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師徒一場情意,我幫幫你又何妨。
阿衡說先生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出國。
李先生點頭,說你想好了找我。
回去說了這事兒,小五卻一巴掌拍在阿衡頭上,你豬腦子啊,多好的機會,你還拿喬。
阿衡喃喃,出國啊,要三年,我誰都不認識。
小五說,三年怎麼了,就是誰都不認識才好,整天呆在你家那個破園子裡,動不動就想起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難不難受,反正,橫豎,你媽你爺有溫思莞溫思爾孝順,雲家那邊有云在,你還惦記什麼呢。
大姐無影蹙眉,行了,小五別說了,讓阿衡自己想,這事兒,你不能幫她決定,
然後,阿衡就一直想,想啊想,想到放暑假還沒想明白,總之,一想起出國,就心慌,難受。
雲在沒心沒肺,微笑,依舊逮着機會就窩阿衡懷裡睡覺。
她嘆氣,雲公子,我說我要是出國,你還準備躺哪兒。
雲在把肘放在阿衡腿上,如雲般的笑意,卻不說話,黑眼仁望着她,溫柔清晰。
半晌,才輕輕開口,溫衡,我說我跟你一起去法國,你怎麼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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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暑假時,阿衡在家,看了一個夏天的法國電影。
思爾直搖頭,你這一段倒了八百回,怎麼你還準備學法語上法國不成。
阿衡拿着遙控器,說我說不定還就真去了。
思爾哦,你去之前能不能先把房間的窗簾拉開,看電影又不是扮自閉,你整啥玩意兒呢。
話畢,拉開了窗簾。
阿衡捂臉,說刺眼,哎哎,關上。
思爾卻拉着她,走,逛街去。怎麼這個夏天回來,這麼沒精神,跟失戀了似的,和那誰分開,也沒見你這模樣。
阿衡笑,無奈,你慢點兒,我還沒換睡衣。
走大街上,商場換了夏季的新海報,老的海報,文明點的,扔垃圾箱,不文明的,直接扔地上,踩了踏了,走了過了,無論以前多喜歡多有好感的,反正現在眼裡就看不見了。
思爾在商場一樓試用化妝品,阿衡無聊,站在商場外等。
想起剛從電影中學到的法語長句,在口中低聲琢磨着。
下午四點,天色卻驟暗,八月,雨沒有定性,雷聲轟隆,少時,傾盆而下。
她跑進商場,思爾臉上還在貼面膜,最後一步,沒空跟她說話,阿衡就蹲在那裡看雨。
離她不遠處的雨中,恰巧就有那麼一張海報,在暴雨中,安靜地躺在地上。
泥污了的彩畫,曾經乾淨的面容,上挑的眉,柔潤的嘴脣,明亮的眼睛,黑色的燕尾服。
這是曾經的一個封面廣告,曾經轟動一時。
曾經,因爲這幅海報,海報上人的fanclub整整增加了三倍的人數。
曾經。
然後,雨濺下,泥水浸溼,面目全非。
她靜靜看着那副海報,眼睛黑白分明。
有那樣妙齡的上班女郎匆匆用包擋着發在雨中走過,尖細的鞋跟,狠狠踩進那張海報,海報上人的面孔,狠狠被踐踏。
她靜靜看着。
有那樣匆忙放學的高中生大踏步從雨中跑過,粗糙的鞋底,完全覆在那張面孔,面孔上的高傲,一寸寸分崩離析。
雨下得越來越大。
一,二,三,四……
她伸指,每一個行人,來來往往,那麼多雙腳,漸漸,數不清晰。
思爾做完面膜,匆匆來尋阿衡,卻看到她,向雨中跑去。
阿衡,你要去哪裡。
她問她。
她卻好像沒有聽到,走到路中間,彎腰,撿起一張髒得看不出本來面目的海報,貼在臉頰,紅着眼睛,在大雨中,像個迷路的孩子,對着遠方,放聲哭泣。
她說,如果能回到1998年,溫衡你一定不要對一個窗子內的人影一見鍾情。
即使一見鍾情,也一定不要知道他叫言希。
知道他叫言希,也一定不要和他一起去烏鎮。
和他一起回烏鎮,也一定不要愛上他。
愛上他,也一定不要呆在他的身邊。
呆在他的身邊,也一定不要掏出整顆心對他好。
他對你好,都是報恩呢,知道嗎。
他對你好,都是因爲你曾經被拋棄,知道嗎。
他喊你女兒,也不要覺得他對你多與衆不同,
他喊你寶寶,也不要自我催眠他有多愛你。
即使一切都發生,他說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也一定要說,謝謝,我不愛你。
因爲,分手的時候,他會對你說,溫衡,我不喜歡你,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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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5
當一切開始的時候,將來的我們,把它冠作,過去。
她說,我的過去,與你們相同。從一個人,再回歸到一個人的宿命。
只是,留下一個無法消除的牙印,噬在喉頭,再深一寸,致命。
————題記
思莞說陸流想跟你一起吃頓便飯的時候,阿衡正在喝思爾搗鼓了一下午做好的卡布奇諾,然後泡沫差點從鼻孔中噴出來。
思爾嫌棄,這點兒出息,噁心不死人。
把手帕砸到她臉上。
阿衡tot,看思莞,我不跟他吃便飯,還便飯呢,便飯,便……多缺德多陰險一人啊,我去了,他把我給賣了怎麼辦。
思莞說哥就是個傳話的,愛去不去==。
思爾拍桌子,有白飯幹嘛不吃,再說,陸流請吃飯,一般五星靠上,他說什麼你甭怕,堵耳朵吃就成,再說,你跟他能有什麼共同語言。
思莞==,共同語言,他倆還真有……
咳,一個共同擁有過的男人。
區別在於,陸流有分無名,阿衡有名無分。
然後,再本質區別一下,這個男人的前十五年也許再加上無限遠的將來是一個男人的,中間的五年零一百八十三天是一個女人的。
阿衡拿着盛卡布奇諾的白瓷杯無限眺望遠方,憂鬱無比,思爾擰孩子臉兼威脅,說趕緊喝完,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琢磨什麼,我跟你說,我煮一下午的。
阿衡淚,心想,你煮一下午就煮出來這麼個玩意兒,我隨手泡泡都比你煮的好喝tot
結果,最後,阿衡還是去赴了陸流的約,吃便飯……
阿衡記得很清楚,那天,陸流穿了一件墨綠色的t恤和有些發白的藍色牛仔褲,頭髮沒定型,軟軟的,會笑,笑起來能讓人想起眉心一點硃砂的菩薩。
然後,思爾猜錯了,他帶她去的地方不是五星級或是(n5)星級,就是一個普通的飯館,私廚,一天只做十桌菜,茶水免費。
味道,味道有些熟悉。
陸流給她佈菜,說,陸氏旗下model陳晚就是在這裡學的廚藝。
阿衡夾了塊肉絲,哦,是蘇菜,我們那兒的。
又吃了別的,笑了,跟我做得差不多,家常口味^_^
可心裡卻罵自己,還能笑出來,嘛孩子==。
放了筷子,正襟危坐,誠懇,陸少,您有什麼事,您直說了吧,這麼親切我不習慣。
陸流微笑,沒什麼,我說過,要請你吃一頓飯的。我說過的話,一般都算話。
阿衡哦,也就默默不作聲了,開始吃東西,從松鼠桂魚,順時針,繞到排骨,咬兩口;從雞汁扒翅,逆時針,繞到排骨,再咬兩口。
陸流殷勤,把排骨轉到她跟前,他說,這裡排骨是特色。
阿衡笑不出來,說吃出來了,真好吃。
想想自己之前,做的那叫什麼啊,整天紅燒清蒸水煮的,就算一天換一樣,五年就算扣除一年半每一樣也能吃個三百來遍了,何況,一不高興,加辣椒加花椒抱着醋倒使小性子的時候海了去,怪不得人跑了呢。
陸流看她,莞爾,說好吃就多吃些。夾了菜,倒了飲料,無微不至,真像一個溫柔的大哥哥。
阿衡擱筷子,不吃了,有些無奈,呵呵笑,陸少,我承認,我是個失敗者,在你面前。如果你想確認的是這個,我承認。
陸流目光深邃,卻淡淡一笑,我要是你,我會花另一個五年,把人搶回來。
阿衡鬱悶,可我不是你。所以,人沒了,家……也沒了。
她認死理,那誰教過她,08-69,那裡,是他的家,也是,她的家。
陸流卻撲哧一笑,這麼說,天對你,好像挺不厚道。
阿衡斂着睫毛,眼睛的溫柔也遮了個徹底,她說,你不可否認,有時,它就是這麼不公平。
陸流說,你恨我,或者言希嗎。
阿衡笑,我想起你的時候,整晚睡不着;想起言……言希得時候,是睡得最香的時候,因爲,只有在夢裡的時候纔會看到他。
陸流嘴角帶點子笑意,你夢裡的他是什麼樣子呢。
阿衡吸鼻子,我夢見他小時候了,扎着小辮子,穿女孩子的衣服,眼大得佔半張臉,搶我手裡的白糖糕。
陸流哈哈大笑,是,他小時候就是個吃貨。上小學時,演話劇的時候,也確實扮過小姑娘路人甲。不過,他沒搶白糖糕,搶的是扮公主的思莞手裡的糖堆兒,把思莞還給弄哭了。
阿衡也笑,你呢,你當時在哪兒。
陸流說我當時扮王子,幫路人甲搶公主的糖堆兒。
阿衡笑得死去活來。
她說,我上小學的時候,正垂涎我弟碗裡的五花肉,不過沒人幫我搶==。
他笑,是啊是啊,那時候我們身邊沒你,你身邊也沒他。
阿衡說,你知道嗎,我是言希飯,他的club我註冊的有十個號,一個因爲潛水被封了就換另一個,可我和其他的粉絲一樣,喜歡他的心只有多,沒有少。
她鼓足勇氣,微笑着大聲說,我愛他,就算你是陸流或是趙流孫流錢流李流都一樣,當着你的面,我也敢說我愛他。
他身邊有我沒我,我身邊有他沒他,都一樣。我嫁我的,他過他的,可誰還能阻攔誰那點愛好。
她說,我愛他。
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就算我出局,在我的心中,蓋着一座銅雀樓,裡面鎖着我的言小喬,那也是我的美人兒,我的未亡人,不是你的。
雖然,日出之時,夢散,我漸漸將他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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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時,阿衡從背後抱住溫媽,媽,我想出國了。
溫媽正在愁雲家送來的那個筍乾到底是煎啊炸啊還是涼拌啊,手伸後面,拍拍女兒的腦袋,說乖,一邊兒去,媽正忙着呢,你愛去哪就去哪兒,啊。
阿衡黑線,哦。
然後溫媽繼續思考,到底是煎啊炸啊還是涼拌啊。半響,反應過來,扭臉,溫衡,你說你想去哪兒?!!!
阿衡低頭笑,揉揉鼻子,沒什麼,我就是說,我想出國轉轉,回來,在b城醫院找個工作,到時候,再結婚。
溫媽滯了滯,這孩子,怎麼突然想出國了呢,你在媽媽身邊才呆幾天……出國,受苦呢……有誰照顧你吃穿住行……你讓我怎麼放心。
她走過去,輕輕擁抱母親,笑,媽媽,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越來越愛阿衡了呢。
溫媽瞪她,淨說傻話,你是我生的,我不愛你還愛誰。
阿衡撅小嘴,你愛的人可多了,什麼思莞女朋友啦,孫鵬啦,達夷啦,言希啦,你對他們比對我還好。
溫媽大笑,我的兒,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有一個詞叫人情世故。他們,跟你不一樣。
想起言希,頓了頓,再說,有些人,不是想疼想照顧就有機會的。
阿衡說,那你,以前爲什麼不能像現在這樣愛我呢。
她半開玩笑地這樣問着,手心卻微微發熱。
溫媽媽不說話,她在思考,怎樣組織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