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上教訓的是,是派瑞爾無能。”小骷髏趕緊爬起身來,躬身站到它主上的身側,一副恭敬卑微的樣子。
“但是這個人類女子,確實有幾分實力。。。”小骷髏低着頭小聲辯解道。
“嗯?!”身形高大的骷髏斜眼睨了派瑞爾一眼。
“噢,沒有!沒有!是派瑞爾自己無能。。。”小骷髏連忙擺手說道,根本不敢直視它主上的眼神。
此處說的眼神,自然也是兩團幽藍色的火焰。只是大個骷髏這兩團要“炯炯有神”得多。
“主要是。。。這個人類女子,長得不是一般的美豔。”派瑞爾湊到大個骷髏身旁賊悄地說道,“該怎麼說呢。。。就是不可方物,不可方物的那種。”
派瑞爾小骷髏這個動作其實挺犯嫌的,此時這冰天雪地裡,攏共就這麼三個活“人”,其中嵐姻還暈了過去,這會還這麼賊兮兮地不知道爲了什麼。
“噢?”大個骷髏眼眶裡那兩團火焰跳動了下。而後它拿白骨腳掌撥弄了下嵐姻的腦袋,好讓這姑娘把側臉露出來。
那流光赤發虛掩之下的是勝雪的嬌顏,凝脂粉頰裡抹着一絲不健康的紅暈,緊蹙的眉宇間流露出她對於自己疏忽大意的懊悔。
只俯看了這側顏這麼一眼,大個骷髏就立時來了興趣。只見它指尖一挑,嵐姻整個身子就翻了個兒。本來匍匐面地的姑娘現下玉顏朝天,平躺於雪地之上。
這下大個骷髏能見識到嵐姻的真容了。
真可謂是──雪蓮稍遜皓瑜顏,曠寒風來顰簾馨!
見此美人,大個骷髏如遭了九天驚雷一般,眼眶裡那兩團幽藍色的火焰差點從那骷髏腦袋裡凸離出來。它分離的上下頜誇張地抖動着,彰顯着其內心難以平復的心緒。
只見嵐姻兩條藕臂柔柔地護在胸前,豐丘如露凝玉華,坦谷似川媚河山。即便此時她衣不蔽體,這般暈姿卻是聖潔高貴間又不失慵懶媚惑,直把一大一小兩個骷髏給看癡了。
“主上,我沒騙您吧?”派瑞爾咧着嘴,邀功似的說道。
大個骷髏還沒回過神來,怔怔地點了下頭。
“主上,您可不能被這人類女子迷了心智啊!”派瑞爾見它主上這般神情,出言提醒道。
“哼!你以爲我似你一般呢?”大個骷髏從“貪癡”中恢復過來後沒好氣道。
派瑞爾吶吶點頭,心中卻是在腹誹它這主上剛纔不也看得眼珠都快掉出來了嘛。雖然那兩團火焰能不能稱謂眼珠,還不確定呢。
“叫你出來覓那冰龍的蹤跡,你找着了沒?”
“稟主上。。。沒找着。”派瑞爾爲難地看了它主上一眼,支支吾吾道。
“混賬玩意!你以爲我們來這是玩來了嗎?”大個骷髏瞪着“眼”教訓道。
“可是主上,真就一點氣息都察覺不到啊。”派瑞爾帶着哭腔說道。
大個骷髏重重地“哼”了一聲後,倒也沒真的去怪罪它這手下。因爲它自己也察覺不出那巨嶺冰龍的去向。
“這都找了多少天了,方圓千里都尋過一遍了,怎麼一點蹤影都沒呢?”大個骷髏寒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
“當日我們見到那冰龍被那魔法吸進去後,就再也沒見過它的蹤影了。”派瑞爾回憶了一遍當時的場景。
“按我的判斷,那冰龍應該是沒命了。”大個骷髏沉聲說道,“可它的屍首呢?那麼大的個頭,連片龍鱗都沒留下?”
“主上,當時那個人類的魔法也嚇人得緊,會不會就那麼把那冰龍給消解了?”派瑞爾小意問道。
“那冰龍在西北這一帶也算是個人物了,你覺得區區人類,能有這個能力?”大個骷髏說着瞟了一眼派瑞爾,“是他們兩人的魔法相撞,引得時空出現了紊亂,那冰龍只是被吸進去罷了。”
“可是主上,您剛纔才說那冰龍應該是沒命了?怎麼現下又說它只是被吸到那紊亂的時空裡,聽着好像它不會死的樣子?”派瑞爾不解道。
“哎喲。。。跟你解釋是真的費勁。”大個骷髏搖着頭不耐煩道,“那冰龍,你看它那身體,質量得多大,你知道嗎?況且它體內還攜帶着多少能量,你知道嗎?”
派瑞爾小骷髏一臉茫然。
“若是一般的生物,進了那紊亂的時空,不至於有生命的危險,可那冰龍就另當別論了。明白了嗎?”
派瑞爾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大個骷髏也懶得管它這手下能不能聽懂了。
“主上,找到那頭冰龍真的那麼重要嗎?”派瑞爾轉念問道。
“廢話,只要能讓我吞食掉它的記憶,我就能掌握那冰龍魔法的奧秘,實力勢必要上到另一個檔次。”
“屆時,派瑞爾也能上另一個檔次了。”派瑞爾一臉竊喜地說道。
“對,上了一個檔次的廢物。”大個骷髏冷冷挖苦道。
派瑞爾沮喪地低下頭去。
大個骷髏可沒那個閒情去管這個沒什麼大用的手下會不會因此憂鬱。只見它蹲下身來,手指骨尖抵上了嵐姻的前額。
幽藍色澤的能量在它全身流轉,而後急速地侵入到嵐姻的大腦裡。
即便是昏迷過去的嵐姻,眉間都不自主地一蹙。顯然是遭受着莫大的痛楚。
派瑞爾聽着姑娘一聲似有若無的呻吟,心間不由地一緊,如果它有心的話。
小骷髏知道,主上這個要吞食這個人類姑娘的記憶了。
而失去記憶其實是一個相當痛苦的過程,至少肉體上是這樣的。
“可失去記憶,對很多人來說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嗎?”派瑞爾有些疑慮自己這麼想對不對,這是它第一次有這樣的懷疑。
派瑞爾的記憶起點是——從混沌中醒來,被主上告知自己是奴僕的事。
它已經回憶不起來自己在成爲一具骷髏前的事了,它甚至懷疑自己的生命都是主上賦予的。
可當它看到這麼美的一個生靈,即將失去記憶時,卻產生了憐憫、懷疑的心思。
它第一次有了想要阻止主上這麼做的衝動,這次它第一次產生了悖逆主上的想法。
可是它卻沒有任何膽氣付諸行動,因爲它知道後果的。但凡有一絲活氣的生靈,都免不了貪戀生命這種東西。
“怎麼?你想阻止我?”大個骷髏停了手上的動作,直接看穿了派瑞爾的心思,冷笑着道。
派瑞爾一聽這話,又嚇得上下牙齒打顫了,根本不敢去看它主上的“眼睛”。
其實大個骷髏並未發火,只是饒有興趣地看着派瑞爾,它只是覺得好笑,這個平時看着唯唯諾諾的小僕從,此時居然生起了反抗自己的心思。
“我看你是活膩味了。”大個骷髏淡淡說道。
“沒有,我沒有,主上。。。”派瑞爾帶着哭腔跪倒在地,生怕它主上一不高興取走自己的性命。
“滾遠點!”大個骷髏忽地喝了一聲。
派瑞爾嚇得屁股尿流,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大個骷髏的視野裡,心裡卻是很擔憂那人類女子的遭遇。
而後大個骷髏接着忙活起來。
“咦?”當它讀到某段記憶的時候,不禁詫異了下。
尤其是關於某個男子,那些記憶像是一條絲軟的巾絹,緊緊地環繞上它的脖頸,越勒越緊,緊得幾近要讓它窒息了,又像是有人在它眼睛附近剝開了顆洋蔥,酸泣得很。
“可是這些情感,都不該出現在自己身上纔對啊?”大個骷髏這般想道。
與派瑞爾不同,大個骷髏明顯清楚自己的身世,它知道自己是這麼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所以它比誰都清楚,自己早已沒有任何情感了。
可是當它讀到嵐姻那些記憶,紫荊閣外與某人的初次相遇,枕劍會上的“冰上環火”,平原之戰中的互爲敵手卻心有所騖,煙雨中短暫的依偎,薩留希夜色裡的依依惜別,過往種種,一幕幕,都在反覆刺激着它。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它有些遲疑了,它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如此蠻橫地掠奪這個姑娘的記憶?
因爲它心底裡也起了漣漪,那些關於它自己的遙遠的早已冰封的記憶,似乎遭遇着雪崩一般,隨時要破裂而出了。
不!不可以!
它瞪大了那兩團幽藍色的火焰,對自己在方纔那一瞬間表現出的脆弱深惡痛絕,嚴重地警告着自己,千萬別想着再去動那些記憶。
緊接着,它的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是對嵐姻這種癡情女子的無情鄙薄。
然後它開始無情地吞食起嵐姻的記憶來。
嵐姻的臉色越來越痛苦,顯然被剝奪記憶的滋味不好受。
她彷彿能感覺到,自己快要將某人遺忘了,她心淵深湖裡的光色正在急速地褪散,一切正向着空白飛速洄溯。
五官皺到一起的嵐姻,全身止不住地顫抖着,面容越發的慘白。
“不,不要。。。”嵐姻似乎能感覺到自己在經歷着什麼,用近乎央求的口吻呢喃道。
她白皙的柔荑瘋狂地抓着,憑空抓着,可卻什麼也抓不住了。
大個骷髏冷眼看着嵐姻這毫無意義的動作,嘆息了一聲,“乖乖做我的奴僕吧,把該忘的忘卻了,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