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樓乘着魔槎回到了壽陽城,不過很顯然並沒有人來迎接他,李坤海的屍體還被掛在城門上享受着風吹日曬,好在並沒有下雨,不然就不幹了。
於是在臨近城門之前,秦月樓從倉庫裡把鱘魚妖的腦袋給拿了出來,單手託舉着走進了壽陽城當中,
這一舉動引得衆人圍觀,那鱘魚妖的身體本就極大,更何況頭呢,如此巨大的魚頭讓秦月樓很想燉個豆腐試一試。
但見秦月樓託着魚頭,直接走到了壽陽城的中心,接着纔將這魚頭扔到地上, 沉重的悶響從地上傳出。
“瞧一瞧看一看咯,各位鄉親父老哦,海中之魚妖已被我除去,只可惜趙家主和其他幾位家住命喪此妖口中,我拼盡一身功力都未曾將幾位救出,只能說實在是有愧於諸位的託付了。”秦月樓吆喝着,跟個小攤販一樣。
而圍觀百姓們的臉色先是由錯愕震驚轉變爲大喜,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則是嘆着氣。
“這些老的沒死倒還不至於被剝削的那麼慘痛,可那些小的一個個貪得無厭,真要讓那些小的當上各家家主可該如何是好啊?”
有些人低聲私語,但以秦月樓耳力自然也是能夠聽到。
無非是憂心忡忡於接下來該如何是好,而秦月樓也聽在耳中,記在心裡。
海妖雖除,人魔難消。
他搖了搖頭,於是便在官府的邀約之下離開了,在他出海的這段時間裡,也上任了一位新官,這新官也知曉秦月樓出海斬妖一事, 正好秦月樓回來了,還帶着那碩大的魚頭,
也正好宴請一下這位遊俠英雄。
這新官名爲包清,面相上來看爲人聰慧,但也有像是狐狸那般的狡黠,只是從其能說會道的情況來看,估摸着也是個能言善辯的人。
雖說是宴請秦月樓,但卻是喊秦月樓去他所住的地方。
“秦少俠此番出海,收穫頗豐啊,只是這幾家的家主被海妖害死了,可沒那麼容易處理啊。”包清意味深長的說着,嘬了一口酒,發出了吸溜的聲音。
“那包大人你意下如何?”秦月樓問着包清。
這包清身上的紫鴛鴦還是很靈動的,
與包清之間也沒有那麼生疏,反而更加親近包清,這說明了一件事,
包清是不是清官還有待考證,但這包清絕對不是個無道昏官。
龍虎氣便是王朝龍氣在職位上的體現,當龍虎氣所化文禽武獸和其官職擁有者不和之時那便真正說明了這官不行,
可是包清身上的紫鴛鴦靈動而又親近,那可以說明很多情況了。
“實際上這些人死不死的和我沒什麼關係,只是來此之前我也曾喬裝打扮, 問過本地百姓,自然也知曉這些人是個什麼尿性,也知道我之前那人是個什麼同流合污的情況,
說實話,錢嘛,大家都愛,可是錢財也該取之有道纔是。”
“你這人說話還挺實誠的,但我覺得不妨直接開門見山,畢竟你的時間非常值錢。”秦月樓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你在這裡保護我一段時間,我把這幾大家族給削一削,起碼要保持到我能安全在這裡任職到告老還鄉或者平步青雲才行。”包清也直說了,
“其他幾家我倒是沒什麼好怕的,但主要是這趙家,着實是有些邪性啊。”
“你是怎麼覺得趙家邪性的呢?”秦月樓挑眉問道。
“吊在城門上的那具乾屍算是趙家的下屬,雖然也是個家族的家主,可是能被吊在城上還不管用什麼能耐都放不下來,那說明這趙家人得罪了某些高人奇士,而能夠得罪高人奇士的,怕也算是稍微有些方外術法的,加上之前的那些縣令們也都死的不明不白,這還不夠彰顯這趙家邪性麼?”包清笑道,
“而且那趙家的大夫人,光是看着就讓人覺得不似凡人,便更加坐實了我的看法了,而且那趙家我也登門拜訪過,那地兒讓人感覺太過於壓抑,就好像那裡曾經死過很多人一樣。”
秦月樓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這個包清,雖然他的猜測有些站不住腳跟,能夠察覺趙家屋子有問題還算正常,但能夠察覺孟默不似凡人這一點,就有些少見了,這包清也算是感知敏銳了。
“只是你想讓我保護你,這事可能不太行,因爲我還要去別的地方斬殺另外的妖魔。”秦月樓掏出了小黃書,將下一個目標展示給了包清。
包清看着小黃書上栩栩如生的妖魔,沒說什麼,只是夾了一筷子菜吃了起來,思忖了片刻。
“那少俠可否在此地待十天?這十天以內保護好我的安全可以麼?”包清問着秦月樓。
“可以。”秦月樓點頭道。
“那便好。”包清也舒了口氣。
“那麼我好奇問一下,只有十天時間,你要怎麼樣才能把這些家族削弱到不會對你產生影響的程度?”
“這事簡單。”包清又夾了一筷子菜,“隨便找個由頭,把一羣人下獄,獨木難支,那自然就垮了。”
“那就是你自己考慮的事情了,畢竟我只負責保護你的安全。”秦月樓看了眼包清,似乎吃驚於包清言語當中輕飄飄的狠辣。
家族的更高級進化體便是世家,世家依附於皇權,但卻制約皇權,當一個體制當中的權力比重失衡,那麼必然會造成一家獨大,若是掌權者體恤民衆,愛國愛民,是個明君,那治下的百姓自然能夠安居樂業,國泰民安,
可掌權者若是昏君,暴君,那這國家也只會迎來反抗。
以大見小,官府代表着朝廷,而家族可看做爲世家,當世家與官府以勾結的形式只顧己身享樂,那吃苦的只會是底下的百姓們。
新官上任三把火,包清也須尾俱全的瞭解到了壽陽城內的一切不合理法的雜稅,包清也震驚於這前任縣官是怎麼敢另外加稅的,於是在他這三把火的燃燒之下,終於讓其他的家族們察覺到了這新來的縣官不是什麼善茬。
於是那些家族裡能撐場面的小輩們自發的登了趙家的家門拜訪,在家主死了以後,他們其實已經內耗了一波,畢竟誰不想往上爬呢?
而孟默也親自接待了這些小輩們。
“趙夫人,這新來的和以前那些人可不一樣啊。”
“是啊是啊。”
孟默只是聽着雜七雜八的聲音,面色不變:“口渴了吧,先喝點茶吧。”
簡單的話語中蘊藏着蠱惑人心的術法,而後這些被蠱惑了的人才喝下了茶水,那茶水當中的卵狀活物在進入了人體以後第一件事便是迅速孵化,而在孵化以後又迅速的從胃囊遊向大腦。
木然的將茶杯放下,趙家的會客廳堂也安靜了下來。
“二河,我能幫到你的就只有這麼多了。”孟默言道。
“謝謝你,默娘,這幾十年來全仰仗你,若是沒你的話我也沒法走到今天。”年輕的男聲響起。
“沒必要謝我,當年你救下了我,我便在心底發誓要幫你。”
“爲何只是幫我?而非真正嫁給我?我們連堂都沒拜過。”
“夠了,這幅新身體你自己好好適應一下吧,別被影響到了。”孟默冷聲道,而後離開了。
年輕的男人坐在了主位上,看其面容,卻是趙孟野。
趙二河看着木然坐在其他位子上的各家小輩,臉上閃過了紫黑色的光芒。
“果然,身爲凡人所要受到的桎梏是極大的,若是我有默娘那般的術法修爲,也用不着那些權謀了,好在,我現在也不算是凡人了。”趙二河低聲自語道。
——
秦月樓擦拭着長劍,十天之期已到,他也該走了,他沒想去了解包清到底做了什麼,他只需要保護包清安全便可,
而這十天以內,包清也不知用什麼辦法招來了一些其他的諸如武者或者是修爲尚且入眼的煉氣修士,
可見這包清的路子也還算廣,就是不知道是僱傭來的,還是忽悠來的,總之和秦月樓沒什麼關係,
這段時間秦月樓也能看出來包清卻是不是個嚴格意義上的清官,他也愛錢,但卻算是取之有道,對於百姓也稱得上盡心盡力,所做的也算是實事,不給錢也做實事,給了錢還做實事。
這樣總比先前那樣隨隨便便就被剝削要好。
“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難啊,果然我還是隻適合殺,但是殺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罷了,現在殺了人,以後還是會誕生出這樣的人來,殺是殺不完的。”秦月樓有感而發,不由得開始思索,若是其他的人,會怎麼樣處理這些事呢?
他想不到,索性不去想了,
畢竟他也看不懂包清的手段,只能說那些手段都頗有成效,
而包清也打算辦一桌送客宴,歡送秦月樓離開,
秦月樓其實不打算去,
所以他擦了擦劍就打算離開了,
有包清這樣的官在,問題應該不大,
有那麼多人保護包清,那這問題應該也不大。
於是秦月樓便離開了,來到了城門口,便瞧見了趙孟野站在門口下,看着還吊在城上的李坤海,比前幾天更乾癟了一些。
趙孟野看見了秦月樓,笑了笑,便沒出聲了。
而秦月樓也和趙孟野擦肩而過,
此刻趙孟野才說了話。
“秦少俠,這是要離開了麼?”
“嗯,妖怪什麼的都殺了,該啓程去殺另外的妖怪了。”
“可你有沒有想過,因你而死的人?你去殺妖怪,會不會還要繼續把人害死呢?”趙孟野意有所指。
秦月樓回過了頭:“趙公子你這話的意思是想要誅我的心咯?”
“倒也算不上誅心,主要只是想殺人罷了。”趙孟野依舊笑了笑,但是卻沒動手,只是身上呈現出了一些晦澀的空間波動。
而後,似乎空間被什麼東西侵入了一般,侵入了當前空間的,好像是另外的一個空間,不,那是一種更加次級的力量,就像是將另一處空間的形貌投影到了當前所在的空間一般,
陷入了失神當中的秦月樓眼前浮現出了一副光怪陸離的奇特場景。
這裡看上去像是一片灰色淤泥海洋,如同原生質體般毫無特點。
但是許許多多黝黑的斑點仔細辨認就像是頭顱……數以千計的人頭在灰色的海洋中擺動沉浮,然而更多的是非人類頭顱……這些腦袋還活着,它們的眼睛凝視着難以名狀的痛苦,它們的雙脣訴說着無聲的悲慟,淚水從沉沒的面頰上滑落。
甚至那些恐怖的非人頭顱,鳥形的,蜥蜴的,由有生命的石頭和金屬構成的怪物,還有植物生物。
都表現出了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折磨的無窮苦痛。
像是一塊出人頭地,但卻是灰色的淤泥海洋,分辨不出這些頭顱到底是這片海洋的頭顱,還是摘取了其他生物的頭顱安插在海洋上一樣,
這是短暫的失神,來源於投影當中的力量也在想要硬生生的將秦月樓的頭顱拔下來插進那片淤泥海洋裡一般,增添一顆頭顱當做收藏品。
在這短暫的失神當中便是連劍意都無法施展,而他也不着片縷的被囚禁在了這空間當中。
趙孟野的聲音好似在耳邊傳出。
“我不知該感謝你還是恨你,畢竟你把我帶到了瀛洲島上,害得我變得半人半鬼,但好在默娘將我的魂移到了孟野的身上,算是因禍得福,我有了一副年輕的身軀,只是,終歸不是我自己的。”
而秦月樓也從這短暫的失神當中清醒了過來。
現在他等於是被籠罩在了這投影的空間當中,好在只是一片投影空間,他也能分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
自己屬於靈魂出竅的狀態,原先的身體還在壽陽城,只是自己的靈魂被拉入到了這投影的空間當中。
“原來是海德拉。”秦月樓也知曉了這是哪個域外邪神。
海德拉·千面之月,是類似於吸血鬼一樣的生物,只是祂所吸取的是腦髓。
“還真是不得了,但好在我並不害怕。”秦月樓伸出了劍指,
“畢竟,我本人就是一柄最強的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