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定死在我的手上。”小姑娘垂着眼眸,極爲平淡地說道。這並不是一種威脅,而更像是在陳述着某個必定會發生的事件,又或者是在討論着家長裡短一般。
而中年男人聽了則是笑笑,不以爲意,顯然這句話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聽到了。
“我倒是希望那一天早點來呢。”中年男人目色複雜的在眼前這個小姑娘身上滯了一瞬,在心間如此暗歎道。
“就不想來贊茨這破地方,連碗好吃的黃魚面都沒有。”那一閃而過的微瀾轉瞬即逝,隨即中年男子就轉過身去,抱怨道。
“別在那磨磨唧唧的,快點跟上了。”
“還不是怪你,那一箭差點力道。”小姑娘撅起嘴,一臉不屑道,“不然我們也不用來這。”
“你懂什麼,”中年男子回過來白了一眼他這徒弟,“這就叫獵殺的樂趣。”
“你看那傢伙現在,肯定是惶惶不可終日,嚇得不敢出門了。”
“上來就把他殺了,有何趣味?”
“呸!少來。”小姑娘淬了中年男子一口,白眼回去,“要不是有人出來擋那一下,那人說不定就死了。你壓根就是衝着他的命去的。”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他死不掉。”
“即使中了那箭,他也死不掉。”
“怎麼可能?你放屁呢?”小姑娘顯然是忘了方纔挨那一巴掌的緣由了。
中年男子纔想再扇一嘴上去,一看這小妮子一個瑟縮,顯然是怕了,再看那腫起來的臉頰,就沒下得去手。
“臭楠啊臭楠,你這嘴臭的毛病,是改不了嗎?”
“你管我呢。”臭楠偏過臉道。
中年男子懶得再去管教她,在贊茨城裡信步閒逛,四處尋覓起用餐的地方來。
沒成想,他們最後選的小酒館,居然就是當初弛鞎領着艾爾文去吃過的那家“仰望星辰”。
看來對於吃這一塊,中年男子還是有着他獨特的嗅覺。
“黃呀嘛黃魚面兒啊,勁道又爽/滑呀。。。”中年男子哼着他自制的小曲,進到了餐館裡。
而臭楠則是滿頭大汗的跟在他身後,顯然那匣子裡的東西不是一般的沉。
進了店後中年男子的視線就被一樣東西給吸引了。
“哎,你看,那是何物?”中年男子瞠目結舌地望着這些吃客結賬時手裡拿的那一張張的“紙”,表示十分的不解。
關鍵是酒館掌櫃也欣然納之,這就讓這對師徒越發的莫名其妙了。
“不懂。”臭楠亦是瞪大了雙眼,搖了搖頭道。
“你上去問問。”中年男子擺出一副師父的做派,如此吩咐道。
“你他媽怎麼不去?”臭楠沒好氣道。
“你到底要不要吃飯?”中年男子瞟了臭楠一眼。
這種威脅對於臭楠來說是最爲直接且有力的,她還是不得不爲五斗米而折腰。別看她個頭不大,飯量卻是不小。這麼想來,中年男子時不時不給她飯吃,也是有原因的。
“那是紙幣,就是用紙做的盧尼。”臭楠詢問過掌櫃以後,回來如此解釋道。
酒館掌櫃一看臭楠生的水靈,一雙灰色的眸子空靈得很,像是求知慾很強的樣子(實則是餓的),又聽她的口音似是從外地而來,故而將這紙幣的來歷很熱情地介紹了一番。
“盧尼還有用紙做的呢?”中年男子在心間如此詫異道。他打算一會用手裡的盧尼換兩張紙幣,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個有意思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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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中年男子對着他這徒弟關於這紙幣的來歷刨根問底的時候,一如既往的絕望了。他這徒弟的腦子還是一日既往的不好使,看着她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囫圇着說不清的模樣,真是讓他大爲光火。
“這蠢丫頭,也就是罵人的時候嘴巴能好使一些。”他在心間無奈道。
於是他只能親自出馬去問問看了。
他這一問倒是徹底打開了酒館掌櫃的話匣子。
掌櫃一看這男子和那小姑娘是一道的,只道是外來客的好奇,於是詳細地把縱橫通商行發行紙幣的事解釋了一通。
中年男子好像聽得不盡興似的,又把普世教自由軍接管贊茨城的事問了一通。
好傢伙,這下更戳中掌櫃的聊點了。那一頓手舞足蹈的介紹,就好像他在康斯頓平原之戰的時候就站在艾爾文身側,親眼目睹其是如何指揮的一般。
又講到里亞進城後那一通令人醍醐灌頂的演講,讓大家是如何看清貴族的真面目的。再而講到自由城邦的建立和各個政策的出/臺。
酒館裡不少食客都被他這繪聲繪色的講演給吸引到了,他們中本來不少是結完賬欲要出門而去的,這下都駐足而聞了。於是那過道生生被堵住了。
其實中年男子真正想問的,就是艾爾文。
里亞其人,他多少還是有所瞭解的。以他對里亞這人的評斷,這位自由城邦的宗教領袖不至於能翻出這麼大的浪來。
故而以他的推測來看,這普世教如此一反常態的行爲,必定是艾爾文此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還有那縱橫通商行,也一定是這人的手筆。
這一番打聽,讓他對此行獵殺的目標越發的感興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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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燁安排的護衛到了之後,艾爾文就領着權巴往自由城邦的指揮總部所在,原奧內茵伯爵府去了。
到了指揮部之後,艾爾文徑直把權巴領到了喬芷統領的“影翊”部門。
這是他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喬芷雖然有不錯的武道天賦,奈何對於諜報這一塊,實在不算很有天賦。他能領着人去實地作業,卻還需要一個人,來給他出謀劃策。
而權巴對於伯爾及其周邊公國的貴族和富商們都非常的瞭解,所以在艾爾文看來,他十分契合這個工作。外加權巴還有着出色的情報分析能力,這是作爲影翊這個部門的頭目,最需要的一種特質。
所以喬芷領着正職在外負責行動,而權巴領副職在內負責情報的收集與分析,這是最爲明智與妥善的安排。這樣才能讓影翊這個部門真正的運轉起來。
於是聽到艾爾文最新的人事安排,喬芷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也相信艾爾文的眼光,故而對於這位新來的拯救自己於水火的同僚,表示了由衷且熱烈的歡迎。
甚至說,讓權巴擔個正職位,他去當副手,他都能接受。
不過艾爾文不會這樣安排的,這是對於老部下的一種體恤與安慰。
當權巴知道自己所在的部門是何等重要之後,對艾爾文越發欽佩與感激。他想着自己幾天前才投靠,今天就已經能進到核心機構了,這用人之大膽,真是令人歎服。更爲關鍵的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兒,沒想到的是,艾爾文也瞧得明白,這纔是讓他最爲佩服的地方。明面上他是個吟遊詩人,可他內心有多渴望窺探他人的私隱,這點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艾爾文自然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
“諜報工作嗎?這可真是太適合自己了。如魚得水,真是如魚得水啊。”權巴在心間頗有些激動地感嘆道。
“影翊纔剛剛起步,我希望你們兩個能儘快把這個部門帶進正軌。”艾爾文望着兩人,語重心長地說道,“這可一點都不比上陣殺敵來的簡單噢。有時候也是提拎着腦袋在工作,懂嗎?”
喬芷和權巴皆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現下你們或許還不太懂,以後你們就會明白了了,你們在這努力工作的意義,就是爲了讓我們外面那些弟兄少死一些。”艾爾文掃了一眼兩人後說道。
“對了,我被刺殺的事,去查一下這麼回事。”
“不過,以你們現在的水平,應該查不出什麼來纔對。”
“刺殺?!”喬芷頗爲吃驚的望着艾爾文,“殿下,怎麼回事?”
“從提利爾城回來的時候,差點着了人家的道。”艾爾文一臉平淡的說道,好像在說着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一般。
喬芷還想深究,艾爾文卻打斷了他:“這幾日,城內可還太平?”他方纔問了夏燁還不放心,現下又問了喬芷一遍。
“一切如常啊。”喬芷不知艾爾文爲何忽然這麼問,不過他的心思還停留着艾爾文被刺殺這件事上。
“奧內茵那邊呢?有和什麼人接觸嗎?”
“沒有。沒收到這樣的消息。”
“其他幾路呢?也一切正常?”
“嗯。”
艾爾文點了點頭,他望着喬芷,知道這傢伙在糾結什麼,於是笑着說起來:“你用不着自責,這跟你沒關係。”
“以我們現在的人手、資源,怎麼可能把埃魯侯爵、老酒桶這些人的底細摸那麼清楚。我剛剛已經說了,影翊這個部門纔剛剛啓動,得一步一步來。現下讓你們盯着這些人,只是望其動向。可他們真要耍一些暗招,我們現今也沒什麼好的法子來應對。”
“可若是兩三年以後,還有人能這麼堂而皇之地刺殺我,而你們還一點準備都沒有,那你們兩個就真的該死了。”艾爾文玩笑道。
“那不可能噢。”權巴笑着回道。
喬芷則是還有些悶悶不樂。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艾爾文望了一眼喬芷後說道,“那個殺我的刺客,武道實力在你之上。所以即便你想貼身保護我,也不見得護的住。所以,還是把心思放在這兒吧。”
而後艾爾文盯着喬芷提點道:“不過有一點也挺重要,就是你的武道修爲可不能落下。”
“明白了,殿下。”喬芷沉着臉色,點頭道。
艾爾文還要其他事要忙,臨行前對權巴交代了一句:“雨浩那傢伙要是醒了的話,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放心吧,那廝長了張馬臉,命硬得很,沒那麼容易死的。”
權巴一聽這話,不禁大笑出來。
離開伯爵府之後,艾爾文徑直往聖翡大教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