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三杆。
銀杏樹朝着深藍的蒼穹奮力的挺拔,似要把那蒼穹刺破一般,朝氣蓬勃的不可一世!!七天前,劉氏子孫——氏桐,入住東宮。
東宮。氣宇軒昂。
太子劉氏桐盤坐在案几旁看着什麼。案几上還散放着幾張用錦緞寫成的當朝文人墨客的詩賦。
“趙九,緋紅和翡翠他們住的還習慣吧?”坐在寬大廳堂裡的桐問身邊捧着墨盒的奴僕趙九。聲如洪鐘。
“還習慣。”
“太皇太后那裡有什麼動靜?”
“沒有。那邊的動靜很小,只見他們在宮裡兜了幾圈,沒見到他們的人去胭脂山莊。”奴僕趙九謹慎的回答着太子的話。
“李夫人那裡呢?”
“嫣兒說……”
“說什麼?”太子氏桐丟下手中的錦緞,擡起劍眉星目問。
“李夫人很想見一見緋紅翡翠他們。”
“好!後天去胭脂山莊。”太子氏桐甩着寬大的袖袍爽朗的笑着踱出了殿門。
整個皇宮被古銅的陽光籠罩着,祥和安靜。
在明媚的空氣裡,還是有些角落沒有得到陽光,寂寞的閃着隱晦的色澤,哀怨又彷徨……
胭脂山莊,一個賣脂粉的鋪子。老闆是蔡思晴,唯一的員工是老闆的親妹妹——蔡秋夢。
蔡秋夢象往常一樣打理着紅的粉的白的胭脂,專心的像伺候神明。如墨的髮髻臥在水一般的臉龐上,像青山印在透明的湖泊上。悠遠又寧靜。
忽然她的眼睛被一雙修長的手給矇住了。那雙手白皙如嫩筍,細長如青竹。
“誰呀?”一絲幽香飄進蔡秋夢的鼻孔,她不禁一顫。那絲幽香似乎多年以前就沉睡在她的感覺裡,只是在這個剎那衝過時空刺透她的心竅不可遏止的甦醒了!
“……”那雙白皙的手沒有挪開。
“誰呀?我正忙吶,扣我工錢你給我呀……”秋夢小心放穩手中的脂粉,嚷嚷着擡起雙手向身後的人胡亂抓去“鬆開呀,無聊!”
手指瞬間開了。秋夢,呆了……
星的眸子,劍的眉;白玉的臉龐,挺拔的鼻;如漆的鬢髮,刀刻的脣。一襲白色長袍泛着粉色的光澤,似曾相識!秋夢的眼睛被那雙手捂的眩暈了,要不,這個身影,這個POSE,怎麼和那個似曾相識呢?
“秋夢!”
“……”秋夢似乎被冷風吹了一下,渾身的汗毛孔突然收緊,身子禁不住一抖,口中“啊”了一聲。
是他,四年前給她糊了一隻蝴蝶風箏的那個人。是他,四年前教她學習《鳳舞九天》的那個人。是他,四年前送她一盒鐵梅寒香潤膚膏的那個人。是他,四年前把她從狼嘴中搶回來的那個人……
四年,四年,四年前……他們碰到狼了。而且是狼羣!
那天,出塵讓徒弟們到外面散心。
劉氏桐喊着青蔥無敵的美少年美少女們狂風一卷衝出了影寺。
他們是應該出去走走,歲月一晃所有人都長大了。人的生命就像吹氣球,當大到不能再大的時刻,就“嘭”的一聲破了。只不過有些人是熱氣球,有些人是氫氣球,有些人是節日氣球罷了。無論什麼樣的球,都經不起輕輕一刺,那根刺就是生命裡的劫;躲過去了飄向天堂,躲不過去……
也許被圈的太久了,大家忘了歸家的時辰。
冷緋紅看着撒歡的弟兄姐妹,整張臉也漸漸開出絢爛的花朵。在他的心裡,這樣快樂的日子太少了。
小一些的時候,他和翡翠飛飛玩捉迷藏。找一塊舊紅布,裁成六寸寬的條幅,摺疊三層,然後三個人圍在一起嘴喊手出‘剪刀石頭布’,誰輸誰的眼睛就被蒙上。有一次飛飛被矇住了,他和翡翠卻去偷吃零食,飛飛一個勁兒的摸啊摸啊,摸了好久終於摸到一個人,高興的撕下紅布條就叫道:“啊,你們兩個死鬼,還是被本座逮住了吧!”布條掉下眼睛那一刻,飛飛的眼淚也出來了。他逮住的不是緋紅,不是翡翠,而是他們的師父出塵。那一晚他沒有別的事情,就一直順着牆壁倒立。兩個時辰,飛飛的血都快倒空了。從那一次後,緋紅翡翠覺得好象欠飛飛什麼,幹什麼事情都讓着他。
也就在那一晚,他們的影寺多了幾個小夥伴。飛飛的眼淚灑在地板上那一刻從出塵身後探出六個小腦袋:眼睛忽閃的秋夢,羊角辮沖天的思晴,文文弱弱的李霜,怯怯懦懦的李雪,胸膛傲然的氏桐,還有結結巴巴的嫣兒。
所有的悲傷,所有的難過,所有的不情願,都開始在飛飛模糊的視線裡放射開來。一模糊就是三年……
冷緋紅的眼睛潮了,那些快樂的時光似乎遠了,又似乎就在昨天,那叫喊,那哭泣,又似乎就在耳畔。蔡秋夢都十四歲了,不再是那個小丫頭片子了。
天色漸漸慘暗,雲漸漸漂移。星辰現出,太陽隱去。夜就要來了……
正當他們盡情的耍鬧時,樹林的深處傳來幾聲嚎叫。那種嚎叫是撕裂心肺的嚎叫,聽到的人無不面如土色,每一個毛細孔都在收縮。狼來了!!
冷緋紅的眼睛裡閃着光芒,那光芒和其他人眼睛裡的光芒一模一樣,恐懼之光!五男四女,瞬間向着林子外面狂奔。奪命的狂奔。
樹林寂靜,寂靜的人們只聽到鼻孔“呼呼”的喘氣,落葉與腳步“沙沙”的摩擦,夾雜着“咚咚”的心跳……
“嗚——”
“嗚——”
“嗚嗚”的聲音越來越近,他們的身法不是很好,落葉和枯敗的樹枝被他們慌亂的氣流卷的漫天飛飄。尤其是那幾個女人,哼哼的氣息幾乎貼着了地面。
忽然,跌倒了兩個人。當幾個奪命瘋奔的小男孩回過頭的時候,他們的目光撞上了遠處的綠光。隱隱約約的幾束綠光穿過稀疏的灌木叢幽幽的刺透他們的胸腔。
夜色像籠屜的罩子扣了下來,密密的不漏一絲縫兒的扣了下來。罩着林子,罩着冷緋紅,罩着貪玩的青蔥無敵的美少年美少女們。他們就是籠屜裡的小籠包,籠屜裡好黑,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天邊剛剛還遊弋着幾片迷路的雲彩。一剎那,天,怎麼就暗了?
夜好黑。
綠光來了……
跌倒的是李霜和嫣兒。聽着她們抽泣的聲音,所有人的頭髮都豎起來了。
瞬間的死寂後,冷翡翠說每人爬上一棵樹。他費力的托起李霜和嫣兒,在往樹上爬的時候才知道學習的重要性,師父每一天佈置的作業就是練習輕功。無窮無盡的後悔啊……就這樣葬身狼腹嗎?千秋大業還沒奠基呢,如何甘心呀!
最先上樹的是李雪,接着是蔡秋夢蔡思晴,接着是劉氏桐,再接着就是那越逼越近的森森綠光。
來不及了,一束綠光已經撲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