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的時候,韓佑庭整個人都賴在了蘇宛的柔軟小牀上,其實說實話,這一天折騰下來,最累的人就是他了,畢竟充當了一整天的司機,保持一動不動的坐姿不說,還要集中精神注視一個方向,眼珠都開始泛着紅血絲了。
蘇宛很貼心的在樓下給他買了眼藥水,幫他緩解疲勞。
對門,賀瀾正忙前顧後的幫着凌傑收拾行李,那眉飛色舞的模樣跟新婚夫婦沒什麼區別,這是蘇宛第一次見到這麼敞開胸懷的賀瀾,而且是在男人面前。
在蘇宛的印象裡,這個一向以高冷爲標籤的女戰士,是不會爲任何男人所傾倒的,但排除一種情況,那就是刻骨銘心的陳年舊愛。
可是在這種和諧的畫面前,蘇宛還是不禁聯想到了賀瀾曾面對的那些流言蜚語,“封殺”、“小三”,這些讓世人敏感的詞彙,統統被貼在了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身上,蘇宛覺得不可思議,更不能接受。
明明那個女人看向凌傑的眼神,是單純無污的。
只是還沒來得及猜測後續的情節,對門的賀瀾就開始在客廳裡朝着蘇宛狂吼:“喂!蘇宛!帶着你們家小韓下樓!我們去超市!今晚我要做幾道家鄉菜,你們也來我家吃!”
蘇宛聽到有免費晚餐,急忙衝回臥室,拉起韓佑庭的耳朵就往上提:“快!快!我們下樓去超市!今晚對門請客!”
韓佑庭顯然是剛剛睡着,耳朵被拉起來的時候,他甚至聽到了嘎吱的聲音。
被蠻力弄醒後,蘇宛從電視櫃裡找出了很多的購物袋,韓佑庭站在一旁,看在眼裡,嘖嘖稱讚:“不錯啊!現在學會節省了!還知道自帶環保購物袋了!”
蘇宛撅撅嘴,然後給自己豎起了大拇指:“起碼的生活技能還是要有的!”
出了家門,賀瀾、蘇宛他們一行四人齊刷刷的上了電梯,電梯抵達樓下時,賀瀾直接拽起了凌傑的袖口,邊走邊說:“今天你就儘管點菜!我要把我們合租那時候的廚藝都拿出來!讓你好好品嚐一下家的味道!這幾年在外面天天麪包、土豆的,是不是都吃吐了!”
凌傑笑的雲淡風輕:“國外沒你想的那麼恐怖啊!好吃的中國菜館,還是有很多的!”
賀瀾不理,繼續拉着他向小區的超市奔走。
只是,這一行四人才剛走到小區花園時,噩運就降臨了。
首先定住腳的人是凌傑,其次是賀瀾,他們倆人的神色出奇的一致,彷彿是看到了相恨百年的仇家,想躲,卻來不及了。
順着兩人的目光,蘇宛定睛而望,遠遠看去,一個身着朋克裝扮的女人,正倚身在石刻的雕塑旁,她的神情頹廢,眸子斜斜的看向凌傑和賀瀾。
那女人身上散發的,是滿滿的佔有慾。
蘇宛以爲她只是類似街頭舞者的那種女人,剛想說賀瀾沒見過世面,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凌傑的一聲驚訝打住了。
“漢娜!”凌傑的聲音帶着顫抖,猶似看到了宿敵,驚恐、懼怕、愧疚都不能形容他那一刻複雜的心情。
隨後,你看到的是,凌傑滿目的瘡痍,賀瀾一臉的詫異,還有蘇宛、韓佑庭的不明所以。
蘇宛並不知道,眼前這個名爲“漢娜”的女人,對賀瀾有着多大的殺傷力。
而那女人看到凌傑的時候,眼裡是無盡的撕扯和怨念。
女人很酷,是那總拋棄了全世界的孤獨的酷!她的確很與衆不同,甚至在這個稍微寒冷的深秋,她的上身仍是一件很薄的寬鬆夾克,下身隨意的黑色長褲,配着一雙單層薄厚的馬丁靴,以及一根不合時宜的香菸,夾在她的右手食指與中指之間。
她是個並不世俗的女人,卻讓人覺得同流合污。
蘇宛看的仔細,那是一張柔白的側臉,但她還是捕捉到了漢娜的耳垂下有個很小的字母紋身。
不知是哪來的直覺,又或者是受了之前江克和尹恩的刺激,蘇宛竟下意識的轉頭看向凌傑的耳垂,果真,他脖頸與耳根的交匯處,同樣的刺刻着一枚字母紋身。
他的是H,她的是C,她叫漢娜,他叫常凌傑。
這一幕的見證,讓蘇宛徹底亂了分寸,她以爲這個凌傑會是賀瀾的真命天子,會是來照亮她無望人生的光芒,但僅僅是一枚紋身,就讓蘇宛再也無法相信凌傑曾說過的那句話:你知道的,當初和她結婚,也只是爲了前途,算是我在利用她,她知道我根本就不愛她。
蘇宛開始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氣氛的霎時凝結,讓賀瀾和凌傑都茫然無措,他們兩人站在原地,進退維谷,漢娜在抽完了那一根細到快要看不清的香菸後,將菸頭擲在了地面上,然後用右腳狠狠地攆了下去,只是那一下的力度,就讓人
覺得毛骨悚然。
這不是個好擺平的女人,起碼現在看來。
過了好一會,漢娜才攜着她那副與名字完全不符的凶煞神態,向着這個方向走來,她甚至連看都沒看凌傑一眼,就是直勾勾的走到了賀瀾的身邊,她的雙手交叉懷抱在自己的胸前,她眼裡的每一絲仇恨都因嫉妒而生。
蘇宛以爲事情會像往常的段子裡演的那樣,一出場就是一掌響亮乾脆的下馬威,所以蘇宛甚至做好了阻攔的準備,但是漢娜並沒那麼做,好像她覺得她手掌的力度甚至還沒話語更有殺傷力。
漢娜的第一句,就讓所有人嚇沒了魂。
她的面色從容不迫,語調出奇的平靜:“怎麼?當年懷過凌傑孩子的女人,現在又來尋找舊愛了?想給死去的孩子一個公道是嗎?”
這是漢娜的第一次開口,她的聲音像是一隻百靈鳥,但內容卻像是一杯含着劇毒的紅酒。
賀瀾本來歡喜的神色也在這一刻變的冷若冰霜,她很想找一個不被人察覺的角落隱蔽起來,但是漢娜就在眼前,凌傑就在身邊。
聽到了“死去的孩子”這幾個字,蘇宛不由的瞪大了眼,她想過賀瀾會身經百戰,但沒想過她曾也爲人母。
而站在一旁的凌傑,神情更加猙獰,他似乎並沒聽懂漢娜表達出來的意思,他的腦子像是攪了漿糊,嘴裡的氣憤直衝漢娜:“死去的孩子?什麼孩子?”
頃刻,漢娜像是發了瘋的狂笑,她的身上還帶着那股難聞的香菸味,胸口的嘲笑聲此起彼伏:“常凌傑!你和我鬧離婚,不就是因爲我沒給你生孩子嗎?那我現在告訴你,你眼前的這個女人,曾經懷過你的孩子!但是,那個孩子死了!死了!”
漢娜的憤怒不可抑制的朝着凌傑發泄,她猙獰的面容讓人看清了她心中的邪惡,她把“死”這個字說成了她整句話的中心,說給凌傑和賀瀾聽。
只是幾秒的時間裡,賀瀾的臉色頓時煞白,她隱藏了那麼多年的秘密,終於在這重逢的一刻開始破土發芽,她覺得生活太嘲諷,經歷太殘酷。
在刺耳的真相面前,凌傑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向後撤退,他甚至還沒從這段故事裡理清思緒,就先知道了結局。
後來,我們才深有感觸,記憶有時就像一段加了速的默片電影,你站在熒幕前,看着過去啞然無聲,又與此刻的你全然無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