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無論是祝玉妍還是石之軒,都不能算是魔道中人。
前者身爲陰癸派的宗主,理想一直都是振興宗門,讓陰癸派再次得到世人的認可,從而獲得行走於陽光下的資格。
至於後者,雖然頂着個邪王的名號,可石之軒的行徑卻並沒有那麼邪惡。當他化身裴矩在朝中爲官時,曾經倡導過不少利國利民的良策;當他披上大德聖僧的馬甲時,他是真真正正的幫助了不少信徒,將他們度化到了一心向善的路上;而當他回到魔門之中,以補天道和花間派的宗主行走江湖時,也從未對那些無辜的人下毒手。
天下第一,破碎虛空,纔是石之軒心中最大的願望,可以說他是一個十分純粹的人。而這樣的人,無論如何都談不上一個‘魔’字。
排在祝玉妍和石之軒後面,魔門中的第三高手趙德言,纔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惡魔’——既沒有振興宗門的遠大抱負,也從未想過要爭奪天下第一的名頭,在魔帥趙德言腦子裡,只有純粹的惡念,就像DC漫畫中的那個小丑一樣,一心一意只想看到天下大亂。
正是因爲心中埋藏着如此惡毒的願望,所以趙德言纔會離開中原,以國師的身份加入東突厥——佔據了這個位置,可以時刻影響到東突厥王室的想法,或挑撥,或利誘,總之,抓住機會之後,費不了多少事,就能挑起突厥與中原之間的戰亂,引發最爲混亂的局面。
也就是說,哪怕王世充給不出什麼好處,趙德言也不會按兵不動。而他這一次親自來到中原與王世充見面,商談出兵條件也只是明面上的幌子,實際上,他的真正目的,只是想要親自看一看狀況,確認一下眼下這個時候,突厥大軍是否應該入場參戰。
得到了王世充的一些‘承諾’,又花了幾天時間在洛陽城周邊收集情報。在王世充終於頂不住壓力,一次又一次的催促之後,趙德言做出了決定。
將徒弟芭黛兒留在王世充身邊充當耳目,趙德言自行返回了塞外,催動早就已經徵調完畢的突厥大軍,開始南下。
……………………………
大同城上,旌旗密佈,戰雲壓頂。一騎快馬從北方馳來,毫不停歇的衝入城門,直奔留守府。
探子飛身而下,不顧自己已經後力不濟,跌跌撞撞的衝到堂前,向端坐於上的一位年輕將軍大聲彙報:“報~~~!突厥人的前鋒,距離雁門關只有百里~!”
“嘶~~。”年輕將軍倒抽了一口涼氣:“可曾探查清楚,敵軍共有多少人馬?”
“已探查到對方的兩路前鋒,一路直奔雁門關,爲首之人是阿史那咄苾,其麾下兵馬越有三萬人;另一路,似乎是往馬邑郡去了,爲首之人乃是阿史那俟利弗設,麾下也有三萬騎兵。”喘了口氣,探子繼續彙報:“敵軍中軍的位置,尚未探查清楚。但可以確認的是,大軍的主帥是突厥可汗阿史那咄世吉。”
探子口中提到的三人是兄弟關係,他們都是啓民可汗之子。
突厥大軍中的主帥,阿史那咄世吉,就是始畢可汗。而另外那兩位阿史那氏成員,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前者,阿史那咄苾,是歷史上兵臨長安城下,逼得李世民不得不簽訂‘白馬之盟’的頡利可汗,而後者阿史那俟利弗設,則是始畢可汗去世後,頡利可汗上臺前,在619到620年一年間繼任了可汗大位的處羅可汗。
可汗親征,兩位先鋒還是他的親兄弟?哪怕還不知道敵軍的總數,光是聽到這三兄弟的名號,坐在堂上的年輕將軍就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
“二公子,請儘快給國公爺發信,敵軍勢大,僅憑我等,定然無法阻攔。”知道事情很緊急,也是看到了年輕將軍臉上的焦急表情,堂下站出一人,對他提出了勸諫。
“堂叔言之有理,我這便給父親寫信。”
父親是唐國公,自己又是二公子,很顯然,坐在堂上主位的人就是未來的千古一帝李世民了。
王世充背上黑鍋之後,李閥也派出了軍力參與了圍剿,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李淵特意帶上了自己的大兒子李建成,想要讓他在這一次的征戰中好好的鍍個金。至於二兒子李世民,則是被李淵以‘你善於領兵作戰,若是突厥發動偷襲,只有你能應付’的理由,將其留在了山西老家鎮守大本營。
‘若是突厥發動偷襲’這話,李淵只是隨口一說,他可沒想到突厥那邊真的會乘虛而入,掐在這麼個節骨眼上起兵南下。也正是因爲沒有預料到這一點,他給李世民留下的兵力並不是很多。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就算李世民能征善戰,手頭上沒有足夠的兵力,也還是無法應付突厥大軍的侵襲。更何況,現在他還沒有收攏瓦崗寨裡的那些好手,麾下缺乏可以獨當一面的大將,僅僅只有堂叔李神通一人可堪一用。
判斷出了形式,確認是不可力敵的狀況,李世民自然不會硬肛。寫信給李淵,讓他帶着大軍回來馳援,也理所當然的成了第一選擇。
不是打個電話發個電報就能把人叫回來,信使在路上要跑個好幾天。而且,李淵那邊會不會立即撤軍回援,也是一個問題——王世充眼看着就要撐不住了,若是趕在這個節骨眼上撤軍離開,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損失。相比之下,李淵的眼光不如李世民長遠,性格也不夠果斷,還真不一定能夠當機立斷的做出最爲正確的選擇。
再退一步,就算李淵立刻做出了回援的決定,大軍從洛陽那邊撤回來,也需要一段時間。
考慮到這些,李世民並沒有坐在大同府裡枯等,而是先自行帶兵出城,跟突厥前鋒進行了小規模的戰鬥。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利用自己現有的兵力,儘可能的騷擾突厥人,讓他們減慢速度,爭取在大軍回援之前,拖住他們前進的步伐。
兵力不多,繞圈圈放風箏的戰術方針絕對不能搞錯。
不過,既然是要拖延時間,那麼,就必須要先吸引住對方的注意力才行。換言之,必須要先對敵軍‘嘲諷’一番才行。
就這樣,李世民帶着麾下僅有的騎兵,主動出擊,在一個小山谷裡,藉助地形之利,對突厥人的先鋒部隊進行了一次伏擊。
懸崖邊滾落的石塊,砸死了成百上千人,還嚴重的阻塞了道路,突厥人必須要派出一些人手,花上至少半天的時間,才能清理出一條可以讓輜重馬車通過的路徑。
因爲這個突發狀況,阿史那咄苾暴跳如雷,二話不說派出了一部分人馬,緊緊的咬上了正在撤離的李世民部。
跑出了幾十裡地,覺得敵方的後續部隊應該不會那麼快追上來,李世民勒住馬繮,帶領着騎兵們回身迎擊,與追上來的那一隊突厥人進行了硬碰硬的馬戰。
李世民這邊的優勢是裝備精良,突厥人那邊,則是有着更加擅長騎馬作戰的優勢。兩相抵消之下,這場戰鬥打的那叫一個慘烈——追上來的兩千突厥騎兵只跑掉了十分之一,而李世民這邊,也有將近一千五百名騎兵或死或傷,失去了繼續戰鬥的能力。
沒想到第一戰就出現了這麼嚴重的減員,還不是後來那個天策上將的李世民,終於認識到了自己在戰術上的缺陷。不過,現在已經沒有讓他吸取經驗總結教訓的餘裕了,爲了繼續‘拖延敵軍速度’的任務,他不得不帶着僅剩的三千名士兵,再一次展開了遊記騷擾。
每天都要爆發最少一場戰鬥,雖說李世民和他麾下的士兵們都學乖了,在戰鬥中避免了過多的戰損,不過,到底還是架不住一輪又一輪的消磨。
短短的五日之後,李世民身邊剩下來的士兵,只有最後的一千人了。而阿史那咄苾帶領的突厥先鋒部隊,也已經前進到了距離大同城僅僅只有不到三十里的位置。
“兄弟們的狀況還好麼?”站在小山包上,接着樹木的遮擋,觀察着山腳下正在繼續前進的突厥部隊,李世民舔了舔乾裂的嘴角,神情沉重的向身邊的副將詢問道。
“二公子,還有一千一百五十三人可以作戰。”回報的數字精確到了個位,可見這位副將心中對於這幾天的經歷有多麼的深刻。
“招呼兄弟們做準備吧,我們再衝最後一輪。”算了算距離,三十里,只能再打一場游擊戰,李世民強迫自己硬起心腸,對副將下達了命令。
“是~!”副將抱拳接令,退下去召集士兵。
李世民轉過身來,看到的是自己的一幫親衛——在之前的戰鬥中,要說減員比例最大的,就是他的這幫親衛了。每一場戰鬥中,李世民都會身先士卒,而爲了保護他的安全,親衛們也必須跟着去最爲危險的地方來回衝殺。幾天下來,原本將近一百人的親衛隊伍,死的只剩下了十三位。
可就算是死了這麼多兄弟,這十三位親衛眼中還是沒有絲毫的退縮。迎上了李世民的眼神,他們神態從容,面色肅穆,無聲勝有聲的表達出了一個態度——無論二公子你如何決定,我們都會一直追隨你左右,哪怕天涯海角地府陰曹,也絕不會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