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明白了海河幫的事兒,段天涯鼓搗着電腦問我:“需要我幫你訂票嗎?”
我回答了他一句模棱兩可的話:“我晚上自己去找他。”
……
晚上九點半以後,東站已經是四下一片漆黑,我站在客棧門口,手裡拿着張地圖辨別方向,段天涯坐在臺階上道:“你不會真的想飛着過去吧?”
“有問題嗎?”
段天涯道:“方向弄明白了嗎?”
“好像一直往西就行。”
段天涯道:“反正你千萬別飛過了就行,過來海河可就是幾個大軍區了,你這不明飛行物容易給導彈攔截下來。”
我收好地圖騰空而起,衝段天涯擺了擺手道:“這段時間要是我老爹派人來找我,你要幫我打好掩護。”
段天涯出神地擡頭仰望着我,混不守舍地問:“你不打算和他說實話嗎?”
我搖搖頭,升到高空本着西邊疾飛而去。
海河市和我們這裡雖然跨省,但其實只隔了一個市區,可以說是近鄰,海河屬於經濟欠發達地區,工業和第三產業基本空白,海河幫名爲海河幫,其實幫中主要頭目都是外地人,其幫會可以追溯到建國前,海河地面上的流浪漢和無業人員備受本地人欺負,於是組建了一個社團性質的組織,起初靠收保護費和黃賭毒起家,黑.社會性質十分明顯,而我們本地幫會大多都實業支撐,幾個大佬也介於半黑半百之間。只要日子過得下去,都有明哲保身的意願,所以在侵略性和野性上不足。這才引起了臨近的海河幫的垂涎,8年前那場大戰海河幫告敗,這些年倒也相安無事,隨着老爹和王二財的徹底翻臉,海河幫大概是嗅到了戰機,又在蠢蠢欲動了。我這次去的目的很明確——利用這一晚上的時間,不管用什麼手段,總之要賈建國完全死了這條心。
大約不到半個小時以後,我估摸着下面那個燈火輝煌的地方應該就是海河市的火車站。於是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落了地,四下一打量,見街邊的商店有幾家冠以“海河”的名頭,這才放了心,我轉出街角打了輛出租車,師傅帶着明顯的異地口音問我:“去哪?”
“呃……”我頓了一下。這才試探道,“‘金不換’你找得到嗎?”
師傅本來慢慢往前溜着。聽了我的話索性熄了火,把兩隻胳膊放在方向盤上道:“您說的是那個賭錢的地方嗎?”
我興奮道:“對。”
師傅攤手道:“那我上哪找去?您覺得我是去過那種地方的人嗎?”他接着解釋道,“我倒不是說那種地方不好。咱級別不夠啊——我辛辛苦苦跑一個月車,到那也就是兩把色子的事兒。”
我說:“大體方位你知道嗎?給我送到差不離就行。”
“聽說在王家村附近。”
“村子?不是地下賭場嗎?”
師傅笑了:“合着您以爲地下賭場就是在地底下?那我在公安局地底下挖個洞開賭場警察就不抓我了?”
我臉也紅了……
師傅尊尊教誨道:“所謂地下,就是不在明面上,政府沒備案警察抓不着,要說這‘金不換’在我們海河也算大名鼎鼎。只不過大部分人就是聽說,您也是慕名而來?”
我羞赧地點點頭。
師傅道:“那怎麼着,我給您送到王村?”
我又點頭。
師傅這纔開車,一路走一路跟我複述他道聽途說關於“金不換”的傳言,據說這“金不換”裡主持局面的人從主管到下面的發牌手都在澳門受過專業的訓練,這地方平時隱蔽性很強,道路四通八達,萬一遇到突發情況也能在3分鐘內撤走所有人員,安全性絕對可靠,所以成了本地官員和富豪們消磨時間尋找刺激的好去處,坊間關於“金不換”的趣聞一直不斷,不過大多都是老百姓們茶餘飯後編出來的段子,看來“金不換”在當地真的是家喻戶曉,海河幫的勢力由此可見一斑。
師傅末了跟我說:“那地方好像飛會員不接待,您這第一次去……”
我面無表情道:“我現辦。”
車子出了市區,又曲裡拐彎地繞了一通,師傅在一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莊稼地邊上停下,攤手道:“我只能送到這了,這就是王村,您要想回去我只收您單程的錢,再往後我是一下也找不着了,不過我給您提個醒,一會您就看哪有豪華車經過,跟着一準能找到。”
“好吧,謝謝你了。”我一邊掏錢一邊說。
師傅最後看了我一眼道:“我看您老實巴交的,那種地方最好還是少去。”
爲了這句話我多給了他100塊錢,見他走遠,我再次升空,目光不錯神地盯着下面,果然,不一會就有兩輛車先後駛上了田間小道,看車燈就知道其價值不菲,在這荒郊野外本是非常不合常理的事,我不急不緩地跟在它們上方,幾分鐘後我就在它們前面發現了一個偌大的停車場,我悄無聲息地落在一片車海里,發現不少奔馳寶馬,間或也有非常不起眼的普桑一類座駕,我就知道我肯定是找對地方了,來這的人開什麼車根本說明不了問題,越是低調越是不想暴露身份,我江湖經驗雖少,這點常識還是有的——附近一定是藏龍臥虎!
落在我後面的車這時進入了停車場,車上下來幾條壯漢,看他們熟門熟路的樣子就知道是這裡的常客,他們前面走我就揹着手跟在後面,這幾個人回頭瞟了我一眼也全沒當回事。出了停車場,我隨壯漢們來到一扇巨大的鐵門前,門口站着四個面目不善的們頭頂斜上方有幾個很不起眼的小字正在爍爍放光——“金不換農家樂”。我不禁失笑,原來賭場是在農家樂的掩飾下運行的。
這時打手們開始跟我前面的幾個人張哥長李哥短地寒暄,我假裝很熟絡地跟他們招手點頭。打手們一愣神的工夫我已經緊跟着進了院,院子不小,屋前是一架葡萄藤,角落裡圈養着一羣鴨子,兩邊的牆壁上各掛着幾串兒土裡土氣的小燈泡,乍一看還真有點農家樂的意思。
等我一進屋就開始吃驚了,從外面看不顯山不露水,原來一進門是一個堪比小體育場的大廳,幾十個桌面上。賭場裡慣例該有的輪盤色子牌九撲克應有盡有,這些桌子邊上,各式賭客川流不息,大廳裡煙霧繚繞,穿着非常正式但個個身材窈窕的女郎們正在爲客人提供酒水服務。我原以爲這場景只能在電影裡看到,沒想到在內地一個村子裡得到了全面還原。看着賭客們見慣不驚習以爲常的神情,在某一刻我真以爲這裡就是拉斯維加斯或者澳門。難怪這裡又被稱作北方小葡京,名不虛傳。
那幾個壯漢來到一張圓櫃檯前買籌碼,櫃檯裡站了一圈年輕姑娘。都穿着緊身馬甲,個個笑容可掬,當先的一個壯漢搬過一隻小皮箱往櫃檯上一倒:“1甲姑娘手腳麻利地遞上籌碼,笑盈盈道:“感謝您的光臨,希望您玩得開心。”10萬塊的籌碼不過是小小的一疊……
另一個壯漢扔過一張卡:“刷20萬的。”另一位馬甲姑娘刷卡。奉上籌碼,甜甜地道:“感謝您的光臨,希望您玩得開心。”
壯漢們下了賭場,櫃檯外面就剩了我一個人,一排馬甲姑娘們便一起把手擺在小腹上,用陝北話說,一個個甜個映映地看着我,眼裡充滿期待。
我雖然是來“找”人,但是至於怎麼找還沒想好,既然人家這裡是賭場,再說mm們何罪,我也只好破費了,我把手伸進口袋走上前去,一個長得最水靈的馬甲姑娘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先生是要刷卡嗎?”她見我身無長物,斷定我不會付現。
我從兜裡掏出一堆亂哄哄的票子,就在櫃檯上把零頭扒拉開,裡面只有兩張紅色的主席,我往前一推道:“來200塊錢的。”
“咳咳!您在開玩笑嗎?”馬甲姑娘笑容不改,以爲我在調戲她。
“沒開玩笑,我身上就這麼多了。”
馬甲姑娘依舊看着我,她可能覺得玩笑到這個時候也該收場了……我尷尬道:“真沒開玩笑。”
馬甲姑娘不笑了,開始給我掃盲:“對不起,一次性少於1萬塊的我們不接待。”
“葡京都接待你們怎麼就不接待,200塊錢不是錢啊?”
馬甲姑娘臉上開始浮現出一層刻板的表情:“這是規定。”
我着惱道:“你們是開娛樂場子的怎麼拿政府機關那套來搪塞啊?”
馬甲姑娘也惱了:“又不是我定的你衝我嚷嚷什麼?”這一句話完全暴露了她農村大丫頭的底兒,徹底一建國初期國有商場營業員的嘴臉。
我手指着她身後的格子道:“我都看見了,明明有100的籌碼你給我倆不就得了——嘿,還有50的呢!”
馬甲姑娘這會明白我肯定不是逗她了,眼睛一瞪:“你是我們這會員嗎?會員卡給我看看。”
按說我不應該跟她置氣,這局面也不由得我不惱羞成怒了:“會員是天生的呀?就衝你這態度我這輩子都不辦你們的會員!”其實也不是我矯情,臨來我兜裡就揣了點零錢,卡早不知道哪去了,給完司機車錢我就剩200,我覺得我就算挺支持她們買賣的了……
馬甲姑娘面生寒霜,索性對我置之不理,拉過胸口的麥克怒衝衝道:“保安,有人找事……分割……踩人是我弱項啊,實在想不出怎麼踩啊有木有。明天吧,明天一定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