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不覺得啊。”韓陽聞言,轉頭看向那神色嚴肅的青年女劍修,若無其事的說道:“似天璇師妹你,不就沒有任何問題?”
宗門內部道號天璇的女弟子聞言,神情更加嚴肅,雙目之中更是浮現幾分羞惱之色。
她不禁想起了當年自己拜入輕舞閣的時候,那時韓陽還沒有結嬰,第一次主持考覈,結果便是類似的內容。
在考覈中,她一時不差,中了敵人的暗算被生擒,而那由弘法堂法力禁制投影出來的光影幻象,竟然意圖玷污她!
萬幸她生性冷靜,還能穩定住心神,修爲實力也強,發動底牌,未等那光影幻象得逞,便反敗爲勝,逃出生天。
雖然明知道那是虛擬幻象,但是那一次經歷,讓她即便現在回想起來,也背後微微發涼。
看着瞪視着自己的天璇,韓陽神色平靜:“天璇師妹,你是女修,雖然你經常板着個臉,但你姿容秀麗脫俗,以大多數人的眼光來看,是難得的美人,碰上喜好漁色之人,必然會爲你深深吸引。”
“就算對方不好色,但你根骨出衆,根基打得也紮實,修爲法力都屬上乘,若是落入修習採補功法的敵人手中,你也是上佳的鼎爐,到時候你覺得當初我在弘法堂虛擬給你看的東西,會不會發生?”
天璇緊盯着韓陽:“那你也未免做得過分了,當初若不是我自己掙脫出來,你莫非還真想我經歷一番不成?”
韓陽聳了聳肩膀:“當然不會,那投影出來的光影幻象。沒有那種真實功能不說,真正傷害你之前也會停止,不過如果被判定爲預期成功,你便也算是被淘汰了。”
“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親身經歷過。你才能印象深刻,纔會時刻警醒自己,同時總結經驗,知道該如何預防,在真正事發的時候,可以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而不是被嚇得傻傻呆在那裡,只能任由對方揉捏。”
“很多時候,心裡知道怎麼做,但事到臨頭,卻未必能冷靜並有條理的處理應對。而某些情況,機會稍縱即逝,稍微耽擱一會兒,結果很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韓陽神態輕鬆的看着面前光影幻境呈現出來弘法堂內部的景象:“比方說這名弟子,遭遇同伴背叛暗算的時候,光在那裡震驚憤怒了,像個木頭樁子一樣,放過了足足三個可以反敗爲勝的機會。”
“還有這人。被對方騙的團團轉,給人賣了,還幫着數錢呢。”
韓陽臉上神情似笑非笑:“這些東西。他們以前在雲峰當奠基弟子的時候,我去給他們授課,都跟他們講過,但現在看來,有幾個人能學以致用,幾個人放在心上?絕大多數人都拿我的話當耳邊風了。”
“很多道理。你光是口頭跟人講,人記不住。只會當你危言聳聽,小題大做。譁衆取寵,但讓他們親身經歷一次,他們會記一輩子。”
“至於個別記吃不記打,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不要緊,我會經常性給他們補上這一課,直到他們記住爲止。”
天璇沉聲說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道理沒錯,但你經常這麼做,卻有可能毒害他們的心智,讓他們走上歧途岔路,把心思花在爲非作歹上。”
“長此以往,如果不斷擴大化,甚至可能影響整個輕舞閣的風氣,如果繼續擴大,便是影響我玄門天宗整個宗門的風氣,也不是危言聳聽。”
韓陽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所以這時候就需要我們這些當長輩的人時刻注意引導教育,保證他們在大方向上不偏離正軌。”
“不是將門人弟子們一個個全養成乖寶寶,讓他們不受一點傷害,只是單純學習道法神通,就算一個好師父了,除非你打算一輩子將他們護持在羽翼之下,永遠不跟外界接觸,否則這些東西,他們自己總要面對。”
韓陽指了指面前的光影幻境:“弘法堂有法力禁制保護他們的性命,出了外面可沒有法力禁制保護,就現在這幾個人,放他們出了崑崙山,遇到相同情況,已經是死人了。”
“當然,我不否認,我製造的情況屬於比較極端的那種,現實中想要遇到,也不是那麼容易,但不代表這些不會發生。”
天璇沉默不語,靜靜看着光影幻境中呈現的景象,看着幾名弟子觸發弘法堂法力禁制,由法力禁制襠下致死攻擊之後,將他們送了出來。
這幾名弟子看着自己身處弘法堂大殿之外,頓時便知道,自己參加考覈失敗,已經被淘汰了。
有人羞愧,掩面而走,有人無奈嘆息,有人則心中不服,重新回到輕舞閣山腳下。
這名弟子向韓陽、天璇等人行了一禮,韓陽點點頭,沒有說話。
那圓臉女子看了他一眼:“想要旁觀的話,也可以旁觀,這裡考覈全部完畢之後,纔會彙總被淘汰弟子,爲你們分配其他洞府。”
“是。”那弟子應了一聲,便開始專心致志盯着光影幻境看。
看了一段時間之後,這弟子眉頭越鎖越緊,看向韓陽,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話,直接說。”韓陽頭也不回,目光盯着光影幻境。
那弟子答道:“弟子想問,爲什麼每個人遇到的情況的不一樣?有些情況如果是我遇到了,我不會被淘汰!”
韓陽這時終於轉過頭來,看向對方:“考覈前,有說過每人遇到的情況肯定相同嗎?”
那弟子目瞪口呆:“可是這不公平!”
“公平?”韓陽噗嗤一樂:“當你一人獨自在外歷練行走的時候,被敵人算計了,你跟對方說,這麼做太卑鄙。耍賴,有本事咱們光明正大單挑,你猜對方答應你不?”
“那個時候,你是不是也要跟他們說,這不公平?你猜想要置你於死地的敵人。會不會跟你講公平?”
天璇皺了皺眉:“天樞師兄!”
韓陽微微一笑,轉過頭去,不再多說什麼,天璇看向那名弟子,嘆了口氣:“你再仔細看看,雖然這考覈內容很不人道。但其實很公平。”
這名晚輩弟子微微錯愕,再仔細看去,又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才漸漸反應過來,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一衆弟子通過這次真傳考覈前。都是朝夕相處的奠基弟子,彼此之間雖然不能說多麼瞭解,但也或多或少有幾分認識。
弘法堂內每個人遇到的困難險境雖然都不一樣,但卻全部都是針對他們各自平日裡顯露出來的一些性格上的缺陷,針對不同的人,全是有的放矢。
不同的人,性格不同,對事物認知不同。處理事情的思路不同,相同的事情遇上了,自然結果也不相同。有些人可以平安闖過去,有些人卻可能自己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已經飲恨當場。
那弟子身體微微晃了晃,朝着韓陽拱了拱手:“是弟子孟浪了,請首座恕罪。”
韓陽輕笑一聲:“自己記住今天教訓,別好了傷疤忘了疼。”
這時。一個長身玉立,眉目英挺的青年通過七彩長橋。來到輕舞閣洞府山腳之下,他目光嚴肅認真。令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嚴於律己的人。
天璇見了,微微揚眉:“天方師兄。”來人正是李元放門下,河洛居一脈二代真傳首座弟子,談雲傾。
談雲傾看向天璇等人,點了點頭:“幾位師弟師妹有禮了,我河洛居那邊考覈已經完成,過來這邊看看,打擾之處,勿怪。”
他看向韓陽身前的光影幻境,只看了一眼,就微微皺眉:“你果然又在使用這種考覈方法。”
自他現身,一直沒有轉頭的韓陽,淡淡說道:“怎麼,有什麼問題?”
談雲傾問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毒害這些弟子的心智,很可能讓他們偏離正軌?”
韓陽轉頭看過來,徐徐說道:“無知的魯莽不是勇敢,沒接觸過罪惡的單純也算不得善良,清楚知道危險仍能克服心中恐懼,才稱得上勇氣,瞭解奸邪罪惡而不爲之,方爲良善。”
“這個世界並非光明一片,不讓他們接觸真相,纔是害了他們,教導他們明白這些道理,然後指引他們仍然走向正途,這纔是我們當師父應該做的事情。”
談雲傾沉聲說道:“上次的事情你忘了?你在考覈的時候,居然拿光影幻境虛擬本門弟子的假象,去誆騙參加考覈之人,釀成同門相殘的慘劇。”
韓陽看了他一眼:“精於幻化的妖族,如天狐一族或者元蜃一族,若是不滅妖魂境界的大妖變化,就算是你我,想要分辨真假也要費一番功夫,如果是原始真靈境界,沒有特殊手段的話,我們也無法分辨。”
“本門弟子有專門識別的標識,但他卻根本不做驗證,直接就相信那個假貨。”
“同門相殘確實可悲,但若是變化後的敵人來哄騙本門弟子爲之做事,危害宗門,那有可能釀成更大的禍事。”
談雲傾說道:“你也說了,教導他們明白這些道理,還要指引他們走向正途才行。”
“但上次的事情,最終結果,卻是一個大好苗子,被你整得差點心志徹底崩潰,直到最近才緩過來,但性格開始變得多疑,便是看着同門師兄弟,目光中也充滿了不信任。”
“你要教導他們爲人處世的經驗教訓,防備敵人的暗箭陰謀,這沒什麼不對,但凡事也該有個底線纔對!你上次的做法,如果推廣,甚至會影響本門內部的凝聚力!”
一旁那個圓臉女子忍不住說道:“天樞師兄一直都有開導教育那名弟子,所以那人最近才漸漸恢復過來,而在那之後,天樞師兄仍然時常去看他,天方師兄你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那弟子的情況一直都在不停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