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文大哥,你回來啦。”小姑娘毫不顧忌旁人眼光的就往艾爾文懷裡撲,生生把才從馬上下來的他撞了個踉蹌。
奧妮安淡淡掃了一眼艾爾文。
“是啊,小妹妹。”艾爾文撐着她的肩膀苦笑着道,“看來又得來麻煩你了。”
不知爲何,他此時看着這眸中含淚的小姑娘,心下酸澀得很。不過能在這個時候得知空艇還在,也算是這幾日來首個好消息了。
“怎麼了?是又要用這飛艇了嗎?”葵傾好奇道。
“是呢,有位同伴受傷了,要麻煩你把她送回薩留希。”艾爾文說道。
“多大點事。不就是送個人去薩留希嘛。”葵傾笑着說道,“上次大哥你留給了那麼多盧尼給我,這個人情總要還你的呀。”
前幾日急着從錫陀城出發,艾爾文沒法把所有的盧尼全帶走,就剩了兩萬盧尼給葵傾。他當時想着就帶足兩個月的軍費就好,沒成想。。。壓根用不了這麼多。
“啊?帶個人就當把人情還了呀?”艾爾文打趣道,“你這小姑娘的算盤打得可真精啊。”
“那可不。”葵傾眨着眼笑道,轉念又問道:“那你們呢?不去薩留希嗎?”
“我們也是急着趕回薩留希啊,可是坐飛艇回去就太慢了呀。”艾爾文無奈道。
葵傾聽着艾爾文這話,又看了一眼奧妮安,心中暗自揣測“連公主都要急着趕回薩留希,只怕此次的戰事慘烈異常,可能國王已經。。。”
她看着艾爾文嘆道:“是啊,裝了這麼多裝甲能不慢嘛。我也是嫌它太笨重,操控起來不方便,所以纔在這拆裝甲呢。想來拆完以後應該能輕快不少。”
艾爾文仰頭一看,空艇氣囊上的那些裝甲已經被拆了一半了,船身的都還在。
“你可別把這些裝甲都扔了。雖不知道它們是用什麼材料壓鑄的,但是防禦效果奇佳,就是重了點。我看那個檽楓可是沒少花心思在這上面。”艾爾文提醒道。
“大哥你就放心吧,那些拆下來的裝甲都放在甲板下面的倉庫裡了。”葵傾笑着說道,她心想艾爾文大哥和自己可都算是“精打細算”的料。
“小妹妹,我可得提醒你一句,此次去薩留希可不太平。”艾爾文說着環視了周圍一圈,“怎麼沒看到你父親?這事要不要和他商量一下?”
艾爾文心想等這空艇把人送到薩留希,指不定緬因的軍隊都殺到王都了。他可不想把人家再無故牽扯到戰爭中來。
“不用了,一向都是由我做主的。”葵傾一口應承下來,“再者說了,看大哥你這猶疑的神色,想來這事有難處。我此時不幫你,還待何時?”
艾爾文點了點頭,忽而湊到葵傾耳邊說道:“現下沒時間給你拆這些裝甲了,你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薩留希。記住,無論如何一定要來,而且一定要快,大哥在薩留希等你。”
葵傾聞言雖然心下驚疑,還是重重點了兩下腦袋。她在想艾爾文大哥這話到底是不想讓誰知道呢。
“把那姑娘抱下來吧,”艾爾文對着凱巴說道,“你同她一塊坐空艇回去好了,她受這麼重的傷,總要人照顧的。我們就接着趕路了。”
在和凱巴,葵傾揮手告別之後,他就與奧妮安一道匆匆出城了。
烽鷽早已經安排人把補給運到了山下。艾爾文看了一眼疲倦的衆人正有氣無力地吞嚥着乾糧,心下嘆了口氣,但他知道現在還不到休整的時候。想要舒適地喘口氣,至少得等出了緬因省再說。
“城守大人,那就此作別了?”艾爾文認真看了一眼這位錫陀城城守。
“珍重。”烽鷽沉聲說道,而他的眼光又在不覺間落到了奧妮安身上。
奧妮安則是蹙着眉望着西北面直通紐茵城的省道,若有所思。
看着這般烽鷽魂不守舍的樣子,艾爾文深覺好笑。他心想着:“這廝還真是能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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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艾爾文一聲令下,這幾十人的部隊又開始他們漫長而又壓抑的歸程。
烽鷽望着煙塵中的那一縷倩影,感嘆自己總是那個卑微無措的送別者,但見她來,又見她往,望前程渺邈,心思難收。
“其實那個城守,人還不錯。”艾爾文看了一眼奧妮安說道。
“你想說什麼?”奧妮安冷冷說道,看都沒看艾爾文一眼。
“方纔城頭上有不少人見到我們進城,尤其是見到了你,只怕這位城守以後的官運就沒那麼亨通了。”艾爾文苦笑着道。
“我可沒你那個閒情,還有功夫擔憂別人。”奧妮安面無表情地說道。
艾爾文看了一眼她的神色,不再自討沒趣,專心趕路起來。
也不知爲何,方纔還是初陽直上,忽地就落起雨來了。起初還是淅淅瀝瀝,不一會兒,雨勢越發大起來。冬末春初的寒雨打在這一羣疾馳趕路的人身上,氤氳寥寥,更添了幾分落魄之意。
還未至午間,一行人已經趕至緬因省會紐茵城的南面。
艾爾文仔細望了一眼城牆那處,當即揚起手臂,擺了個“止”的手勢,於是四方傭兵團的衆人趕緊扯住了胯下溼漉漉的馬匹。
一聲聲馬嘶接連響起。
他冷眼望着煙雨之中那一字排開的緬因將士,粗略算了下,對方約有千把人。當他看到爲首的那位赤發女子的時候,一時無言,一臉死寂。
“夏燁,你先領着人護送公主往風鐵堡去。我來斷後。”艾爾文寒聲說道,說完就一人一騎往前行去。
“你瘋啦!”奧妮安怒道。她當即從馬上縱身而出,一把抽出身後法杖,皓腕輕揮,法杖上登時光芒流轉,一段護盾就直接擋在傭兵團前面。她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真看不出來是疲憊奔波了一夜。
“放!”嵐姻冷眼望着那雪發女子,當即下令道。
這一千緬因鐵騎整齊劃一地擡起手臂,把架在手臂上的機弩角度拉高,鬆開懸刀之後,一陣箭雨立時射出。
“快走!”奧妮安一邊用魔力撐着護盾,一邊對着身後的諸人喝道。
然而她忘了,這是艾爾文的傭兵團,浪雲和夏燁這些人都只聽艾爾文的命令。
“夏燁,讓身着綠鱗甲的傭兵頂到前面去!快!”
“浪雲,帶着那剩下十幾個魔法師,到空中掩護!”
艾爾文知道這下子是避免不了打一場遭遇戰了。
夏燁和浪雲得令後開始部署起這爲數不多的部隊。
趁着前幾輪箭雨被奧妮安擋開之際,夏燁領着幾十名身着綠鱗重甲的武道到達位置,護在最前方。
就在這時,一道墨色的光芒朝着艾爾文這邊的衆人疾速襲來。定睛望去,竟是一條被青幽色包裹住的墨蛟。
艾爾文知道這是嵐姻的“咒術邪焰黑龍”。
馬洛德平原一戰,嵐姻應該是幾方大魔導中耗費魔力最少的。她多半時候都是護着菲玥大師的安危,除開那次使用“咒術墨鳳”,就沒再過度消耗過魔力了。其實那場戰役的末段,她有好幾次可以對艾爾文出手,只是她沒下得了手。當然,艾爾文適才也是想借着這點,掩護衆人離開。
所以即便不是嵐姻的全力一擊,也足夠擊破奧妮安的護盾了。畢竟公主已經處在強弩之末,平原上那記驚世駭俗的“赫煬焚天”之後,她的魔力就已然見底。不然她也不會被嵐姻的劍陣逼迫得那麼狼狽。可見方纔的那揮袖間的護盾,也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驕狂的墨蛟直接在傭兵團的方陣裡破開一道直線。傭兵們一旦被那幽藍色的焰火沾着,其身形瞬間就被墨色的咒術能量給吞沒了。
在那血口大開的墨蛟破開奧妮安身前的護盾的時候,有一彎沉光凝脂的“月面”擋在了她身前。
看着墨蛟被攔住,嵐姻心中怒濤大作,“這已經是他第幾次救那隻白髮狐狸了?”她這般恨聲道,於是心下一橫,直接加大了對墨蛟的魔力灌輸。
就在那墨蛟即將突破艾爾文的月面之際,其後竟還有一支畫戟劃長空而來!
艾頓這一記飛戟已有其父“一劍橫空飛萬里”的風範。
顯然這是連嵐姻都沒料到的,她也是十分驚異地望着消失在眼際的戟尾。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上次沒穿透的手掌,這次終於穿透了。
“啊!”艾爾文一聲響徹天際的痛呼過後,靠着另外一隻手死死握住,纔沒讓這畫戟把自己的胸膛給穿透了。
他本想靠着月面周圍的時空裂隙把邪焰黑龍的能量給化解了,哪成想後面還跟了一支飛戟。即便他已經傾盡全身魔力去擋下這一擊了,也無濟於事。其實他這兩日魔力消耗嚴重,根本就榨不出什麼來了。
“你怎麼樣?”奧妮安從他身後繞過來看他的傷勢,瞧着了那嫩肉外翻的傷口。
艾爾文見她金眸圓睜,一副想要上去和人家搏命的神色,悽笑着安慰道:“沒事,就是可能以後得換個手拿法杖了。”
他咬着牙,用左手把戟尖拔了出來,又是引來一聲痛呼。只見他右手手掌,鮮血四溢,顫抖不止。清寒的雨水伴着潺潺血水,順着他的指尖肆意滑落。
夏燁一看艾爾文被傷了一手,趕緊對着他喊道:“殿下你先走!我留下來斷後!”
而後夏燁對着周圍傭兵大喝:“保持好陣型,爲副團長斷後。”
“是的,艾爾文殿下,這裡我們來拖着。你先走!”在上方的浪雲也是對着艾爾文如此喊道。
艾爾文望了一眼東北面的迷濛雨霧間,竟還有大隊人馬奔騰而來的層層疊影,心知再在此處耗着,定要全員覆沒在這。
於是他左手持着畫戟,猛地朝艾頓擲了過去。戟一離手後,就牽起奧妮安的柔荑,落在自己的坐騎上,頭也不回地向着南面飛奔而去。
艾頓一把接過飛過來的畫戟,剛想動身追出去,卻發現嵐姻比他還快,已然飛騎而出。
但見那赤發女子一雙纖手左右各劃兩個半圓,兩條殷紅色澤的弧形光鞭橫然揮出,當即把夏燁的方陣打了個人仰馬翻。
嵐姻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這些僱傭兵,躍馬而過。
在半空中的浪雲和那十來個魔法師剛想對她攔截,就被她一陣狂轟亂炸般的瞬發魔法給壓得出不了手。
艾頓望着煙雨之中,那已然奔遠的身影,感嘆了句“看來還是心疼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