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裡面傳來一陣稚嫩的聲音:“你是說元朝派來了使者,要與我們和談?”
由於以前一起訓練過,老烏龜聽出這是小皇帝趙昺的聲音,以前在臨安軍訓時,不管再苦再累,只要一聽到這個聲音,老烏龜就覺得渾身充滿着力量。
“回皇上,末將按您的吩咐,將斥候探查範圍擴大到了往北一百里。這個消息是最北邊執行偵查任務的四連三排的副排長葛向宋帶來的,他們已經與元朝使團接觸過了,我一看事情重大,便親自趕了回來。”
這個聲音老烏龜剛纔聽過,就是剛剛進入軍營的斥候營營長常侯。
常侯的話讓老烏龜陷入了沉思:“大戰在即,元朝派使者來幹什麼?難道他們要跟我們和談?”
“既然與元朝使團接觸過了,那爲何不將他們都接過來?”
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打斷了老烏龜的思緒。老烏龜聽出這是總參謀長甘天龍的聲音,回想之前在臨安訓練時,只要哪個將士心裡有任何負面的情緒,甘天龍總會是幽靈般出現在他的面前。
總參謀長那溫暖的笑容,那激情澎湃而又熱情洋溢的話語總是能在第一時間就融化掉任何的冰雪,讓人如沐春風。
“回參謀長,本來末將是想將元朝使臣接過來的,葛向宋當時也是同樣的想法。可那元朝使臣卻說,他們一路南下行程何止上千裡,現在人困馬乏,再加上大雨泥濘,實在走不動了,他們要求皇上去仙竹鎮見他們。”
大帳中再次傳來常侯的聲音。
“真是荒謬!元朝使臣來找我們和談,卻讓皇上去見他們,這簡直就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甘天龍的聲音中充滿着憤怒。
“那元朝使臣除了讓朕去仙竹鎮見他們外,還有沒有說過他們此次出使的目的?”
趙昺的聲音卻依舊淡然。
“聽葛向宋說,他也反覆的問過那元朝使臣,可他們一口咬定必須要見到皇上您本人才願意說,不過據其中一個蒙古將軍無意中透露,他們此次南下應該是要與我們和談,其目的是與我們重新復國有關。”
常侯的話讓大帳一時陷入了沉寂,老烏龜見沒有聽到想要的內容,正準備起身回去時,大帳中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皇上,這裡有陰謀,您千萬不可以身犯險,小心重蹈靖康之恥的覆轍!”
聲音很輕,但卻有一種不可置疑的力量,可老烏龜卻對這聲音很陌生。
大帳中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老烏龜感覺自己都快要睡着時,忽然大帳中再次傳來小皇帝那稚嫩的聲音:
“常愛卿,你一路冒雨奔波,想必已經非常疲憊,你先下去休息吧,元朝使者的事明日在說!”
隨後常侯的聲音傳來:“末將遵旨!”
老烏龜擡頭,見常侯的身影從大帳出來,在搖曳的燈光中閃了一下,便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
老烏龜伸手將臉上的雨水抹掉,將身上的蓑衣緊了緊,正準備轉回自己的門崗時,大帳中再次傳來甘天龍的聲音:
“皇上,了塵說的不錯,這次所謂的元朝使者根本就是個陰謀,您如果真的去了仙竹鎮,恐怕就真的如靖康年的徽欽二宗一樣,很難再回來了!”
雖然老烏龜很喜歡甘天龍,可眼下卻覺得甘天龍有些太過杞人憂天了。
老烏龜前段時間可是聽說了,元朝現在也是內憂外患不斷,這個時候派使者過來,應該也是有想和談的意思。
而至於讓皇上去仙竹鎮談,無非就是他們覺得作爲一個大國,跑這麼遠來和談已經很丟面子了,現在不過是想找回點面子罷了。
老烏龜越想越覺得自己有道理,正準備構思着怎樣去皇上面前謀劃一番呢,大帳中再次傳來對話聲:
“我們的參謀長平時都很睿智,這次卻是看錯了,這根本不是陰謀,這是伯顏的陽謀!”
“陽謀?”
“嗯,雖然我們都猜到仙竹鎮可能是個陷阱,可朕卻不得不去!”
“皇上,既然那是個陷阱,您可千萬不能以身犯險啊!”
“甘愛卿,朕爲何要將常侯支走,別人不知道原因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皇上,您的意思是……”
“還是朕直說了吧,這一仗朕沒有把握,連一半的把握都沒有!此次出征,我們雖然有八萬軍隊,可部隊剛組建不久,缺乏足夠而必要的訓練,而且臨安和軍中出了那麼多的奸細,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伯顏的掌握之中。反觀元軍,伯顏南下帶來的都是蒙古的百戰精英,且人數佔優,兩相對比,朕甚至連一點把握都沒有了!所以朕纔要將軍隊帶出臨安,這樣即便我們全軍覆沒,臨安城至少還有一絲逃跑的希望!”
“可是皇上,戰爭打的並不是人數的多寡,天時地利人和這些都缺一不可。”
“你說的朕都明白,但眼下我們天時地利人和卻一樣都不佔,現在我們最缺的還是時間啊,現在元朝送上門來要跟我們和談,所以即便這個仙竹鎮是龍潭虎穴,朕也要走上一遭!”
“皇上,如果您一定要去仙竹鎮,可以多帶些人去,這樣安全些。”
“不行,當初我們找湖州知府的時候,也只是說借用天目鎮幾天抵抗元軍而已。湖州知府首鼠兩端,若不答應我們怕萬一我們勝了元軍,會讓他白白錯過了依靠大宋的機會,若答應我們又怕得罪元朝,所以才以剿匪爲由向東邊去了。可此時如果我們率大軍北上,會讓湖州知府認爲我們是要侵佔湖州,到時他再率軍來攻,我們兩面作戰,如何能夠抵擋?”
大帳中再一次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靜中,可帳外的老烏龜此時卻驚駭莫名。本來此次出征,老烏龜是抱着必勝的決心,也抱着撈些軍功好往上提拔的目的來的。
但是小皇帝和甘天龍的對話,卻無異於於雨夜的一道驚雷,將老烏龜的滿腔熱血給擊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