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唐俊明言,會償雷傑一個願望,算是對兩人共同的母親,那位在唐俊少年之時少數幾個帶給溫暖的人一個交代。
但他之前的話也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這個願望,肯定不包括同雷傑交手時的手下留情。
而對於雷傑來說,他的驕傲也不允許他向唐俊低頭認錯,甚至討饒,否則雙方不用比試,他整個人也就廢了,莫說元神無望,連元嬰後期也不用指望。
隨着心境上出現的巨大漏洞,實際神通法力甚至有可能漸漸衰弱。
所以他同唐俊一戰,勢在必行。
雷烈對此同樣心知肚明,不管是唐俊與其背後的玄門天宗的意思,還是雷傑本身的想法,這一戰他都無法阻止。
但眼看着自己一手培養的接班人如此步向死地,雷烈卻又於心不忍。
是的,雖然還沒有交手,但看着眼前心緒平穩的唐俊,便連雷烈心中也已經不看好雷傑了。
莫說像雷傑所言,大家都是元嬰中期交手,即便是唐俊將修爲壓制到金丹後期,以雷烈的眼光,雷傑的勝面都更小一些。
這一關是雷傑必須要過的,雷烈只希望,他能多幾分勝算,若能成功勘破唐文華的來歷和目的,於雷傑而言,或許便能重新調整心緒。
而這種情況下,他即便敗給唐俊,只要不死,便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不像現在。雷傑面對唐俊只能勝不能敗,一旦落敗,即使留得命在。本就自我懷疑自我矛盾的心境,恐怕會更加崩潰。
但是此刻面對唐俊的戰書,雷傑不得不接,一旦退縮示弱,在心底自承不敵,結果和戰敗是一樣的。
雷烈這個時候,只能自己出面。替雷傑先找一個臺階下,同時也是謀求一個機會。
對於勝過唐俊。和對於唐文華的秘密,在雷傑心目中是一體兩面,同等重要之事,因爲這件事情而暫時迴避同唐俊之戰。倒是不會讓雷傑受挫。
唐俊看着沉默不語,面孔再次微微扭曲的雷傑,然後又看了看雷烈。
蕭焱端坐一旁,始終不插一言,任由唐俊自己處理,此刻聞聽雷烈之言,不由微微一笑。
雷烈所思所想,蕭焱和唐俊師徒二人,都心中有數。不過兩人都沒有多說什麼,蕭焱一如既往,閉口不言。而唐俊則淡淡說道:“是否知道唐文華的過往和用意,我不急在一時,不過如果你們執意要先弄清楚此事的話,我亦不反對,但時間不可能無限期拖延下去。”
他的語氣平靜中流露自信:“當下的線索,便在我們兩人身上。雷家祖地和那處故居都被整個挪移時空搬走,此刻就在太皇宮中。我重返那裡揣摩,應該便是當下全部的收穫了,想來用不了多長時間。”
雷傑沉默不語,而雷烈則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尊師徒請隨老朽來吧。”
蕭焱微笑起身:“有勞雷道友指引。”
衆人一起再次來到被鎮封的太皇宮,這裡內部開闢重重空間,彷彿一個個獨立世界,其中一處空間界域中,雷家祖地大宅坐落在大地上,但這塊大地卻好像一座懸空島嶼似的,半懸於虛空中。
入了雷家祖地大宅,大宅中晚輩弟子大多被收羅,置於族中強者法力護佑之下,此兒科不得見到,大宅裡能見到的人,連金丹期都沒有,都是雷氏家族的元嬰期修士。
但他們此刻看着和雷烈、雷傑一起走來的蕭焱和唐俊師徒二人,都微微低首,鄭重行禮。
蕭焱是雷烈都完全無法抗衡的強者,炎帝之名已經傳揚於整個天元大世界,威震神州浩土,自不必提。
唐俊雖然是元嬰中期修爲,境界上甚至還比雷氏家族中幾個元嬰後期老祖要低,但卻無人敢於輕視,這是一個曾經復刻其師蕭焱戰績,於金丹後期斬殺元嬰後期的天之驕子,蓋壓同代,讓無數天才妖孽俯首稱臣。
就算在其妖孽滿門的師門玄門天宗裡,以實戰鬥法論,同輩人也只得周雲從和韓陽,在同境界下可與之並稱。
昔年那個他們看都不會看一眼,聽到名字只會聯想起卷寶出逃的唐文華,感覺污了自己耳朵的少年,已經成長爲讓他們都要開始仰視的強者。
這才過了多少年?
每一個雷家修士,雖然低下頭,不讓別人看到他們的目光,但他們自己都能感覺到,所有人心情極爲複雜。
若是唐俊只是個走單幫的散修,那麼雷氏家族或許會對他改觀,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苦澀而又無奈。
多半是先嚐試重新吸收拉攏唐俊,如果對方敢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話,那在將其拿下也不遲。
雷氏家族畢竟還有返虛境界的雷烈在,有鎮族法寶在。
但此刻的唐俊身後,站着的是玄門天宗,一個雷氏家族眼下完全無法撼動的龐然大物。
便是單單焚天崖一脈,也絕非雷氏家族可以撼動。
而不同於陷入瓶頸,前路曲折艱難的雷傑,此刻的唐俊,仍然處於高速發展,不斷向上的狀態。
在玄門天宗培養與護佑之下,唐俊夭折的可能太低了,以他現在展現出來的實力與潛力,假以時日,他個人之力便可以視整個雷氏家族如無物。
這樣的事實擺在眼前,讓每個雷家人都感到頹然和茫然。
唐俊則跟跟在蕭焱身後,臉上既沒有衣錦還鄉的感慨,也沒有志得意滿的趾高氣揚,但唯獨如此,讓雷氏家族衆人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我想先去拜祭一下孃親。”唐俊看着雷烈說道,他回雷家,無非只有那麼幾件事情,祭拜母親,報答幾個在自己少年之時關照過他的雷家人,跟雷傑以及欺辱過他的雷家人算賬。
再然後就是弄明白唐文華究竟在做些什麼,對此他沒有興趣,也不會對他心境造成影響,但有必要了解清楚,免得後續還有自己未知的麻煩,給自身或者給師門帶來隱患。
聽了唐俊的話,雷烈點了點頭:“應有之義,待你拜祭過之後,便由十七娘的遺物開始,唐文華所留之物,在十七娘生前,皆由她保管。”
所謂十七娘,便是雷烈嫡女,唐俊和雷傑的母親,在同輩中行十七。
唐俊爲其母上香之後,雷傑也同樣一言不發爲亡母上香,看着母親的靈牌,神情微微有些怔忪。
拜祭過自己的母親之後,唐俊便隨雷烈來到一間靜室之中。
雷烈手指一點,一道流光落在靜室內的桌面上,光輝中包裹着諸多物事,專門經過分門別類的整理,不顯絲毫凌亂之態。
雷氏家族,乃至於大周皇朝,顯然已經裡裡外外檢查過許多次了。
或許這些東西確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又或許是經過特殊的秘法處理,一些詭異法門,如果不經由專門的手法解除,是無法開啓的,就算破解者實力更強,要強行破解,東西直接損毀,一拍兩散的可能性更大。
蕭焱視線在那些東西上掃了一眼,然後便轉頭看向唐俊:“你試試吧。”
唐俊跨前一步,來到這些物品面前,通過法力一件件輪流攝拿,然後參考自己當年在唐文華故居開啓秘密法陣的過程,依次進行實驗。
這些東西中,有個別事物,當初他幼年之時也曾經接觸過,但多半因爲他那時候身體還未發生變化,所以即便接觸了也沒有反應。
在唐文華故居事變後,唐俊便即遭到捕殺,及至逃出生天,一路西行,最終拜入玄門天宗門下學藝,之後再沒有返回過雷家,自然也就再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
當唐俊攝拿其一枚玉符時,玉符突然出現了變化。
雷烈和雷傑雙目之中都放射出精光,那枚玉符並非唐文華留給唐俊、雷傑母親的物品,而是屬於唐俊母親個人的物品,在他們記憶中,與唐文華並無關係,但現在看來,有古怪的並非唐文華所留之物,而是這枚玉符。
玉符有光芒在虛空中投射,形成一座閃動白光的門戶。
蕭焱和雷烈,便即帶着唐俊與雷傑一起步入光門之中,看見光門的瞬間他們便已經知道,光門開啓之法頗爲特異,需要專門的手段開啓,但光門本身並不出奇,僅僅是連通一座小型異域空間的道路,對他們構不成任何威脅。
入了光門,一同來到異域空間中,就見此地已經是一片荒蕪,什麼都沒有留存。
但蕭焱卻能隱約感知到其中有些玄奧奇妙的氣息殘存波動。
他雙手法訣變幻,一道道紫氣涌出,瞬間席捲這個小型異域空間,將虛空完全籠罩成一片紫色。
雷烈並沒有反對干涉的意思,而是全神貫注望着眼前的虛空。
虛空裡,漸漸有一個個小光點突然出現,細小如同粟米一般,很快匯聚在一起,形成一幅獨特的景象。
那光影中,矗立着一座獨特的法壇,法壇上則站立着一個男子的身影。
見過光影圖像的衆人,瞳孔都微微一縮:“唐文華……”