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一隻手背在腦後,另一隻手把從思莞那裡搶來的飯盒遞給了少年。
辛達夷接過飯盒,剛纔沒掉出來的淚瞬間飈落——“連根菜葉都不剩,你讓老子吃毛?!!”
言希翹了二郎腿,拿着牙籤,聳聳肩,攤開手無辜開口——“那少爺我就沒辦法了……”
“老子跟你拼了!”辛達夷磨牙擼袖子。
阿衡吃了半天飯,耳朵沒一刻消停,嘆了一口氣,放了筷子,轉身,把自己的飯盒伸到辛達夷面前,扒了一大半到空飯盒中——“給,你吃。”
“老子不吃張嫂做的飯,齁鹹齁鹹的!”辛達夷一字一句,死死瞪着言希。
言希眼睛黑黑亮亮,閃着無辜至極的光芒。
“我做的,不是,張嫂。”阿衡溫和開口。
“你會做飯?”兩個少年異口同聲。
阿衡點頭,一臉理所當然。
女孩子到了她這麼大年紀,不會做點兒飯菜,日後怎麼嫁人?
“這麼說,思莞的飯也是你做的?”言希挑眉,墨色隱了翠。
阿衡含笑繼續點頭。
辛達夷瞪圓了眼睛。
開始,少年扭捏着不想接,可是,肚子咕嚕咕嚕的直叫喚,心一橫眼一閉,***思莞言希能吃他也能吃!便接了過來。
紅燒茄子,香乾肉絲,番茄雞蛋,幾樣家常菜雖然簡單,但做的精精緻致,乾乾淨淨,很有賣相。
少年撓撓頭,抓着筷子扒起飯菜,開始吃到口中只覺得普通,但是越吃越可口,上了癮,最後一口,打了飽嗝,方擱下筷子。
“哈……死孩子,沒出息的樣子!”言希年紀比思莞達夷大,自小就有個做人哥哥的範兒,笑罵少年。
阿衡也笑,薄薄的脣微彎,清恬的色澤。
辛達夷拿袖子一抹嘴,擡頭直直看着阿衡,半晌,纔開口。
“溫衡,你丫以後別這麼笑,看着讓人忒鬧心!”
“呵呵。”
“本來我是不想搭理你的,整天這麼笑,假得很,但老子吃人的嘴軟,以後,別在我們面前這麼笑了,知道不?”
“呵呵。”
“你丫真是個石頭,都聽不懂話!”辛達夷撇脣。
“呵呵。”
“腮幫子疼不疼?”言希微笑。
“疼。”阿衡戳了戳自己的腮幫,不好意思地開口。
除了腮幫會痛,這麼笑有什麼不好嗎?
她對這個世界抱以善意,明明知曉人心的頑固,也未嘗預期自己有什麼本事能夠一夕改變什麼,只是,期望,別人轉身的時候,能看到她的微笑。雖然,他人興許不會回以相同的微笑,但是,她已經努力過,渴望了潛移默化的力量,餘下的,不是她的後悔便好。至於別人,無力,亦不想管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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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同你打個商量成不成?”思莞表情特嚴肅,明亮的眼睛依舊是陽光一般的溫暖。
“什麼?”阿衡笑,歪頭。她正在做習題,思莞就這麼敲開了房間。
“下次做飯做得難吃一點。”思莞皺了眉頭,唉聲嘆氣。
“爲什麼?”阿衡怔。
“言希整天搶我的飯,我每次都只能啃麪包。”思莞表情很是無奈。
張嫂是個典型的北方人,口味很重,做的飯菜時常鹽味有些過,但溫家一家人都是溫和禮貌的人,對在溫家服務了一輩子的老人很是尊重,從不會挑剔,吃得慣了也就好了。照着以前張嫂做飯的口味,言希是絕對不會搶他的飯盒的,但是,如今換做了阿衡掌勺,言希便認準了,讓他很是無奈。
“多做一些,好了。”阿衡吸吸鼻子,漾開微笑。
“給,他的飯盒。”少年也笑了,狡黠的意味,清泉一般的容顏,酒窩深深的,從背後,拿出一個塑料飯盒,乾脆利落,早有預料的樣子。
那飯盒,粉色的,印着戴着小花的緋色小紅帽豬仔。
言希的風格。
阿衡嘆氣。
做飯時,多添上言希的一份,又不算什麼難事。思莞這麼大驚小怪地跟她提起,估計是言希抹不開面子,同思莞商量了,繞着彎兒,想讓她自個兒開口。
那少年,便是不通過思莞,直接同她說了,她又怎麼會拒絕他?
想必還是,言希覺得同她生分,不便開口,尤其是向一個女孩子討吃的,未免太丟人,便踢了思莞作了戲。
這人,未免太彆扭了……
阿衡默,看了思莞,接過飯盒——“言希,想吃什麼?”
“噢,阿希說他想吃紅燒排骨清燉排骨冬瓜排骨粉蒸排骨……”思莞不假思索。
說完後,看到阿衡瞭然的無奈表情,覺得自己串通言希騙阿衡着實不厚道,臉皮紅了。
“咳咳……”思莞飄忽着眼神,不自在地掩飾心虛。
“知道了,知道了……”紅燒排骨清燉排骨冬瓜排骨粉蒸排骨嗎?
她敢說言希告訴思莞之前肯定不知道琢磨了多長時間。
阿衡笑,輕輕無意識地點了點飯盒上小豬仔的鼻子。
“啊,對了,阿衡,阿希在班中,你多督促他學習,他上課睡覺你多管着點兒。”思莞一本正經地開口。
“言希,爲什麼,要留級?”阿衡一直有疑問。
“哦,期末考試睡過了,沒參加考試。”思莞表情無奈。
阿衡呆。
西林有一個不成文的慣例,成績不頂尖沒關係,但是考試一定要參加。如果敢曠了考,必留級無疑。
“你,和他,不是一班?”阿衡問他,她記得思莞和言希是同一班的學生。
“我們一直是同桌。”思莞搖搖頭。
“那,爲什麼,不多多,看着他?”阿衡疑惑。
既然有思莞在,言希有人照應,怎麼還會做出這麼離譜的事。
“我管他?我管他之前內少爺沒把我折騰死就不錯了。”思莞揚眉一臉不可思議你怎麼能讓我幹這種事的表情。
阿衡默默地瞅了思莞一眼。
哦。
讓我督促着言希管着言希。
敢情,我的面子比你大,臉比你白,言希就只折騰你不折騰我?
沒同胞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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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把粉色豬仔遞給言希,那廝笑得燦爛,瞪大眼睛裝得一無所知——“喲,溫衡,你怎麼也幫我做了一份,你這孩子,太客氣了,唉唉,太客氣了,真是的……”
隨即,顛兒顛兒地打開飯盒,眨巴眨巴大眼睛,開始磨牙——“排骨呢?少爺我的紅燒排骨清燉排骨冬瓜排骨以及粉蒸排骨呢?!呀!肯定是思莞那個死孩子忘了說!”
阿衡佯裝不知,默默吃着自己的飯。耳畔是言希的小聲抱怨,男孩子嘀嘀咕咕的聲音,是少年時期清爽的味道,直爽而微微拐着彎兒無意識的鼻音。
少年撅着嘴,拿勺子挖了一勺米,卻看到了鋪在軟軟白白的米飯下的,一塊塊粉蒸排骨。
隨即,消音。
阿衡好心情地偷笑,惡作劇成功的愉悅。
“粉蒸排骨,阿希,我也想吃……”辛達夷腆着臉,抱着飯盒擠到言希身旁。
言希故意大聲,黑黑亮亮的眸子含了一絲溫暖——“想吃排骨,得說句好聽的聽聽。”
辛達夷直腸子,嚷嚷着——“不就吃你一塊排骨嗎,小氣勁兒!”
言希挑眉,勺子挖了一塊排骨,在辛達夷面前晃來晃去。
少年爬了爬亂髮,口水氾濫,表情嚴肅——“那啥,言希,我想吃排骨,很想吃,非常想吃!”
“然後呢?”言希問,眼睛卻瞟向阿衡。
“我要吃排骨,謝謝。”辛達夷聲音甕甕的。
“什麼,我要吃排骨後面那一句是什麼?”
“謝謝!”
“呀,聲音太小了,聽不到。”
“謝謝!!”
“聽不到。”
“謝謝!!!”
“什麼?”
辛達夷怒了——“言希你丫耍我!”
“少爺我真的沒聽到!”言希掏掏耳朵,對着前面座位平淡一笑,溫柔而促狹——“溫衡,你聽到了麼?”
阿衡轉身,笑得無奈——“聽到了,聽到了。”
謝謝。
知道了。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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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0
溫父在家待了一個月。
他是一個極疼愛孩子的父親,雖然性格中最多的軍人的粗獷,但對一幫小孩卻出了奇的耐心溫柔。
在家的時候,溫父常常是帶着阿衡到公園動物園遛達的。早晨,偶爾會去鳥市轉轉,傍晚領着女兒上茶館子裡喝喝茶同老朋友聚聚。
說起來,巧的很,有一次,喝茶時,竟見到了傅警官。傅警官一見阿衡,就樂了。
“國子,這是你家丫頭?”
溫父笑了,點頭說是。
“嘿,這就對上號了。我說這孩子怎麼一股傻勁兒呢,原來隨你。”
溫父挺奇怪——“你見過我家丫頭?”
“見過。一個小姑娘,哥哥們在前面打着架,她抱着醫藥箱顛兒顛兒地跟在後面。”傅警官朝阿衡擠擠眼。
溫父疑惑地瞅着阿衡。
阿衡淡定——“叔叔,你認錯人了,吧?”
傅警官實心眼,一拍大腿,說——“我怎麼能認錯人呢?就是你這孩子,這麼有特色!”
阿衡冒冷汗,坐直身子,不敢看溫父——“你,認錯了,我不認識,你哇,叔叔……”
溫父心中明白了幾分,不吭氣。
傅警官急了——“就你!話說得磕磕巴巴的,我哪能認錯!”
阿衡吸鼻子,不服氣——“誰磕巴啦……我沒磕巴……”
“對了,我記得,有一個叫什麼什麼言希的,不是還受了傷?”傅警官記性頗佳。
阿衡搖頭,迷茫着小臉裝無賴——“叔叔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聽不懂呀……”
俺是烏水人,鄉下孩子聽不懂京城人說話……
“小希腿上的傷好了沒?”溫父輕飄飄地下套。
“不是腿,是肩膀呀!”阿衡條件反射。
“你看你看,我就說是你,你還不承認……”傅警官指着小姑娘。
阿衡默。
嘴窟窿了,思莞言希不讓她告大人的。
溫父意味深長地看了阿衡一眼,轉向傅警官——“老傅,他們幾個當時戰況如何?”
傅警官笑,眉飛色舞——“這幾個孩子還真是牛,就仨,挑了人一羣……”
“傅叔叔,給你,糖葫蘆,吃!”阿衡一聲吼,打斷對方的話,僵着胳膊,把剛買的糖葫蘆戳到傅警官面前。
傅警官愣了,隨即擺擺手——“謝謝哈,叔叔不吃甜的。國子我跟你說,我當時去的時候正驚險……”
噼裡啪啦,噼裡啪啦。
溫父面無表情,只是頻頻點頭。
阿衡舔着糖葫蘆,眼睛瞪着傅警官,心中小聲嘟囔——這叔叔,太壞了太壞了!
當天喝完下午茶,一路上,溫父走路姿勢那叫一個標準,就差沒在街上踢正步了。阿衡夾着尾巴跟在後面,灰溜溜的。
到家時,溫父特溫柔慈愛地對阿衡說——“去,把你哥喊下來……”
“爸,能不喊嗎?”阿衡嚴肅地小聲問。
“你說呢?”益發和藹的表情。
哦。
阿衡站在樓梯口,用手鼓成小喇叭——“思莞思莞,下來……”
那聲音,帶着這孩子特有的軟軟糯糯的腔調,十分之溫和,十分之……有氣無力。
半晌,沒反應。
“爸,你看你看,思莞不在。”阿衡微笑表情特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