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中午的時候殷夏才醒過來，陸禎也在櫃檯前坐了一上午。
殷夏撩撥着凌亂的頭髮出來，一夜的工作讓她很乏累，伸了一個懶腰感覺全身舒爽了不少，仔細一看陸禎卻還在櫃檯那邊坐着。
“怎麼沒做飯？”殷夏眉頭皺着，這些年她已經習慣了中午醒來，就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
剛纔陸禎就聽到了殷夏出來的動靜，看着她懶洋洋的樣子，穿着睡衣，蓬亂的頭髮下面因爲化妝品而變得暗黃憔悴的臉，哪裡還有一些女神的樣子，甚至整個人的氣色都不太好。
見殷夏一副依賴的樣子，陸禎心頭又不免感觸了一番，儘量平淡地說道：“剛纔你睡覺的時候有點忙，我剛休息一會兒。”
殷夏可不覺得是這樣，心想這麼破的一個小店能有什麼忙的，便走過去一下子拉開了抽屜，錢箱子裡面只有十幾塊的零錢。
這個動作讓陸禎皺了一下眉，感覺這可不像是平時殷夏會做出來的事情。
“你騙我。”殷夏氣惱地盯着陸禎，大力關上了錢箱子。
陸禎還是第一次被殷夏質問，盯着她蓬亂頭髮後面的眼睛，緩緩站起來，覺得隨口說出來的藉口被當面戳穿，簡直太尷尬了。
“陸禎你想怎麼樣？”殷夏肚子很餓了，說着就隨手拿起貨架上的麪包吃了起來。
這麼狼狽不堪的殷夏，陸禎還是第一次見到，要不是一上午想了那麼多，發現藥瓶不在身上，還真的以爲是回到了現狀。
對，現在這個情況並不是現狀，至於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陸禎也不明白。
“問你話呢。”見陸禎不說話，殷夏感覺自己的權威被挑釁了，便提高了嗓門。
啪——
殷夏整個頭瞬間瞥向一邊，頭髮隨後纔跟着擺動過去，一個站不穩，差點把身後的貨架給撞倒了。
陸禎氣呼呼地看着殷夏，從早晨第一眼看到她，得知她墮落到這個程度的時候，這一巴掌就想要扇過去了。
從來沒想到陸禎會對自己動手，殷夏捂着火辣辣的臉，猛地扭過頭盯着陸禎，卻看到了一副悔恨的表情。
殷夏愣住了，本以爲陸禎是生氣，沒想到卻是這幅樣子，就好像自己變成這樣，完完全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事實上陸禎的確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過錯，而也在跟殷夏對視的瞬間，明白了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可這一巴掌又有什麼用？
陸禎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沒想到自己會動手打了殷夏，可這一巴掌在幾年前，甚至12年前就應該打過去的。
太遲了。
陸禎垂下手臂，懊悔地吸了口氣，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在發抖。
這也讓殷夏慢慢收回了視線，蹲下去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麪包，包裝紙攥在手裡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音。
看着殷夏又要回到庫房，陸禎一下子拽住了她：“你還要回到那個狹小的地方，躲藏到什麼時候？”
本來陸禎以爲自己開口第一句話會是道歉，沒想到卻說出這樣一番話，不過這也是他心裡想了十幾遍的問題。
殷夏全身一震，頓了一下，什麼都沒有說，還要繼續朝着庫房那邊走去。
陸禎用力把她拽住，殷夏回過頭來直接把麪包砸了在了陸禎身上，然後擡起手，可見到陸禎堅定的眼神，卻又下不去手了。
“你放開我。”殷夏舉着手，威脅地說道。
陸禎抿着嘴，就算殷夏這巴掌掄過來，他都不可能放手。
見殷夏遲遲沒有動作，陸禎才緩緩開口說道：“爲什麼要這麼墮落？”
殷夏擡起的手一下子抓住了陸禎的胳膊，用力甩開，然後指着陸禎的鼻尖說道：“我經歷了什麼你知道嗎，不知道你就給我閉嘴。”
這麼多年來陸禎的確不知道殷夏發生了什麼，就連最原始的經歷中，在初中畢業後，陸禎就已經很少有殷夏的消息了。
既然話說到這兒了，陸禎便開口問道：“你都經歷了什麼？”
“在我看來，我經歷的那些分手劈腿都是小事了。你知道又能怎麼樣？我現在不還是這個樣子。”殷夏白了陸禎一眼，沒有打算說下去。
陸禎已經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無非就是物質。”
殷夏一下子被戳中了痛處，想不到眼前這個窮光蛋陸禎也會對自己說教，便指着這間小鋪子冷哼了一聲：“對，我是喜歡物質，我拜金，你不也是早就知道的嘛。”
“那你也不能爲了錢去出賣肉體啊！”陸禎大喊道。
心虛地看了一下門口，殷夏氣沖沖走過去關上門，雙手叉腰地瞪着陸禎：“你是擔心別人不知道你女朋友是做小姐的？”
現在陸禎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剛要說話，殷夏就緊接着說道：“從那次我看到攸寧家的豪車開始，我就打算這輩子不能窮下去。”
“所以你接受了謝天霖給你的好處，你當了她的女朋友。”提起當年的事情，陸禎就打算問個明白。
殷夏絲毫沒有覺得不好，直爽地點頭：“對，當時就連我們的父母都用不上手機，手機還沒有普及，你知道拿一個手機在學校裡，整天被圍着的感覺是什麼樣嗎？”
“後來要不是你在中間攪和，他怎麼會把我的手機又給要回去。”想起這點，殷夏就覺得又好笑又生氣。
果然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殷夏就已經註定了要走上拜金這條路。陸禎在心裡嘆了口氣，這多少都有一些連帶責任。
“很想聽嗎？”殷夏自嘲地笑了一聲。
陸禎纔不願意聽殷夏被別人玩弄的遭遇，但爲了避免那些事情發生，還是點了點頭。
殷夏有些失望地看着陸禎，沒想到他竟然會點頭，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還被包養，還跟謝天霖在一起過，怎麼了？”
看着殷夏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陸禎真的很想掄巴掌上去，可轉念一想她能這麼做，就說明在她心裡，自己什麼都不是。
“跟謝天霖在一起，是我爸出車禍那次？”陸禎不太確定，但畢竟現在父親不在了，應該還是按照原來的歷史發展下去了。
“還是何佳祖出車禍那次？”陸禎又補充道。
殷夏眉頭一皺：“車禍？你在說什麼？”
“那我爸呢？”陸禎不可置信地看着殷夏，難道說未來被自己改變了，並沒有發生過車禍？
不知道陸禎是怎麼了，好像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也有感情，殷夏有些擔心地看着他：“你爸去世是爲了救你，你不記得了？”
“救我？”陸禎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殷夏緊皺着眉：“當時……小混混找你麻煩，陸叔叔趕過來幫忙，那些小混混失手……”
怎麼會這樣？
父親避過了車禍應該就被提醒了，改變了那天的形成，卻失手被人打死了，這讓陸禎無法接受。
“那些小混混哪來的？”陸禎爲了避免再次發生這樣的事情，陸禎問道。
殷夏支支吾吾半天，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一年多了，總別再心裡也難受，就如實說道：“我想應該是謝天霖找的人，但用錢給擺平了，沒有波及到他身上，只是打死人的那個進了監獄，其餘的聚衆鬥毆，被他用關係給保出來了。”
謝天霖……
又是這個傢伙，似乎命中註定要跟自己作對，陸禎恨得牙癢癢，在原本的經歷中他就是車禍的元兇。
陸禎壓住了怒火，知道現在什麼都已經發生了，就繼續問道：“你還經歷了什麼？”
殷夏愣了一下，沒想到陸禎知道真相後這麼鎮定，而且說話的口吻就像是能改變什麼一樣，那聲音有一種魔力，迫使自己說出了第二件事：“謝天霖他爸，包養過我一段時間。”
“什麼？！”陸禎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原本就不會發生的事情。
“給了我不少錢，那些錢也用在給陸叔叔買墓地上了。”殷夏點頭，並沒有避諱這個問題，也回答了陸禎那個時候不斷追問過的問題。
陸禎緊緊攥着拳頭：“爲什麼是謝天霖的父親……”
說起這個話題，殷夏就得意地揚起了嘴角：“還記得初中那會兒我跟你說過，我母親又懷孕了的事情嗎？”
這個事情對於陸禎來說沒過多久，可殷夏還不等他做出反應，就緊接着說道：“當時我媽雖然對我家暴，但還沒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自從我爸死後，我媽也很辛苦，可懷孕這件事情讓我感覺在同學面前擡不起頭。”
“沒想到她竟然是那種骯髒的女人！”殷夏的氣憤，不禁讓她提高了一些音量。
想起自己現在也是一個骯髒的女人了，殷夏又自嘲地笑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也變成了當初最討厭的樣子。
殷夏又詭異地笑了幾聲，撩開因爲大吼而散亂的頭髮，盯着陸禎說道：“當時我就懷疑她在外面有男人了，所以……”
“所以你當時就動了歪念頭，你媽媽的死跟你有關！”陸禎不可置信地看着殷夏，但看殷夏生活這麼自在，似乎並沒有抓到當時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