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是……”劉昴星見到菖蒲正端上去的東西,不由得一愣。
“呵呵,裝什麼傻,你昨天晚上不是和她在一起嗎?”繪里奈在一旁冷笑道,雙眼中泛着誘人而危險的光彩。
“咳咳咳,什麼和她在一起……我只在她的料理室裡停留了五分鐘,而且只是品嚐了一下她的面而已!”劉昴星連忙小聲解釋道。
“嗯,你是想說昨晚她下面給你吃,而你只進去了五分鐘?”
“……爲什麼我覺得說法變得更奇怪了?可以強調一下是下‘拉’面、進‘到料理室’去五分鐘嗎?”劉昴星無奈地說道。
“哈?”繪里奈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也沒有意識到兩種說法的區別!
“好吧,不說這些污的事情,她先做的作品,和我昨嘗見到的,似乎不大相同……那個時候她給我嘗的就是‘一碗’拉麪。”劉昴星疑惑道。
“你之前不是說,在你離開的時候,她還留在料理室中嗎?大概就是又做了什麼改進吧……而且從普通拉麪到沾面,也只是食用的方式有些變化而已!”
沒錯,劉昴星之所以一眼就看出了區別,正是因爲昨晚他品嚐的還是“一碗”拉麪,而現在菖蒲呈遞給評委們的,卻是五份、每份兩碗……
其中一碗裝着“麪條”本身、上面放着澆頭,而湯則是單獨放在另一晚中,似乎是爲了保溫,湯在盛出了之後,上面又蓋了一個小碗。
劉昴星也已經認了出來,這顯然是“沾面”,可以看做是日式拉麪的一種,不過與普通拉麪的不同是,它呈遞給食客的時候,面與湯是分開的。
在食用的時候,將麪條、澆頭放入湯中沾着吃……
中華料理中有一種陝西面食小吃“蘸水面”,在食用方式上和這“沾面”有些像,不過蘸水面的面,本身也是和簡單的配菜一起在清水湯中,只是在吃的時候,要在小碗紅油蘸料中過一遍而已。
同時陝西蘸水面的面,通常是很寬的褲帶面,而且一碗之中就是一根長長的面,吃的時候用筷子捋着面,從清湯中找出一頭,放入蘸料碗中邊蘸邊吃就可以,甚至蘸料碗與麪碗之間,始終有一根面連着……
而沾面則是將面和澆頭空放着,而且單獨放置的沾湯,也不會是什麼重口味的紅油蘸料,而同樣是拉麪用的高湯。
與普通拉麪相比,好處顯然易見,那就是避免了湯、面在一起時間久時相互影響,破壞了面的口感與湯的味道。
轉而使用了湯麪分離、現吃現沾的形式,有些餐館中還會提供爲湯碗加熱的設備,以此來確保每一口,品嚐到的都是最佳口感……
其他人還有些疑惑,不明白在這種呈遞之後,評委會馬上打分的形式的比賽中,爲什麼還要使用沾面?
而之前品嚐過她的“拉麪”的劉昴星,倒是隱隱猜測到了一些原因……
“嗯?這些是麪食澆頭?麪食澆頭配上拉麪,會不會有太平淡了?”
“不,之前我看到她好像……”
“等等……這澆頭下面的面是……”
菖蒲的沾面,甫一出場便令評委們疑惑不已,因爲在面與澆頭的碗中,上面蓋的一層澆頭,正是兩種小長方形、餅狀的面製品,還有一截小圓筒的卷類,似乎也是某種面製品卷着蔬菜!
從拉麪澆頭的角度來說,未免有些奇怪,畢竟用面來搭配面,有些太單調了。
然而緊接着他們的注意力,就在用筷子翻看澆頭,看到下面的“拉麪”時,連同“疑惑”一起轉移了過去……
只見下面已經煮好的“拉麪”,並非是面的白色、或者麪筋較多的淡黃色,而是一種渾濁的透明色!
比起正常的麪條來說,可以說是已經半透明,但是比起粉條來說,卻又太渾濁了,與完全透明的“無影面”就差的更遠……
但是在“拉麪大賽”上,看到這種“麪條”,依舊令評委們有些的驚訝。
下箸之後,從筷子上傳遞來的手感,就可以感覺出,這東西和“麪條”顯然有區別!
“嗯?那是什麼?”繪里奈疑惑道,單憑遠遠地看,繪里奈也確定不了這特殊的“麪條”的材質。
當然,她也並不是在自言自語,而是在問臨位的劉昴星,繪里奈相信,既然昨晚劉昴星嘗過菖蒲的面,那麼肯定會知道里面有什麼神奇之處……
“那是一種豬肉糜和少量的糯米粉,加上甘薯粉一同揉制,再擀成皮烘乾,最終切成條形後煮制的產物……用中華料理的說法,與‘燕皮’很像!”劉昴星說道。
燕皮,又稱肉燕皮,除了這種用豬瘦肉糜的,還有用鮮魚肉、五花肉來製成的,通常用來做“燕皮扁食”,也就是充當餃子、餛飩之類的皮,又也像現在這樣,直接做成麪條!也就是“燕皮面”。
“豬肉糜?原來如此,素面、素澆頭……沒有提到麪條嗎?想不到這傢伙,居然能夠想到這一點,‘區區’小拉麪館的傳人,能做到這一步也算不錯了。”繪里奈故作不屑地說道。
這些有自己的配方、秘方的民間小吃館的傳人,通常不會進入料理學院學習,而是在家中由長輩傳授技藝。
因爲在年紀不大時,就會接觸到家傳秘方,之後刻苦鑽研針對性極強的技藝……
在“菜系大融合”時代之後,因爲各種菜譜革新的速度都很快,所以長輩在對菜譜進行改革的時候,也會帶着傳人一起,所以才能培養出一些創新精神。
但是與同等的學院派相比,大多都是基本功紮實、專業廚藝高超,但是在創新能力上卻要低一籌的……
而像是“日式拉麪”的“重湯不重面”,對於許多餐館派的選手來說,都屬於常識性的盲點,但是菖蒲卻跳出這個盲點來看問題了!
所以她才能夠做出這種類似“燕皮面”的拉麪,來與“沾面”形式相組合。
而劉昴星同時也覺得,菖蒲之所以使用“沾面”的形式,除了爲了最佳的口感之外,可能也是爲了進一步規避規則……
比賽的主題是“素湯、素澆頭”,的確並沒有要求麪條也素的,但是真的將“燕皮面”放入湯中的話,或多或少的話,必然會有物質的交換!
如果到時有一絲一毫的葷油,流入湯汁之中,那麼究竟還算不算是“素湯”呢?
劉昴星之前就有這種疑問,不過因爲足夠美味,他認爲評委們不會在意這點小誤差,畢竟這種物質交換,對於湯的影響少之又少……
而現在使用“沾面”的形式,無疑更加避免了出現糾紛的可能。
因爲直到成品呈遞上去的時候,這湯還是純素的,即便在沾食的時候,沾染了葷腥,那也和料理人無關了……
“對了,烤胡蘿蔔餅和烤胡椒餅,可以浸泡湯汁後品嚐,但是鮮蔬煎餅卷,請不要放在湯中,作爲小吃就可以了!”白鳥菖蒲提醒說道。
所謂的“烤胡蘿蔔餅”、“烤胡椒餅”,都是長方形,大小厚度用劉昴星的話來說,就是和旺旺仙貝差不多。
前者是將用各種鹹辣香料煮過的胡蘿蔔,打成糊之後與麪粉揉制,再按成小餅乾的形狀……
後者是胡椒、蔥花、芝麻還有鹽,與麪粉混合之後揉制,兩者都是在烤箱中的烘烤致乾硬!
如果空口吃的話,適口性稍差,不過稍微浸泡菖蒲所準備的湯底後,立刻可以展現出令人咋舌的鮮香味道、與吸收了湯汁之後的酥脆口感。
配上有着與普通拉麪截然不同的軟糯、勁道的肉糜面,包括堂島銀在內的五名評委,在預賽評審中,第一次沒有控制食量……
“這就是肉糜和甘薯粉調和成‘拉麪’嗎?這種軟糯又富有嚼勁兒的口感……而且還沒有想象中的粘牙!”
“沒錯,因爲在肉糜已經加入了香料,即便空口來吃,我也能吃上一大碗!”
“不僅是面本身,還有這胡蘿蔔餅、胡椒餅,一開始沒有沾上湯汁的時候,我還感覺有些太硬了,不過按到湯中、令它吸飽湯汁之後,簡直有種想要叫老闆再加些澆頭的衝動……”
“這個煎餅鮮蔬卷也不錯,平衡了濃稠的海帶高湯略有膩口的問題。”
“不知道日鳥拉麪,有沒有在菜單中加入這道‘素湯葷面’?”
白鳥菖蒲見到自己的“拉麪”,在評委中廣受好評,也露出爽朗的笑容,同時說道:“我回去之後一定建議爺爺將這道拉麪加入菜單,到時候爺爺不同意的話,你們要聲援我哦!”
明明之前已經品嚐了九十七份,雖然每份都是淺嘗一口,但現在也應該已經有相當的飽腹感了纔對,但是這時“素湯葷面”卻再次挑動起了評委們的食慾!
堂島銀也就算了,看他的塊頭多吃些也很正常,而其中的兩個老頭,就不得不讓人擔心會不會撐到了!
“哈哈哈,我覺得你爺爺不可能會拒絕……真的拒絕了的話,就加入到我的拉麪館的菜單好了!”
“一號賽區,第九十八號選手白鳥菖蒲,通過!”
而這時作爲九十九號的繪里奈,自然也已經做好了呈遞“拉麪”的準備……
同時評委們本來也“自以爲”做好了,品嚐遠月學院十傑之一、美食魔王的血親,在品鑑方面比自己更有造詣的神之舌擁有者繪里奈的拉麪!
然而就在繪里奈將她的“拉麪”呈遞上去之後,五名評委中四名依舊瞪大了眼睛,唯一還算鎮定的堂島銀,也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神色!
因爲白鳥菖蒲、繪里奈還有劉昴星,分別是九十八號、九十九號、一百號,而料理臺的分部,又是按照號碼的順序排列,三人都是在後排,所以評委們對於三人的料理過程,也同樣好奇不已,反而觀衆通過轉播屏,倒是看到了更多……
所以評委們當然會驚訝……
白鳥菖蒲端上來,好歹能看出是“沾面”,可以算作是日式拉麪的一種。
但是繪里奈用餐車推上來的東西,就絲毫看不出和拉麪有什麼淵源了……
只見繪里奈推上來的,是圓筒的深鍋,約摸四十公分直徑,深度也有三四十公分,原本大家還以爲這個是她熬湯用的!
不過現在繪里奈就這樣,直接將這口鍋推到了評委席前,之後將鍋端到了評委們面前。
沒錯,就是一口鍋,鍋口處還靠着五支木釺子的把手部分……
“這是……”
“嗯,這就是我的‘滿天星拉麪’。”
“哈?滿天星?拉麪?”
評委們看着這五根釺子,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拿起來……
畢竟在拉麪大賽上,看到這一幕實在有點古怪,似乎只要有遠月學員大規模參加的比賽,都會變得畫風“詭異”起來?
本來剛剛他們以爲白鳥菖蒲的“素湯葷面”,畫風就已經很奇怪,想不到馬上就被繪里奈的什麼“滿天星拉麪”在詭異程度上超過了!
幾名評委也擔心,這東西到底是不是釺子,會不會拿起來之後繪里奈開口說“咦?你們爲什麼用手抓麪條?這裡應該用嘴吸啊”之類的……
雖然這東西怎麼看都是木釺子,但是……拉麪大賽上看到這個就已經很奇怪了,更很奇怪一些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見到五名評委遲遲未動,繪里奈不由得說道:“各位請快點品嚐吧!否則拉麪的口感會受到影響的。”
“這個……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品嚐建議?”淺井正人變向的問道。
作爲札幌拉麪街第一批拉麪館之一的“淺井拉麪”的現任大師傅,淺井正人絕對想不到,自己人到晚年,會向別人請教“怎麼吃拉麪”……
“沒什麼特殊的品嚐方式,也沒有澆頭有些要沾湯、有些不用沾湯的限制,直接將木釺拿起來品嚐就可以!順序也不需要一定要從前向後!”
“嘁……當這傢伙的秘書一定很麻煩吧?”白鳥菖蒲在下面小聲對劉昴星嘀咕着繪里奈,誰都聽得出,繪里奈後面的一句話就是針對她之前的“肉糜沾面”的。
看來她是真的覺得,劉昴星是繪里奈的男秘書?
“咳咳,提醒你一點,我是十傑第九席、繪里奈只是第十席!”劉昴星說道。
“那又怎麼樣?”
“所以我怎麼可能是她的秘書?”
“我哥哥在店裡,也都是給我打下手的啊!”
嗯,雖然白鳥菖蒲在家裡,既不是最年長的、也不是男子,但是因爲天賦,以及對拉麪的探索、追求,現在已經是白鳥日鳥“欽點”的隔代傳人!
至於她老爹和兩個哥哥,都已經不在“日鳥拉麪”,而是作爲主廚或者廚師,在其他星級餐廳工作,只有她三哥還在“日鳥拉麪”幫忙,平時也都是給她打下手……
“……我和繪里奈只是朋友。”劉昴星總覺得和另外一個女人,解釋這種話有些怪怪的。
“那你爲什麼不敢當着她的面,承認你昨晚找我搭訕的事情?”
“我不是去搭訕,只是……算了,總之你知道我不是……等等,爲什麼不敢當着她的面承認搭訕過你,就肯定是她秘書了?你是怎麼推理出這個結果的?”劉昴星疑惑道。
“誒?不是隻有老闆、僱主,纔會在意這種事情嗎?爺爺就經常批評三哥,讓他不要在工作期間,和女孩子搭訕!”菖蒲一副“我說得好有道理”的樣子。
劉昴星居然無言以對了,同時在心裡默默支持了一下,繪里奈對菖蒲的那句描述……腦子裡都是拉麪!
而這時五名評委,手裡也都已經各自拿着“一根拉麪”……
好吧,鑑於繪里奈聲稱這是“滿天星拉麪”,所以評委們也先姑且認爲這是拉麪!
這件五根拉麪釺子上,穿着五份比核桃小兩圈的“拉麪”,有的是淡黃0色、看起來筋度很高的拉麪,有的是麥黃0色、初步判斷是意大利硬質小麥面,還有的是純白色、兩指寬的寬面,也有一段是幾根刀削麪對摺穿插,最後還有一截很粗的白色的面……劉昴星知道,那其實是米線!
除了刀削麪、寬面兩種比較寬的面,是摺疊之後穿在釺子上,其他面都是編成類似多重蝴蝶結、或者麻繩節的樣子,之後穿在釺子上……
而五種面也都相互分開,間隔的是六種……應該說是“澆頭”?
如果說這東西真的能算是拉麪,那麼這六種穿插的配菜,的確應該叫做“澆頭”!
切塊的松茸、白蘿蔔、豆腐,小顆的抱子甘藍,看起來很厚實的海帶頭,還有最頂上一顆去核的大櫻桃……
其他選手見到五名評委一副要當衆“擼串”的樣子,不由得議論紛紛起來……
“這樣子真的還能算是拉麪嗎?”
“應該……嗯,可以……吧?畢竟湯、面、澆頭都有!”
“我倒是覺得比起之前的肉糜面,其實薙切小姐的‘串拉麪’更像是拉麪,畢竟面和澆頭都有,只是品嚐時候是用釺子……”
“呵呵,估計評委們不會有多滿意,這是‘札幌拉麪大賽’,她偏離日式拉麪未免太遠了吧?”
“沒錯,我也覺得……似乎不是這樣啊!”
“怎、怎麼回事兒?”
“評委們這是……”
所有的質疑聲,在評委們開始大口大口的“擼串”之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震驚的眼神與滿腹的疑惑!
雖然五名評委的動作,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在吃拉麪,但是這種大吃大嚼的樣子、豪邁的擼串的樣子,顯然是對料理人的高度讚賞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