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 一愣一愣的魯妙子

靜謐幽深的山林中,隱藏着一座小小的庭院,清泉流淌於溪澗,鳥啼蟲鳴在枝頭,好一個曲徑通幽的去處。

不算寬廣的正堂中,藤草編織的草榻上面對面坐着兩人,中間擺放着一張矮几。

几案上無酒無肉,有的僅僅只是兩杯清茶。

左側跪坐着的,是一位鵝冠博帶的老者,他的面容古樸清奇,氣質巍若松柏,三縷長鬚飄然垂下,飄飄然活脫脫一副仙人之姿。

右側,是一位白衣青年,雖然面色尊敬,但因爲盤腿而坐的姿態,看起來多少還是有點兒失禮。

“李公子,請喝茶。”

“魯公,請。”

兩人先後伸手端起了茶碗,輕輕的飲了一口。年輕人是第一次喝到眼前這種茶水,嚥下喉頭,感受到一陣悠長又清涼的滋味,截然不同於他以往喝過的任何一種茶水,不由自主的,年輕人臉上露出了絲絲驚訝的神色。

“好茶。”

“呵呵,山野粗茶而已,李公子過獎了。”老者笑着捋了捋長鬚,眼中閃過了一絲得色。

正在喝茶的這兩人中,年輕的那一位,自然就是前一天才剛剛出手幫着飛馬牧場解了圍的李林,而坐在他對面的,則是一直隱居在牧場深處山林小築裡的魯妙子了。

四大寇的襲擊來的太突然,當商震派人把消息告訴給魯妙子的時候,已經不夠時間讓他向佛道兩派中的老友們求援了。無奈之下,魯妙子只好親自出面,離開了自己隱居的山中小築,來到了牧場的城堡裡。

隱居之前,魯妙子在城堡裡留下了一些機關。他的計劃是,把商秀珣和其他殘存下來的人手,全都召集進城堡,然後啓動機關將賊寇們攔截在外面,再悄悄的通過地下密道,讓商秀珣帶着手下轉移。

如同激活邪帝舍利的套路一樣,啓動這個機關,需要魯妙子親自運轉全身的真氣,按照既定的路線打通幾個鎖竅。換了其他人,先不說真氣是否足夠充沛,在搞不明白行氣線路的前提下冒然啓動機關,只會引來‘自毀’的後果。

換言之,魯妙子這是打算豁出自己的性命,換取商秀珣的生存——畢竟是身負內傷幾十年的人了,離油盡燈枯沒多遠了,如此情況下,別說動用全身的真氣了,哪怕只用上一半,都會引起內傷的爆發,最終一命嗚呼。

不過,在魯妙子派出來的人手還沒來得及跑到城頭上,把正在奮戰的商秀珣等人叫回到內城的大廳裡之前,在這麼個節骨眼上,李林恰到時機的站了出來,以雷霆壓頂之勢,如烈日融雪般解決了圍攻牧場的賊寇。

是不是仙人手段,先放在一邊不提。感受了一番從地獄回到天堂的味道之後,魯妙子心中只有滿滿的感激,然後,哪怕歸來的商秀珣沒有給他好臉色看,哪怕牧場中的幾位執事還有很多話要說,他都沒有放在心上,而是第一時間對伸出了援手的李林發出了邀請。

應下了邀請,開着光環幫英勇作戰的傷員們恢復了一番,再好好的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李林如約來到了山中小築,見到了等候已久的魯妙子。

“多謝李公子昨日之舉,若非公子出手相助,飛馬牧場或許已經不復存在了。”

“路遇不平,本該拔刀相助。魯公,無須多禮。”李林輕輕的放下茶碗,面色平和的笑了笑:“更何況,我與場主本就頗有緣分,於情於理,都不能坐視不理。”

“緣分?”聽出了李林話裡有話,並不是流於表面的在說‘我跟商秀珣是好朋友’,魯妙子有些好奇的問道:“李公子,乃是仙人之姿。我那不成器的女兒,如何與公子有緣再先了?”

“實不相瞞。”又到了扯旗忽悠的時候了,李林正了正臉色,挺直了後腰,頗爲鄭重的說道:“魯公有所不知,商場主跟我本是一家人的關係,我此番下界,也是爲了查看她們在這裡過的好不好……。”

“一家人?她們?”越聽越迷糊了,魯妙子擺出了一副‘你繼續說,我正在認真聽’的姿態,等着李林給出進一步的解釋。

“我在上界的身份就不提了,還請魯公見諒。”伸出食指指了指上頭,李林笑着說道:“雖說天條對我沒有多大威脅,但總歸還是有點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想必魯公也能理解。”

“單說商場主吧。她在上界的時候,本是我殿中的一位侍女,司掌蓄養牲畜一職,我那殿中的仙鶴、玉兔、天馬、避水金睛獸等等,總之,大大小小的一應仙獸,都歸她管理。”

“魯公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我不是個講規矩的人。在我那殿中,也沒甚要緊的規矩。雖說頂着侍女的名頭,可她們在我心中,確實如同妹妹一樣親近。”

“兄妹間,總有個吵架拌嘴的時候。這不,前段時間我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她們。然後,趁着我出門辦事,她們幾個合夥謀劃,給我玩了一出離家出走的戲碼。”說到這裡,李林又故作無奈的嘆了口氣:“唉~~,好在姑娘們沒有真的翻臉,只是想要耍個小性子跟我賭氣。偷跑下界之前,留下了幾個人手,要不然,等我回去的時候,殿中肯定早就亂套了。”

“熬了十來日,呃,忘了說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殿中人手不足,我只能拆東牆補西牆,勉強撐了一段時日。這不,實在是撐不住了,我只好下界來,把她們給請回去。”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她們竟然不是以仙體下凡,而是直接投胎成人了。”又重重的嘆了口氣,李林‘非常鬱悶’的說道:“如此一來,事情就真的有些難辦了。魯公,你是學識淵博的大家,想必聽說過破碎虛空的傳說吧?”

魯妙子點點頭:“公子說的是傳鷹大俠吧?”

“沒錯。”李林一拍雙手,滿臉‘就是這麼回事’的表情:“下界之人,想要肉身飛昇,只有破碎虛空一途可走。以商場主她們幾個的資質,想要走通這條路,可沒有那麼容易。畢竟她們在上界之時,就不是以武力見長,下凡投胎之後,也只會在自己原本所擅長的那一面展露出天賦。”

“原來如此。”自己女兒是牧場主,平時裡乾的就是馴馬養馬的活兒,正好對應了她在天上的‘司掌蓄養牲畜’的工作,腦補出這一條,魯妙子若有所得的點了點頭。

“不能破碎虛空,就只有等她們死後接應真靈了。”李林接着忽悠到:“如此一來,便會遇到一個極爲關鍵的難題——若是順應天命而死,倒是無妨,可若是爲了成仙而自求兵解,卻會損害到根基。換言之,她們幾個必須要在世上好好的過完這一輩子,等到生死簿上註定的那個日子到來,才能跟我回去上界。”

“都是仙女投胎,福報比常人更厚,無論是商場主,還是她那幾個姐妹,都早已註定必是長壽之人。別說七八十歲了,活個一百年,大概也不成問題。”李林第三次嘆氣到:“就說商場主吧,這會兒才十來歲不到二十,等到她壽終正寢跟我回去天上,最少也是七八十年後的事了,換言之,我那殿中,缺少人手的狀況最少還要持續七八十天。這才十來天,就快要熬不住了,七八十天,唉~~~~。”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都是李林在‘自言自語’。

聽了這麼多天界秘聞,魯妙子心中早已驚訝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加上腦海中滿滿都是‘我女兒的來頭竟然這麼大?’的驚歎,於是,在李林安靜下來之後,他還是許久沒有出聲。

房間裡再次恢復了之前的安靜,若是還有第三人在場,他的耳中也只能聽到窗外的鳥啼聲和流水聲。

好在安靜並沒有持續太久,突然間,小院外面傳來了商秀珣的聲音:“李公子~~!李公子~~~!你在麼?”

從草榻上站起身來,李林笑着指了指門外說道:“魯公,我先告辭了。前幾天叫我李兄,昨天叫我仙長,今天又叫我李公子,商場主的心情看來很不平靜呢。我若是再待下去,指不定又要多出幾個新的稱呼來。”

“呃~。”想要說‘我還沒有好好的謝過你’,可想起剛纔李林說過的那番話,想起他是個實打實的仙人,自己那點兒好處大概也不算什麼,魯妙子只能把話又咽了回去。起身相送,來到門口,千言萬語匯成了一句話:“李公子,謝謝你。”

“魯公留步。”李林笑着回了一禮,離開之前想起一件事,他又回頭留下了一句:“對了,魯公這幾天不妨好好調養一下身體,等我有空了,再來幫你把身上的病根兒除掉。遭逢這次大難之後,想必魯公心中的想法也有些不一樣了吧?”

魯妙子眼神一縮,爆出了一團精光,瞬間又收斂下去:“既如此,老夫便在此靜靜調養,恭候公子的大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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