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凱瑟琳的決心

安潔拉雖然提出了很有建設性的意見,不過這樣一來,同樣有一個難題擺在了衆人的面前。聖騎士畢竟不是街上的大白菜,隨便找找哪裡都有。不過幸運的是,眼下,李林就已經有了一個“偷菜”的機會。

不死大軍開始行動了!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立刻引起了各方的高度重視。在這段時間內,不死大軍一直在屠殺聯邦境內的居民,而聯邦所擁有的國土面積也並不算小,不死大軍的速度在之前安潔拉的命令下也是收斂了不少,因此各國都認爲,短時間內魔法帝國應該不會有大的動作。但是沒過多久,他們就接到了這個讓人揪心的消息。三天前,數量大約有萬人左右的不死大軍離開了聯邦的國境,向着夏洛王國和迪德亞斯的方向前進!!

有人歡喜有人愁。

在接到報告之後,庫德爾首先鬆了口氣,如果魔法帝國真的拿夏洛和迪德亞斯開刀的話,那麼自己還可以堅持一段時間,不至於很快倒黴。而且,迪德亞斯有聖女,夏洛王國也有着強悍的兵力,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失敗纔對。

庫德爾放鬆了,夏洛和迪德亞斯,卻相反的緊張了起來。

相對而言,迪德亞斯總算還好,畢竟開戰至今,魔法帝國的軍隊還沒有來到過迪德亞斯的土地上,沒有造成什麼明顯的破壞。因此,迪德亞斯人對於不死大軍,倒也不是那麼恐懼。

但是夏洛卻是完全相反,經過了卡薩布蘭卡城的劫難,以及聯邦的解體,夏洛王國可以說已經對魔法帝國嚇破了膽。一聽到不死大軍向着自己殺了過來,夏洛王國舉國上下立刻緊張了起來,大羣士兵被部署在了國境線邊緣,他們手持着最鋒利的武器,騎着最精壯的軍馬。但是這些還不夠,夏洛王國已經沒有膽量單獨面對魔法帝國的攻勢,之前派往卡薩布蘭卡城的十萬大軍全軍覆滅的陰影還沒有散去,就是眼下他有一百萬大軍,恐怕也不敢再做出同樣的決定。而且,聯邦也已經毀滅,尋找這邊的幫助,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而就在這時,讓夏洛王國喜出望外的是,迪德亞斯的凱瑟琳公主,居然親自來到夏洛王國,希望能夠聯合起來,消滅這羣不死生物。雖然神殿的影響力在聯邦一戰後就下降了不少,但是隻要看見這位揹負着潔白雙翼的公主殿下,人們的內心深處,希望便依舊存在。

而這一次,這位公主殿下提出的大膽戰略,卻是叫衆人都大吃一驚。

她希望能夠將這羣不死生物堵在夏洛王國邊境的羣山之中,然後利用山中湖水和聖光的力量,一舉摧毀這些不死生物!

但是,這個要求,卻讓夏洛王國非常爲難。因爲在這一計劃之中,凱瑟琳公主明確要求,希望夏洛王國能夠將那條在羣山中環繞徘徊的龍眼河改道放水!

龍眼河是夏洛王國邊境最大的河流,是由山上的雪水融化形成的。在這個地區,龍眼河的河水,是他們唯一可以使用的水源。無論是灌溉農田,還是飲用水,都是取自於此。而且,冬天即將過去,馬上就要到春旱時節,一旦這麼做了,那麼被死靈污染的河水,是根本沒有辦法使用的。到那個時候,下游的十幾萬居民怎麼辦?他們怎麼種田?又喝什麼?

所謂兩權其害取其輕也,夏洛王國也不是傻子,他們也很清楚,如果不死大軍進入自己的國土,那麼這十幾萬人變成死人只是時間問題,也不用去擔心春天種什麼了。

於是,在經過了三天的研究討論之中,夏洛王國最終同意了凱瑟琳公主的建議。根據眼下得到的情報,不死大軍很快就會進入山谷地區,而在那裡,正好有一段位於龍眼河轉折點的下方。只要在不死生物到達時,炸燬那段河道,那麼洶涌而下的河水,就會徹底淹沒那些不死生物。

但是這樣一來,損失也是巨大的。因爲這樣做的話,龍眼河就會徹底改道,不會再向以前的河道流水了。

只希望這個損失是值得的。

爲了這次的戰鬥能夠獲得勝利,夏洛王國派遣了五萬精銳部隊,而迪德亞斯那邊,也派遣出了總計兩萬人的神聖騎士,雖然人數並不算很多。但是因爲聖女凱瑟琳親臨戰場,就足以與夏洛王國的五萬大軍相比了。而且,夏洛王國的軍隊,大多不會參加直接的戰鬥,他們的主要作用,是在不死生物到達之前,挖通河道,以保證河水能夠在最佳時間成爲他們最強大的助力。雖然如果有法師在話,他們會更容易完成任務。但是現在大陸上所有的法師,幾乎都已經失去了控制,也因此,夏洛王國也找不到願意幫助自己的法師。

不死大軍的速度並不快,它們非常緩慢,但是異常堅定的前進着。每一天,凱瑟琳和夏洛王國都會得到不死生物軍隊的最新報告,特別是夏洛王國更是繃緊了神經,生怕不死大軍改道,導致這次的作戰計劃徹底失敗。

不過幸運的是,不死大軍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道路前方的危險,它們依舊帶着恐怖與死亡向前進發,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攔住它們的去路。而如果一切都沒有任何問題的話,它們將進入那片峽谷,接着被咆哮的洪水沖刷,吞沒,隨後在聖光的指引下,獲得徹底的永眠與死亡。

乍看起來,計劃一切順利。

“當然順利了!”

坐在書桌上,高傲的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凱瑟琳,安潔拉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不死大軍全部都是在她的控制之下,小傢伙讓它們往東是絕不向西的,又怎麼可能不順利呢?

“汝還真是有用呢,小貓咪,妾身可沒有想到,汝居然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這是我的榮幸,安潔拉大人。”

跪在地上的凱瑟琳,此刻已經完全沒有了聖女那高潔的風采,她低頭注視着地面,謙卑而有禮的開口回答道。在安潔拉的面前,她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傲氣和威嚴,取而代之的,則是徹底的服從。

“但是……很抱歉,安潔拉大人。關於那個救世主,我卻沒有辦法把他……”

雖然被凱瑟琳以“展現救世主能力”的藉口,被逼着參加了這次的行動,但是海德森將那個少年看的非常緊,凱瑟琳根本就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她本來打算藉着這次機會,消滅這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膽敢阻止安潔拉小姐和主人偉大計劃的小鬼,現在看起來,只要海德森在旁邊,自己是很難下手了。雖然現在海德森在神殿的聲望有些降低,但是還是有些狂熱的信徒跟隨着他,更不用說那個瘋子一言不合就容易開戰,以凱瑟琳目前的天使身體,還不是他的對手。

“沒什麼,那並不是汝的責任,MASTER也不希望汝現在就搞出什麼事端來。不過……”

望着眼前臣服的凱瑟琳,安潔拉卻是微眯起了眼睛。雖然有些事情,大家內心都清楚就好。不過在安潔拉看來,有時候說清楚了反而更有趣。

“雖然可能是妾身無聊了,但是汝也知道,最後汝會得到什麼樣的下場吧。那可不是汝會和MASTER一起散步,過着幸福美滿生活的王子公主童話故事哦?”

“當然,安潔拉大人。”

凱瑟琳擡起頭來,雙眼中露出了堅定不移的狂熱與信賴。她伸出手去,放在自己的胸前,開口回答道。

“我也流着五國聯盟的,迪德亞斯那骯髒的血液,我是曾經傷害,毀滅主人帝國的兇手的子孫,我明白,我不奢望我能夠得到主人的愛與關心。當迪德亞斯毀滅的那天,當它徹底臣服主人面前,滅亡的那一天,我將會以迪德亞斯最後遺民的身份,結束自己的生命。”

“妾身喜歡懂得分寸的小貓。”

安潔拉“啪”的合起了自己的摺扇。

“汝能夠這麼想實在是很不錯,至少在這之前,汝也接受過MASTER的愛了……也不算是白來一趟這個世界。”

“這是當然的,安潔拉大人。我非常感謝您,能夠讓我認清楚什麼纔是真正的幸福。每當被主人抱在懷中時,我才能夠體會到的,那種幸福的充裕感。我從來沒有得到過那樣的感覺,那種美妙的,讓人幾乎足以忘卻一切痛苦的快樂。”

說着,凱瑟琳轉過頭去,望向營帳之外。在那裡,夜風帶着士兵們的喧鬧聲和兵器聲,飄了進來。

“我曾經以爲,侍奉神明,讓大家都得到幸福,是我的使命……但是,我現在才發現,以前的我的想法,是那麼的天真。”

說道這裡,凱瑟琳的嘴角,浮現出一絲不屑的笑容。

“這羣賤民懂什麼?他們怎麼可能會在意公正,善良?窮人們喜歡公正,是因爲公正可以給他們好處。如果公正給不了他們任何好處,那麼,他們要這個公正還有什麼用?善良?那種東西可以填飽肚子麼?對於那些人來說,他們纔不在乎這個世界是否公正,是否善良。他們只在乎,自己是否得到利益,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和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一旦他們發現他們信仰的東西無法滿足他們自己,那麼,他們就會立刻捨棄這些。在被您和主人的不死大軍打敗之後,那些平民呢?那些平民在做什麼?那些虔誠信仰着神明的平民,爲什麼會捨棄他們的信仰?他們不是說,無論發生了什麼樣的災難,都會信奉永恆的神明麼?這就是他們的信仰?脆弱的不值一提的慾望?”

說道這裡,凱瑟琳握緊了拳頭。

“而我呢?我身爲聖女又如何?他們敬佩我,信奉我,尊敬我,是爲了什麼?是爲了讓我出頭,讓我獨自去冒險,讓我去送死,讓我以自己的犧牲,換取他們有可能的幸福。我爲什麼要這麼做?就算我真的可以得到神明的賞識,那麼,我爲什麼一定就要爲了這羣素不相識的人奉獻出一切?!我付出了我的青春,我的身體,我的生命,我的人生!那麼,他們又付出了什麼?無聊的讚美,無意義的崇拜,跪在地上喊幾聲聖女大人,就想讓我去送死?信仰?信仰神明?那種高高在上的,不可見的東西?那有什麼意義?那些牧師又如何?她們也曾經虔誠的信仰着神明,但是現在呢?只要我安排的足夠妥當,她們除了在男人的身體下面叫喚之外,還能夠做什麼?她們也曾經拯救過不少人,將他們從苦難中拯救出來,讓那些人獲得了幸福。結果呢?神明拯救了她們嗎?我讓那些牧師成爲了慾望的奴隸時,神明有來阻止過我的行動嗎?那些被她們拯救的人呢?他們會知道那曾經替他們消除了病痛折磨的聖職者,現在在什麼地方受着痛苦的煎熬嗎?他們會去在意嗎?不,他們不會,他們只會想既然我們是神明的使者,那麼,我們一定過的比他們所有人都要幸福,所以,我們的幸福就是理所當然的。”

凱瑟琳的眼中燃燒起了怒火。

“我纔不會如他們所願,在您的指引下,我已經明白,神明並非萬能,他們也有很多事情是根本做不到的。那麼,既然如此,我們爲他們奉獻生命也是毫無意義的。我自己的幸福,我自己的死亡,就要由我自己掌握,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擅自爲我做出決定。”

在凱瑟琳近乎發泄的說話之後,營帳內陷入了沉默,最後,安潔拉的聲音出現,打破了沉默。

“真有趣。”

她眯起眼睛,注視着眼前的聖女。

“說實話,在妾身面前認清自我,並且墮落的母狗也有不少……嗯,不過汝現在這個樣子,已經足以配的上稱之爲人類了。凱瑟琳,汝能夠做到這個地步,抱有這樣的信念……”

安潔拉說道這裡,停了下來。

處死她實在太可惜了。

安潔拉腦中轉過了這個念頭,不過很快就放開了。凱瑟琳的意志很堅定,既然她說了,會以迪德亞斯最後一個國民的身份死去,那麼到那個時候,她一定會主動尋死。在安潔拉和李林的刺激下,這位聖女小姐已經覺醒了一些東西,而且,她原本個性也並沒有什麼改變。她說要死,那麼就一定會死。而不會象那些膚淺的女人,只是爲了讓自己多活一刻便去博得別人的歡心。她只是在做着自己認爲正確的事情,直到死去爲止。

“老實說,就在剛纔,妾身還認爲讓汝死去太可惜了,凱瑟琳。”

聽到這裡,凱瑟琳不由的顫抖了下身體。

“但是,妾身最終做出了決定。”

安潔拉站起身,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走到凱瑟琳的面前。

“凱瑟琳,妾身承認汝是一個高貴的人類,對於汝的決定,妾身不會去多問,也不打算多管,更不會擅自插手入汝的死亡。若是汝認爲那死亡是汝應得的話,挺起胸膛去面對就好。老實說,汝現在的確是一個配得上MASTER的女人……嘛,不過,那都是汝的選擇了。”

“……謝謝您的讚賞,安潔拉大人。”

“但是,只有決心是不夠的,汝應該明白,在汝死去之前,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是……安潔拉大人,我會毀滅神殿,並且殺死迪德亞斯所有的國民……作爲贖罪。”

“反正都是殺,何不想的快樂一點呢?當作是得到MASTER獎勵的任務多好,贖罪什麼的,對汝來說實在是太沉重了點吧。”

一陣冰冷的夜風吹過,凱瑟琳的面前,已經空無一人。

“聖女殿下。”

一個聖騎士走進了帳營,但是他看見自己的聖女正跪在地面上,閉目祈禱時,不由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多說半句話。

“……什麼事?”

半晌之後,凱瑟琳才睜開眼睛,轉向了聖騎士,露出了平日裡那聖潔而溫柔的笑容。

“是……是,我們的工程已經近半了,請問聖女殿下,關於接下來的任務……”

“接下來,將是最艱苦的行動。你們將埋伏在四周的山林裡,等待不死生物的到來,在這期間,你們不能夠有任何動作,更要把自己埋在土壤裡,以避免死靈大軍發現你們的味道……”

說道這裡,凱瑟琳停了一下,這纔再次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雖然很痛苦,但是爲了我們所守護的人民,還希望你們能夠忍耐。”

“當然!聖女大人!我們絕對不會後退的!”

“願神明永遠祝福你。”

說着,凱瑟琳伸出右手,放在了聖騎士的胸前。

“是!”

聖騎士立刻激動的站直了身體,在凱瑟琳爲自己祝福完畢之後,轉身離開。

注視着聖騎士離開的身影,凱瑟琳的微笑漸漸消失,她挑了挑眉頭,露出了冰冷的表情。

“神明是不會祝福你們的,爲了主人的偉大實驗,你們會有更好的去處……當然,那裡並不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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