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任由她絮叨,明白這是她排解壓力的一種方式。
“不需買什麼,我只帶一大一小兩件行李,多餘的東西都放到我哥哥家去。需要什麼,到了那邊再慢慢補齊。”
“也好,你可以在斯德哥爾摩買HugoBoss的西服成衣,你骨架勻稱,肩寬腰細,個子魁梧,歐版的西服最適合你。”
葉青從抽屜裡取出一個信封,推到司徒雪霏跟前。
“這是什麼?”
“去斯德哥爾摩的機票,只要你願意,跟我一起遠走高飛,遠離令你煩惱的家務事。”
司徒雪霏苦笑:“我是美亞百貨的市場總監,豈能說走就走?何況,我如何對母親和哥哥交代?”
“你若能下定決心,這些都不是難事,如今是什麼時代?一日之內,飛機可以到達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我雖然不是大富豪,但年薪足夠養家,你就當去度假,跟我過幾年二人世界。”
司徒雪霏用勺子攪動碗裡的白粥,說:“對,起初如膠似漆,神仙眷侶。然後,相看兩厭,爭吵不休。我喜歡熱鬧,時常呼朋喚友,最怕無聊,在家閒坐半日就會發瘋。你讓我跟你去瑞典?我做什麼?日日守着一個小公寓,去超市買菜燒飯?你知道我連碗都不會洗。瑞典大半年都是冬天,凍得人腳趾頭麻木,我真的……”
葉青僵在那裡,牙關緊咬,不知不覺捏爆手裡一盒牛奶,他嘆息一聲,擦乾淨狼藉的桌面,柔聲說:“我要去上班,你叫司機來接你吧。”
他走到門口換鞋,司徒雪霏衝上去,抱住他的腰,依依不捨。葉青輕柔卻堅決地掰開她的手:“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抱歉,我不能給你童話般不食人間煙火的生活。出發那日,我會在機場等你到最後一分鐘,如果你不來……那,後會無期。”
司徒雪霏目送他離開,一顆心沉到深淵裡,美好的日子啊,以爲會長長久久,可來去都不由人,這個夏天,快要結束了。她本以爲戀愛可以填滿生命的空虛,然而製造更多空虛的,偏偏是戀愛。
人就是這麼犯賤,不到失去一樣的東西的時候,不會明白它的珍貴。
當路漫漫發現許願幾乎每晚都到田甜家裡來的時候,她意識到她是個巨型活動電燈泡,她默默收拾一隻小行李袋,到風雲大廈去過夜,田甜悄悄拉住她:“你不必躲着,許願不是外人。”
路漫漫摸一下田甜的臉:“茫茫人海,能找到喜歡的人,太不容易。一份感情要費盡心思去經營才能開花結果,你們倆都需要時間和空間。如今Kai不在我身邊,我一個人,睡在哪裡都無所謂。”
“你有什麼地方可去?”
路漫漫臉上露出一絲悽楚的微笑:“我能去哪兒呢?我到那個男人的房子裡,懷着絕望的心情,等待他偶然大發慈悲,把Kai帶來讓我見一見。”
“哎……漫漫,你總是這樣隱忍,爲
何不跟他們爭到底?”
“有些事,牽涉到不可告人的隱秘,還有我不願傷害的朋友,所以,只能自嘗苦果。你放心,我是打不死的小強,我會跟他們拼耐力,Kai永遠是我的兒子,無法改變。”
重新回到風雲大廈,一切熟悉又陌生,她拉開浴室的抽屜,司徒修遠的剃鬚刀和古龍水都在,好似中間這些年的時間凝固了一般,時光倒流,往事重現。
她還是去看店鋪,只是整個人像丟了魂,有時會突然跳起來去掏包裡的手機,以爲是Kai打給她,可惜,只是幻聽。她開始消瘦,眼底一圈青色。
與之相反,田甜比從前更加水靈,精力充沛,每天像花蝴蝶一樣在店鋪裡穿梭,巧舌如簧,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她在戀愛中,覺得自己特別美麗,生活中的種種瑣碎都變得可愛。霧霾顯得浪漫,晴天特別湛藍,喝的水是甜的,堵車時聽的廣播電臺也十分有趣。戀愛給人力量,她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又寬容慈悲,她可以原諒所有的不愉快。
許願每天坐地鐵一個多小時,從公司趕到她家,給她燒飯。他不覺得累,像愛鈔票一樣需要她,像愛吃水煮魚一樣喜歡她。
有一次,兩個人吃了飯,做了愛,肩並肩手拉手躺在牀上,田甜問:“你不計較我的過去嗎?我是一個私生活不檢點的女人,還離過婚。”
許願輕笑:“誰沒有過去?門口保安大爺都有過去,賣煎餅果子的大媽也有幾段情史,這沒什麼丟人的。”
“你就沒有過去,清清白白的一個人。”
“我?哈哈,我告訴你我小時候的糗事吧。上幼兒園的時候,對男生女生要去不同的廁所感到十分好奇,一直很想知道女廁所的結構,有一天我就跑進去了,其實我沒有想看女生的意思,但……你懂的,被女生抓得皮破血流,還被老師罰站,讓家長來領回去,又被我媽大屁股,哭慘了。那之後,我的外號就是小流氓。”
田甜笑得打滾,直嚷肚子疼,她真喜歡許願啊,他那樣坦蕩而無私,什麼是好男人,能讓她笑開花的,就是好男人。
這天,路漫漫得到一次見Kai的機會,李夢曉到醫院做身體檢查,要耽擱兩三個小時,司徒修遠趁機帶他到風雲大廈,和路漫漫會面。
她一見Kai,眼淚就滾下來,抱住他不放,揉他的頭髮,捏他的臉。Kai掀開T恤,給她看每日一新的肚皮畫。
“今天的小丑爲什麼掉眼淚呢?”
“因爲夢曉不開心,她說她很害怕,她夢見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要來帶走她,說她在地球上的時間已經用完。我很傷心……”
孩子的話質樸無華,最是感人,路漫漫心疼不已,帶Kai到廚房,跟他聊天,現烤了一個巧克力蛋糕。Kai很懂事,蛋糕出爐,他先去客廳請司徒修遠一起來吃。
“司徒叔叔,你想吃巧克力蛋糕嗎?媽媽做的蛋糕
可好吃啦。”
司徒修遠放下手中正在閱讀的文件,溫和地說:“好,我一起來。”
他走到廚房吧檯,Kai已經坐在高凳上,路漫漫給他一杯冰牛奶,給司徒修遠一杯咖啡,她喝伯爵紅茶。溫馨的場面,若是被外人看見,肯定以爲是甜蜜的一家人。
Kai專心吃蛋糕,路漫漫用Ipad放宮崎駿動畫片給他看,和司徒修遠走到一邊說話。
路漫漫問:“夢曉病情有變嗎?爲何事看醫生?”
“有一位美國的心臟病專家到盛京來做學術研討,他主攻人工心臟研究,曾在一位病患身上做過實驗性手術,兆駿想和他討論一下,是否可以讓夢曉嘗試。”
“那很好啊,夢曉有救!”
司徒修遠搖頭:“這種人工心臟還在實驗階段,就好像概念跑車一樣,看起來很美,實際上如何,要打個問號。我在網上查過這位教授的案例,那位病患當時手術雖然成功,人工心臟也運轉良好,但他只存活了兩個多月而已,受那麼大的罪,也不能真正延續生命,有何益處?更何況這種裝置,受電池所限,又怕電磁波干擾,胸腔裡有個機械在運轉,跟機器人一樣,怎麼能讓夢曉變成那種怪物呢?”
路漫漫默默聽着,憂心忡忡,問:“兆駿怎麼想?”
“夢曉的病情已經迫在眉睫,他打算做最後一搏,正在和醫生討論手術方案。”
“這……醫療費是天文數字吧?”
“單單手術費用就需要六位數美金。”
“啊?太貴了!”
“還好,兆駿一直努力工作,頗有積蓄,還花得起。而且我們司徒家也不會袖手旁觀,一定全力支持。”
“如果手術失敗……”
“那就是兆駿沒有福氣,父女緣分到此爲止。”
路漫漫鼻酸,眼睛紅紅。Kai走過來,抱住她的腿:“媽媽,你爲什麼傷心?”
“媽媽聽說夢曉身體不好,所以難過。”
“我每天晚上都向上帝祈禱,但願她能好起來。”
“乖孩子,你多陪陪夢曉,寸步不離,好不好?”
“嗯,一定,夏天就要結束,我們還要一起去上學呢!”
司徒修遠看看時間,估摸夢曉的體檢差不多好了,要帶Kai一起去接她,路漫漫想要同行。
“漫漫,你最好別跟着去,我母親和妹妹都在。”
路漫漫嘆口氣,只得作罷。司徒修遠站在門口換鞋,突然摟過她的肩膀,貼在她耳邊說:“今晚等我,我想要你。”
路漫漫耳朵燒紅,看着司徒修遠拉着Kai離開,Kai笑着對她招手,說:“媽媽再見!”
當夜,司徒修遠深夜纔來,悄然潛入她熟睡的夢中,她心裡鼓脹,如泡在沸水中的一朵白菊花,舒張花瓣,飄飄蕩蕩。司徒修遠的脣覆上來,與她深深纏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