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間前艙,此刻不但打掃得纖塵不染,四周全以紫綾幔壁,就是艙中原有的几椅,也都張上了繡花披墊,艙頂垂吊一盞白綾宮燈。
靠壁一張小桌上,供了一尊羊脂白玉雕成的觀音大士像,左右兩邊,擺設着兩件玉器古玩,像前還供着四式京果,和一隻精緻的古銅香爐,正冒着嫋嫋輕煙。
這間寬敞的前艙,經這一佈置,頓時有如富豪人家的佛堂,也有點像小型中堂。
陸翰飛乍看之下,暗想:“她們佈置得好快!”
腳下才一躊蜘,突然間,中艙門簾起處,一陣風似的閃出一個青衣小婢,一下攔在自己面前。
那正是方纔和自己動過手的小珠,此時臉含嬌美,揚着黛眉,輕聲說道:“對不起,這前面兩間,都是我們用了,相公委屈點兒,住到後艙去吧!”
陸翰飛認爲她們小姐方纔要老僕人和自己情商,說能不能讓出一間艙位,自己因他們人數較多,而且又是女流之輩,原也有意讓她們佔用中艙和後艙兩間。
因爲這條船,總究是自己先講定的,她們至少也該把前艙留給自己,哪知她們居然毫不客氣,上船之後,就佔去前艙,卻要自己住到後艙去。心中微感不快,但人家既已佔用,說也無益,當下一聲不作,回身退出,朝甲板上走去。
那叫做小珠的小婢,忽然追上一步,低聲叫道:“相公。”
陸翰飛住足回頭,問道:“你可是叫我?”
小珠面上掛着嬌笑,她笑得十分自然,絲毫沒有女孩子羞赧之態,緩緩走近陸翰飛身邊,道:“這船上除了你,還有誰叫相公的?”
陸翰飛被她問得一怔道:“有什麼好嗎?”
小珠眨眨眼睛,擡頭問道:“相公可知道這裡到岳陽,要走多少天?”
陸翰飛道:“少說也要三兩天工夫。”
小珠略一沉思,堆笑道:“就是咯,在一條船上,要過三兩天,你一定會碰上我們小姐的。”
陸翰飛不知道她此話用意何在,正想開口。
小珠忽然湊上一步,輕聲說道:“相公如果遇上我們小姐,就說你自己願意住到後艙去的?”
陸翰飛聽得又好氣,又好笑,她們佔去前艙、中船,居然還要自己說願意住到後艙去的。但他瞧到小珠睜着眼睛,臉上一片嬌憨,只好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小珠喜形於色,笑道:“相公,你真好,謝謝你咯!”
說着,一扭頭,往艙裡跑去。
此時船已離岸,緩緩朝江心駛去。
陸翰飛繞過甲板,跨進後艙,只覺這間後艙,地方倒也不小,足有六七尺寬闊,收拾得極是乾淨,敢情就是準備給官宦人家的下人們住的,通艙的一道門戶,業已閂住,艙中除了四壁木板,連几椅都沒有一張,想來都被她們搬到前面去了。
陸翰飛搖搖頭,只好在艙板上席地坐下。
這後艙,兩邊沒有窗戶,可供遠眺,只聽一陣軸輪輾轉之聲,敢情舟子們正在順風張帆!
不大工夫,兩邊水聲嘩嘩大響,舟行漸速!
陸翰飛一個人坐得甚是無聊,不覺動了睡意,正待和身躺下!
忽聽前面艙中,傳出一個嬌柔的聲音,曼聲清吟:“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裡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暈脈脈水悠悠,腸斷白瀕洲。”
這正是溫飛卿的“夢江南”詞的本身,已極清麗溫婉,再加佳人擅口輕吟,長短錯落,有如珠走玉盤,低通之中,嬌脆悅耳,聽來使人悠然神往!
陸翰飛暗想:這大概就是那個小姐的吟聲了,方纔自己雖沒瞧到她面貌,但光從她走路的嬌怯模樣瞧去,就不像是個練過武功的人。
此刻聽她低聲吟誦,敢清正在憑欄遠眺,觸景而發,那麼她是一位多愁善感的姑娘……
心中想着,忽覺艙門前面,已經有人悄然走近,急忙回過頭去!
原來正是那個彎腰駝背的老僕人,手上掌着一支旱菸管,童近門口,含笑道:“相公一個人悶在艙裡,不覺得寂寞嗎?”
陸翰飛心中忽的一動,暗想:他既然兜搭上來,自己正好趁機探探地口氣,到底是何來歷,立即拱手招呼道:“老管家請坐。”
老僕人吸了一口旱菸,果然走進船來,在陸翰飛對面坐下,陪笑道:“相公定好的船,如今反叫相公惆處後艙,老朽真是過意不去。”
陸翰飛淡淡一笑,道:“在下原只一人,只要住得下就好。”
老僕人道:“相公真是明書達理之人。”
說着,目光斜斜的打量了陸翰飛身邊解下的那柄元龜劍一眼,乾咳兩聲,才擡頭道:
“相公尊姓大名,他鄉何處?”
陸翰飛暗暗“哦”了一聲,心想原來你是盤問我的身世來的,敢情自己和他們同搭一船,感到不大放心,一面隨口答道:“在下陸翰飛,祖籍河南。”
老僕人神色之間,似乎微微一怔,堆笑道:“原來是陸相公,老朽失敬之至,陸相公允文允武,身手非凡,不知是哪一門派高弟?”
陸翰飛淡淡一笑道:“在下南嶽門下。”
老僕人吃驚的道:“原來陸相公是南嶽簡大先生的高足,難怪不同凡俗,老朽久聞南嶽簡大先生之名,今日得見相公,真是幸事。”
陸翰飛微曬道:“老管家身手也大是不弱呀!”
老僕人惶恐的道:“相公取笑了,老朽幾手莊稼把式,只不過看看院落罷了,哪裡談得上什麼身手?小珠她們,平目跟着老朽,胡亂練練,別叫相公笑話。”
陸翰飛暗想,原來這幾個婢女,都是跟他學的,富豪之家,家中僕傭丫環,跟着護院的練武,原是極平常的事,一時不由疑團冰釋。
老僕人又道:“陸相公也是到岳陽去的?”
陸翰飛點頭道:“在下是到君山去的。”
老僕人口中“哦”了一聲,忽然目光轉動,笑道:“陸相公單身一人,船上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老朽叫小珠替相公沏壺茶來。”
陸翰飛忙道:“老管家不必客氣。”
老僕人起身笑道:“陸相公何須客氣,到岳陽少說也有三數日水路,既在船上,就如一家人一樣,客氣豈不見外了?”
說着,人已跨出艙去。
過不一會,瞥見一個青衣使女,手中託着一個白玉茶盤,盤中放着一把精緻的紫沙茶壺,和一個白玉茶盅,翩然走進,含笑道:“邵公公叫小婢替相公送來的,陸相公且品嚐品嚐,這茶葉是真正的雪峰茶呢!”
說着俯身把茶壺茶盅,放到陸翰飛身前。
陸翰飛瞧她和小珠衣着打扮完全一樣,年齡也大致相若,說話之時,笑靨迎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是瞧着自己!
當下連忙站起了身子,笑道:“有勞姑娘……”
話聲未落,只覺青衣使女這一俯下身來,從她身上,散出一縷淡淡幽香!
陸翰飛心頭一怔,慌忙後退了一步。
那青衣使女似乎並沒察覺,放好茶壺茶盅,直起身子,見陸翰飛只管看她,不覺嫣然一笑道:“我叫小玲,陸相公以後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好啦。”
陸翰飛道:“原來是小玲姑娘,在下怎敢當得?”
小玲眼珠轉動,抿抿嘴啊道:“陸相公,你名字就叫在下?”
陸翰飛聽得一怔,暗想:原來她們很少在外面走動,連在下都聽不懂,這就笑着搖搖頭道:“不,我叫陸翰飛,在下是對人自稱的謙遜之詞。”
小玲矯笑道:“這就是了,我聽相公說着在下在下的,還當是你的名字哩!啊!相公就叫陸翰飛,這名字怪熟的,我好像在哪裡聽人說過呢!”
陸翰飛暗暗好笑,你們很少出門,連“在下”都沒聽人說過,哪會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小玲一臉天真,不由引起好奇,忍不住問道:“你們家在什麼地方?”
小玲道:“我們住在白雲峽。”
陸翰飛不知道白雲峽是在什麼地方,但不好多問,接着道:“你們小姐姓什麼?”
小玲嗤的笑道:“我知道啦,原來你也不是個好人。”
陸翰飛道:“我怎麼不是好人?”
小玲撇嘴道:“你一定瞧到我們小姐長得好看,纔打聽她姓什麼的,我纔不告訴你呢!”
說完帶着輕笑,急步而去。
陸翰飛不由給她說得俊臉一燒,自己也感到不該有此一問。
回身坐下,隨手倒了一盅茶,取起玉杯,果然茗色嫩綠,入口清芬,不是普通茶葉所沏,小玲曾說這是真正的雪峰茶,不知“雪峰”兩字,究作何解?
哦,她們家住白雲峽,白雲峽這類名稱,定是山中的地名。
那麼先前自己已經疑團盡釋,認爲她們小姐,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想法,又推翻了,她們這些人,到底是何來歷呢?”
陳翰飛心頭一連串的問題,又重新勾起。
那一身白緞繡花的少女,那付嬌怯模樣,並不像練武的人,但她四個使女,卻分明都有一身極好的武功,尤其是那老僕人,武功似乎更高。
她們既不是官宦人家出身,但又不像在江湖上走動的人物,這主僕六人,當真身世如謎!
莫非她們和最近崛起江湖的白衣教有關?
一時間,他腦中閃掠過許多念頭,但他卻無法確定哪一種比較正確。
他對眼前的遇合,感到困擾,也開始感到不安,同時,心頭更泛起強烈的好奇之心,暗想:好在同一條船上,還有幾日相處,這幾個使女,看來都涉世未深,自己不難從她們口中,探聽出來歷。
心中想着,索性推上艙門,拋除雜念,獨自運起功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睜開眼來,天色業已昏暗,船身也不再擺動,敢情已靠了岸,準備過夜。
艙門上起了“剝啄”之聲,一個少女聲音,在門外問道:“陸相公可是睡熟了,小婢替你送晚餐來啦!”
那是小玲的聲音,陸翰飛答應一聲,推開艙門,果然是小玲,她依然臉含橋笑,一手執着一盞燭臺,一手託着玉盤,閃身走入。
陸翰飛瞧得一任,道:“晚餐船上開了門會送來的,怎敢有勞姑娘?”
小玲笑道:“我們小姐兼舟子們做得不乾淨,吩咐他們不用準備,這是我們自己做的,相公嚐嚐可合口味?”
陸翰飛道:“這個在下更不敢當了。”
小玲嗤笑道:“你這人真有趣,又在說在下了,快吃吧,天氣冷,一轉眼菜飯就涼了。”
說着放下燭臺托盤,便自退出。
陸翰飛低頭一瞧,盤中放着四碟菜餚,一小鍋白板,和一付牙着玉碗,不僅菜餚色香俱佳,就是連碗碟都十分考究。
自己確也感到腹中飢餓,就不再客氣,舉筷一嘗,四碟菜餚,果然件件可口,一連吃了幾碗飯,纔算吃飽。
過不一會,小玲又提着一把純銀小壺進來,替陸翰飛沏上開水,收過盤碗,便行退出,並沒說話。
陸翰飛除了連聲稱謝,卻也不好喊住多問。
艙外風聲呼嘯,船底的水浪,發出“咯”“嗚”聲響,燭光也不住的搖曳!
船老大們,辛苦了一天,晚餐之後,早就在後梢艙底”設頭大睡去了。
只有前面艙中,四個使女和那位小姐,似乎尚未入睡,因爲還有細微的語聲,隱隱傳來!
不,中艙該是她們小姐的臥室,此刻也有人說話。
陸翰飛心中一動,暗想自己何不聽她們說些什麼?或可從她們對話中,聽出一點端倪來,也未可知,心念轉動,立即寧神聽去。
要知陸翰飛目前內功精湛,此刻運用內家視聽之術,數丈之內,落葉飛花,都清晰可辨。
可是這會因艙外呼嘯風聲,和船底水浪衝擊之聲響成一片,對方又說得極輕,是以聽來還是不大清楚。
除了大概聽出前艙有人竊竊私語之外,中船那間臥室中,似乎只有兩個人的口音,但都細不可辨。
陸翰飛揮手熄燈,裝作業已入睡,緩緩把身子移近板壁,然後湊上耳朵,貼在木板上,用心諦聽。
這樣一來,果比先前清楚了好多!
只聽一個嬌柔的聲音,低低問道:“這是誰出的主意?”
陳翰飛心中暗想,這正是她們小姐的聲音!
心念才動,另一個聲音說道:“是邵公公吩咐小婢的。”
這人分明就是小玲!
那矯柔聲音又道:“你怎麼事前不告訴我?”
小玲的聲音說得更低,好像吶吶的道:“邵公公關照小婢,不準小婢告訴二公主。”
二公主?陸翰飛聽得一怔,小玲口中的二公主,敢情就是這位穿白緞衣裙的少女?不知是什麼公主?
那嬌柔聲音似乎生了氣,聲音說得較高:“你們是聽我的?還是聽他的?”
小玲聲音道:“小婢不敢……”
那嬌柔聲音,忽忽低低嘆了口氣,道:“這也難怪,邵叔叔原也是爲我們好,但他這種做法,我是不同意的……就是……這次也全是……大姐……我真不想來……”
小玲沒有作聲,那嬌柔聲音,接着問道:“邵叔叔下了多少?”
小玲道:“小婢不知道,是邵公公親自下的?”
“嗯!”嬌柔聲音矯飾無力的輕嗯一聲,又道:“好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一會。”
小玲應了一聲“是”,停了一停,又道:“邵公公說,今晚嬌柔聲音道:“我知道了。”
小玲應了聲“是”,接着一陣細碎的步聲,向前艙走去,語聲遂寂。
陸翰飛正待坐下,只聽那嬌柔聲音,忽然又低低“嗯”了一聲,接着自言自語的說道:
“真是煩死人啦!”
陸翰飛聽不懂她們說的什麼?但算來也並沒白聽,至少又知道她們的小姐,是“二公主”。
只是這麼一來,陸翰飛心中更多了一個疑團。
不,疑團還不止一個,這位神秘二公主方纔曾說,這次她是不想來的,那麼她來是出於不得已的。
小玲口中的“邵公公,今晚……”以下的話,沒有說完,她就說:“她知道”。看來今晚她們有什麼事情!
陸翰飛越想越覺得頭緒紛紜,暗想:只要瞧你們今晚有什麼舉動,那麼你們的神秘身份,便不難揭開了!
當下隨手取過長劍,悄悄佩在身邊,索性閉目養神,坐着等候……
一更,二更……
快要接近三更了!
隔艙傳出一陣“悉悉”“索索”的細響,這聲音輕微已極,如果不是用心諦聽,決難使人察覺!
陸翰飛精神一振,暗想:是時候了,敢情那位“二公主”已經起身了,趕緊全神貫注,側耳細聽。
那“悉索”之聲,業已不可再聞,船上又重趨沉寂!
陸翰飛心中感到懷疑,如果她們公主已經起身,四個使女決不會不起來的,何以除了那陣細響,就沒有半點聲息?
時間悄悄的過去,果然不再聽到有什麼動靜,陸翰飛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也許,方纔那一陣細響,只是那位“二公主”在睡夢中轉側,也許今晚根本沒有事情,只是自己庸人自擾。
就在疑信參半之際,暮覺船微微一沉,接着起了一陣輕微的盪漾!
陸翰飛猛然警覺!
船身這一輕微盪漾,如果是人從船上躍上岸去,那麼此人這等輕靈飄逸得出奇的身法,此人武功簡直不在自己之下!
陳翰飛哪還敢怠慢,起身掠近艙門,雙手緊接門上,輕輕推開,側身閃出,再困上艙門,向兩側略一打量,立即提氣長身,雙臂一劃,埃的直拔而起,躍上桅牆,身形貼着桅柱,凝目朝岸上瞧去!
他動作迅疾俐落,從發覺船身微晃,到閃身出艙,躍上桅牆,總共也不過轉眼工夫,但當他舉目瞧去,前面雖有一團黑影,相去少說也在二三十丈以外,身形模糊,哪想看得清楚?
陸翰飛暗哼一聲:“好快的身法?”正待往岸上飛去!
瞥見右側不遠,忽然掠起一條白影,宛如離弦之箭,跟蹤前面黑影,飛一般追了下去。
白影身法之快,不輸前面那團黑影,轉眼之間,就驚出十餘丈外。
陸翰飛這一發現,哪肯放過?但他以目前武功固然一日千里,突飛猛進,江湖經驗,也着實增進了不少,目光同時向四周審慎打量一遍。
看看不再有人相繼飛起,才雙腳一點,凌空橫越,立即施展“八步追風”輕功,風馳電掠,朝前追去!
夜色迷濛,星月暗淡,荒涼的郊外,三條人影,直線追逐,起落之間,宛如星丸跳躍,浮矢掠空。
前面那條白影,和最前面的那條黑影,距離逐漸接近!
陸翰飛和白影的距離,也在逐漸拉近!
這時已到了一座村落前面,最前面的那條黑影忽然放慢腳步,他敢情在等候後面那條白影,遠遠望去,那人似乎還打了一個手式,才朝村落西邊繞去。
陸翰飛不敢過於逼近,好在黑夜之中,前面白影,目標較爲顯著,是以只在遠處尾隨而行。
走了約莫半里光景,堪湛繞出村落,前面兩人突失所在!
陸翰飛不防兩人突然隱去,心頭一怔,只當他們業已發現自己,急忙閃近路側,停住身子,朝前打量!
原來這村落後面,是一帶起伏小山,蜿蜒向西,走出村莊,就是一片松林,林前是一條平坦的黃泥的山徑,繞着山腳,向西而去,也就是這座村落的唯一大路。
此時這條大路上不見兩人蹤影,他們定在奔出村莊之後,就已閃入路右的松林中無疑!
正在打量之際,忽聽身後來路,似乎有幾個人的聲音,邊走邊談,由遠而近,朝村外走來!
陸翰飛略一沉思,他藝高膽大,哪管什麼“遇林莫入”,身形一個急旋,閃電般朝林中撲去2
他身子湛堪隱入林中,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已由遠而近,走到林前!
陸翰飛服過蝮蛇寶血,目力特強,此刻雖在黑夜,雙方相距,還有十來丈遠近,他已清晰可辨,這一行六人,自己全都認識!
走在前面的兩人,一個是一身白衣的崆峒派掌門人白衣崆峒楊開源,另一個穿灰色道袍的是華山派掌門人東門子良,稍後的黔幫幫主獨角龍王沙無忌、仙人掌左浩、和崆峒二蕭蕭佐、蕭佑!
陸翰飛瞧得暗暗奇怪,這些人,怎會無巧不巧,也在這裡出現?心念正動,只聽東門子良微“噫”一聲,冷笑道:“貧道方纔明明看到有人,怎會不見蹤影?”
白衣崆峒嘴一咧,接口道:“道兄也許一時眼花,今晚夜霧頗重,就是再好的眼力,只怕也難以看出十丈之外。”
他似替東門子良解嘲,但東門子良瞧他神色,似有所悟,手持花白鬚,立即掉轉話頭,點頭笑道:“不錯,今晚確實夜霧極重,嘿嘿,咱們既然應約而來,此刻差不多已是時候了!”
白衣崆峒望望天色道:“此時不遲不早,正好三更天氣!”
東門子良道:“咱們還是快走吧!”
兩人話聲一落,邁步朝前走去!
獨角龍王沙無忌並沒立即跟去,大聲說道:“兩位道兄,這裡已是觀音橋了,咱們還要到哪裡去?”
白衣崆峒楊開源白衣飄動,像流水行雲般只顧朝前走去,似乎沒聽到獨角龍王在說些什麼?
崆峒二蕭只知跟着大師兄走,白衣崆峒一起步,他們一聲不作,從獨角龍王身邊掠過,筆直跟了下去。
東門子良笑了笑,回身道:“沙兄怎的也糊塗起來,鄉間的庵堂廟宇,多半是在村落西面,咱們一路行來,並沒瞧到觀音庵,自然在村西無疑!”
獨角龍王猛的一拍腦袋,笑道:“糊塗、”糊塗,不是道兄說起,兄弟一時真還想不出來?
他說到這裡,眼看白衣崆峒師兄三人,業已走出老遠,心中不禁大感不快!
仙人掌左浩乘機憤然道:“這姓楊的當真忒也妄自尊大!”
獨角龍王沙無忌胸無城府,三角濃眉一剔,正待開口。
東門子良怕他嗓門洪大,連忙搖手製止,微笑道:“楊兄爲人,一向眼高於頂,他自己也公開說過,不交不如他的朋友,只是咱們既然和他聯手合作在先,一切還是忍讓爲宜。”
獨角龍王聽東門子良說出“不交不如他的朋友,更覺刺耳,怒嘿道:“難道還要交他這種不重信諾的狡詐之徒做朋友不成?”
東門子良道:“沙兄,咱們還是快趕上去纔好,要是楊兄先到了,只怕……”
獨角龍王沒待他說完,急道:“道兄說得不錯,咱們不能落在他後面。”
三條人影,果然同時掠起,朝前追去!
陸翰飛不知他們在觀音庵有什麼約會?但從這幾個人的身份推測,觀音庵這場約會,決非等閒之輩。
他目送他們走後,再向林中略一摸索,先前兩人也早已鴻飛冥冥,走得不知去向?心頭不期一怔,暗想:這兩個人走得神不知鬼不覺,武功只怕還在白衣崆峒等人之上,莫非也是趕到觀音庵去的?
照這情形看來,觀音庵的約會,果然有不少武林高手參與。心念一動,立即閃出松林,匆匆朝白衣崆峒等人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一陣急走,最多也不過半里光景,果然在大路右側不遠的一處山腳底下,發現有一座廟宇!
這座廟宇並不很大,從遠處望去,已可一目瞭然,除了前面有一個小小院落,只有一座大殿,和兩側幾間廂房。殿的左右兩邊,是一片連接小山的松林,正好把庵圍在正中間,只有正門前面,有一塊空地。
此時庵中不見半點燈火,白衣崆峒、東門子良等人,只在庵前略一駐足,便魚貫朝裡走去。
陸翰飛心中暗暗盤算,自己只是跟蹤而來,最好不露行藏,免得被人發覺,當下一提真氣,腳下突然加快,奔近庵(前,擰身縱上圍牆左側一棵大樹,隱蔽身形。
此處正好斜斜對着大殿,相距只有七八尺遠近,不但庵中動靜,可以一覽無餘,就是四周的情形,也逃不出眼底!
他縱身上樹之際,白衣崆峒等六人也正好走到階前,敢情因殿上沒有燈火,一片漆黑,是以大家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來。
東門子良長髯拂胸,在夜風之中,看去倒還有點道貌岸然,乾咳了一聲,首先朝白衣崆峒笑道:“楊兄,看來白衣教主還沒來呢,咱們要不要到殿上先去歇息?”
陸翰飛心頭不期一怔,原來他們是應白衣教主之約而來的!”
白衣教主?難道方纔自己追了半天的那條白影,就是白衣教主不成?
白衣崆峒楊開源一陣呵呵笑道:“兄弟如果推想不錯,白衣教主恐怕早已來了!”
東門子良愕然道:“楊兄何見得?”
白衣崆峒笑道:“白衣教主既然約咱們到觀音庵來,他總是主人身份,理應先到纔是。”
這兩人只顧說話,人卻仍然站在殿前,絲毫不動!
東門子良道:“楊兄說的固是常情,但白衣……”
他話還沒說完,只聽大殿裡面傳出一個冷冷的聲音,道:“教主已在殿上恭候大駕,諸位請進殿來。”
陸翰飛聽得又是一怔,暗想白衣崆峒果然厲害,一口猜中白衣教主早在殿上!
白衣崆峒縱聲笑道:“我說如何,兄弟還料得不錯吧?”
東門子良擡頭道:“貧道和楊兄乃是赴約而來,貴教主既然在殿上,怎不點上燈火,現身相見?”
白衣崆峒大笑道:“這就是白衣教故作神秘之處?”
殿上那人冷笑道:“沒想到諸位一派掌門,竟然膽小如鼠。”
獨角龍王沙無忌暴喝一聲,道:“鼠輩好大的口氣。”
高大身軀,隨着喝聲,當先朝殿上跨去!
東門子良低聲道:“沙兄小心!”
沙無忌左腳已然跨上石階,聞聲停步。
殿上那人冷笑道:“怕死的,就別過來!”
白衣崆峒咧嘴笑道:“道兄放心,兄弟保證白衣教主今晚決不敢對咱們有什麼不利舉動!”
說着,也緩緩舉步朝殿上走去。
他話聲未落,只聽殿上另一個低沉聲音,說道:“你就點上蠟燭,讓他們一起進來吧!”
這說話之人,敢情就是白衣教主了,他話到接近尾聲之際,似乎略帶尖聲。
先前說話那人,應了聲“是”,接着殿上火光一亮,果然點燃起一支銀燭……
只見大殿神龕前面,負手站着的,正是一身白衣臉蒙白紗的白衣教主!他身側卻是一個身材高大,穿一襲閃閃發光的金色長袍,臉上同樣蒙着一方金紗的人。
陸翰飛瞧得心頭暗暗納罕,他先前只當那位神秘公主,可能是白衣教主,另一個冰冷的聲音,可能是老僕人邵公公。
他這一假想,是因爲小玲口中曾說過:“邵公公說今晚……”二公主接着就說:“我知道。”後來船身晃動,分明有人登岸,而且發現一條黑影和一條白影,就是朝這裡奔來。
再證以白衣崆峒等人,是應白衣教主之邀而來,因此把這些珠絲馬跡,連貫起來,就認爲神秘公主就是白衣教主。
但這一假想,從大殿上點起蠟燭,經他仔細觀察之後,又感到不對!因爲那位神秘的二公主,身材苗條,看去嬌怯怯的弱不禁風,完全是多愁善感的人物。而眼前這位白衣教主,卻是仰首向天,態度冷傲。
這是兩種通然不同的性格,一個人任他如何改裝,可以改裝他的形狀,但決不可能改變他的性格。
尤其那老僕人邵公公,彎腰駝背,一付龍鍾老態,和這個金衣人高大身材,也極不相稱。
正當他心念轉動之際,忽聽身後不遠,響起兩聲極其輕微衣帶飄風之聲,陸翰飛耳目何等靈異,聲音雖輕,才一入耳,目光同時朝聲音來處射去!
果然發現離自己五六丈遠的樹梢之間,兩條黑影一閃而沒,陸翰飛目力再強,也依稀覺得其中一條,好像正是白影!
不錯,這兩人敢情纔是自己半路上追丟的兩人了!
此時,一干人已陸續走上大殿。
白衣崆峒一張木無表情的臉上,皮笑肉不笑,拱拱手道:“教主別來無恙?”
白衣教主站在殿上漠然不動。
他身旁的金衣人冷冷說道:“教主不喜多言之人。”
白衣崆峒大笑道:“可是怕言多必失?”
金衣人叱道:“你不覺話說得太多嗎?”
白衣崆峒目光一轉,沉聲斥道:“楊開源喬掌崆峒門戶,今晚是應你們教主之約而來,爾是何人?敢對楊某一再無禮?”
他這麼一喝,崆峒二蕭心意相通,同時一聲不作的提氣蓄勢,走了過去。
白衣教主搖搖手道:“楊大俠請勿介意,本教主約請諸位來此。原有正事相商。”
白衣崆峒陰笑道:“這就是了,兄弟早知道教主決不會無政見邀。”
東門子良稽首道:“教主有什麼賜教。但請明說。”
白衣教主回頭朝金衣人說道:“還是你告訴他們吧!”
金衣人躬身領命,朝衆人略一抱拳,冷冷的道:“敝教“且慢!”白衣崆峒手掌朝前一揚,阻止金衣人說話,一面朝白衣教主笑道:“兄弟先想請教這位在貴教之中,是何等身份?有沒有和咱們說話的資格?”
金衣人似是極怒,冷嘿道:“老夫是代表教主說話。”
白衣崆峒大笑道:“你們教主還沒開口,你最好少說話。”
東門子良知道白衣崆峒爲人極工心機,他放意引白衣教主說話,想來其中必有緣故,是以站在他邊上,並沒作聲。
白衣教主道:“他是我金衣侍衛。”
白衣崆峒道:“金衣侍衛想來比綠衣侍衛高了一級吧?”
白衣教主微有溫意的道:“他代本教主發言,你們愛聽則聽,不愛聽拉倒。”
白衣崆峒道:“兄弟還有一事情教,不知貴教有幾位教主?”
白衣教主臉蒙白紗,瞧不出面情,但身子似乎微微一震。
金衣人接口道:“教主乃是一教之主,自然只有一個。”
白衣崆峒點點頭道:“好,貴教主既然要尊駕代表發言,你就說吧!”
金衣人不禁擡頭朝白衣教主瞧去,只見白衣教生微微點了點頭,這就雙手一拱,冷冷的道:“白衣教出現江湖,萬流歸宗,唯我獨尊……”
東門子良手持花白長髯,望了白衣崆峒楊開源一眼。
白衣崆峒兩條細縫似的眼睛,又恢復他半睜半閉模樣,臉上也絲毫沒有表情,但卻頻頻點頭,好像對金衣人所說的狂妄口氣,極表贊成!
獨角龍王沙無忌嘿了一聲。
金衣人續道:“目前敝教創立伊始,教主之意,擬敦請崆峒楊大俠,華山東門道長,黔幫沙幫主爲本教護法,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白衣蛇順道:“護法的地位如何?”
金農人道:“僅略次於本教教主。”
白衣峻切又道:“除了咱們三個,不知貴教聘請了些什麼知名之土?”
金衣人道:“目前本教發出的聘書,聘請的最高護法,已有老狼神糧奇裡,陸地神龍鄭元規,神鉤真人郝公玄,毒神逢巨川等四位。”
陸翰飛聽得一怔,他不相信陸地神龍程老前輩,會擔任白衣教最高護法。”
白衣崆峒道:“最高護法的地位呢?”
金衣人道:“最高護法的地位和教主地位相等。”
白衣崆峒道:“他們都答應了嗎?”
金衣人冷笑道:“他們想不答應,只怕也辦不到吧?嘿嘿,三位到底如何?”
東門子良道:“咱們要是不答應呢?”
金衣人冷冷的道:“諸位心裡早已有數了,何用多問?”
白衣崆峒一雙細長的眼縫,陡然精光迸射,大笑道:“貴教厚彼薄此,兄弟礙準應命,至於區區蠱毒,只怕還難不到咱們呢!”
金衣人道:“老夫不妨實言相告,諸位所中蠱毒,名爲‘終身蠱’,自中蠱之日起,十日之後,必然發作,除了每隔三月,服用本教特製藥丸一粒,方保無慮,普天之下,無藥可解
獨角龍王沙無忌怒吼道:“咱們和他拼了。”
金衣人不屑道:“這是自找死路。”
東門子良忙道:“沙兄不可魯莽。”
金衣人自懷中取出三顆蠟丸,隨手朝三人遞去,說道:“三位先請收過藥丸。”
東門子瞧着白衣崆峒,遲疑了一下。
白衣崆峒咧嘴笑道:“咱們不妨先收下,藥丸倒是不假,只怕他們還有條件呢!”
說着果然伸手接過,揣入懷中。
東門子良和獨角龍王也各自接過。
金衣人道:“楊大俠猜得不錯,教主之意,希望三位能在三月之內,消滅少林寺……”
東門子良聽得一愕,道:“消滅少林寺?”
金衣人冷冷的道:“以三位的武功,難道還對付不了少林寺嗎?嘿嘿,三位大概不至於忘記這粒藥丸的有效時間,只有九十天吧!”
陸翰飛躲在樹上,聽得暗暗心驚,白衣教不擇手段,對付異己,看來不知有多少武林知名之土,被他們脅迫利用……心中想着,只聽“嘶”“嘶”兩聲,兩條人影,身法奇快,直若星丸墜地,朝大殿上掠落!
金衣人擡頭喝道:“什麼人?”
喝聲出口,殿前已悄無聲息,飛落一個紅衣少女,和一個白衣少年!
這兩人來得好快,白衣崆峒、東門子又身爲一派掌門。也不期驀然一驚!
陸翰飛瞧清兩人面貌,差點驚“噫”出聲!
原來紅衣少女正是“石城洞天”中和自己一起出來的姬紅薇!
另一個白衣少年,自己更不陌生,那是五毒教主溫如玉,只不知她幾日不見,怎會長了一頭紅髮?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兩人飛落大殿,溫如玉舉手掠了掠披散肩頭的長髮,鳳目流轉,瞥了白衣崆峒、東門子良兩人一眼,冷冷的道:“原來兩位大掌門人也是應約來的!”
她語聲冷峭,大有不屑之意!
白衣崆峒和東門子良,可從沒見過這麼一位一頭赤發,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奇裝少年,聞言不禁微微一怔!
白衣崆峒兩道細長眼神,向溫如玉一陣打量,皺皺眉道:“尊駕何人,楊某眼生得很。”
溫如玉並沒理會,話聲一落,便緩緩朝白衣教主走去,含笑問道:“教主約我們到觀音庵來,可有什麼見教嗎?”
白衣教主本來負手卓立,神態高傲,但被溫如玉緩緩逼近,似乎微露怯意,後退出半步,問道:“你……是什麼人?”
敢情溫如玉臉如桃花,又是長着一頭赤發,模樣太以古怪,才使這位目空一切的白衣教主,也驚惶失措起來!
金衣人眼看溫如玉逼近教主,大喝一聲:“你再不站住,莫怪老夫手下無情!”
溫如玉一陣格格嬌笑,側臉道:“我在和你們教主說話,你替我站開點!”
她說得極其自然,好像她應約而來,該由教主和地答話,你區區一個金衣侍衛,哪有插口的份兒?
哪知她嬌笑如珠,話聲堪堪出口,左手衣袖,忽然揚起,朝金衣人當胸拂去。
不!她衣袖揚處,幾縷細勁尖風,隨袖而出!
金衣人驟不及防,雙腳一頓,慌忙向窮躍開數尺。
只聽一陣“嘶”“嘶”細響,從他身旁掠過,激射出兩三立外!她隨手一揮,勁力之強,直瞧得大殿上一干高手,無不凜然失色。
溫如玉衣袖拂出,就好像沒有這回事一般,連瞧也不瞧金衣人一眼,緩緩走近白衣教主身前輕笑道:“教主真是健忘,咱們在石城峰見面之時,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我叫赤發仙子嗎?”
“赤發仙子”這幾字,聽到白衣崆峒楊開源和東門子良耳中,不啻如聞焦雷,全身猛地一震!
陸翰飛更聽得奇怪,她明明是五毒教主溫如玉,怎麼又稱起“赤發仙子”來了?啊,她方纔出手一招,武功大非昔比,莫非真不是她嗎?
金衣人被她一招通退,此刻早已回到白衣教主身側,聞言厲笑道:“你‘十絕指’果然已有幾成火候,但老夫甘年,曾見過赤發仙子一面”
溫如玉回頭叱道:“你知道什麼?話聲一落,依然轉頭朝白衣教主道:“你那天說過,我和姬小妹如果回去,發覺運氣有異,可在四天之後,到觀音庵找你,現在我們來啦,你總該拿出解藥來了吧?”
身在暗處的陸翰飛,聽得不期一怔,暗想:自己今天下午才和姬紅薇分手,她這話……”
“哦”!他終究聰明過人,心思敏疾,心念一動,不由恍然大悟!
白衣教主口中低“啊”了一聲,微微頷首道:“我差點忘了,那天我確實這樣說過。”
他說到這裡,回頭朝金衣人道:“你給他們兩顆解藥,就要他們在三月之內,到古靈山太乙崖報到。”
金衣人擡頭道:“教主……”
白衣教主道:“我既然答應過他們,你給他們就是了!”
金衣人不敢多說,只好從懷中取出兩顆蠟丸,隨手遞過,一面說道:“教主要兩位在三月之內,到古靈山報到,兩位想必已聽到了?”
溫如玉很快接過藥丸,冷笑道:“那可要看本仙子高興,愛去則去,不愛去就不去,誰也管不了誰?”
白衣教主道:“你們一定要,因爲……因爲……”
溫如玉沒等他說出,微微一笑,道:“不用說了,你如果沒有別的話,我們要失陪了。”話聲一落,不待白衣教主再說,轉身笑道:“小妹子,咱們走吧!”
“走”字出口,大家只覺服前一花,一白一紅兩條人影,倏然飛起,閃電般朝殿外投去!
就在此時,大殿上銀燭倏滅!
殿上諸人都是經驗老到的高手,在這一瞬之間,各自閃動身形,防人乘機偷襲,挪開原來的位置,仙人掌左浩迅速晃亮火招幹。
火光照處,白衣教主和金衣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白衣崆峒楊開源突然長笑一聲,回頭向東門子良道:“道兄,咱們走吧!”
說着,當先朝殿外走出。
東門子良跟蹤跨出,問道:“楊兄何故大笑?”
白衣崆峒走了幾步,低聲道:“道兄不覺得今晚這位白衣教主,有什麼不同嗎?”
東門子良愕然道:“楊兄說他不是白衣教主?”
白衣崆峒闊嘴一咧,點頭道:“也可以這麼說。”
東門子良吃驚道:“楊兄怎不早說?咱們被白衣教主暗下毒蠱,豈能一誤再誤?”
白衣崆峒越過天井,一腳踏出庵門,大笑道:“兄弟只說她並非白衣教主本人,可沒說給咱們的是假藥。”
東門子良道:“何以見得?”
白衣崆峒道:“她不是已經開出條件來了嗎?”’東門子良沉吟道:“楊兄之意,咱們……”
白衣崆峒突然壓低聲音,輕輕說了兩句。
東門子良連連點頭,一行人漸漸在黑暗中消失!
陸翰飛隱身樹上,眼看溫如玉和姬紅薇兩人,相偕離去,心頭不禁升起一絲悵然之感。
他弄不懂溫如玉怎會長了一頭紅髮?但他也替她高興,她的武功,似乎比以前高出縣多。
他也眼看白衣崆峒和東門子良等人相繼離去人他們身受白衣教主脅迫,會不會真在三月之內向少林寺下手?
尤其聽金衣人口氣,連毒神逢巨川、老狼神狼奇裡、神鉤真人郝公交、和龍門幫程老前輩,都被白衣教主暗施手腳,下了毒蠱。
這四個人,在武林中已是數一數二的極頂高手,如果他們都出了問題,那麼莽莽江湖,只怕真要被白衣教一網打盡。
陸輸飛心中不住的打轉,只覺今晚自己雖是誤打誤控的無意遇上,但干係實在太大了,整個武林安危,等於就係在這幾個人的身上了!
自己曠世機緣,得到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留傳有緣的秘笈,自該替武林消除巨患,但自己該從何處下手纔好呢?
這種大事,可惜一時不容易找得到賽孫臏令狐老前輩,否則何患白衣教猖獗江湖……
“喂,小子,還不快走?”
陸翰飛只覺耳朵邊上,有人說話,那是一個細如蚊子的聲音,心頭驀然一驚,立即回過頭去,抱拳道。“說話的是哪一位高人?”
那聲音又道:“叫你快走,你就快走,問名道姓的,哪來這麼嚕嗦?”
陸翰飛凝神諦聽,只覺這聲音極爲耳熟,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但一時想不起此人是誰?也不辨出這聲音來自何處?心想,既然這人一再催促自己快走,也許另有深意,時間不早,自己這就趕快回船吧!
當下飄身下樹,向空拱手道:“晚輩恭敬不如從命……”
那聲音設等他說完,一陣哈哈大笑!
不,說他是大笑,其實聲音還是細如蚊子!
“乖乖,簡子真一付酸模樣,你小子倒全學會了。”
陸翰飛聲音入耳,鼻中同時聞到一陣濃重的酒氣,心頭登時恍然大悟!
是他!這聲音不是那個自稱甯不歸的窮老頭,還有誰來?
他知道他是一位遊戲風塵的異人,心中踏實,臉上微微一笑,立即縱身躍起,施展“八步追風”輕功,朝來路奔去。
“好小子,原來你還學會了小老頭的一套狗追風……”
陸翰飛只覺甯不歸的一縷聲音,從自己身後響起,越過自己頭上,說到最後一個字,聲音搖曳,業已飛出老遠!
一時不禁大感震驚,這位老人家當真飛行絕跡。只怕武林中已無人能出其右!心中想着,腳下也立即加緊,朝前飛掠急奔。
不過片刻工夫,長富橋業已在望!
突然聽到前面不遠,有人大笑一聲,梯梯他他的朝路側一帶林中奔去,這聲大笑,正是甯不歸的聲音!
陸翰飛方自一怔,緊接着有人大喝一聲:“什麼人膽敢戲耍老夫?”
人隨聲起,閃電往林中撲去。
陸翰飛又是一怔,因爲這人的喝聲,明明就是那個白衣教主金衣護衛的聲音!
“乖乖,遇林莫入,你真的追進來了?”甯不歸的聲音,從林中隱隱傳來!
陸翰飛想起他前次在林中戲耍漠北二狼的事來,不由暗暗好笑,金衣侍衛這會準得吃大虧。
忽然,他想到甯不歸叫自己快走,莫非是他老人家放意把金衣侍衛引開?一念及此,哪還停留,腳尖點處,筆直向江邊馳去。
這一段路,已並不太遠,轉眼就掠到岸邊。
陸翰飛停住身形,朝四周一陣打量,覺得並沒什麼動靜,就是船上,也絲毫不見聲息,敢情所有的人,好夢正酣。當下提攝真氣,身如飄絮,飛落甲板,閃到後艙,輕腳輕手的推門而入,又小心翼翼的推上艙門。
從身邊解下長劍,順手取過茶壺,呷了一口冷茶,才盤膝坐下,運氣行功。
哪知才一運氣,忽然感到自己胸腹之間,好像有一團東西,隱隱作祟,一經真氣催動,卻又似有若無,不可捉摸,也莫可名狀,心頭不由大是驚疑。正當此時,忽覺船身起了一陣輕微晃動!
陸翰飛心中一動,急忙凝神聽去,卻聽不到什麼聲息,一時只當風浪顛簸,也就不以爲意。
正待澄心靜慮,再行運氣檢查,只覺自己艙外,響起一陣極其輕微細碎之聲,起自甲板,及門而止!
陸翰飛暗暗一驚,方纔船身的輕微晃動,果真有人飄落,而且這人身法輕靈,居然瞞過自己耳朵,足見輕功極高!
不!輕功完全須要以內功作基礎,沒有深厚內功,輕身功夫哪有這般造詣?這人會是誰呢?
陸翰飛打算起身瞧瞧,但轉念之間,他改變了生意,他先要瞧瞧這人是衝着那位神秘公主而來,還是衝着自己來的?他到底有何舉動?企圖何在?
於是,陸翰飛只作不知,同時身子輕輕躺下,側身而臥,裝出睡得極熟模樣。
艙外那人停了半晌,似乎在竊聽艙內動靜,敢情因房內的陸翰飛毫無反應,就開始輕腳輕手的推着艙門!
陸翰飛暗暗好笑,這人如果不是仗着藝高膽大,就是絲毫沒有江湖經驗之人,當下閉目假寐,只剩下兩條眼縫,一眨不眨的盯着船外。
艙門漸漸推開,一條人影很快閃進艙來!
陸翰飛瞧得大吃一驚!那是一身穿白衣的人,一個身材纖小的白衣人!
是她,她就是和自己只有一板之隔的那位神秘公主!
自己雖在她上船之際,匆匆一瞥,沒看清她的面貌,但她這身白緞繡花衣裙,自己一眼就可認得出來!
原來她一付弱不禁風的模樣,居然也有一身驚人絕藝,只是她在這時候到自己艙裡來,又是爲了什麼?
陸翰飛目能夜視,看來甚是清晰,她長得甚是嬌美,最多也不過十七八歲。她閃入房門之後,朝自己臥處,約略瞥了一眼,立時微現猶豫,瑩白如玉的臉上,也流露幾分嬌怯!
她好像在考慮什麼?
忽然,她緩緩走近,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盒,打開盒蓋,拍了一粒紅色丹丸,收起玉盒,又掏出一張字條,然後俯下身來,輕輕放到陸翰飛身邊,轉身就走!
不,她只走了兩步,敢情覺得不妥,又回過來,取起字條,隨手操成一團,塞入懷中。
陸翰飛瞧得大是奇怪,她那張預先寫好的字條,可能就是說明這粒丹丸用途的,她何以無緣無故要送丹丸給自己?何以這會又把字條揉碎?
心中想着,那神秘公主陡然素手一揚,陸翰飛驟不及防,被她一下點中穴道。
神秘公主瞧了他一眼,喃喃的道:“你該知道,我並不是喜歡你啊,我只是因爲你的好心讓船給我們,但卻中了毒蠱,纔給你解藥的。”
陸翰飛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人卻依然清醒,只覺鼻中聞到一陣淡淡脂香,神秘公主玉手微微發顫,撥開牙齒,把那粒紅色丹丸,迅速丟入自己口中,一股異樣辛辣苦澀的藥昧,隨津而下。
她那粒藥丸,塞入陸翰飛口中,慌忙不迭的縮回手去,她好像做了什麼虛心事似的,一張玉臉,脹得通紅,連頭也不敢再擡,慌慌張張的奪門而出!不!她閃出艙外,忽然剎住身形,纖手虛空揚了揚,才輕輕推上艙門,姍姍離去。
陸翰飛經她離去時纖手一標,驟覺穴道已解,心中不禁暗暗叫了聲“慚愧”,自己終究經驗不足,瞧她方纔不像有什麼惡意,就疏於防範,其實只要自己及時運氣封穴,哪會着她的道?
啊!她方纔說什麼自己好心讓船給她們,但卻中了毒蠱?
毒蠱?自己胸腹之間,那一種異樣感覺,就是中了毒蠱?這是她們下的?
陸翰飛突然想起先前聽到的那段對話,心裡頓時有點明白,這毒蠱準是那老僕人邵公公所下,他在小玲送來的茶飯之中,暗做手腳,後來小玲告訴了她,她才趁自己熟睡之後,偷偷給自己眼下解藥。
準是這樣,那麼她們極可能是白衣教的人!
陳翰飛悄悄坐起,剛待運氣試試,陡覺腹痛如絞,大是急不容緩!
他慌忙推開艙門,急匆匆縱身上岸,在草堆中痛痛快快的大瀉特瀉,但覺後出來的東西,腥臭觸鼻,心知這是剛纔服了解藥,瀉出來的毒蠱。
回到艙中,試一運氣,果然胸腹之間那團若隱若現的異樣感覺,業已消失,這就澄心靜慮,依照三十六式坐像運氣口訣,做起功來。
艙門啓處,金黃色晨曦,迎面射入,一個青衣使女跟着走進,放下手上端着銀盆,含笑道:“陸相公早。”
她正是小玲,嬌嫩的臉上,笑得有點靦腆。
陸翰飛知道她們這幾個使女年幼無邪,雖然在茶飯之中,暗下毒蠱,並不是她的主意,但因昨晚被公主責罵了幾句,故而瞧到自己,心中還在不好意思。當下放作不知,朝她含笑點頭,隨口道:“姑娘早。”
小玲連頭也不敢擡,匆匆退出,接着又端來早餐。
陸翰飛略微遲疑了一下,心想她們公主昨晚送藥之舉,如果瞞着大家,都不知道,那麼在老僕人邵公公的心目中,自己已中毒就不會再下了,心中想着,也就大膽吃喝起來。
早餐之後,小玲又替自己徹了壺茶送來。
過不一會,另一個使女又興沖沖的走進艙來,那是小珠!
陸翰飛被她們川流不息的來去,感到不安,正想開口問話!
小珠搶先開口說道:“陸相公,走,我們小姐請你到前艙去。”
陸翰飛怔得一怔,問道:“你們小姐有什麼事?”
小珠眼珠一轉,抿嘴笑道:“我們小姐又打發我來請你,有什麼事,我可不知道。”
陸翰飛故意遲疑一下,低低的道:“哦,在下連你家小姐貴姓都不知道,見了面,如何稱呼?姑娘先替在下說一說可好?”
小珠不知陸翰飛故意套她口氣,聞言果然輕聲答道:“我家小姐姓白。”
陸翰飛哪肯放過機會,又道:“你們可是住在白雲峽,白雲峽在哪裡呀?”
小珠驚奇的道:“啊!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陸翰飛忙道:“在下如果知道,哪會再問你”?
小珠道:“白雲峽是在合黎山,離這裡可遠着呢!”
陸翰飛不知合黎山在什麼地方,但故意點點頭,又道:“你們到哪裡去的?”
小珠道:“君山!”
“君山?”陸翰飛心中一震,急急問道:“你們到君山去做什麼?”
小珠自知失言,忽然搖頭的道:“不知道,你去問小姐咯,她等着呢,還不快走?”
說着拉了陸翰飛衣袖,往艙外就走!
陸翰飛急道:“你快放手,我去就是了。”
說着跟在她身後,走出艙門。
小珠走了兩步,突然回頭過來,低低的道:“你見了我家小姐,不可說我和你說的。”
陸翰飛點頭道:“這個在下知道。”目光一瞥,不見老僕人影子,不由接着問道:“老管家呢?”
小珠道:“邵公公一清早就上岸去了。”
“哦!”陸翰飛日中“哦”了一聲,因不便多問,是以沒有開口。
兩人繞過甲板,走近艙前,只見紫綾軟簾,已分兩邊鉤起。,艙中倚窗坐着一個一身白緞繡花衣裙的少光正是使人莫測高深的神秘公主,她目光瞧着窗外,微微出神!
小珠腳步一停,在門口喊道:“小姐,陸相公來啦!”
白衣少女緩緩站起身子,兩道清澈如水的目光,望了陸翰飛一眼,立時玉頰飛紅,羞赧的道:“陸相公請坐。”
陸翰飛和她目光一對,陡覺服前一亮,他見過她兩次,第一次在上船之際,匆匆一瞥,並沒瞧清她面貌,第二次就是昨晚,她閃進後艙,自己側身假寐,自然也瞧得不大清楚。
此時,窗簾高挑,晨曦斜照之下,只覺眼前這位公主竟然美得出奇!
自己見過的幾位姑娘,像楚湘雲蘭心意質,聰穎過人。冷秋霜天真活潑,嬌稚無邪。溫如玉美豔之中,饒有丈夫氣概。
最近遇上的姬紅薇溫婉之中,帶些俏皮,而眼前這位“公主”,卻楚楚動人,另有一種柔媚嬌怯之感!
陸翰飛不敢多看,連忙拱手道:“在下蒙姑娘寵召,不知有何見教?”
小珠在旁道:“陸相公,我家小姐請你坐,你就請坐咯,我替你倒茶去。”
說着,一溜煙往中艙跑去。
白衣少女粉面微酷,柔聲說道:“蒙你慨讓兩間船艙,我心中很是過意不去,所以特地請相公前來,面致謝忱。”
陸翰飛瞧她一派斯文,說話時不勝靦腆模樣,若非昨晚目睹她的身手,真還不知道她是身懷絕技之人,一面連忙答道:“姑娘好說,在下原只一人,這算不了什麼,倒是在下蒙貴府幾位姑娘送茶送飯,該向姑娘致謝纔對。”
白衣少女秋波一擡,淺笑道:“那更算不了什麼啦!”
門簾掀處,小珠手託玉盤,端着兩杯香茗,放到兩人身邊几上,然後朝陸翰飛神秘的笑了笑,才飄然退出。
白衣少女又道:“聽說陸相公是南嶽傳人,江湖南北雙嶽,聲譽極隆,我久仰陸相公大名,已非一日。”
她話聲越說越低,說到最後一句,已低得只有她自己可以聽到。
陸翰飛臉上不禁一熱,吶吶的道:“在下只是初出江湖,姑娘誇獎,愧不敢當。”
白衣少女張着一雙大眼,認真的道:“我不是當着陸相公面前故意奉承,真的聽許多人說過陸相公的大名,所以我有一件事,想請教相公,不知你是否知道?”
陸翰飛微微一怔,暗想:來了,來了,你繞着彎子說話,原來果然有事,心中想着,一面說道:“姑娘有什麼事,但請明說,在下知無不言。”
白衣少女道:“我想向陸相公打聽一個人。”
陸翰飛道:“姑娘說的不知是誰?”
白衣少女掠掠鬢髮,擡臉道:“我想陸相公一定會知道的,因爲這人和相公尊師齊名,江湖上不是有‘紫雲東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雙嶽’這四句話嗎?我要跟你打聽的就是紫雲仙子。”
“紫雲仙子?”
陸翰飛聽得一愕,這四句話中,中州一僧少林靈山大師,和自己師傅,北嶽司空叔,交稱莫逆,白帝西毒逢巨川,自己也曾在岳陽樓上,見過一面,承蒙地送了自己一粒“闢毒珠”。
只有“紫雲東仙”,據說師傅也只見過一次面,江湖上只知道她隱居東海,究在東海什麼地方可是誰也不知道了。
白衣少女忽然臉露喜悅,點點頭道:“是啊!陸相公想必知道紫雲仙子住在哪裡?”
陸翰飛搖搖頭道:“先師昔年曾見過她一面,這是許多年以前的事,這位仙子住在哪裡,在下從沒聽人說過。”
白衣少女幽幽嘆了口氣,失望的道:“江湖上當真沒有人知道她住的地方了?”
陸翰飛道:“姑娘要找紫雲仙子,究有何事?”
白衣少女臻首微搖,幽幽說道:“沒什麼,我只是問問罷了。”
陸翰飛知她不願多說,自己也不好再問,正待起身告辭,心念~轉,暗想我何不試探她的口氣,這就含笑道:“在下也有一事請教,不知姑娘肯不肯見告?”
白衣少女瞪着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含情脈脈的注視着陸翰飛道:“相公只管請說。”
陸翰飛道:“在下瞧姑娘不是在江湖上走動的人,但姑娘一身武功,卻造詣極深,不知姑娘的尊師是誰?”
白衣少女目露驚奇,低笑道:“你怎會知道我武功造詣很深呢?”但她終於羞澀的道:
“我……從小就跟先父學的,先父是個失去武功的人……”
她似乎言有未盡,但卻倏然住口。
陸翰飛臉上流露出敬仰之色,故意失驚道:“姑娘令尊,想必定是武林中前輩高人,不知名諱如何稱呼?”
白衣少女臉有難色,徐徐的道:“陸相公請原諒,你以後也許會知道的。”
陸翰飛起身道:“那麼在下告辭了。”
白衣少女欲言又止,瞧着陸翰飛,緩緩起身相送。
陸翰飛走了兩步,回身作揖道:“在下還多謝姑娘賜藥之德。”
白衣少女站起相送的身子,登時驚怯卻步,一時羞息交迸,放低低的道:“原來……昨晚……你……你……”接着略微鎮定了一下,含羞低聲說道:“你既然知道也好,我只是……嗯,那粒‘消蠱丹’是我娘練制的,我一共只有十粒,專解各種蠱毒,只要服上一粒,百日之內,百蠱不侵,你行走江湖,以後多多保重吧!”——
我獨行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