌擊出!
兩人三度交手,卻已不敢稍存輕視對方之心,只聽“砰”然一聲,這回連鬢胡老人只是上身晃了一晃,並沒移動,但金蛇叟卻覺一股暗勁,撞擊在掌心之上,勢道強猛無比,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一步!
雙方全都爲之停頓了一下,只聽叱喝乍起,一齊出手搶攻。
金蛇叟荊山民施展開如意烏梢,一招一式,全以盤旋飛舞爲主,尤其不論蛇身如何擺動,一顆蛇頭,卻始終不偏不倚的對準連鬢胡老人身上,大有伺機而噬的神氣。
這一套攻勢,正是金蛇叟獨創一格的手法,凌厲之中,會使人心頭髮毛,而且變化奇奧,神鬼莫測。
連鬢胡老人一圈北極環,好像生生不息,由一而二,由二而四!
瞬息之間,大家只覺他隨手揮灑,盡是一圈圈環影,互相連套,似實而虛,似虛又實,不論金蛇叟手上一條活蛇,如何靈活,北極環並不砸打,只是一連串的環影,朝蛇頭上套去。
片刻工夫,兩人已相搏了二十餘合,仍是不分勝敗。
東門子良瞧了一陣,突然施展“傳音入密”朝金蛇叟道:“荊兄留心,對方似在存心誘敵!”
接着又以“傳音入密”朝獨角龍王沙無忌和師弟仙人掌左浩暗暗叮囑了幾句,突然伸手從肩間撤下長劍,轉身向禿頂老人含笑道:“貧道久聞‘兩儀尺’之名,意欲向老哥叨教幾手高招。”
禿頂老人兩儀尺平胸一橫,點頭道:“老朽自當奉陪。”
東門子良劍尖直豎,抱劍微笑道:“如此貧道有禮!”
右腕一振,長劍斜斜劃出,劍勢出手,一連三變,撒出一片寒芒。
兩人相距五尺,劍尺將要接觸之際,東門子良撒出的一片劍花,好像遇上了一股強大吸力,突然合了起來,劍尖不由自主朝對方尺上撞去。
這一下,除了東門子良本身可以感到自己長劍,似乎是被對方吸過去的,旁人根本無法看出,還只當他出劍迅疾。
東門子良心頭不禁大震,劍勢一沉,變點爲削,橫截右腕。
禿頂老人手中鐵尺看去緩慢,其實變式極快,橫尺一掃,盪開長劍,尺頭已向東門子良胸前點到。
東門子良疾退半步,避開兩儀尺,長劍揮動,立即展開攻勢。
華山派“太白劍法”,果然辛辣凌厲,此刻一經施爲,立見銀芒閃動,一連幾劍,幾乎迫得禿頂老人無法還手!
幾招下來,東門子良覺得對方除了手上那柄烏黑有光的兩儀尺,似乎是磁鐵做的,動手過招之間,隱隱有一般極強吸力之外,出手封架的招數,也無什出奇之學、心頭不由稍寬。
朗笑一聲,手上突然加緊,“太白劍法”綿綿出手,但見盤空匝地,一片滾滾銀光,都是由地劍尖上發出,劍風嗡然!
禿頂老人身在劍芒籠罩之下,既沒後退,世沒前進,只是不停的舉尺封架,化解劍勢,看去似乎已被東門子良先聲所奪,失去還手之機!
仙人掌左浩眼看大師兄劍法展開,己把禿頂老人困住,金蛇叟荊山民和連鬢胡老人打成平手,不由心頭大喜,再看陸翰飛和白衣少年兩條人影,已逃出二三丈之外,此時不追,更待何時?當下長劍一振,和獨角龍王沙無忌打了一個暗號,雙腳頓處,劍先人後,朝山徑上衝去。
獨角龍王沙無忌同時暴喝一聲,雙掌一錯,跟蹤掠起!
這原是東門子良在未和禿頂老人動手以前,以“傳音入密”約好的行動,萬一自己和金蛇叟不是對方兩人敵手,那麼由大家聯手合擊,務必先把對方兩人除去。
如果自己和金蛇叟兩人已足夠應付,那麼由仙人黨左浩和獨角龍王同時下手,一個對付白衣少年,一個擒住陸翰飛。
這條山徑,最多也有一丈來寬,兩個黑衣老人攔在路上和東門子良、金蛇叟捉對廝殺,不管對方兩大攻勢如何猛烈,絲毫沒有退讓一步。
因此,仙人掌左浩和獨角龍王沙無忌兩人,要向陸翰飛追去,必須從動手的四人中間穿過!
東門子良手中太白神劍,劍法滾滾,一路佔盡機先,他爲了配合自己師弟行動,手上長劍不住的加緊施爲!
刷刷刷,一連三劍,疾如風輪般劈出!這三劍乃是“太白劍法”中精英所聚,劍勢出手,有若風雷進發,劍風嘶嘶,擴及一丈!
這當真說時遲,那時快,東門子良三劍出手,仙人掌左浩雙腳頓處,劍先人後,化作一道銀虹,疾衝而至!
但就在這一瞬之間禿頂老人猛地一聲“哈哈”大笑,兩儀尺突然涌出一排尺影,宛如一道鐵柵欄似的,排空而起,橫亙身前!
東門子良三劍乍出,陡然感到不對,同時不由自主的朝兩儀尺上撞去!
“叮”“叮”“叮”!接連響起三聲金鐵狂鳴,華山派鎮山之寶的太白劍,已被對方鐵尺牢牢吸住!
同時仙人掌左浩凌空撲來的身子,也連人帶劍,往對方鐵尺上撞到!
東門子良這一驚非同小可,但他終究是一派宗主,臨危不亂,右手不敢鬆開長劍,用力一掙、脫開鐵尺,左手急忙朝師弟身上輕輕推出。
仙人掌左浩縱起的身子,被一股大力吸住,正在朝前激飛,此時經東門子良從旁一堆,已卸去不少衝力,身子借勢橫飛,落到地上!
“叮”手上一柄長劍,卻已被兩儀尺吸住,釘在尺頭之上!
東門子良疾退三步,落到仙人掌身側,低聲問道:“左師弟,你快運功看看,可曾受傷?”
禿頂老人哈哈一笑,說道:“貴師弟連劍都不要了嗎?”
鐵尺往前一送,仙人掌左浩的一柄長劍,朝兩人激射而來。
東門子良忙用長劍一撥,“噹”的一聲,落在地上。
左浩略一運氣,搖搖頭道:“小弟並沒受傷。”
東門子良臉色鐵青,舉劍一指,沉聲道:“好,你把劍拾起,咱們好好的領教領教他北溟絕學。”’
禿頂老人縱聲大笑道:“哈哈,老朽早已說過,兩位不妨齊上。——
東門子良回頭一瞧,只見獨角龍王沙無忌鐵掌齊揮,和金蛇叟荊山民兩人,力戰連鬢胡老人。
連鬢胡老人已不似先前那種打法,他不知何時,也握着一個鐵環,只是比右手那個,形狀略小。
此刻左右雙環大開大圃,交相揮舞,但見環中套環,飛灑出重重環影,漫天流動,招數奇奧,極盡詭異。合金蛇叟荊山民和獨角龍王沙無忌兩人之力,還被對方迫得施展不開手腳!
東門子良瞧得暗暗嘆息,自從三十年前,泰山一會,自己和白衣崆峒在會上鎩羽,這三十年來,自己潛心練劍,自以爲足可傲視武林,哪知在短短數日之內,連遇勁敵,看來莽莽江湖,當真能手輩出!
心念疾轉,不由激起雄心,仰首發出一聲震撼山嶽的清越長嘯!嘯聲未歇,太白劍隨手向天一揮,嗡然有聲,回頭喝道:“左師弟,咱們上!”
“上”字出口,長劍倏發,冷芒電掣,已朝禿頂老人身前攻到。
這一會,東門子良含憤出手,果然非同小可,劍法一變,盡是急攻招術,剎那間,劍氣彌天,隱隱挾着風雷之聲!
仙人掌左浩哪還怠慢,猛吸一口真氣,左手揚起,一把“太白神針”向禿頂老人身側打去,同時身形一縱,右手劍發如風,迅疾攻到。
禿頂老人倒也不敢大意,揮尺封開東門子良一輪急攻,尺頭圈動,同時把仙人掌打出的一把“太白神針”,悉數吸住。左手施展突穴斬脈手法,還攻兩招。
雙方以兩敵四,這一場拼鬥,真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惡戰!
兩個黑衣人,儘管功力深厚,手上環尺號稱北溟雙寶,另有奇妙作用,但對方四人是江湖上一流高手,此刻在各人全力以赴之下,卻也莫想佔得絲毫便宜。
就在他們拼命搏鬥之際,山坡那邊,又出現了四條人影。朝鬥場奔來!
這四條人影,身法相當快速,一會工夫,便已奔到離鬥場不遠之處!
那是四個女將!除了領先一個黑衣老婦,面如鳩形,又老又醜之外,她身後三個少女,卻一個個都生得像花朵一般!
這四人堪堪奔近山腳,鬥場右側,一片林梢上,同時飛起一白二黃三條人影,奇快無比的從樹梢上飛越而過!
鴆面老婦只是注意着鬥場中人,她身臨切近,眼看華山掌門東門子良居然會不顧身份,和他師弟仙人掌左浩及獨角龍王沙無忌,金蛇叟荊山民四人,合力對付兩個黑衣老人。
尤其對方兩人,不但武功極高,自己竟然從沒見過,心頭正感詫異!
“師傅,快瞧啊,那三人又是誰呢?”鴆面老婦身側,一個紅衣少女,突然伸手一指,急急問着。
鴆面老婦聞聲瞧去,一白二黃三條入影,已如殞星般從樹上瀉落,往山徑上奔去,敢情他們因山徑上有人動手,擋住去路,才橫掠樹梢而過,不由微微一曬,道:“那是白衣崆峒楊開源師兄弟三人,哼,他們也趕到五嶺山來啦!”
活聲未落,口中突然“噫”了一聲,急急喝道:“不好,前面那人,不就是你們陸大哥嗎?”
她身後三個少女,聞聲一驚,凝目瞧去,只見一條蜿蜒的山徑上,果然有兩條人影,正在蠕蠕移動,相距雖遠,但極盡目力,依稀還可分辨得出,走在最前面的一個,正是自己幾人,一路追蹤找來,身負重傷的陸大哥!
白衣崆峒等三人,正在飛縱急掠,疾追下去。
身穿青衣的少女,急叫道:“乾孃,我們快追上去咯!”
紅衣少女頓着腳道:“師傅,白衣崆峒他們不懷好意呢,再遲就來不及啦!”
鴆面老婦一張鴆臉,微現怒意,雙目閃動,覷定場中六人,厲喝一系:“你們還不讓開?”
這一聲大喝,有如夜梟一般,十分刺耳!
激戰中的六人,聞聲一驚,不由自主的全都倏然任手,各自躍退了一步。
鴆面老婆身若幽靈,奇快無比一下從他們身側掠過,飛一般奔去!
禿頂老人微一怔神,身後三個少女,同時一窩風似的疾衝而出,跟蹤掠過,朝山徑上飛馳下去!
東門子良目光一瞥,喝道:“是陰風煞、荊兄、沙兄、我們快追。”
禿頂老人向連鬢胡老人打了一個手勢,舍了東門子良等人,當先縱身掠起。
東門子良、金蛇叟、獨角龍王,仙人掌四人,也同時紛紛縱起,追了下去。
再說陸翰飛站起身子,朝前捨命狂奔。他生性倔強,此時武功雖失,但在滿懷憤慨之下,竟然激發了他生命中潛存的一股力量,支持着使他跑得極快。
溫如玉連喊叫都來不及,急忙縱身隨後追去!
一個狂奔,一個急追!
但陸翰飛終究只是憑着一時衝勁,一口氣跑出兩裡光景,已被溫如玉追到身後,口中大聲叫道:“陸少俠,你快停一停,你重傷未愈,使不得力……”
陸翰飛聲音入耳,陡覺眼前一黑,支持着他奔出老遠的一股潛力,驟然消失,再也支持不住,身子晃了口晃,猛地往地上倒去!
溫如玉只驚得“啊呀”一聲,縱身掠落,一手抱住陸翰飛身子,心頭又急又憐,柔聲道:“陸少俠,你……你怎麼了?唉,幹麼這般作踐自己?”
她緩緩把陸翰飛靠着自己坐下,功行雙臂,氣聚兩掌,在他身子各處要穴”推拿了一陣。
陸翰飛吁了口氣,倏然睜開眼來,瞧到自己躺在溫如玉懷裡,掙扎着坐起,黯然道:
“姑娘這般待我,在下感激不盡,只是在下武功已失,人生如廢,姑娘不用管我……”
溫如玉盈盈一笑,柔聲道:“你快休息上一會再說,那兩位老前輩,不是有師門靈丹,可以幫你恢復功力麼?我想他們說得不假……”
陸翰飛不待她說完,斬釘截鐵的道:“他們縱有靈丹,我也不願接受。”
溫如玉聽得一呆,道:“那又爲什麼呢?”
陸翰飛憤然道:“這些人都是喪心病狂之輩,爲了攘奪白衣劍侶藏寶、不惜互相仇殺,在下武功雖失,也不希罕他們的師門靈藥。”
溫如玉幽幽的道:“話雖不錯,但目前追蹤找來的高手,不在少數,你武功已失,哪能逃得出去?”
陸翰飛道:“所以我叫你不用管我,你還是走吧!”
溫如萬輕笑道,“所以我不能走咯!”
陸翰飛道:“那爲什麼?”
溫如玉低低的道:“我要等你恢復了功力,才放得下心……”說到這裡,忽然臉色一變,驚噫道:“有人追下來了,我扶着你快定吧!”
話聲一落,慌忙攙扶起陸翰飛急匆匆朝小徑上走去!
溫如玉心頭焦急,但陸翰飛武功已失,這般攙扶而行,才走了約莫一箭來遠,便已感到他身子越來越重,呼吸急促,再也走不動路!回頭一瞧,身後山徑上,飛馳而來的三條人影業已逐漸逼近日日正是白衣崆峒楊開源師兄三人!
不!他們後邊,還有七八條人影,疾縱急掠,銜尾追來!
溫如玉瞧得心頭大急,身形一停,正待把陸翰飛背起!
只聽白衣崆峒的聲音,遠遠傳來:“姓溫的丫頭、還不站住?”
陸翰飛心中一陣激動,喘息道:“趁他們還沒追近,姑娘不用管我,還是快些走吧!”
溫如玉銀牙一咬,堅決的道:“不,我好歹也得和他們一拼……”
話聲未落,突然住口,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原來這一瞬之間,她發現前面小徑上,也有兩條入影迎面飛馳而來!
這兩人面蒙綠紗,身穿綠色長衫,溫如玉一眼就認出他們正是白衣教主手下四個綠衣人之二!
前有強敵,後有追兵,溫如玉只覺一顆心,驟然收縮,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就在這一急之下,驀地忽中生智,回頭低低說道:“情勢已急,陸少俠,你千萬不可出聲。”
話一說完,慌忙別過身子,伸手從袖中撕下一片白紗,迅速蒙到臉上,雙手一負,昂首卓立!
這不過一瞬間的事,白衣崆峒楊開源師兄弟三人,已趕到溫如玉只差十丈遠近,兩個綠衣人也腳不沾地的走近身側!
溫如玉緩緩轉過身子,冷峻的道,“楊開源,你跟蹤本教主、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白衣崆峒心機極深,這一路上,己探聽到陸翰飛落在五毒教主溫如玉手上,但沒想到追了半天,對方竟是武功莫測高深的白衣教主!
心頭微微一怔,他識得厲害,一時倒也不敢過份逼近,立即在相距十丈之處,站住身形,縱聲笑道:“教主不妨瞧瞧後面,還有多少人趕來?”
溫如玉冷哼一聲,衣袖微微一擡,朝兩個綠衣人吩咐道:“攔住他們,誰要過來,格殺勿論。”
白農崆峒咧嘴大笑道:“恐怕沒有這般容易。”
溫如玉仰首向天,冷冷的道:“你可敢過來試試?”
兩個綠衣人早已躬身領命,一聲不作的走出幾步,面對山徑來路,停住身形,卓然而立,他們面罩綠紗,瞧不清神色,使人有冷漠神秘之感。
白衣崆峒知道白衣教主手下四個綠衣人武功極高,一時倒也不敢輕率躁進,只是和他兩個師弟,一動不動的站在原處。他爲人城府極深,敢情自己不願出手,在等待後面的人,來打頭陣!
溫如玉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故意冷冷的道:“陸少俠還是跟本教主走吧!”
說着,左腕一帶,握住陸翰飛右臂,舉步朝山後走去。
這一陣工夫,後面的人,也已陸續追到。
溫如玉和陸翰飛堪堪轉過山腰,只聽身後吆喝大起,敢情兩個綠衣人已和後面追來的人動上了手。
心中暗想:兩個綠衣人武功再高,也決非追蹤趕來的這許多武林高手的對手,自己兩人能否逃得出去?就全在此舉了!
心念疾轉,回頭一瞧,果然不見人影追下,想來全被兩個綠衣人阻住,當下定了定神,低低的道:“陸少俠,時機已急,還是讓我揹着你走吧!”
口中說着,嬌軀一蹲,不待陸翰飛答話,背起他身子,舍了山腳路徑,縱身朝羣山深處奔去!
這一陣急奔,既不辨方向,也沒有途徑。只是在危崖峻嶺,危巖峭壁之間,奔騰縱掠。
時間接近中午。
溫如玉背若陸翰飛,已經翻過了幾個山頭,奔到一座峰腳之下,擡頭望去,只見峭壁懸巖,高插半天!
溫如玉跑了半天,連自己都不知到了什麼地方?當下雙足一收,正待找個地方休息,哪知才一停下,便覺腹中一陣飢餓。回頭四顧,橫亙在面前的,盡是起伏的山嶺,敢情入山已深,哪有什麼人家?
從背上放下陸翰飛,扶着他在大石上坐下,掠了掠散亂鬂發,在他身邊坐下,低聲道:
“陸少俠,你大概已經餓了吧?真糟糕,這裡沒有人家,找不到吃的東西,你在這裡憩息,待我獵些野兔山雞來充飢。”
陸翰飛讓她揹着跑了半天,只覺渾身骨節有如散了一般。坐下之後,只是喘息、聞言睜開雙目,看到溫如玉粉臉嬌紅。鬢角滿是汗水,坐在大石上,香息短促,分明也跑得十分疲累,但她卻只關切自己,心頭不禁升起一陣說不出的感動,微微搖頭,道:“在下還不餓,姑娘累成這個樣子,還是坐着憩息一陣吧!”
溫如玉嫣然一笑,道:“我不累,你已經一天一晚,沒吃東西了,哪會不餓?我去去就來。”
她好像當真絲毫不累,話聲一落,白衣飄動,一陣風似的朝山腳走去。她因自己身上帶着的暗器,都淬有劇毒,沿路拾了幾塊石子只是向林中草叢找去。
一會工夫、被她打到了兩隻野兔和一隻山雞,心中甚是高興,當下用藤蔓串好,正待返身走去!。
只聽遠處傳來一聲猿嘯,深山猿嘯,原是極平常的事,但這聲長嘯,聲音異常蒼勁悠長,不類普通猿猴!
溫如玉不知怎的心頭有點不安之感,提着一串野味,匆匆從原路退出樹林。
哪知她方纔信步尋來,一心只是注意在草叢之間,並沒覺得走出多遠,這時循着原路回去,才發覺自己已經跑出兩裡來遠。
回到原處,山石上已不見陸翰飛的人影,心中不由一急,放下山雞野免,向四下一陣察看,並沒絲毫痕跡。
暗想:自己方纔一路奔來,並沒發現有人追蹤,不可能被人擄去,那麼,他也許到附近林內小解去了。
心中想着,也就回到石上坐下。但才一坐定,又身不由主的站了起來,兩道目光,只是朝附近林中打量。
過了一會,仍然不見陸翰飛回轉,心頭不禁一陣焦急,口中叫了兩聲,也不見有人回答。
目光一掠,立即雙足點動,縱上一棵高大的地枝,凝目四矚,居高臨下,少說也可看清周圍數裡之遙,但空山寂寂,哪有一絲人影!
廢然飄落地面,一一面忖道:“他不可能會不別而去,即使不別而去,他武功已失,也不可能走出多遠,那麼除非發生了什麼意外?
不錯,方纔那一聲猿嘯透着有點古怪!自己方纔是從左側回來的,既沒遇上什麼,不如從右山腳追去瞧瞧。
想到這裡,回頭又打量了幾眼、看看實在沒有陸翰飛蹤跡,不由拔腳朝右邊山腳進去,她心中只是牽掛着陸翰飛安危,向前緊追。
崇山峻嶺,原無道路可循,她心慌意亂,一連盤過兩座插天高峰的山腳,依然不見半點影子,心頭簡直急得設了主張。
哪知就在顧盼之際,發現在側一座小峰之間,隱約露出兩間竹屋,心中一動,立即朝小山峰上奔了過去。
那是山坳中一塊較爲平坦的凹地,地勢極爲隱蔽,兩間小屋,都是用粗竹架成,一扇板門,並設掩上。
溫如玉不敢大意,輕輕掣出金鉤,貼時緊握,緩緩走近門口,兩道目光,一眨不眨的往屋中瞧去。
竹屋裡面,十分簡陋,只要略一打量,便已一目瞭然,除了右用靠壁放着一張木榻之外,別無傢俱。
塌上一堆破絮之中,坐着一個滿險雞皮皺紋,面色薑黃的老婆婆,她頭上包着一塊黑布,一身衣服已經破爛不堪,雙目緊閡,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看去好像嚥了氣似的。
深山之中,寂無一人,雖在大白天裡,遇上這情景,也不禁使人有點毛骨悚然!
溫如玉正瞧之間,忽覺項頸上微微一癢,敢情自己秀髮,被風吹拂在頸上,伸手往後掠了一掠,正待悄然退出!
耳際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冷冷的道:“你來了麼?”
溫如玉聽得一驚、急忙舉目瞧去,只見木榻上那個老婆婆,在一瞬之間,雙目乍睜,緊盯在自己身上,目光之中,流露出無比陰毒之色!
溫如玉目光和她一對,心頭不禁泛起一絲寒意,腳下同時後退一步,暗想:原來她還活着,光從兩道眼神看來,這老婆婆分明武功極高。當下雙手一拱,口中說道:“老婆婆,你說什麼?”
老婆婆陰森的目光盯着溫如玉,連動都不轉動一下,依然冰冷的道:“你早來一天並沒有用,老身在蠱毒未發之前,不會告訴你的。”
溫如玉怔得一怔,暗想:這老婆婆眼露兇光,分明人是好惹的人,自己找人要緊,還是早些離開的好,這就陪笑道:“老婆婆,你大概認錯人了,我是找人無意尋到這裡來的,啊對人起,我要走了。”
話聲一落,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老婆婆怒聲道:“站住,你踏進老太婆的屋子,沒有我吩咐,要走,哪有這麼容易?”
溫如玉自小當上五毒教主,原是倔強任性的人,聞言不覺有氣,暗想:自己不過急於找人,難道其還怕你不成?
老婆婆沒等她開口,接着陰惻惻的道:“你身穿白衣,死也不算冤枉。”
溫如玉柳眉一挑,怒道:“我身穿白衣,是我喜歡,難道還礙着你什麼?”
老婆婆獰笑道:“丫頭,不用嘴強,你一身打扮,和那該死的丫頭一佯,還不是白衣教的人。”
溫如玉又是一楞,冷笑道:“依你說來,只有白衣教的人,才能穿白衣了,那麼如果江湖上再鑽出一個黑衣教,你穿着一身黑衣,就是黑衣教徒了?”
老婆婆遲疑了一下,道:“你不是白衣教的人?”
溫如玉格的笑道:“你是不是黑衣教的人?”
老婆婆臉上被她逗得綻出一絲笑意,但笑意只是一閃而逝,依然寒着臉,厲聲喝道:
“你是什麼人?怎會找到這裡來的?快說!”
溫如玉瞧她緊繃着臉,不由也臉色一沉,哼逍:“姑娘不是已經告訴過你,是找人來的、我是五毒教主溫如玉。”
老婆婆徐徐說道:“五毒教主?溫如玉?唔,你是溫璇的女兒?”
溫如玉點點頭,老婆婆面色微霋,沉吟着自言自語說了兩聲:“教主……教主……”突然擡頭道:“你會不會用毒?”
溫如玉笑道:“我們五毒教就是專門用毒的咯!”
老婆婆不住的點頭,又道:“會不會使蠱?”
溫如玉道:“當然也會。”
老婆婆臉上微有喜容,說道:“這才差不多!”說到這裡,突然又擡頭道:,“小丫頭,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溫如玉心中惦記着陸翰飛安危,暗想:自己何必和她多纏?眼珠一轉,正待往門外出去!
只聽老婆婆冷哼退:“小丫頭,你要逃可沒這般容易!”
伸手一技,溫如玉突覺項頸上好像被她一條極細的繩索套住,被一下拉近了幾步,心頭不由大驚、掙了一下,並沒有掙脫,再一細瞧,原來老婆婆手上,果然握着一根細如人發的紅線,一頭正好套住自己項頸,這根細線,竟然堅逾精鋼,勒得自己項頸隱隱生疼!
老婆婆得意的笑了笑,道:“你是被我老太婆用頭髮套住了,哪想逃得出去?”
說到這裡,忽然變得十分溫和,又道:“我老太婆明天就要死,你要想死,我一掌就把你劈死,要是想活,就得答應我一件事,而且我把一身本領都傳給你……唉,只是……只是溫如玉聽礙大吃一驚,這老婆子一根頭髮,竟然會有如此厲害,此人內功之精,當真深不可測,尤其以她髮長推算,隱居此地,少說也在十年以上了。
老婆婆見她站着不動,冷笑一聲,問道:“怎麼,你願是不願?”
溫如玉道:“你要我答應什麼,自然應該先說出來聽聽。”
老婆婆道:“我老太婆數十年來,一向言出如山,無人敢抗,我要是說出來了,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溫如玉暗想這老婆婆好大的口氣,不知她是何來歷,心中想着,一面說道:“那你就別說的好,我還有急事要辦,再遲就來不及了!”
老太婆怒嘿一聲,左手突然舉起,陰惻惻的道:“那你就是想死?”
她舉起的左手,正待劈出,忽然又放了下來,嘆息道:“唉,我只有一天好活,殺了你,對我也沒有好處,丫頭,數十年來你是我老太婆手下第一個留下活命的人,你倒說說,難道你要找的人,比性命還重要嗎?這人是誰?”
溫如玉真還不知她自己這條性命是從死裡逃出來的,但覺頸上長髮,也同時一鬆。聞言不禁臉上一紅,道,“他……他是我……大哥……噢,老婆婆,等我找到他,你有什麼差遣,我一定會答應你了。”
老婆婆瞧她臉色,若有所悟的“哦”了一聲,問道:“他人呢?”
溫如玉發愁道:“就是不知道咯,他一身武功已失,在前面一座高峰底下休息,我去打了兩隻山雞野兔,聽到一聲猿嘯,回去就不見了。”
“猿嘯?”老婆婆突然臉色一變,問道:“可是一頭比人還高的黑猿。”
溫如玉搖搖頭道:“不知道,我只聽到嘯聲,那聲音響極了。”
老婆婆點點頭,沉吟道:“不錯,那準是黑猿,難道他還沒死?”接着又自言自語的啞然失笑道:“其實,我老太婆不是也仍舊活着。”
溫如玉急急問道:“老婆婆,你知道黑猿在哪裡嗎?”
老太婆仰起頭,木然無語,過了半晌,才冷冷的道:“不要緊,你大哥不會死的,我老太婆明天就要死了,我要你拜我爲師,我把幾手最厲害的武功傳你,然後替我報仇,你肯答應嗎?”話聲未落,只聽門外一個女子聲音,尖聲叫道:“師傅,在這裡了!”
疾風颯然,一條人影,飛快地衝進屋來!
溫如玉連人影都沒瞧清,只聽老婆婆一聲冷嘿,同時那女子驚“啊”了聲,掙扎着朝榻前走去,她敢值也被老婆婆長髮套住了!
溫如玉舉目一瞧,那是身穿紅衣的少女,自己曾經見過,她是冷秋霜。
冷秋霜被長髮套住,掙扎了幾下,沒有掙脫,反而被人朝榻前拉去,心中一急,尖叫道“啊喲,師傅快來……”
叫聲出口,只聽一個尖銳聲音喝道:“什麼人敢傷我老婆子的徒兒?”
人隨聲入,一條人影,快如閃電,凌空撲來,一掌朝塌上老婆婆當頭拍落!
屋中響起“砰”然一震,那條飛入的黑影,被震得後退了三步!
老婆婆陰嘿一聲,獰笑道:“陰風掌!入我屋來,你也別想出去。”
黑影落地之後,那正是身穿黑衣的鳩面老婦──陰風煞柯靈。
她似乎大感驚凜,但一凜之下,發覺自己業已被人用細索套住,鳥爪似的左手,懸空一撈,桀桀笑道:“什麼人,敢暗算我老婆子?”
她手上牢牢握住那根長髮,黑衣波動,敢情已和老婆婆拼上內力!
這時門口,又有一個青衣少女和黑衣少女(黑娘子倪採珍)相繼趕到,正待往屋中掠入。
陰風煞向後搖了搖手,喝道:“你們不可進來!”
她正在比拼內力之際,這一出聲,腳下不禁往前衝了一步,但立即站定身子。
冷秋霜已被老婆婆拉近榻前,回頭一看,竟然連師傅也被人家用細索套住了項頸,心中一急,擡手一掌,往老婆婆胸口拂去!
老婆婆身子微微一震,“噫”道:“九陰神功?你這點年紀,居然學會了‘九陰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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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探右臂,抓住冷秋霜手腕。
冷秋霜被她一把抓住,只覺全身力道頓失,口中不禁叫了聲:“啊喲!”
陰風煞正以內功和老婆婆相抗,睹狀大駭,急叫道:“你不能傷我徒兒。”
這一分心,腳下文不由自主往前跨出了兩步。
老婆婆長嘆一聲,右手一鬆,道:“你這徒兒,真是不錯。我如果要傷她性命,只怕十條小命,都沒有了。”
陰風煞心頭極是憤怒,趁老婆婆說話之際,猛地運起全身功力,右手指甲,奇快無比朝細索上劃去!
只聽“繃”的一聲輕響,細索齊中劃斷,陰風煞閃電橫躍,一下搶在冷秋霜身前,低喝一聲:“秋兒快退!”
老婆婆坐在榻上,身子始終未動,只是冷冷的喝道:“站住,我說過不傷你徒兒,你還急什麼?你認爲我老太婆留不住你?嘿嘿,你方纔劃斷的,只是我一根頭髮而已!”
“頭髮?”這下真把陰風煞給愣住了,暗想:這老婆子內力深厚,怕不要比自己高出在五成以上,何以武林中,從沒聽人說過?心頭轉動,不禁遲疑的道:“你到底是誰?”
話聲剛落,只聽門外有人呵呵一笑,大踏步跨進兩個人來。這兩人年約五旬,一身黑衣,一個禿頂紅臉,一個連鬢鬍子。
那笑聲發自禿頂老人,他一腳踏進門口,便朝溫如玉走去,口中說道:“老朽兄弟找到姑娘了,那陸……噫……”
口中說到一半,突然“噫”了一聲,兩人同時被拉開了數尺!
只聽老婆婆陰沉的聲音道:“你們是找我徒兒來的?”
禿頂老人和連鬢鬍子同時感到項頸上被一條細線緊緊套住,連掙了兩下,只覺細如人發的紅線,十分柔韌,心頭一驚,同時大喝一聲,迅疾從懷中摸出兩儀尺,北極圈,朝細線上砸下!
“繃”“繃”兩聲輕響,細線竟然絲毫無攝!
榻上老婆婆突然臉色大變,口中驀地發出一陣刺耳的尖笑!“好哇,你們原來是北溟老兒門下!”
禿頂老人取出兩儀尺,一下沒把細線砸斷,心頭方自一凜,此時驟聽老婆婆喝出來歷,不由怔怔地道:“你認識家師?”
老婆婆一臉厲色,桀桀笑道:“豈止認識?你們兩個自己送上門來,可怪不得我老太婆絕情!”
雙手乍揚,十指伸得筆直,正待隔空戳去;但很快又把雙手收回,目注兩人,自言目語道:“如果斃了你們,北溟老兒豈不要笑我老太婆欺凌後輩?”說到這裡,雙目一瞪,聲色俱厲的道:“唔,你們兩個找到這裡,可是你們老鬼師傅指使來的?訣說,如有半句虛言,就要你們嚐嚐‘五行十絕指’的厲害!”
陰風煞從兩個黑衣老人掠入竹屋之後,就一把拉着冷秋霜,站在邊上,靜以觀變,但始終想不出這老婆子的來歷,此時聽她說出“五行十絕指”,不由心頭猛地一震,暗想:難道此人會是那個魔頭?
禿頂老人敢情也因對方說出“五行十絕指”的名稱,身軀震動了一下,立即肅容道:
“老前輩既和家師相識,不知可是……可是……”
“桀、桀、桀,桀!”
老婆婆一陣懾人厲笑,突然伸手揭去包頭黑布!這一揭不打緊,只瞧得冷秋霜驚噫出聲!
不,所有在場的人,全都心頭猛震!
原來老婆婆揭開黑布,披下一頭赤發,冷冷笑道:“昔年赤發仙子,如今該稱赤發婆婆了。”
禿頂老人連忙躬下身去,說道:“果然是老前輩……”
赤發婆婆怒道:“我問你們的話,還沒回答。”
禿頂老人瞧了陰風煞一眼,才道:“老前輩垂詢,晚輩怎敢隱瞞,家師已有三十年沒有音信,晚輩商全和師弟紀登此次就是爲了打聽他老人家消息,才一路尋來。”
赤發婆婆屈指一算,神情平復了不少,點點頭道:“不錯。我老太婆在這裡也住了三十個年頭了,嘿嘿,那麼你們怎會找到我這裡來的。”
商全遲疑了一下,道:“家師當年原是爲了尋找公孫喬夫婦遺留之物,從此沒有音信,晚輩兄弟二十年來,遍歷名山大川,始終沒有找到他老人家。近日忽然聽到江湖傳言,公孫喬夫婦藏寶之謎,已被賽孫臏揭開,其中一支開啓石門的金鑰,落在南嶽門下陸小兄弟手中。晚輩兄弟,只想隨同陸小兄弟同往藏寶之地,一揉家師下落,不料許多武林高手,聞風趕來、意圖攘奪,和晚輩兄弟動上了手,這位姑娘,護着陸小兄弟先行,晚輩兄弟才一路找到此地,不想驚動了老前輩。”
赤發婆婆冷哼了一聲道:“這就是了。”擡手之間,收回套在商全,紀登兩人頸上的長髮,回頭朝陰風煞道:“你呢?你們是否爲了奪取金鑰來的?”
陰風煞還沒開口,冷秋霜搶着道:“我們是找陸大哥來的,陸大哥在石鼓山負了重傷,武功已失,被歹人劫持,我們一路追蹤趕來。”說完朝溫如玉道:“喂,蛇蠍教主,你把我們陸大哥藏到哪裡去了?”
楚湘雲和黑娘子兩人,也在此時,一齊走到陰風煞身側站定。
溫如玉臉上飛起一陣紅霞,囁嚅道:“我是一番好心,把陸少俠救出,不料在前山休息之時,陸少俠忽然失蹤了,我才一路找來的。”
楚湘雲柳眉一挑,冷哼道:“誰相信你的鬼話?你明明把陸大哥藏起來了。”
赤發婆婆兩道眼神,慢慢掠過衆人臉上,微笑道,“你們都是要找那個姓陸的娃兒?找到這裡來的,其是湊巧得很!那娃兒去的地方,除了我老太婆,天下恐怕找不到第二個知道的人?”
溫如玉心中一動,急忙叫道:“師傅,你快說咯,弟子都答應了。”
楚湘雲、冷秋霜同時異口同聲地叫了聲:“老婆婆……”
赤發婆婆聽到溫如玉改口叫自己“師傅”,心中大是高興。癟嘴一咧,瞧着溫如玉柔聲笑道:“乖孩子,你急什麼?我自然要說。”
溫如玉被她說得臉上一紅,赤發婆婆接着瞧了商全,紀登一眼,說道:“你們不是要找北溟老兒?可知去了哪裡?”
商全忙躬身道:“老前輩想必知道家師行蹤?”
赤發婆婆臉色突轉獰厲,怪笑道:“豈但知道?我老太婆就是傷在你們老鬼師傅‘玄武掌’下,不過他也被老太婆‘十絕指’點中,傷得不輕。”
商全、紀登同時臉色劇變,霍地左右一分,凝神蓄勢!
赤發婆婆卻直似不睹,微嘿了一聲,說道:“那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老太婆從此就沒有再出過山……”
商全、紀登吁了口氣,似想開口。
赤發婆婆沒待他們開口,又道:“你們有話,聽我說完了再問吧,唉,我活了八十九歲,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這段往事,和你們大家,多少都有關連!”她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才道:“五十年前,江湖上流傳着兩句話,你們總聽人說過?”
商全道:“老前輩是說‘三君蝕骨,雙仙銷魂’。”
冷秋霞望着陰風煞悄悄問道:“師傅,我怎麼沒聽人說過?”
陰風煞擺擺手,意思要她不可插嘴。
赤發婆婆聽商全說出,不由點頭道:“不錯,當時江湖上和我老太婆年齡相仿,武功不相上下的,共有五人,那就是西域白骨神君、北溟真君,火德星君、紫雲仙子,和我老太婆赤發仙子,武林中稱我們三君雙仙。因爲咱們五人,不但武功詭異,而且個個出手毒辣,遇上的人,從無倖免,於是纔有‘蝕骨’和‘銷魂’之稱。”
屋中諸人,除陰風煞和商全師兄弟兩人,知道當年之事,楚湘雲,冷秋霜、溫如玉、黑娘子四位姑娘,卻從沒聽人說過,五十年前有這麼幾個厲害人物,是以聽得她們各自睜大眼睛,一眨不眨……
赤發婆婆續道:“這該是三十多年以前,江湖上又出現了一位武功十分了得的人物,這人才一出道,便聲譽鵲起。這人不但年紀極輕,人又生得英俊瀟灑,而且專和黑適中人作對,曾在一夜之間,掌劈當時橫行齊魯的十二煞星,使整個武林,爲之震撼……
陰風煞身軀微震,脫口道:“是九孔鐵笛!”
赤發婆婆瞧了她一眼,道:“不錯,此人正是九孔鐵笛蕭鳳崗!”
冷秋霜偏着頭道:“師傅,我以前聽你老人家也提過九孔鐵笛,你說我‘九陰神功’練成了,就可勝得過他……”
陰風煞鳩臉一紅,急忙以目示意,不讓她多說。
赤發婆婆朝冷秋霜笑了笑,續道,“當年大家把老太婆和紫雲仙子合稱雙仙,其實我老太婆年輕的時候,就長了一頭紅髮,活像一個妖精。那紫雲仙子,纔是真正天仙化人,生得明眸皓齒,美豔如花,但卻找不到一個合意的人,後來,九孔鐵笛出現江湖,他們兩人很快的一見鍾情。他們,當真稱得上珠連壁合,天生一對。
當時白骨神君原是暗戀着紫雲仙子,但始終得不到她的青睞,這樣一來,白骨神君不由遷怒到九孔鐵笛身上,幾次三番的找九孔鐵笛尋仇,俱未得逞,最後地邀約火德神君、北溟真君和我老太婆三人助拳。那日火德神君冉無天並沒到場,咱們三人在九華絕頂,和他激戰了一晝夜,依然敗在他鐵笛之下。當時大家全都負傷不輕,尤其白骨神君還被他破去一身功夫。臨走之時,他說除非咱們找到金玉雙奇遺留的武功,否則要找他報仇,今世休想。”
商全口中不期“啊”了一聲道:“家師確是從那次回來之後,把他老人家隨身兵器兩儀尺、北極環傳給晚輩師兄弟兩人,又匆匆出去,從此沒有他老人家的消息。”
赤發婆婆頷首,繼續說道:“當時只有我老太婆聽出九孔鐵笛口氣,似乎知道公孫喬夫婦藏寶之處,我花了幾十年工夫,故意和紫雲仙子接近,才知九孔鐵笛蕭鳳崗,原是當年公孫喬夫婦門下一名記名弟子的曾孫。他祖上家傳武功,雖得公孫喬夫婦指點,其實只不過是公孫喬夫婦十之一二,同時他因祖上傳說,約略知道公孫喬夫婦埋寶的地點,那就是……”
她說到這裡,倏然住口。
這是最緊要的關鍵所在,商全和紀登兩人,固然因這一點,關係他們師傅北溟真君的下落!楚湘雲、冷秋霜、溫如玉等人。也想到這可能和陸大哥去的地方有關。
因此,大家誰都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的瞧着赤發婆婆,等她繼續往下說去!
赤發婆婆沉吟了下,擡頭道:“法不傳六耳,並不是我老太婆故意賣什麼關於,待我辦完正事,自然會打發人領你們去的。那時我從紫雲仙子口中,隱約知道了公孫喬藏寶地點,心中大喜欲狂,過了幾天,就獨自匆匆趕去,哪知到達地點,那只是一堵堅厚的百丈石壁,哪裡有什麼公孫喬夫婦藏埋武功秘笈的影子?”他瞧了商全、紀登一眼,又道:“但那時候,你們師傅卻突然現身相見……”
紀登忍不住道:“老前輩和家師就動上了手?”
赤發婆婆道:“那倒不是,我們當時講好只要找到公孫喬夫婦遺物,大家共同研參……
唉,人總是自私的,何況得到公孫喬的武功,就可無故天下?就在當天晚上,北溟老兒乘我在運功之際,突起發難……”
商全心中暗暗哼了一聲,暗想,焉知不是你先發難襲擊師傅?
赤發婆婆接道:“其實咱們兩人,武功各有所長、打了一個晚上,直到天色黎明,我中了他的‘玄武掌’,他也被我‘十絕指’擊中,兩人都傷得不輕,於是咱們約定在咱們兩人沒有分出勝負之前,誰也不準私自挖掘。哪知那一場拼鬥之後不久,我老太婆忽然運岔了氣,走火入魔,半身全廢,直到現在,在這裡一住就是三十個年頭……”
商全道:“老前輩,那麼家師呢?”
赤發婆婆道:“當年你們那老鬼師傅傷得比我並不會輕。但也不會是致命之傷,自然不會就死。”
商全心頭稍寬,還想再問!
赤發婆婆瞪了他一眼,道:“我話還沒說完,你等我說完了再問不遲。這是三個月之前,門口來了口個白衣書生,這人臉上蒙着白紗,身後還跟隨着一個老蒼頭……
冷秋霜道:“啊,那是白教主!”
赤發婆婆橫了她一眼,自顧自說道:“他聲言遊山迷路,想在我屋中暫時歇足,並要老蒼頭燒些水喝,我因住在這裡,已有幾十年沒見過人,一旦有人來了,心中甚是高興。何況這九嶷山九座山峰,各導一溪,形勢相似,遊山的人,最易走迷了路,自然不疑有他。
這主僕兩人在屋中坐了一會,才起身告辭。白衣書生不迭的朝我道謝,往門外走去,但在這一瞬工夫,我忽然發覺他們舉步之間,不類常人。白衣書生走到門外,回頭笑道:“老前輩已中了我‘無形之蠱’,三月之內,如能說出公孫喬夫婦的藏寶地點,晚輩自會派人送上解藥。”我聞言不禁大怒,等到發出‘五行十絕指’,但相距已遠,那白衣書生舉袖一揮,居然把我指風引開。他這一手法,正是當年白骨神君的‘化力神功’,我急怒之下喝道:“你是白骨神君的何人?”
他朗朗笑道:“老前輩不用多疑,我是白衣教主。”說話之時,人已去遠,我等他走後,逞氣一試,發覺胸腹之間,隱隱有異,果然是中了苗疆最厲害的惡蠱之象,到明天正好三個月了!”
溫如玉突然想起自己身邊,僅存的一粒“寶蛇丹”,正是善解蠱毒和療傷的聖藥,這就連忙說道:“師傅,弟子身邊,還有一粒解蠱的藥丸,你老人家……”
赤發婆婆慈笑道:“不,我已經活了八十有九,生死之事,對我已並不重要,即使不中蠱毒,我也早就有預感,這走火入魔之軀,近幾年越來越糟。說實在,我已經僵化到腰膈以上,漸及心臟,無非仗着幾十年精湛內功,勉強支持,使我老太婆最痛心,莫過於沒有衣鉢傳人。如今……哈哈,乖孩子,你光是口中叫着師傅,哪能算數,當着這許多人,正好做個見證,你還不快過來拜過師傅!”
說到後頭,語氣竟然十分慈愛,哪像是幾十年前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溫如玉先前爲了陸翰飛下落,口頭叫着師傅,原不過是一時權宜之計,但此時眼看赤發婆婆滿臉都是歡愉之色,慈祥可親,心中大是感動,急忙走近榻前,恭恭敬敬拜了下去,口中叫着:“師傅,弟子給你叩頭。”
赤發婆婆笑道:“乖孩子,你從此時起,是赤發婆婆的衣鉢傳人了,可惜咱們只有一日師徒之緣,但你須負起重任,替爲師完成一件以震撼武林的大事……”
溫如玉仰臉道:“一日爲師,終身爲母,師傅有什麼吩咐,弟子赴湯蹈火,也當去做。”
赤發婆婆從懷中摸出一顆蠟丸,捏碎種殼,裡面是一粒金箔爲衣的藥丸,隨手遞到溫如玉手上,道:“孩子,你吞下去吧!”
溫如玉接過藥丸,果然依言吞下。
赤發婆婆突然發出一陣淒厲的桀桀怪笑,但隨着笑聲,雙目之中,隱含滿眶淚水,一把把溫如玉攬入懷裡,憐惜道:“乖孩子,爲師……爲師這是情非得已……”
說到這裡,擡頭朝陰風煞和商全等人,厲笑道:“你們部已知這孩子是我赤發婆婆的傳人,如果有人敢欺凌她,嘿嘿。我老太婆的傳人,不是好欺之人。”說到這裡,語氣一緩,道:“好,你們暫且退出屋去,明日黎明,我徒兒自會領你們同去要去的地方,但今天晚上,卻有勞你們替我師徒兩人護法,不得讓任何人擅人竹屋一步。”。
陰風煞聽她說得鄭重,心知赤發婆婆新收了溫如玉爲徒。定然要傳授她的獨門武功,自己等人,留在屋內,自有不便。聞言便率同楚湘雲等三人退去。商全、紀登,也朝榻上躬身爲禮,走出屋外。”
只聽赤發婆婆的聲音說道:“你們遇上北溟老兒.就說我老太婆先走了一步,這世裡,他再也別想和我分出高低來了。”
話聲才落,板門緩緩的無風自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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