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某人砸錢開道,滷煮店在幾個時辰之內就風風火火地開起來了。
只是苦於沒有會做滷煮的大師傅,他只能親身下場,給那幾個新招來的廚子做示範。
盛崖餘聞着豬下水的味道,簡直想吐,早已變了臉色,回院內躲清閒。
木天凌倒是一點都不在乎難聞的味道,處理完豬下水,又加入香葉,桂皮,八角,花椒,豆蔻等香料下鍋,調料也被他按比例一一放入,又切豆腐油炸至焦黃後入鍋混煮。
滷煮的香氣令街上的行人紛紛駐足,在這個時代,還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豬肉太貴,平常百姓也不太吃得起,這豬下水的做法,本就是他爲照顧廣大吃貨搬出來的。
因此木某人在店門口掛了牌匾,上面大書:正宗滷煮火燒,歡迎加盟!
“唉唉唉!我說這位朋友,你家的東西味道怎麼大,讓我家的糕點怎麼賣呀!”
隔壁糕餅鋪的掌櫃這下是徹底坐不住了,堵在木天凌滷煮店的門口要求給個說法。
木天凌嘴角一勾,靠着門框笑道:“掌櫃的,出門在外,做生意本來就是各憑本事。我這滷煮店是開也已經開了,怎麼着,你還要我關了不成?”
“嘿,我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啊!你什麼態度?”掌櫃的氣得鼻子都歪了。
木天凌笑容可掬,還不斷招手:“生什麼氣嘛,大家都是鄰居,和氣生財。掌櫃的要不進來坐坐!”
“哼!”
糕餅鋪掌櫃眼睛一瞪,拂袖而去。
木天凌笑笑,眼睛又回到了爐子上,繼續等着滷煮徹底熟透。
過不多時,陸小鳳竟然來了,木天凌看去,去發現他的神情有些憔悴。
“呦,陸兄這是怎麼了,中午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嘛?”
木天凌把他領到座位上,讓廚子去把滷煮出鍋,給二人乘兩份過來,他在這裡陪着陸大俠。
陸小鳳哀聲道:“孫老爺死了!”
“哪個孫老爺?”
“就是那個能找到江湖上消息最靈通之人大智大通的孫老爺。”
木天凌一驚,道:“泡在妓院出不來的那位龜孫子大老爺?”
陸小鳳點了點頭,悲痛道:“他是一個好人,沒想到在與我只有一牆之隔的破窯子裡,遭到了別人暗算!”
木天凌聞言,猛地站起身來,說道:“陸小鳳,我有事先出去一下,你在這裡幫我照看攤子,餓了就先吃飯,不用等我!”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竟然憑空消失,顯然是速度快到了極致。
“喂,木兄!”
陸小鳳見他突然離開,不知所何爲,但是又不好離開,只能先填自己的肚子。
木天凌並沒有在路上跑,他直接躥上屋頂,一步就是一間院子。
“奶奶的,光顧着開店,差點把南王世子的陰謀給忘了,只希望葉城主還沒陰死公孫大娘!”
木天凌自罵了一句,腳下卻又快了幾分。
終於,在一炷香之後,他趕到了城南棺材鋪!
“客官,您來了,來買棺材呀?”
木工兼夥計放下了刨花活兒,笑呵呵地迎了上來。
廢話,老子來棺材鋪還能定傢俱嗎?
木天凌擺了擺手忙問道:“剛纔是不是有一個四條眉毛的人來過?”
他要確認這家店是不是陸小鳳買棺材的地方,如果是,那麼公孫大娘,一定來過這裡!
夥計撓了撓頭,想了一會兒,才笑道:“是啊,剛有一個四條眉毛的人買了一口棺材。”
“是不是有個駝背的老頭子也定了兩樓棺材?上面一個寫着葉孤城,一個寫着西門吹雪?”
夥計又笑道:“沒錯,訂這兩口棺材的老爺子本來說是九月十五來取,沒想到他剛剛就來取走了!他是你爹嗎?”
他是你爹!
木某人啐了一口,眼前這人要不是開辦的棺材鋪,估計能被客人活活打死。
來不及和他廢話,木天凌立刻發催動布蘭登之夢,沿着駝背老頭子離去的路線追了出去。
晚秋風急,四九城的天格外的冷。現在正是老婆孩子熱牀頭的時候,哪裡有人像他一樣在大街上狂奔?
月亮越來越圓,夜色也越來越濃,路邊的古樹在月下映出一片慘白。
到了離捲簾子衚衕不遠的地方,木天凌纔看到了一個佝僂的背影。
駝背老頭子正拖着蹣跚的腳步,拉着一輛大車往前走。而車上架着的,正是兩口棺材!
他鬆了口氣,只是心裡卻有些不舒服。公孫大娘不知天高地厚,總得再給她一些教訓纔好。於是他取了一塊方巾遮在臉上,飄飄然落在駝背老頭子的面前。
“前面是什麼人啊?爲何擋住老頭子的去路!”
公孫大娘忽然看到有人落在自己身前,幾乎嚇了一跳。這個世上,能悄悄出現在她門前的人,不超過五個!
蒙面人沒有說話,她便又壯起膽子說道:“家裡死了人了,老頭子拉着兩口棺材要趕路,這位好漢能否把路讓讓!”
蒙面人忽然冷笑一聲:“你是葉孤城的爺爺還是西門吹雪的爹?棺材上刻着他們的名字,也不怕人家找你麻煩!”
公孫大娘假裝咳嗽了兩聲,用蒼老的聲音說道:“他們爲了爭那點微薄的家產,非要自相殘殺,老頭子沒辦法,只好先定兩口棺材,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江湖風大,某些人也不怕閃了舌頭!”
公孫大娘看到黑衣人說完這句話,竟然已極快的速度向自己衝了過來。
以她的眼力都只看到一絲殘影。緊接着她身前狂風大作,那人竟然一掌向她襲來。
公孫大娘縱橫江湖已久,又怎麼是幹捱打不還手的人,只是這一掌太快,她完全來不及拿出劍器抵擋!
眼看這掌就要拍在胸口,黑衣人竟然掌風一偏,擊向她的身後。
她正要有所行動,去覺得自己的腰已經被攬住,隨蒙面人人的動作一同轉過了身。
“葉孤城!”
她驚叫起來,甚至都忘了沒有壓抑自己如銀鈴交響的清脆聲音。
大名鼎鼎的白雲城主竟然在她的身後和黑衣人對了一掌。
木天凌當然也認出了葉孤城,他冷笑道:“葉城主,你不好好在客棧休息,準備後天和西門吹雪的決戰,來大街上溜達什麼?這裡冷得很,不像南海飛仙島,你要是萬一凍出個毛病來,老頭子的棺材豈不是就派上了用場?”
公孫大娘卻突然明瞭,自己剛纔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圈,若不是蒙面人突然出掌,葉孤城打中的就是自己!
“你的武功很不錯!再給你幾年的時間,進入天下前十,沒有一點問題!”
說話之人自然是葉孤城,他的髮絲在秋風中飄舞,一身白色的袍子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公孫大娘瞠目結舌,這個蒙面人是誰,爲什麼會得到白雲城主的讚譽?
“可惜,你不該來!”白雲城主似是嘆息。
木天凌問道:“爲什麼?”
葉孤城嘆道:“我的劍下又徒增一亡魂!”
“未必!”,木天凌冷冷道:“我想救的人閻王也殺不了,我想殺的人閻王也救不了!葉城主,多說無益,咱們手底下見真章吧!”
說罷,他竟然從背後抽出了一柄長劍,對準了葉孤城。
公孫大娘瞪大了眼睛,他們的身體幾乎靠在一起,饒是如此,她也沒有看到木天凌是怎麼抽出劍的。
白雲城主看到劍後,眼中精光一閃,問道:“你用劍?”
木天凌道:“學劍三年,小有所成。”
白雲城主舉起自己的劍,他的劍是一柄形式極古雅的烏鞘長劍。劍未出鞘,劍氣已經勃然欲出。
木天凌盯着他的劍,忽然道:“城主夜不歸宿,南王世子恐怕已經等得心急如焚了吧!”
葉孤城面色不變,手腕一動,劍已出鞘,沒有人能形容他這一劍的速度。即使是在夜晚,劍光仍舊是那麼得燦爛與輝煌。
這已經不是人間的劍法,木天凌出劍的速度只比他慢了一分,但是憑藉輕功的優勢,卻硬生生的和他拉開了一段距離,還順手將公孫大娘推了出去。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已經交手數合,他們的劍寒氣森森,在月光下交相輝映。
兩劍相交,劍氣四溢,崩散的劍氣撞在樹幹上甚至鑽出了無數細小的氣孔。劍風陣陣,激盪的真氣把地面的枯葉都捲了起來,圍着二人旋轉,彷彿平地捲起了一陣龍捲風。
這可是葉孤城的完全版天外飛仙,木某人已在他手下撐過了二十招!
自從木天凌和南王世子交手之後,就一直在琢磨天外飛仙的劍法,也正是因爲如此,他纔沒有落到下風!
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葉孤城的氣勢在月下越來越強,劍意凜然,沖天而起,彷彿刺破了雲霄。
木某人也不枉白吃了那麼多東西,儘管消耗巨大,但他餘力充足,還有底牌,再打幾十合也沒有問題。
就在他已經準備開啓不會武功光環的時候,葉孤城卻忽然收起了劍。
葉孤城仔細地盯着自己身前的蒙面人,長吁道:“敵手難求!如果再給你十年,你說不定能創造出可以匹敵天外飛仙的劍法。但是現在,你還不是我的對手。你走吧!”
木天凌也收回了劍,冷冷道:“我不能走,你不該留。不要忘了,你的敵人是西門吹雪!”
葉孤城一怔,竟然點了點頭,轉身就走,沒有半點停留之意。他的輕功亦爲當世絕頂,一起落,就消失在黑夜深處。
剛纔兩大高手對決,公孫大娘被劍氣所逼,無法近身,直到葉孤城離去,她才明白兩人的差距。而認清差距的人總是會產生低落的情緒,悵然若失。
“你的棺材還要留給兒子用嗎?”
她再擡起頭的時候,木天凌已經到了她的面前,眼神中滿是嘲弄。
她嘆了口氣:“用不着了!”
木天凌拔劍一揮,兩口棺材上的名字,已全被削去。
公孫大娘掀開了自己的面具,用燦若星光的眸子盯着木天凌的臉,輕聲道:“你還要瞞我到什麼時候,木大總管?”
木天凌目光冷冽,抱劍當胸,一言不發。
她又摘下了花白頭髮的髮套,露出瞭如瀑的黑髮。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當今世上只有一個人有這麼快的速度,只是我沒想到,你的劍法竟然也如此的犀利!”
木天凌拍拍手,終於笑了起來:“不愧是公孫大娘,蕙質蘭心,佩服,佩服!”
他摘下蒙面的方巾,露出一副清秀的臉龐,一身的冷意也隨之不見。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公孫大娘很好奇,不由問道。
她對自己的易容術十分自信,普天之下,不可能有人識破的!可是木天凌卻連連識破她的兩次僞裝,讓她有些難以接受。
“這個世界上敢給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兩個人定棺材的人,除了易容假扮的狂徒,不會有人去幹這種傻事。”
公孫大娘眉頭一皺:“這也不能證明是我呀!”
木天凌仔細端詳着她的臉,兩個月未見,好像憔悴了些。
直把公孫大娘看得面布紅雲,他才又道:“恰巧我又對京城的易容高手都有了解,司空摘星不會做這種蠢事,東廠的千面郎君聽說已經死在山西,想做也做不成。剩下的人裡面,性格驕傲的劍術高手,除了你,我想不到別人!”
公孫大娘聽到這話很高興,沒想到他對自己的評價這麼高!
這時,木天凌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讓她心頭小鹿亂撞。活了二十多年,她還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你幹什麼?”
木天凌神秘地笑了笑,低聲道:“走,帶你去吃一樣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