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能明白我說的話嗎?百姓尚且有歉意,何況是皇上,他後悔自己害死了自己最愛的人,天下人都說皇上對他用情至深,在他死後,皇上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就連朝政都幾乎不聞不問,就連柳妃跟太子死去的時候,皇上也未曾如此落魄,你能想像那種感情麼。”

在這一刻,於清似乎在感嘆,面對着這麼一份感情,就算是旁觀者,也會動容吧?

“若說皇上如今喜歡你,那也絕對是因爲你跟那人酷似的臉,他對你再怎麼好,也只能證明他在找贖罪的方法罷了。”

面對着於清忽然激動起來的語氣,喬適卻恢復了冷靜,於清的話再怎麼在他的心裡牽起漣漪,如今也不過是片面之詞,在他的話看來,趙仲衍愛喬適,這是肯定的。

只是在於清也不瞭解的情況下發生過什麼,他無法確定。當初既然南廂被燃爲灰燼,自己又是怎麼逃出生天的?如果趙仲衍愛他,那爲何尚宇又要帶他逃離炎國?在此之後,尚宇對往事絕口不提,又是怎麼回事?

把所有疑問壓下,喬適只抓住了其中一點,問道。

“言則,於公子也認爲你們聖上錯了?”喬適才說完,於清便辯駁道。

“非也,在我看來,皇上並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但這些事,又豈是外人能道清的?”於清的語氣聽來,不無灑脫之意,這道跟先前有了點區別。

“如此看來,於公子也是明理之人,今日前來對我說這番話,又是何用意?”

“明理?錯了,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只是要你看清,皇上對你的不是愛,只是對他人的悔。而我得不到的,誰也休想得到,知道皇上最近心煩朝政之事嗎?你又知不知道,爲何我明明對皇上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他卻不殺我嗎?”

略過於清的眼神,嗅到一絲危機感,於清分明是在一步步引導他猜想自己的意圖,他是斷定了他不會有時間阻止嗎?

雙眼定定地望着於清,他的表情並無異樣,只是人已經越過了喬適,走到了門前,兩人之間的距離成了五步左右,只見於清長袖之中有了動靜,喬適已經提高了防備,於清忽然作聲。

“那是因爲,皇上始終顧忌我的身份。”袖口露出的寒光讓喬適一驚,眼看於清的目標並非他人,而是自己,喬適連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腕,不料還未抓緊就被他狠狠推開。

於清手腕一翻,藏在袖中的匕首瞬間畢露,於清隨即用雙手緊握匕首,尖銳的刀鋒閃着銀光,往自己腹部刺去,他忽然一笑,喬適愣住了,於清再次開口,聲音有些顫抖。

“我的死,只是開始……”這話一停下,於清便轉身向殿外跑去,嘴裡一直驚呼着,感覺就像在逃命。

手上一陣陣疼痛,低頭一看,原來手背被劃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鮮紅的血沿着指尖滴落,看着白皙的手上那刺眼的紅,喬適有些入了神,那一種暗紅,帶着糜爛。

他已經猜到於清的目的,自殺,再嫁禍於他。表面上看很簡單,只是他身爲鄴國質子,趙仲衍又該如何處理?他說趙仲衍顧忌他的身份,恐怕之後又會牽連大波。

即使猜到於清的用意,喬適卻無意去辯駁。果不其然,不到半刻已經有禁軍把他‘請’走了。礙於他是鄴國皇子的身份,禁軍對他的態度也算客氣,何況近日來換上對他的態度,早在宮中傳得沸沸揚揚。

衆人都認爲,不過是死了一個囧囧,趙仲衍怎麼也不會捨得重罰他,只是在聽到事情之後,趙仲衍的神情卻未像想象中的輕鬆,他自然知道此後會出現什麼情況,馮督軍是太后那邊的人,恐怕又會借題發揮了……

喬適只被留在一個清幽的地方呆了片刻,隨後有人說奉皇上口諭,將他送回延璽殿,隨後便又離開了,這就跟預想中的一樣,表面上還是這麼風平浪靜,他不瞭解趙仲衍的朝中爭鬥,但他並不傻。

看見喬適自回來便一聲不響,茗兒有些擔心,跟喬適說了好些話,他依然想回不了神似的,一邊擔心趙仲衍回來後不知道會如何處理,一邊擔心喬適是不是發生了些什麼,茗兒不禁嘆氣。

沐浴過後換上新的衣衫,手上的傷已經包紮好,髮梢的水珠一滴滴墜落,喬適坐在長椅上低頭擦拭着,動作卻牽涉着傷口一陣陣發痛。

忽然有人輕輕拿開了他的手,動作輕柔地替他擦拭起發來,稍稍一驚,側過頭一看,是趙仲衍,自己卻連他什麼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你總是整日發呆。”趙仲衍輕輕地說着。

“於清呢?”喬適問着,趙仲衍手上的動作停了一瞬,而後才繼續道。

“死了……你別擔心,不會有事。”後面的話,是在安慰,喬適卻聽出了隱瞞的意味,趙仲衍知道他會猜測些什麼。

“不問我爲什麼嗎?禁軍說…於清告訴他們,我要殺他。”

趙仲衍輕笑,卻並沒有回答喬適的問題,依然仔細地幫他揉着頭髮,喬適側坐過身面對着趙仲衍,抓住了他的手臂,拉了下來。

“別笑……”

“那你說,他是你殺的麼?”趙仲衍認真地望着喬適的雙眼,後者搖了搖頭。

“這事情已經派人追查……”見喬適蹙着眉,趙仲衍於是這麼補充道。

“你說不是,那就不會是你,我相信你的話。”

——不想再次因爲那份信任而失去你,所以我學會了相信,無條件的相信。但此刻我卻更想知道,你再次瞭解到了些什麼,到了今天我才知道,你一絲一毫的動靜,都能讓我緊張至極。

良久,喬適都只是靜靜地望着趙仲衍,最後才笑了,這笑並不明顯,卻顯得溫暖。左手慢慢擡起,最後伸出指尖覆上趙仲衍眼角的傷。

“我忽然想,這裡的傷痕,最好永遠都不要消失。”

“爲何?”看喬適雙眼注視着他的傷,趙仲衍皺了皺眉,笑意中帶着疑惑。

“爲了讓你永遠記得我。”視線移開,對上了趙仲衍的雙眼,喬適此刻笑得有些頑皮。

“當然記得,你是第一個把我砸傷的人。”伸手拿下了他的手,握在手中,看見那包紮好的傷口,趙仲衍的動作不禁放柔了。

“那如果……我希望你用心把我記住,我是不是要拿劍刺過你的胸膛?”喬適邪笑着,沒想趙仲衍卻一臉嘆息。

“你倒是忘了,早在鄴國國境之內,你我第一次重遇的時候,我不是受了你一刀?到現在還會痛啊,你相不相信?”趙仲衍擺出一副受傷的模樣,喬適瞅他一樣,纔回想起當時,都是同一個人,卻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早就用行動讓你把我記在心裡了是吧。你那傷口都多久以前了,你覺得我白癡到什麼程度?”喬適反問。

“我怎能喜歡白癡?但如果你是白癡的話,我大概也會喜歡。”

“好吧,我喜歡上你我就是白癡,而我是白癡你也喜歡,所以你也是白癡。”

趙仲衍一笑,伸手輕輕捏了喬適的臉頰一下,瞎鬧了一陣子,喬適才想起某些事情,於是問道。

“我想知道,於清是誰送進宮的?”

“他跟你說了什麼?”趙仲衍的神色一下子沉了許些,他這麼一問,喬適也靜了下來,如果趙仲衍可以笑着得自然些,也許他不會害怕。

“你在緊張,有什麼我不該知道的嗎?”

“不。”趙仲衍果斷地迴應着,眼中卻出現了疲倦之意。

“那你在隱瞞些什麼?朝中有什麼動靜嗎?還是說,太后那邊開始按耐不住了?”這話說完,喬適才一愣,什麼太后,他並未見過,剛纔那話卻說的理所當然。

看着喬適也在驚訝自己的話,並且低頭沉思的神情,趙仲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另一隻手環過喬適的頸後,用力將他往自己懷裡抱緊。

“適……”

趙仲衍的動作,讓他腦中的思緒散亂了。也許,在害怕的人不是他,而是趙仲衍。剛纔那一瞬的動作,完全揭示了他的緊張,他在阻止着,阻止着他去回想那一切。

——皇上對你的不是愛,只是對他人的悔。

於清的話,始終還是有影響的,自己對自己說不要去理會,但是可能麼?在這一刻,他卻比較希望自己是真正的第三者,起碼不會因此而矛盾着。

不是愛,而是悔。正因爲他並不是替身,所以才更加盡力對他好,因爲趙仲衍只是在補償罷了,是這樣嗎?

“你在害怕,是嗎?”

趙仲衍沒有回話,但喬適感覺到,抱着自己的人,猶豫了好一陣子。

“你對我的好,是因爲補償,還是愛?”提起手,把趙仲衍推開,但被推開的人卻遲遲不肯把手放開。

趙仲衍定定地注視着他,最後,他還是說了那句讓喬適最排斥的話語,趙仲衍說。

“對不起。”

趙仲衍不是一次這麼說過,可喬適每聽一次,就會增加一絲厭惡,咬了咬牙,喬適笑了。

“好。”

那是一種什麼感覺?聽了最不願意聽見的話,還要笑着說我明白麼?

“對不起,這是我欠你的……”趙仲衍沉聲地重複道,喬適深深的吸了口氣,雙手早已攆得死緊,但雙眼依舊目不轉睛地盯着趙仲衍。

“你不應該對我說這些。”喬適的語調,冷靜得有些過分。

“我不想騙你。”眼看那白色的繃帶再次滲出血來,趙仲衍拉住了喬適的手。

“我卻寧願你騙我。”喬適笑着,卻顯得那樣蒼白。

“我很抱歉,但這並不代表所有,我愛你,這也是真的。”面對着喬適顯得冷冽的眼神,趙仲衍顯得並不那麼着急。

“我也很抱歉,因爲你之前的話,讓我不敢相信你如今說的。”狠狠地,甩開了趙仲衍的手。

“喬適!”面對着喬適如此強烈的迴應,讓他第一次感到措手不及。

“誰都沒有把握,沒有把握在我想起一切之後,我們還能像現在一樣!爲什麼要讓我那麼真真切切地看到……就連希望自欺欺人,也沒有辦法做到。”沒有任何原因,如今的他,竟然還能笑着說話。

“你需要欺騙自己什麼?對我的恨?還是別的感情?”

“因爲再次愛上,所以變得恨,恨的不是如今的你,而是記憶。它們總是無時無刻地左右着我,爲什麼非得讓這份感情揹負着從前的帳。”喬適的神情,平靜得像是在敘述着什麼,停下的話語,過了一陣才繼續說道。

“但或許……你比我更加不安。”

對,趙仲衍比喬適更加不安,如果說喬適是因爲逐漸清晰的回憶而痛苦,那麼趙仲衍,這個從頭到尾都清楚記得一切的人,更顯得煎熬。

“我想知道,你到底想起了哪些。”

“就是因爲我無論怎麼努力都想不起過往,可是那種恨卻有增無減地擾亂着我,所以才讓我害怕!”

這一段話,就像是在發泄,被束縛着的感覺,讓他失去了耐xing。腦海中逐漸回憶起的種種,卻獨獨缺少趙仲衍的身影,無論怎麼努力,依然是徒勞。

“這種感覺你能瞭解嗎?沒有任何原因地去恨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我快要撐不下去了。”

喬適的聲音越說便越小,雙眼早已不再望着趙仲衍,別過了臉。一段長長的沉默,趙仲衍伸手扳過了他的臉,不容他移開視線,開口道。

“我知道你會恨我,但我卻沒有任何方法去彌補,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把你帶回來。”趙仲衍的眼中,出現了倦意,卻又像是捨不得把手放開一般,目光靜靜地停留在他臉上。

“你在放棄。”喬適說着,眼底閃過一絲失望,這四個字,不是詢問,而是定論。

“不,我是怕…怕你會離開,在想起一切之後無聲無息地離開,這比起親手殺了我,更讓我痛苦。”他了解喬適,選擇離開,絕對有可能。

這次對話,兩人沉默的時間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長得多。

“我是不是該在理清一切之後,再面對我們之間的問題?”這是喬適唯一的想法。

“我沒有決定的資格,你希望怎麼做,我就怎麼做。”趙仲衍笑了,這笑竟讓人覺得哀傷,口中說的卻明明不是什麼悲傷的話。

不過是轉眼間,先前那輕鬆的氣氛消散得無影無蹤,如果不是於清的死,他們都會選擇繼續假裝看不見彼此的問題,但這並不到他們去接受面對或不面對。

頭髮始終沒有乾透,長長地垂落着,滲着冰冷的溼意,卻再也無心去理會,趙仲衍忽然起身,就在喬適要開口詢問的時候,他開口道。

“我今晚到御書房,你好好休息。”

心裡一涼,有種奇怪的感覺,明明是趙仲衍在配合着他的步伐,卻始終顯得不盡人意。當他再擡起頭望向那人是,房內已經沒有了他的蹤影。

趙仲衍離開後,茗兒悄悄地走進房間,卻看見喬適眉頭深蹙的模樣,隨即收住了腳步,轉身就要退下,卻被叫住了。

“茗兒。”

“……公子,皇上今夜在御書房處理國事,不回延璽殿了。”

“我知道……”喬適站起身來,走到了茗兒身邊,接着問道。

“知道絡華閣嗎?”

茗兒一聽,雙眼睜得極大,那神情深似聽了什麼讓人震驚的話,喬適眯了眯眼,更想了解這其中的狀況了。

“公子如何得知這地方?”

似乎意識到自己過於緊張,在喬適看了她一眼之後,茗兒咬了咬脣,低下了頭。

“你應該知道絡華閣在宮中何處。”言下之意,他是要去那裡看看了,茗兒卻不知如何是好,絡華閣是不給人進去的,犯了這條宮規,下場自然可以想像。

“公子,恕奴婢多嘴,這地方……去不得。”

眼看茗兒這副慌張的模樣,喬適看了她半晌,最後說道。

“我也是隨便問問罷了。”

隨口問問麼……不是的,若有機會,他真的打算來次‘故地重遊’。

趙仲衍果然徹夜未歸,有種被故意疏遠的錯覺,讓喬適有點煩躁,忽然想起之前趙仲衍親手交予他的令牌。心思一轉,當下決定出宮一趟,至於目的地,是多日未見的季宣宏的府邸。

有令牌在手,自然通行無阻,放聲說代聖上到季御醫府上一趟,宮門的人立即把事情辦的妥妥當當,眼看他人準備的不是轎子而是馬車,這倒讓喬適出乎意料的合意。

往季府的路上,伴馬車隨行的只有兩人,在馬車外駕馬而行。過了最後一道宮門,隨行的士兵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聽頭兒說,那令牌皇上只給過易將軍用?我還以爲南側門一直不會有人進出呢,這回是啥情況?”

“從前易將軍也會不時出宮,他只喜歡坐馬車出行,隨行禁軍不能太多,這規矩咱都習慣了……說起來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咱頭兒還是新兵呢!”似乎是在感慨歲月,又似乎在自嘲着,士兵的語氣大有幾分無奈。

“這麼說,大哥你見過易將軍?”青年的語調,無疑是充滿好奇的。

“見過,要說容貌,馬車內的那位…剛纔我見了的時候還嚇着了呢,以爲大白天的……”士兵沒說下去,笑着掩蓋了自己的驚訝。

“不會吧!那……那馬車之內的不就是……鄴國皇子?我還以爲是皇上的新寵呢!”青年既訝異於喬適的相貌,又驚訝於他如今的身份。

按照士兵的話,車內那人長得很像易將軍,可易將軍已死,這宮裡宮外對於鄴國皇子相貌的傳言也多不勝數,他與易將軍相似是總所周知的消息,那麼如今車內之人,必定就是鄴國皇子了。

“新寵?小子,你是不懂皇上如何長情,易將軍死後,他對誰動情過?一個都沒有。”士兵再次感嘆。

自古yin陽相結纔是主道,這男子間有違常理的感情,但當這感情發生在他們的國君與將軍之間時,就顯得讓人格外痛心,不會用鄙夷的目光,只會爲這種感情嘆息。

“皇上也是xing情中人啊,誰說君王無情吶?寧願征戰沙場也不願另覓新歡,這情字可困死了不少人。”青年像是有感而發,語氣也裝作老成了幾分,年長的士兵一聽,笑了。

“能困住當今聖上的,我看就只有已故的易將軍了,宮內外的人暗地裡說皇上冷酷無情,你沒聽過?”

“哎?當然聽過,我還以爲……”

“以爲什麼?他們無中生有?皇上辦起正事來,手段比誰都狠,你以後就能明白啦!”

“大哥,瞧你樣子好像知道挺多了啊。”青年更加好奇了。

“偷偷告訴你個事兒,我老弟被派在七王爺手下跟隨鎮守邊關,從前都是一月一封的家書,近幾個月來竟然沒了音訊!”

“這……這是啥意思?”

聽青年這麼問着,車內的喬適倒是無聲地笑了笑,還能是什麼意思?軍中士兵若有何傷亡,定當第一時間告知親屬,聽這年長士兵的語氣,斷然不會是他弟弟出事,唯一的可能,就是邊關與外界的書信不能自由往來。

“唉!小子,多說無益,你好生想想吧。”

青年細聲嘀咕了幾聲,兩人便沒再多話,儘管他們已經把聲音壓下,喬適還是聽得清楚。除去後面邊關的話語,喬適才想起,似乎總在別人嘴裡聽到趙仲衍對他的好,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南側門,這是趙仲衍唯一爲喬適保留的特權,只是邊關……這應該就是困擾趙仲衍的問題,似乎比想象中嚴重。

來到季宣宏的府邸前,交代隨行士兵兩個時辰後在門外等候,接着隨開門的老人進了屋。那老者看似季家總管,自看見喬適第一眼起便不是偷偷瞄看,眼中還滿是疑惑。的d5cfead94f53

熱騰騰的茶水奉上,老者站到了一邊一同等候着。過了片刻,喬適開始覺得被看得不自在,遂開口打算詢問,沒想卻被搶先一步。

“大叔……”

“您……您是喬大人?”

喬適聽了,有些愕然。還沒容他答話,老者隨即拍了拍自己腦門,邊說道。

“唉,老奴準是老糊塗了,喬大人又怎可能還在人世……”

“關叔,你又在說什麼呢?”這忽然而來的聲音,是季宣宏的,老者聞聲,隨即轉過身去。

“哎,少爺……這位公子等候多時,老奴就不妨礙少爺與公子了。”

季宣宏點了點頭,老者便退了出去,喬適望了望季宣宏身後,卻未能發現自己想見的身影,便問道。

“禹昂回去了?”季宣宏聽了,搖了下頭,笑着走到喬適對面坐下,繼續道。

“既想念着你,又賭氣不肯見你。既想回鄴國,又因爲少了你所以不肯回。”語畢,季宣宏的眼神有些玩味,彥禹昂依然在他府上,這錯不了。

“呵……說起來,在下忽然拜訪造成大人不便,還請大人見諒。”

“喬適,你倒是在這時候還要跟我玩客套?”沉默了一陣之後,季宣宏說着這樣的話,指尖輕輕叩了兩下木桌,發出咯咯的聲音。

任何細微的變化,都躲不過季宣宏的雙眼,又怎麼發現不了喬適的不同?從他看自己的眼神,便已經可以下這個定論。

“你變得這麼不一樣,我有怎敢跟你套進?”他是想起了有關季宣宏的種種,但卻不是所有。再者,如今眼前的季宣宏,又是於記憶中的大有差異。

“如此說來,你今日到來只是爲了見禹昂?”指腹在小小茶杯上划着,嘴裡說着話,視線卻在杯子之上。

“這是其一,至於其二……我相信你能幫我瞭解些事。”

喬適望着季宣宏,後者卻始終沒有與他對視,只道。

“在下定盡力而爲。”

“炎國如今處境如何?”喬適問的話有些嚴峻,但語氣卻依舊淡然,只是這一問之下,季宣宏竟沉沉地笑了。

“這並非是我小小御醫能清楚的事。”

明顯的,喬適並未被這話敷衍過去,接過話時,喬適也微笑了,說道。

“似乎要玩客套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季宣宏,在我面前,別耍嘴皮子。”喬適這話,無論神態或是語氣,都十足從前的模樣,季宣宏不禁有些意外,過了半晌,才正經地道。

“內患乃當務之急。”

“內患若不能除,外憂自然隨之而來,能困擾趙仲衍如此之久,這問題必定難解。”喬適依舊是隨意地,輕輕吐着話語。

“我不過是說了一句,你倒是能領悟出這麼多。”季宣宏的臉上,出現了不易察覺的笑意。

“什麼狗屁領悟,都是聽會來的。”喬適笑道。

隨後喬適只是零星地詢問着點點情況,並未想季宣宏想象中地深入瞭解,到了最後也沒得出個結論來。

“古云多事之秋,用在今日是再適合不過。”

季宣宏這話,似乎讓喬適想到了些什麼,眼神一下子複雜起來,輕聲道。

“多事之秋?說起來,再過不久便是中秋了……”

季宣宏一聽,先是一陣沉默,隨後眼中出現一絲清明,於喬適對視之下,兩人都讀出了對方心中的打算,這個中秋,倒來得很是時候。

“人月兩圓,偏偏有人執着有家不歸。”季宣宏這調笑的語氣,暗示着誰,喬適自然明白。

“帶我去見見他吧?”配合着季宣宏的話,喬適輕笑問道。

“想必是在廂房生着悶氣,既咽不下氣來見你,也氣你不親自去找他。”

彥禹昂的脾氣,季宣宏還能比喬適清楚?聽了這話,便隨季宣宏往廂房走去。到了廂房外,季宣宏伸手一請,自己便先行離開,留下喬適勸說着彥禹昂開門。

喬適不是沒見識過彥禹昂的固執,這一勸的確花了不少時間,最後還是使詐才把他騙了出來。以爲喬適當真放棄見他而選擇回宮,彥禹昂一下子把門甩開,明明是着急卻硬是擺出一副要強的模樣,喬適見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最後在廂房內坐了良久,期間全是喬適在唱獨角戲,彥禹昂愛理不理地喝着茶,喬適努了努嘴,最後有些泄氣地停了下來。

“算了,我也該走啦。”喬適站起身來,彥禹昂聽了他的話輕輕一怔,喬適自然是看見的,遂故意放慢了動作。

“難得出宮,就這麼趕着回那個籠子麼?”

有些倔的語氣,但這說明彥禹昂已經退讓了,喬適一笑,立刻又坐了下來。

“殿下要小的留下,小的自然不敢忤逆。”

“那我問你,你這次來是爲了找我,還是找季宣宏?”分明是很急切想知道答案,卻偏偏裝作不在意。

“當然是殿下您啊!難道您看不出小的真心誠意?”喬適瞪着眼湊到彥禹昂面前,後者被他逗笑了,卻強忍着笑意。

與彥禹昂相處已久,喬適自然有對負他的辦法,彥禹昂最終還是拗不過氣來,也只好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他可以對誰無理取鬧,就是不能將喬適置之不理。

最後喬適在季府用過晚膳才離開,回宮的路上天色黑壓壓的,暴風雨的前夕。時值秋季卻出現瞭如此天氣,看似在暗喻着些什麼,當絕不像吉兆就是。

一路上喬適的神色便沒有放輕鬆過,回到宮門前,天際轟的一聲便下起傾盆大雨,雨滴打在臉上,眯着雙眼連路也看不清楚,喬適用手臂擋在額前就跑,天色越來越暗,跑着跑着竟失了方向。

眼前出現一片小小園林,穿過幽靜看見前方有一小閣,那裡並未點燈,喬適心想那大概是空置的地方,便走了進去,大雨弄的衣衫浸溼,未免有些狼狽。

正打算四處張望有什麼能擦拭雨水的東西,轉眼間一個閃電,屋內一下子明亮起來,只是一瞬間便又恢復了黑暗,只是那半晌之間,卻讓喬適留意到了一樣東西。

剛要朝着那方向走去,卻聽見了一道聲音傳來,即便是伴隨着暴雨的聲響,那道話音依然清晰無比。

“是誰!不曉得絡華閣是禁地?竟然貿然闖進!”

喬適聽了,一時間忘了動作。絡華閣?這裡竟是……那個絡華閣。

“是什麼人?還不快離開!”聲音越發逼近,昏暗中看見門外一個禁軍侍衛往屋內走來,喬適站在原地,看了看那人來的方向,又回頭看看方纔讓他想一探究竟的位置。

眼看對方已經走到門口,喬適抿了抿嘴,忽而間又是一個閃電,這次讓喬適看得清清楚楚,方纔欲上前細看的,確實是一個靈位,這絡華閣之內竟會放置着靈位,這就是讓他覺得奇怪的地方。

那閃電卻讓他看見了上方的字,最清晰映入眼簾的,是那兩個字——菱兒。

菱兒?

正這麼想着,喬適已經把話呢喃出口,那道閃電,同樣讓踱門而進的侍衛看見了喬適的模樣,一時之間竟愣得說不出話來,恍了半會才道。

“呃……易將軍,啊不…喬,喬大人!小人無禮,大人有怪莫怪…小人確實無心妨礙大人你……”

侍衛猛地跪下,聲音雖故作鎮定但依然有些顫抖,雙眼直盯着地面,喬適見狀眯起了雙眼,看來這侍衛是拿他當鬼了?

隨即念頭一轉,便想到,這裡是絡華閣,侍衛負責看守,應該多少清楚從前的情況,問題是該如何把話敲出來?

見久久沒有聲音,侍衛微微擡頭瞄了一眼,可眼看那身影還在房內,臉色不禁煞白,死死地閉着雙眼,一個勁地說道。

“大人若是不瞑目,可千萬別那小的填命…把您軟禁的人是皇上,陷害您的人是柳華…放火燒南廂的人,是季御醫啊……至於菱兒姑娘,這…反正這全都與小人無關…大人……”

南廂,大概是他着一輩子最厭惡的地方,每聽到一次,就會徒增一分痛恨,但這卻並未能跟記憶連上關係,又是一種令人煩躁的感覺。

如今聽侍衛這麼一說,倒是讓他得到了最讓他意外的消息,燒南廂的人……竟是季宣宏,什麼陷害,什麼菱兒……這些全都一片空白。

腳步慢慢往前移去,快要來到侍衛跟前,那跪着的人悄悄睜開雙眼,只見眼前出現了喬適漸近的腳步,隨即驚慌地喊叫了一聲,嚇得連爬帶滾地奔了出去。

喬適望着消失在雨中的身影,不禁有些好笑,看來在他眼中,那死去的喬適……積怨很深,想必他從前就負責看守絡華閣吧?否則的話,他不會如此懼怕,就算是宮中大多數人,他們全都只會用憐惜的口吻訴說着從前。

公子……

耳邊忽然閃過一道女聲,清脆溫婉的聲音,有些熟悉,往四周探望一番,卻並未發現女子的身影。再者,聲音顯得那樣飄渺,又那像是一般人說出的話?那是……幻覺?

垂眼蹙眉,極力地去回想,腦中卻出現了箏兒,眼前的景象開始有些模糊,再閉上雙眼,箏兒的臉……不,那不是箏兒,眉目間卻與她有幾分相像。

那個女孩……總是安份地伴隨他左右,不會多話卻總讓人感到安心,會爲他哭爲他笑,爲他擔憂着明明與己無關的事。他卻把她忘記了…而且是忘了這麼久。

瞬間,那一切顯得那樣熟悉,女孩的容貌一點點地重新浮現,活在從前的記憶中,如今回想起來,卻是恍如隔世。

從前那一聲聲在耳際出現的話語,以後再也不能聽見,記憶中的那個女孩,那個叫菱兒的人,如今……只剩下一塊冰冷的靈牌。

轟的一陣響雷,頭痛欲裂的感覺似乎跟隨着雷聲,漸漸開始蔓延開來,喬適緊咬着牙。但此刻絡華閣並不是自己該留下的地方,擡頭張望了下四周,帶着那份異樣熟悉的感覺,毅然跨出了絡華閣。

暴雨還在繼續,整個皇宮像被洗刷着一般,宮女挑着燈路過,完全沒有了平常的規矩,在暴風雨的催趕下,無不徐步而行。

似乎是第一次感受到雨水的冷冽,喬適打了個寒蟬,快步趕上方纔經過的宮女,隨手拉住其中一人,那宮女一怔,手上提着的燈籠搖晃得厲害,暴雨中好不容易亮起的燈芯,此刻像在熄滅的邊緣。

另一隻手提着傘,轉過臉望向拉住自己的人,瞬間像是被嚇到一般,喬適見她如此反應,低頭從下到上打量了自己一下,確實有些狼狽。

“請問,到延璽殿該往哪走?”喬適輕聲問道,那眼前的宮女卻像是被點了囧到一般,只知道牢牢盯住他的臉。

“延璽殿…你到過嗎?”以爲是對方沒聽清他的話,喬適這麼說着,那女子才立刻回過神來,點了點頭,細細地道來。

“從這邊沿着長廊走,到竹林前往東去,過了望月樓向右,沿着一旁的宮牆走,接着就……”

“謝了,接下去的路我記得。”喬適表示謝意地一笑,轉身正打算離開,那名宮女卻叫住了他。

“公子!這麼大的雨,您連傘也沒有,從這到延璽殿的路不短…奴婢的傘您拿去吧。”

“不了,若是因此耽誤了你,害你被主子責罰,我又怎過意得去,告辭。”喬適笑着答謝,宮女看着他離開的方向,皺了皺眉,似乎在想着些什麼。

“宮裡什麼時候添了個這麼好看的主子?延璽殿……不是皇上的寢宮嗎?”輕聲呢喃了幾句,隨後被遠處的其他宮女叫喚起來,便立刻收起思緒跟了上去。

……………

回到延璽殿,眼前卻出現了少見的狀況,這衆宮女忙碌地來來往往,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似的,管不上這身溼嗒嗒的衣衫,好不容易看見了茗兒的身影,便隨即上前,茗兒定睛一看喬適的模樣,嚇了一跳。

“天啊,公子!這是怎麼回事?快快沐浴更衣,不要壞了身體。”

“嗯,我等下就去,這是怎麼回事?”喬適這麼一問,茗兒表情顯得凝重了,低聲道。

“皇上忽然病倒了,太醫們正在房內爲他診治。”

“怎麼會這樣?昨天不是還好好的?”看着茗兒的表情,似乎情況不妙,但未親眼所見,也未能知曉程度,喬適不禁也蹙起眉頭來。

“聽說,皇上已經好幾天徹夜未眠了,再加上長久勞累,所以……”

“我明白了,我先去整理一下,你好好照顧皇上,我隨後就到。”

喬適交代着,茗兒聽了便點了點頭。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好再換上衣衫,喬適趕到了趙仲衍的房前,茗兒一直待在門外,見了喬適的身影便快步迎上前,神態有些着急。

“公子,太醫們還沒出來…現在沒有人可以進去……”

“是麼……”聽了茗兒的話,喬適望了望緊閉的房門,接着道。“別擔心,再等等。”這話,對茗兒說的同時,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這病到底有多嚴重?看這情況似乎並不一般,這普通診脈也無需這麼長的時間,而且如今房內好像只剩下了幾名太醫,若是普通病症,又怎麼連個宮女都不讓守候在旁?

好不容易等到房門打開,見一個個太醫們的臉色就能看出並不樂觀,喬適叫了茗兒隨太醫回去,以便打點情況,自己便獨自進了房內。

看見趙仲衍安然地躺着,一直懸着的心終於定了下來,坐在牀邊凝視着那閉合着雙眼的人,那張俊逸的臉顯得有些蒼白,喬適輕輕嘆了嘆氣,這一夜就那麼守在了牀邊。

翌日清晨,喬適醒來後,迷濛地眨了眨眼,忽然想起臥病在牀的趙仲衍,隨即直起了腰,這一動彈,似乎驚醒了牀上的人。

趙仲衍睜開雙眼,望着坐在牀邊的人,眼中的清明,並不像是剛剛睡醒的人。喬適也忘了說話,只是與他對望着,趙仲衍垂眼想了想,回憶起昨晚的事,隨後坐起身來,緩緩問道。

“你…整晚沒有休息?”

“沒事,你不是比我累多了麼。”喬適這話,只是最基本的應答,但趙仲衍還是讀出了他的緊張。

“又是誰在你面前,把我這狀況嚴重化了吧?宮中的人總是大驚小怪……”趙仲衍輕笑,聲音有些無力。聽他這輕鬆的語氣,喬適倒是不高興了。

“茗兒說你病倒,我看情況不像……那些太醫怎麼連小小病症都診治不出?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喬適嚴肅地追問,趙仲衍睜眼望着他,停頓了片刻,才道。

“沒事。”

“你說過不想騙我,都是假的嗎?還是你覺得,我一點也不可信?”面對趙仲衍這明顯的推託,喬適的語氣變得有些強硬。

這話似乎讓趙仲衍有些遲疑,喬適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還要堅持你的說辭?沒事?”即便是生病,休息一個晚上臉色也該好上些,可看趙仲衍的情況,卻並未改善多少。況且這種蒼白,一點也不像因病所致,倒是有點像……受傷。

“那……”沉默良久以後,趙仲衍終於開口作聲,喬適隨即貫以全神,等着他把話繼續。

“你認爲,會是什麼?”趙仲衍望着他,但喬適卻未能在他眼中看出點什麼,只是對趙仲衍的話有些失去耐xing,回道。

“不知道。”

“這事若張揚開去,必定會引起混亂,我確實不是病倒,今日……宮中有刺客闖進。”

喬適一聽,眼露驚色,看趙仲衍的情況,想必傷得不輕,這禁宮守衛重重,刺客竟能闖入,就連趙仲衍也被他所傷,這些刺客又會是誰派來的?

但這疑問出現的下一刻,喬適便已經有了答案。

“我就知道你回事這個反應……”趙仲衍一笑,這表情看來,似乎這件事完全與己無關似的。喬適瞅他一眼,問道。

“對方來了幾人?”

趙仲衍低頭回想,再道。“六個。”

“你身邊沒有禁軍?”喬適用難以想象的語氣問着,趙仲衍只是搖頭。

“當時隨我身後那名內侍,在我與刺客交手前已經被殺了。”他自然知道對方是看準了機會纔出手,只是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他人在暗地裡監視了多長的時間。

“你就這麼以一對六?能逃過深嚴的守衛,那幫人身手必定不俗。”

趙仲衍隨之一笑,表情有些得意。

“我若說是,不就順道擡舉了自己?”喬適氣結,懶得接話,趙仲衍才道。

“對方有兩人被我所傷,可是卻一個也捉拿不回。”這一刻,神情正經了不少。

“你呢?傷了哪?”其實這話,他想問很久,可不料趙仲衍只隨口回道。

“不礙事。”

瞧他毫不猶豫的回話,喬適便道。

“我看那些刺客是蠢了,該往武器上抹點毒,好讓你死掉一了百了。”這話自然是無心的,可趙仲衍竟說。

“他們可不笨,我看這次沒少加料。”

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看趙仲衍,他似乎總是輕鬆地說出讓他捏把冷汗的情況。

“我看你是不想當皇帝了,閻王的女兒很漂亮?”喬適冷道,趙仲衍挑眉,嘴角含笑。

“對方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你還顧忌些什麼?借於清的死故作文章的大臣,在背後輕風作浪的那些人是誰,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趙仲衍聽着沒沉默了少頃,復又開口問道,“你去見過宣宏?”

喬適點了點頭,見過季宣宏是事實,但這些暗裡的關係,卻是他整理得出的。

“皇族的鬥爭,比任何地方都要激烈,我知道你顧忌什麼,但如今不是注重那等事的時候。”

從季宣宏口中得到的消息裡,完全可以知道這些年來炎朝暗地裡有着怎樣的爭鬥,太后的親子趙智元,被派遣到邊關的七王爺,多年來的處心積累,趙仲衍並非看不見。

太后在背後動了多少心思,自然也不是不知道,當初若要把蠢蠢欲動的叛臣一舉殲滅並不是難事,但在趙仲衍繼位之初便做出如此足以顛覆朝綱的整頓,對炎國的處境大爲不利。

在者,若將太后與趙智元治罪,只會落得外人道不是,罔顧血親斬草除根的種種說法,恐怕到時候也只會落得殘暴不仁的暴君之名。

但最重要的,還是在於近幾年,若不是趙仲衍把心思全然放在對戰之上,斷然不會給太后一衆有這等機會,導致如今作繭自縛。

“皇族在無形中代表了一國,若皇族內亂,恐怕會搞得百姓人心惶惶。”趙仲衍蹙眉,說出了自己的顧忌。

若要動手,定要將一衆dang羽剷除個徹底,皇室中有這麼大的動靜,到時候不止普通百姓,恐怕連兵心也亂了,怎樣能解決這一切,並把動作降到最小,這正是趙仲衍煩心之處。

“天下是你一個人的,炎國的國君只有你趙仲衍,他們妄想奪位就是大逆不道,你爲炎國做了多少,難道沒有人看見?不過是除掉亂臣賊子,難道聖上寧願雙手奉上帝位,也要對他們抱有測仁之心?當初下令處斬喬家一門,你又顧慮過多少,那些……可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不是嗎?”

喬適一口氣下來,語速雖並不顯得急迫,但卻一句比一句有說服力,說道最後,竟對趙仲衍笑了。

“喬適……”趙仲衍萬想不到喬適會提起喬家的事,這一聽來,眼神頓時變得凝重了。

“我只是說實話,皇上你不必驚訝,喬家是罪有應得纔會落得如此下場,敢問事後有誰說過皇上你半句不是?同樣的情況,不過是落到了皇族之人身上,難道又有什麼不同?”

或許真的是無言以對,趙仲衍定定地望着喬適,那人的眼神,看不出一絲情緒,嘴角上的笑,刺痛着他的雙眼。

“我知道你必定有解決的辦法,兩全其美是不可能辦到的,但你我立場畢竟不同,你乃一國之君,對炎國的掌握與瞭解你最清楚不過,誰都不會比你有資格做決定……”

話音忽然停止,彷彿接下來的話要在心中對自己默唸行數百遍,最後才能說出口一般,喬適停頓了片刻,接着道。

“但,當初你對我也沒有仁慈過,爲何如今對着敵人卻……”

似乎是因爲趙仲衍的凝視,讓喬適沒把話說下去,明明是說着自身的經歷,卻是在趙仲衍眼中看出了錐心的痛。這一刻,就像是自己做了多麼不應該的事,喬適抿了抿嘴,說道。

“對不起,你好好養傷,我先出去了。”剛站起身來,趙仲衍便伸手拉住了他。

我們之間……真的僅剩下那一句句抱歉?

喬適回頭,看見趙仲衍欲選豕的表情,腦中又想起了方纔還未提及的事,沉聲道。

“再過不久便是中秋,皇上應該懂得這是怎樣的機會……”

“胡太醫到!”門外通傳的聲音傳來,兩人同時向門口望去,再次收回視線,喬適輕輕掙開了趙仲衍的手。

“既然太醫前來,我就不多妨礙了……”

這次,步伐沒有再停住,回到自己的房內,將門關緊後,便轉身靠在了門上,擡起手探了探額際,沒得出個情況來,只是腦袋卻感覺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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